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记得我是大夫 > 第一百零一药
    时光在上官鹿身上驻足,她分明已经年到四十,分明已经是一个十九岁孩子的母亲,可是她的眉眼竟然在他们分别的那一年停驻,两人好像从未分开。


    不对,还是有分别的。


    墨卿的身材已经走样,鬓角添了霜雪色,眼角有了细眼纹,他的眼睛已经是一个久居高位的君主才有的威严。


    可是与她站在一起,他却觉得,自己从未老去,分明依旧是年轻模样,一时兴起,见春风温柔,阳光和煦,便随时可以翻身上马,打马长街,依旧是那个白衣白马的意气少年。


    一股生气从他心底涌向身子各处,他露出一个笑来,想上前一步,像多年前一样将他抱住,唤她鹿鹿,看她微红着面颊依在他怀里,可是当他一步上前,却只看见上官鹿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眉眼淡淡。


    他猛地顿住了身形。


    她……她不可能知道的。


    墨卿稍稍定了定心,却依旧有些莫名的慌乱。


    她在怨他,她定然在怨他。


    他趁着她昏迷处刑了上官家入仕的十几名男丁极其家眷,其中有她的兄父,还有她的母亲。然后自此十几年都不曾去过她的宫中。


    她怎么会不怨。


    即便她眉眼清冷,也必然是怨的,否则岂不是……


    墨卿面露苦涩,轻轻抚着上官鹿的手臂,“鹿鹿,果然是在怨朕。”


    上官鹿眉眼淡淡,“臣妾不敢。”


    墨卿看着她的一双眸子,清澈透亮,一如往昔,“你若是不怨,怎么连三郎都不肯叫了。”


    他感到手下的身子微微一颤,上官鹿的声音带了几不可查的沙哑,墨卿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臣妾不敢。”


    一股酸涩猛地涌上他的心头。


    他当然能察觉出来,他当然应该察觉出来。


    上官鹿,他的鹿鹿,毕竟是他曾独宠了五六年的人,他从她未及笄便开始让侍卫暗中关注她,了解她的所有举动,只为了将她娶回皇宫中。


    上官家太得民心,已经成了他的心病,这位从他的祖父时期便上位的丞相,手中权力太重,太多人拥护他,哪怕从未流露出半分不臣之心,却依旧是他的心病。


    所以他要娶了上官鹿为妻,安抚上官家——哪怕上官家有不臣之心,在一条“光明正大”的路子面前,总会暂且按捺,等着上官鹿生下皇子,再推拥皇子上位——到时候这江山随谁姓,不就是由着上官家说了算吗?


    这是墨卿站在上官家角度的所思所想,所以他不能让上官鹿有孩子,至少,不能太早有孩子,在所有的布置完成之前。


    所以他便派了人去观察上官鹿,时时收集她的情报,看着她长出那样绝艳的颜色,看着她身负盛名,看着玫瑰从花骨朵到盛放,心里也有了些微妙的心思。


    上官鹿聪慧,又是长相绝佳的大家闺秀,却不像寻常的大家闺秀没趣,其实——确实是个当皇后的好苗子,而若是为男子,定然不输于她的兄父。


    他从来不会看轻女子,所以他无比庆幸,早早地在上官鹿身边布下天罗地网。


    妻贤夫祸少,若是这样女子与哪个家族联姻,集两个家族的力量,他这个皇上,还能当到几时?


    墨卿从来不觉得多想是个不好的习惯,他若是没有多想,当初这个位置上坐的,也就不是他了。


    墨卿微微晃神,等回过神来,面前的上官鹿依旧低着头站在他面前,脊背挺直。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帝王,所有的女子都合该讨好,合该乖巧,可是面对着这个被自己一忘十几年的,曾经花尽心思的德妃,他却不知该如何下力。


    况且、况且当年上官家的事情……


    即便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德妃的脊背依旧挺直,丝毫不像那些依附于谁的贵妃,娇娇弱弱的没趣。


    这样的德妃,尤其让他心动。


    而且现在的德妃,是完全无害的。


    因为上官家早就……


    墨卿心中有了主意,他越看上官鹿越是欢喜,可是面对他曾经爱过的人,他总不能像个急色的恶鬼或是他的父皇一样,没有丝毫风花雪月地强迫她留在他身边,即便她是他的妃子。


    他们草草交谈了几句,上官鹿便以身体不适告退了,墨卿看出了她的冷淡,却更加被激起了兴致。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这半辈子碰过很多女人,可是没有一个,给过上官鹿这样给他的感觉,从前他不懂,现在他知道,这是爱意。


    他的计划完美无缺,只是出了些差错,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墨卿坐在桌前拿着画笔,他一会微笑,一会叹气,却一笔也落不下去。


    曾经他们之间是有遗憾的,可是他要将这遗憾抹平才是。


    毕竟,他这么爱她。


    高公公这些年头一次见墨卿这样开心,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勃勃生机,像是被注入了年轻的活力。


    不知怎的,有些不安。


    不过是见了上官鹿一面,墨卿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好了一大半,晚上睡时只觉得无比香甜,梦境旖旎,竟然像个毛头小伙子似的,他看着床单脸色一黑,过了片刻面上却又染上喜意。


    他上完朝,将那些争斗的皇子抛之脑后,也没叫太多人,悄悄地往德妃的宫殿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心思,好端端地摆着架子不去,偏偏要偷偷摸摸地过去,这是他的皇妃,他还看不得?


    可是他就是选了悄悄地去,一路不曾声张,外面遇见的几个婆子见到皇上一愣,慌张的要跪下行礼,皇上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他一路进到了后院。


    他看见一个少年,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一手牵着一只风筝,眉眼与他像了七八分,有些手忙脚乱,“娘!帮我牵一下风筝,弟弟要去如厕。”


    上官鹿放下手中的笔,似嗔似笑地瞥了两人一眼,“我说了让华儿先写大字吧。”


    少年苦着脸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带着弟弟乱玩了,娘拿一下风筝线,这可是我刚放起来的风筝。”


    那个孩子看看母亲,看看兄长,方才还皱成一团的小脸舒展开,笑了起来。


    阳光下的三人,宛如一个真正的小家,温柔的母亲,宠爱幼弟的兄长,活泼可爱的幼弟。


    正是他无比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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