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嘉的童年是以灰色调为主的。
她的记忆从上幼儿园开始才变得清晰, 幼儿园以前的回忆并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上幼儿园以后,她有了很多小朋友和她一起玩, 这比一直呆在家里要有趣的多。
但转变发生在一次幼儿园亲子活动。
当时所有小朋友都有家长陪伴, 就算不是爸爸妈妈也是爷爷奶奶。只有她,一个家长也没有。
——方蕾不想接受他人的盘问,比如说:孩子的爸爸、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带孩子呢?
于是她十分富有先见之明, 直接和老师说她身体不好不便参加活动。那天她叫谢容嘉也不要去,但谢容嘉不想呆在家里一整天,她想去幼儿园和小朋友们玩。妈妈从来不陪她玩, 她在家里很无聊。
幼儿园就在谢容嘉住的小区里,于是那天她自己去了幼儿园。可当她到了以后她才发现, 所有小朋友都和自己的家人粘在一起,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让她快乐的幼儿园头一次使她倍感孤单,她回了家, 她想问妈妈, 为什么她没有爸爸,为什么她没有爷爷奶奶,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的妈妈都会去“上班”, 什么是上班?
即便脑海里的问题这么多,她最后犹豫又犹豫, 终究只是瑟缩着开口, 说:“妈妈,今天幼儿园的活动都很有意思, 下次你一起来玩吧, 好吗?”
方蕾拒绝了她。
谢容嘉很不理解, 她小小的脑袋无法处理这种复杂的问题。她不明白自己的家为什么和别人家有这么大区别。
那次是谢容嘉第一次哭闹, 但也是最后一次。
方蕾狰狞的面孔、打骂、禁食,都让她心里恐慌不已。
方蕾恶狠狠的捏着谢容嘉瘦弱的肩膀,对她说:
“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你必须要对我充满感恩。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亏欠于我。
你要永远记住,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不要惹我不开心,否则你会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你见过街上的流浪猫吧,到时候你只能和它们一样,到处乞讨了。”
谢容嘉不敢再出声,她害怕变成流浪猫。
她不再闹腾以后,第二天,方蕾又像一个正常的妈妈一样,把她送到幼儿园门口,挥着手看她进去-
“……对不起姐姐。”
刚刚,谢容嘉在和谢容时说话时,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溅湿了阚枳手里的娃衣。
小姑娘脸上满是恐慌,她声若蚊蝇,看起来手足无措,眼里甚至浮现了一丝晶莹的泪,但她控制的很好,眼泪不会涌出来。
见状,阚枳连忙捡起地上的娃娃衣服拍了拍,给她展示道:“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晾干就好了,没事的。”
旁边的谢容时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喊人进来收拾残局。
听到有人要进来,谢容嘉抓紧了手中的娃娃。她十分惧怕外人,但因为是她闯了祸,所以她不敢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
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阚枳抿了抿唇,自行起身在卫生间拿了拖把出来,将地面擦拭干净。
谢容时有些抱歉:“麻烦你了。”
“没事。”
阚枳冲谢容嘉笑道:“有了水,地板擦起来比之前更干净了。”
闻言,谢容嘉的手指松了松。
阚枳和谢容时陪小姑娘玩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后,她便抓着阚枳的手睡着了。
小姑娘十分不舍,她生怕自己醒来时哥哥姐姐已经不见,但她又挡不住生理上的困倦,阚枳便主动将手塞进她的手心:“这样我就走不了了。”
见小姑娘完全睡熟后,阚枳方才低声道:“她的讨好型人格好像比之前要更严重一些。”
他们一起玩的这几个小时里,谢容嘉一直努力不给两人添麻烦,一直在观察他们的眼色。尽管她什么也不说,可阚枳能感觉到她的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心态。
谢容时目光沉沉,他望着小姑娘睡熟的小脸,以及紧紧与阚枳相握的手,只能在心里叹气。
“等年后她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我会把她接去市里。她很亲近你,希望你到时候有时间能经常抽空看看她。”
“好。”阚枳一口应了下来。
“谢谢。”谢容时道。
阚枳回过头,看向谢容时的侧脸,轻声说:“不客气。”
通过这一上午的相处,她发现了谢容时的另一面。非常温和,极具耐心,是块做好爸爸的材料。
他完全没有过去杀伐果断的君王的样子,只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这让她想起自己在大齐的哥哥,阚景云。
阚景云对她十分疼爱,从小到大,他一直是阚枳最坚强的后盾。无论她闯了什么祸,不想做什么事,阚景云都出面摆平。她如果不开心,阚景云便会跑遍全城搜罗她喜欢的吃食和小玩意儿哄她。
可自从她入了宫,他进了军营,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变得少之又少。
这时,
“还要再吃点什么吗?”谢容时问她。
阚枳反问:“刚不是吃过了?”
“你一直在关注嘉嘉,自己没有吃多少。”谢容时蹙眉:“我叫厨房给你做一份蟹肉捞面吧。”
蟹肉捞面是阚枳以前很喜欢的一道民间美食,在沿海地区很是盛行。
阚枳抿起嘴角,微微颔首。
这边的厨房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端上来了两碗面。
阚枳轻轻将手从谢容嘉手心抽离,然后塞给她了一个娃娃。
两人也没走远,就在屋里角落的餐桌吃饭。
他们吃的很安静,一是两人怕吵醒谢容嘉,二是他们的用餐礼仪就是如此。
张新站在门外看着两人,心叹他们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上都十分般配。
他也算见了不少世面,但印象里没谁像阚枳和谢容时一样,哪怕在满是玩偶的小女孩房间里,都像是在高端晚宴上用餐。而且他们之间气氛静谧和谐,不容破坏,似乎这样的时光已经经历了很多年。
——太登对了。
张新又一次感叹。
碗里的面量不多不少,刚好够阚枳吃到九分饱。
最后一口蟹肉咽下后,阚枳放下筷子,而谢容时早已结束用餐,正敛眉看着刚到手的文件。
察觉到对面的视线,谢容时放下文件,温声询问:“吃饱了吗?”
“嗯。”阚枳点点头,思量片刻,她终于开口,似是喟叹:“这碗面有我第一次吃的味道。”
“确实。”谢容时道:“那时候你饥肠辘辘,我们随便找了家面馆坐下,没想到遇上了惊喜。”
“……你还记得啊。”阚枳埋头怔然,不愿抬眸与他对视。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记得。”
谢容时说的很自然,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阚枳抿唇,心情十分复杂。
诚然,她无法否认谢容时在以前对她的用心,但她也记得,他防备自己家人时的手段。
“我哥哥本不用去西北。”
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讲到。
谢容时懂她的意思。
这是阚枳埋在心里的结。
阚枳的兄长阚景云是阚丞相独子,自幼文采斐然,名满皇城,惊才绝艳。他是阚丞相为阚家悉心培养的接班人,本该入朝为官,却被谢容时调去了军营,开始了刀尖舔血的危险军营生活。
在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阚枳曾质问过谢容时一次,那次他的回答是:“大齐军中有千千万万好儿郎,都是家人的宝贝,为什么他们入得军营,你哥哥就不行?”
不是阚枳双标,只是阚家为大齐战死了太多子孙。
阚枳的伯父、堂哥堂弟、旁系子弟……
阚景云熟读圣贤书,君有令臣便遵,他二话不说脱了长袍披上铠甲,开始了艰苦的训练生活。
阚家人都以为,皇帝不想看到第二个阚丞相出现。
——不过阚枳本没想从谢容时那里得到答案,她只是在和自己对话,她的心在摇摆不定。
可是,这次,谢容时回答了她的问题,而且答案与之前截然不同:
“军营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他必须去军营,这是天意。”
阚枳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不忿,当他是在找借口:“什么天意?你是天吗?”
唉——
谢容时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我有心打压他害他,他怎么会走到现在的地位?丞相之位重要,军权难道就不重要吗?”
阚枳当然知道军权也很重要,但她始终认为,阚景云能成为大将军,是他哥哥的本事,是谢容时漏算的结果。
看出了她眼中的质疑,谢容时有些无奈。
他沉默片刻,认真的望着阚枳,道:“之之,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对阚家、对你,都没有恶意。否则,我为什么要在弥留之际将阚丞相命为帝师,辅佐尚且年幼的谢鹤寅?”
谢容时的眼里有太多阚枳说不清的情感,但她感觉到,谢容时身上巨大的压力。
阚枳沉默了良久。
她轻声道:“百姓们很爱戴你,你是个好皇帝。”
谢容时没有开口,他知道她还没有说完。
“但是,我过去真的过的不快乐。”阚枳感到自己手心生出潮意,她喃喃道:“我只是想要……”
她没再说下去,她的手指紧紧按着大腿,带来了明显的痛感。
“我是好皇帝,但我不是好夫君。”谢容时接下话,用一种无比虔诚的态度说:“我很幸运,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我希望我可以补偿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表情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心海紧张到翻起万丈巨浪。
“你——”阚枳皱眉。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谢容时隔着衣服牵起她的手腕,将她紧扣大腿的手拿开放在桌上,然后迅速松开,毫无冒犯之意。
他说:“我可以等你。”
阚枳迟迟没有开口。
但她知道,她的心已经因为谢容时诚挚的态度裂开了一道缝隙。
至于那缝隙是会传过来阳光,还是会映出一个深渊,她也不知道-
谢容嘉醒来后,看见哥哥姐姐都还在她旁边,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旋即,她又想起什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们中午没有睡觉吗?”
阚枳眨了下眼,摸了摸她的头发,哄骗说:“当然睡了,我们也是刚醒。”
那就好。
谢容嘉怔然的牵着阚枳的手指,开始发呆不说话。
谢容时与阚枳对视一眼,前者建议到:“嘉嘉,现在外面的太阳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谢容嘉的身体微不可见的缩了一下,嘴里却说:“哥哥的腿不方便。”
她不想拒绝两人的任何要求,但又克服不了自己心里的恐惧,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谢容时。
她惧怕外界,惧怕外人,惧怕一切陌生的东西。
阚枳想,这其中一定还有某种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在里面。但现阶段不能强来,他们只能一点点解开小姑娘的心结。
“那就不去了。”阚枳道:“我们带你去那个小游乐园玩吧。”
谢容嘉的小城堡里有个小型的游乐园,里面有滑滑梯跷跷板,还有球架娃娃机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谢容嘉去过那里,不算抗拒,依旧小声:“好。”
可他们的游乐园之旅并不顺利,谢容时腿脚不便只能在一旁看着,谢容嘉又呆呆木木的,阚枳指什么她才去玩什么。
二十分钟下来,阚枳感觉不是他们在陪谢容嘉玩,而是谢容嘉在陪他们“玩”。
无奈,他们又返回房间,然后两人轮流陪小姑娘读书看绘本,阚枳还给她画了几幅画。
他们发现,谢容嘉对阚枳的画很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动不动。
这让阚枳想起来她在民宿画演出门票那次,谢容嘉也是像现在一样,一直想凑上前观看。
“容嘉,姐姐教你画画好不好?”她柔声问道。
谢容嘉伸出小指头碰了碰阚枳的颜料板,轻声问:“画画好像很难……会麻烦到姐姐吗?”
“怎么会?”阚枳认真道:“我最喜欢教小朋友画画。”
她的话让谢容嘉放下心来,阚枳便握着她的小手引导她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下午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尘埃在阳光下翩然起舞,气氛安静祥和。
这天结束时,谢容嘉画了一幅画,上面有蓝天白云、红花绿叶,还有一片澄澈的湖水。画里有三个人,一个小朋友和两个大人。
“这是哥哥,这是姐姐,这是我。”小姑娘一一给谢容时指认,让他辨别。
“画的很好。”谢容时夸奖道:“这么短的时间里画好了这么复杂的画,我们嘉嘉有当画家的天赋。”
这是一个十分高规格的夸奖,谢容嘉有些激动,她用力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笑了。
小姑娘浅淡的笑容像是有万斤般重量,让阚枳和谢容时同时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阚枳陪谢容嘉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吃完早饭后才准备离开。
“我会很快回来看你的。”阚枳对她保证道:“你不是加了我的微信吗,你可以每天给我打一个视频电话。不会打扰我,姐姐很乐意接你的电话。”
在小姑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阚枳和谢容时离开了这里。
回程是张新开车,谢容时与阚枳依然坐在后面,中间升起了隔板,将驾驶座与后排隔开。
当只剩他们两个人时,阚枳不由有些尴尬。
问:“干嘛隔起来。”
谢容时已经得知了阚枳要回阚家的打算,他叮嘱道:
“你要回去的话注意隐藏,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不用说的太清楚,他们都知道要隐藏什么。
“嗯,你也是,注意隐藏。”阚枳回到,少顷,她颇不自在道:“把隔板降下去吧。”
女孩的耳尖有些泛红,注意到这点的谢容时眼含笑意,按下了手边的一个按钮,很快,张新的后脑勺露了出来。
——啊这。
驾驶座的张新有些尴尬,他在心底默默想着:小谢总这么快吗?
嘶,他是不是得给他再多买一些营养品?
……
阚枳来时就已经拿了行李,所以她也不用再回家一趟,张新直接将她送去机场。
“我走了。”到机场后,阚枳戴好帽子口罩,不自然的告别。
“好。”谢容时漂亮又冷清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她,说:“新年快乐。”
他在心底想,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没在一起庆祝春节。
阚枳也想到了这点,她藏在墨镜下面的眼睛望了眼谢容时,说:“新年快乐。”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阚枳的背影,谢容时捏了捏鼻梁,对张新道:“回老宅。”-
阚家祖宅在南方的兆城,从京城搭飞机回去要两个小时。
一从机场出来,阚枳就明显感觉到,南方的气温明显高于北方,且空气要湿润很多。
阚枳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随手打了辆车,报了地址后,她开始仔仔细细的将原主记忆中与阚家有关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兆城阚家在当地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宗族,人际关系复杂,分支旁系多如牛毛。
这里的宗族是非常稳固的社会关系,甚至还有族法族规存在。但幸好原主所在的这一脉是宗族里最有出息的一家人,所以她之前逃离的举动暂且没有受到族规的谴责。
阚氏是个典型的家族企业,阚枳的父亲、二叔、三叔都在里面身居要职,伯母们也有着不低的地位。
但阚家不像是谢家,为了争权可以对继承人下手。阚氏的长辈们都十分看重这个企业,因为这象征着他们在宗族中的地位。
宗族的严苛规定,注定只有嫡长子的孩子,也就是阚仁才可以继承阚氏。不过阚仁的能力水平实在太差,因此长辈们又想出让养子阚宗与阚枳结婚,阚宗暂代管理阚氏,直到阚枳生出新的继承人这样的想法。
这既保证了他们的血脉,又维护了族规。
这点真的让阚枳费解。
明明她才是来自古代的老古董,可她感觉现代的阚家比大齐还封建落后-
出租车在一处外形古朴、占地巨大的老宅子前停下,阚枳付了钱下车,站在门口凝望了片刻,然后抬腿向里走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按照他们的习惯,阚家人现在应该已经吃完年饭了。
……
“大哥,你今年怎么还是没有带女朋友回来呢?你都已经三十多了,再拖下去,精.子质量都要不好了。”
大厅里,阚仁剔着牙,搂着自己的未婚妻——兆城地产大亨的千金苏微之,对一旁的阚宗调笑道。
他和阚宗鲜少对话,但今天是大过年的,所以他也不介意和这个哥哥聊上两句。
而阚仁的话并未对正在看财经频道的阚宗产生影响,他的眼神歪都不歪一下,专注的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阚仁在未婚妻面前有些下不来台。
他哼了哼,怪声问道:“大哥,你不会还在想着要娶小妹吧?我们兄弟二十多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种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瞄着阚宗,继续道:“大哥,你听弟弟一句劝,我让微之给你介绍几个千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没听二叔说,要给小妹重新安排结婚对象吗,你再拖下去根本没什么意义,反而会错失良机……”
阚宗冷声道:“这是我自己事情,你不用管。”
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心里的想法完全没有暴露在脸上。
“小仁,和你大哥说什么呢?”
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阚仁和阚宗迅速站起来,恭敬地叫了一声:“爸。”
“叔叔。”苏微之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阚柏对苏微之和蔼的说了几句话,转头便脸色愠怒的对两兄弟道:“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我叫你们把阚枳那个丫头叫回来,你们到底叫了没?”
闻言,阚仁率先开口:“爸,我叫了,但那丫头现在心野了,根本管不住……”
一旁的阚宗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阚二叔晃着红酒杯走来,笑了笑,表情感叹:“看着枳丫头现在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我这个叔叔心里真是不好受啊……”
阚柏皱起眉:“是你大嫂管教不严,才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阚二叔还想说点什么,一道清亮的女声将他的话打断。
“呦,都在呢?”
客厅里的人都扭头去看,只见许久未见的阚枳穿着一身剪裁简洁的黑色大衣站在门口,冲众人微笑。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本来说早点修,结果被网审了改不了……这章比之前多一千多字,祝大家看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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