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准备和他较劲了。


    张令泽与方成衍四目相对,火星四溅,谁也没有退让的打算。


    “我不管你是谁。”他狠狠地重申一遍:“松开。”


    宋知左看看右看看,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他把自己两条胳膊都抽出来,不爽地问了句:“您俩嘛呢这是?”


    但没人理他。


    方成衍回敬道:“宋知好像和你不熟。”


    “他待会儿会跟我走。”男人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桩事实。


    张令泽不怒反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和他不熟?”


    “你是不是没打听过啊?我和他高中就在一起,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方成衍有些不耐烦:“看你的样子,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见张令泽神色有变,男人继续毫不留情地责难:“果然。”


    “连他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作为前任,你好像都不够格。”男人神情无恙,但细看之下,他的眼神里有暗流涌动。


    “你把话说清楚,小知怎么了?”


    男人的话寓意不明。


    “你给我松开!”张令泽看了一眼宋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欲夺。


    但方成衍直接伸出手把人护在了身后,大有势必把人留下的架势。


    两人动静之大,引起周围卡座上年轻男女的侧目,一旁经过的男侍者也停了下来,随时准备好呼叫保安。


    宋知瞅瞅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这下,彻底懵了。


    耳边的音乐节奏狂热而躁动,空气中游离着火药的因子,他面前的两个男人正在对峙,似乎是……在为谁送他回家,而大打出手?


    “你俩是打算把他撕了吗?”陈柏宇实在看不过去,冲出来拦在两人中间。


    “宋知我送,不劳烦您二位了。”陈柏宇没什么好气,嘴边的话也阴阳怪气了几分:“都多大人了,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在这儿抢玩具呢?”


    他气冲冲地把宋知从现场拉走。


    眼看着谁也没有占到好处,张令泽气愤难平,他对男人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这桩闹剧,才肯作罢。


    陈柏宇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好不容易找着个代驾,把宋知架到后车座上,跟司机再三说了地址,才把人送走了。


    宋知刚一坐上车,头抵着车玻璃又睡着了,被那代驾司机一路送上楼,打开家门后,他脑袋晕晕沉沉,走向卧室旁的房间。


    宋知平日在家时,除了自己的卧室、厨房和厕所,剩下哪间房间都没去过,生怕撞上宋国啸那张黑脸。


    这还是他头一次走进别的屋子。


    宋知抬手打开灯,大致扫了一眼摆设,好像是……走进了书房……


    一进门,一个古朴典雅的红木书柜正冲门口,书柜占满整面墙,其上摆放的书籍和文件夹密密匝匝,粗略地看过去,大多是中外政治家传记、或者是治国政要、再有就是关于哲学方面的书。


    而在书架的正中央,赫然摆着一张十二寸的黑白照片。


    他好奇地走过去瞧。


    在盥洗室洗漱的大嫂听到开门声,出来时又见书房里亮着灯,她专门走进书房看。


    见到小叔子正拿着书架上的遗像,愣愣地盯着。


    宋知浑身带着一股烟酒的气味,大嫂急忙过去搀扶他:“怎么喝成这样?”


    宋知走了一个“z”字形,回头笑着跟大嫂说:“嫂子,这人很帅啊。”


    他真是醉了。


    连说话都不经过大脑,还笑呵呵地问了一句:“这是谁啊?”


    大嫂勾起唇角,看一眼他手里的黑白相片。她今年三十岁,还很年轻,只不过笑起来时,眼周会浮起一点眼纹。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不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吗?”


    “尤其是眉毛和眼睛。”


    宋知听她这么一说,还想继续看。


    “好了,你快回屋休息吧。”大嫂怕他心有芥蒂,不想再让小叔子多看了,于是把人带着往他屋里推:“你头上缝的针还没拆线,怎么就在外胡喝。”


    宋母本来都睡过一觉了,她听到外面的动静,趿着拖鞋,走了出来。


    “你这是干嘛去了?现在几点了,才回来?”她训斥了一句,听到宋知对着她“哈哈”两声,才发觉小儿子已经迷糊得不像样子。


    两个女人一起把他弄到卧室,给宋知脱了外套,擦了擦脸。


    一切照顾周全后,大嫂轻轻关上门。


    她转身和宋母说:“妈,清源那边有食疫局的人来检查,我这两天得回去一趟。”


    “还要去吗?”宋母满脸写着不乐意,劝道:“不然这次回去就别干了,咱们家又不差那点钱。”


    陈正蓉面露难色:“我不知道小知是什么想法,等明天我再问问他吧。”


    “不用。”宋母直接下了决定:“你不用问他,直接把那茶庄关门就是了。他什么都不记得,哪还顾得上那里的摊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关店也要小知同意签字了才行。当时是他上各个局里跑着申请文件的,关店也得他亲自来。”嫂子解释道。


    宋母拉下脸,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行,你先回去看看,到时候再说。”


    大嫂给她倒了杯水,宋母接过:“反正啊,你和宋知都得在北京待着。他爸现在气在一时,我就不信,他在家里一直对着宋知,就能一直不张嘴说话,不认他这个儿子!”


    ……


    张令泽一路飙车到家,心中实在气不过。


    ——那个所谓的地产总裁到底是谁?


    他跟着陈柏宇从厕所出来时,一眼便认出他们卡座上的男人。西装、侧脸,正是那天宋知乘坐的黑色悍马的车主。


    可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在他走上前,想要带小知离开的时候,率先坐到小知身边。他被陈柏宇阻拦、试图和对方解释来意的期间,男人温柔地扶起宋知,让宋知靠在他肩上的动作,是无比的自然,就好像,他们发生过什么一样。


    这动作,在他眼里,是那样的刺眼。


    张令泽越想那幅画面,心里就越酸溜溜的。


    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同几个朋友打听了一番,问他们哪个地产公司的总裁开着一辆黑色悍马,但一众的狐朋狗友们都说不认识。


    说来也巧,正当他找不到头绪,上楼回屋、经过客厅时,忽而看到父亲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夹,那蓝色的企业文件夹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所有内容。


    他看到文件夹的标签上,写的一行字是——《悦汇广场购物中心竞购方案》。


    而这个购物中心的所有者,叫做世纪地产。


    他今晚和“地产”这两个字过不去,不禁往那堆纸上多看了几眼,文件里面有之前购物中心转让声明的复印件、融资说明,还有父亲做的竞购方案。


    结果。


    无巧不成书。


    在最上面的文件——转让声明上,他敏锐地看到了“宋知”两个字。


    乙方?宋知?


    甲方,方长云?


    他努力回忆着,好像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一边又疑惑,不知道此“宋知”是不是和小知同名同姓的人物?


    但今夜发生了那种事,他不由自主地想得极多——


    张令泽拿着商场竞购的合同,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拿出手机,在世纪地产首页放送的照片上比对了一番。


    最新的一条企业新闻在五天前。


    点开。


    他微微瞪大眼睛,看到新闻版面大幅张贴的照片里,站在人群中央的小知,手里握着一把金色剪刀,正在剪断手中的红绸。


    而他身后站着的。


    正是那该死的男人!


    张令泽一阵吃惊,宋知去南方开茶庄,怎么会回来参加商场的剪彩活动?他爸是纪监办的大官儿,也从未听说与地产行业打过什么交道。


    张令泽约莫是猜想到了什么,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转让声明。


    在这张白纸黑字的声明之上,违约责任、解决争议办法的部分里,只写了一堆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宋知什么义务都不需要承担,只消签个字,转让协议就能达成。


    也就是说,这座购物中心纯粹是白给宋知的。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会是那男人送的吗?张令泽惊叹于对方的家世和财力,想到小知跟了这样的人,他的思绪就愈发得乱。


    随后,父亲端着茶杯从卧室走了出来。


    “你干什么?”张父快步走到客厅,“啪”地一声把文件夹合上了。


    张令泽看着父亲过激的反应,几乎可以确信,这份合同一定与他熟知的那个宋知相关。


    “爸,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张令泽指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身着西装、气宇轩昂的男人。


    张父扫过一眼,他了解自己儿子的为人,只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嘴角下垂,过了半天才开口:“怎么?”


    “您认不认识?”


    “你到底怎么了?”张父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了。


    “和这人在酒吧里发生了点口角。”张令泽说。


    “我就知道,你这混账东西,在外面天天给我惹事生非!”张父把茶杯磕在茶几上,茶杯当即震出了龟裂的纹路。


    张令泽哪知道他爸会这么生气,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说实话了。


    他向父亲追问了句:“怎么了?”


    “这是公司新投资项目的对接人。”张鸣年过五旬,这不成器的儿子是常常把他气得要命:“今年账目就指望入股这个购物中心。”


    他痛心疾首,指着张令泽的鼻子骂:“这一年里我没管过你吧?是不是?你出去鬼混,我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结果你,你……”


    他恨恨地把手放了下来:“你跟他过不去,你就是在给你老子我找不痛快!”


    “你最好别叫他知道你是我张鸣的儿子,到时候,我都丢不起这人!”


    张令泽又在他爹这儿挨了一顿骂,烦躁、恼怒、悲愤交加,几分钟后,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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