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扬, 我明天手术,你能来陪陪我吗?】
项扬坐在沙发上等谷梁,结果谷梁还没回来, 却等来了晋楚的消息。
说起来, 他跟晋楚直到现在似乎连一句像样的分手都还没有说过。
不过那也不重要, 毕竟是出轨这种直观原因。
项扬懒得再想,于是去厨房里煮粥。谷梁晚上有应酬的时候项扬都会担心他吃不饱,会给他加宵夜。
今晚的宵夜是红豆薏米粥。
不太甜的食物要想吸引谷梁的注意力,就要煮得特别漂亮。
项扬煮粥的手法一流,更能精准掌握谷梁的喜好。果然, 谷梁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掉了项扬给他盛的半碗粥。他从前是没有吃宵夜的习惯的,但是自打家里来了项扬, 习惯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好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谷梁觉得自己还能再喝半碗, 项扬当即拒绝,说睡前吃多了不好, 并且用实际行动扼杀了他的食欲。
项扬:“晋楚明天手术。”
谷梁:“嗯,遥祝他早日康复。”
项扬:“他想让我去陪他。”
谷梁立马表态:“你不去他也可以顺利进行手术。”
项扬点点头,觉得谷梁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接下来的两分钟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默默地盯着桌上的空碗看。
又过了两分钟。
谷梁:“你想去吗?”
项扬没有抬头,只是用食指描摹着碗边的花纹。又过了一会儿, 就听他说:“去吧。”
谷梁把“百年好合”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想了想又拿出来, 摆在房间里显眼的位置。
但是项扬已经回房间去睡觉了。至少在今晚, 他没有理由会过来。
所以,他还看不到这本签名漫画。
于是,谷梁又跑去楼下, 把画册摆在玄关的柜子上。
这个位置很好,不管是出门还是进门,第一眼都会看到。
谷梁于是怀着激动忐忑又期盼的心情回去躺着了,他希望快一点天亮。
天亮了,项扬就能看见自己喜欢他了。
第二天早上,他却躲在被子里装鸵鸟,故意晚起了一会儿。
楼下,已经没有项扬的身影。
早餐就摆在桌子上。
玄关柜子上的“百年好合”也没有动过地方。
谷梁走过去,把它拿在手里。一封印有玫瑰图案的信从里面掉了出来,那信上的字下笔流畅,苍劲有力,一看便知道跟扉页上的签名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
项扬来医院之前已经把定位发给了谷梁,以防不测,还备份了一份给胡小燕。
毕竟,在项扬这里,见前男友以及前男友的爸妈,那就是单刀会、鸿门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路上项扬都在兢兢业业地为自己的安全打算,直等到了医院的大门口,他才想起来,忘了准备看病号的礼物。于是只好忍着肉疼,到医院旁边的水果超市去买了个超级昂贵的果篮。
拎进病房之前,项扬还模仿李逵轮板斧,甩了两下果篮,感受出招反击的话,趁不趁手。
病房里,晋楚一家三口都在。
项扬当即想都没想就退了出去。
“项扬。”晋楚在里头叫他。
项扬只得深吸一口气,来都来了,呼。
“来了。”
项扬进门之后主动叫人,但是谨慎地没有立刻交出果篮。
“叔叔阿姨好。”
晋楚的爸爸看见项扬还有一些别扭,但是到底也没说出什么,甚至还免为其难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晋楚的妈妈就直接多了,举起一把长柄水果刀,手起刀落,给项扬切了一半瓜,还贴心地配了个小勺子。
晋楚妈妈把瓜塞项扬手里,客气道:“听阿楚说你喜欢吃这个,给。”
“谢、谢。”
晋楚妈妈回手一肘子拐在自己老头子身上,老头只好也别别扭扭地跟项扬说话:“那个,你们聊,我们去医生那里看看,手术之前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好。”
然后项扬就看到晋楚的爸爸妈妈真的走了,完全不担心强壮的前男友会谋害他们病弱的儿子。
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和晋楚两个人。
晋楚正倚靠在床头看他。这情形,纵使是项扬这种粗线条都觉出了尴尬,于是没话找话:“你脸色很难看。”
晋楚弯了弯眼睛,告诉他:“手术之前不让吃饭,饿得快要死掉了。”
项扬赶忙:“呸呸呸!不要胡说八道。”
晋楚就又被他逗笑了:“你怎么还那么迷信?”
项扬:“因为我是奶奶带大的孩子啊,我奶奶也迷信。”
晋楚便看着他没再说话。
他知道,项扬之所以会来,就是因为他的奶奶。
项扬所有的事情晋楚都一清二楚。当初项扬的邻居奶奶生病住院的时候,是晋楚一直陪在项扬的身边,帮项扬解决各种困难。
包括后来邻居奶奶的后事,都是晋楚帮忙操持的。
项扬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即便是如今分手了,晋楚以生病为理由让他来,他也不会不来。
项扬这会儿则在用心打量手里的半个瓜。这种进口货又贵又难吃,项扬甚至都叫不出它的名字。
吃了还要领他家一笔数额不小的情面。
项扬权衡利弊,果断把瓜放回了床头柜上。
好想吃个苹果啊。
就谷梁买的那种,一个就有半斤那么大,价值差不多是四块五,这个季节吃最好。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
项扬觉得无聊,于是拿柜子上的旅游宣传册来看。心说这么高档的病房居然也让发小广告的进来呢。
宣传册上面有项扬很喜欢的城市,于是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直等他都看完了,晋楚才开口说话。
“等我出院了,我们去玩吧?”
“啊?”项扬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抬头便撞上了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
晋楚对他说:“项扬,我想把欠你的承诺都补给你。”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项扬最想要什么。
晋楚:“他们可以慢慢接受。”
项扬:“谁啊?”
晋楚:“我跟他们说了。”
项扬不明所以地看着晋楚。
晋楚也看着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里也汇集起甜蜜,“你以后,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项扬:“?”
晋楚:“我跟家里出柜了。”
项扬当下的第一反应是:这孙子居然在这种送命时刻喊我来分散火力,前任果然没有仗义可言!
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时间倒流了?这是回到了他出轨之前吗?
不能啊,今早上出门之前项扬还专门跑去瞅了一眼在床上翻烙饼的谷梁,整个人猫在被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什么害羞运动,项扬怕惊吓到他引起什么不良后果就没有喊他。来医院路远,他没骑车,也是开的谷梁的车,现下就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
这段时间跟谷梁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就负责如飓风,如闪电,如白驹过隙就行了,没必要硬逼着自己的齿轮往回转,不合时宜。
项扬看着晋楚,不由感慨这小子可真是会审时度势啊,居然利用生病,干了不只一件缺德事呢。
项扬把宣传册也放了回去,告诉晋楚,“我们之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从前项扬总会说要一起去哪里去哪里,晋楚每次都答应了,但是因为他职业性质的关系,最终一次也没有去成。
这些地方他自己倒是都去过,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他觉得项扬应该也不会喜欢。所以那时候他并不把答应项扬的承诺当回事。
如今他后悔了,他终于明白,恋人相约去旅行,重点可能并不在目的地有没有趣。
而项扬还曾经包容了他七年的失约。
他对项扬说:“等我病好以后,放一段长假,我们一次性把这些地方全部都去完。”
“报个旅行团,还会有优惠。”
项扬点点头:“那你自己去吧。”
项扬当然也想去,但是他不想跟晋楚一起去。
他现在就很悔恨自己数学没有学好。他不跟晋楚一起去,就不好意思问人家两个人去报旅行团的话到底能省多少钱。
也不知道谷梁的年假是几天,有没有旅行打算。
项扬坐不住,刚来就已经有点儿想走了,于是他问晋楚:“手术是几点啊?”
晋楚:“下午一点。”
项扬:“哦。”那可有点儿久。
晋楚:“你能等我出来吗?我有点儿害怕。”
项扬赶忙安慰他:“你完全不用担心,医生已经说过了,手术没有风险,手术之后你就还跟之前一样健康。”
晋楚却还在看着他,坚持道:“你等我出来。”
项扬看着晋楚饱含深意的眼睛,他不怎么擅长在知情的情况下拒绝别人,直接给人难堪,于是抬手左挠挠右挠挠,含混道:“看看再说。”
于是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项扬觉得自己来都来了实在没必要给病号添堵,于是没话找话:“你在想什么啊?”
“想你啊。”
项扬意外:“我在这里啊,有什么可想的。”
晋楚就笑了:“就因为你在这儿,我才能想很多事啊!”
项扬坐在那儿,揪着自己的衣襟儿不说话。他终于是意识到晋楚为什么会有这一系列的反常举动了,这其实并不怎么难猜。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要耍流氓。”
晋楚失笑。
项扬还在数自己卫衣边边上的线纹,从晋楚的角度能看到他的长睫毛微微垂着,在下眼睑留下一排整整齐齐的影子,看起来毫无戒心。
晋楚就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手抬起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又放下。
他说:“项扬,我不让你养狗,不是因为我狗毛过敏。”
“知道的,你跟宋琰修在一起就立马养狗了。”
“你在生气吗?”
“没有,已经不生气了。”
晋楚好像很来劲儿:“那就是生过气了?”
项扬不知道晋楚为什么突然在意这个,但也没再接话。
“项扬,我不让你养狗,是因为嫉妒。”
“化妆师每次带她的狗来,你就跑去跟它玩,都没空理我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你还总是围着狗转,都不围着我。你喜欢狗多过喜欢我。”
项扬惊讶地看着他。
他以前都不知道晋楚居然这么蠢的!还是说胃病会影响智力吗?
这怎么能比?那狗子再好也不可能成为男朋友啊!项扬看了看晋楚,又觉得也不是完全不能比,至少还是狗狗的忠诚度更高一些。
他还想起了一句骂人话:狗子永远都是狗子,但人有的时候就不一定是个人。
项扬当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的教养不许他在这种时候“恃强凌弱”。
晋楚看着他,眼里有很浓重的情绪:“之前我总是把你看成是我的,我总想独自占有你,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晋楚很诚恳地跟他说:“项扬,对不起啊。”
项扬看着晋楚,有些无所适从。这好像还是晋楚第一次跟他道歉。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项扬。”
“嗯?”
晋楚笑了,他又喊项扬。
这会儿跟梦里完全不一样,会有人回应他。
在不知道经历了几轮点名游戏之后,项扬实在是受不了他了,于是抬头看着他。
晋楚便适可而止地停下了。
项扬偏过头去看晋楚床头的患者信息卡,他有些迟疑地问晋楚,“你是想,还要……跟我好吗?”
“可以吗?”
项扬看着上面晋楚的名字,无奈又清晰地说:“当然不行了。”
晋楚眼里希冀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完全暗淡下去。他只得落寞地笑笑。
尽是苦涩。
晋楚:“其实,从那天在酒店里,你撞见我跟他在一起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
项扬没有说话,过去这么久,再想起那天酒店里的事,他居然只能想到一个词:口水。因为真的是在谷梁耳朵边叨叨太多遍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话一点儿没错,甚至还自带除疤效果。项扬现在再面对晋楚的时候,就完全不会有难过或者气愤的情绪了。
所以啊,人生长着呢,谁也别被谁影响得要死要活。
晋楚:“其实,我当时看见你的时候就后悔了。”
项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没法判断晋楚这话的真假,但毕竟出轨是既定事实。
“那天,带了什么啊?”
“啊?”
“保温桶里,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鲫鱼汤。”
晋楚的眼睛里满是落寞:“我再也喝不到了,是吗?”
“晋楚,准备一下要进手术室了。”护士在门口喊。
项扬就把晋楚扶到轮椅上。
晋楚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过一个纸袋,“这个给你。”
“什么呀?”
“是你喜欢吃的。”
是很好吃的栗子蛋糕,晋楚当初追他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
项扬很贪吃,但又不喜欢太甜,这款栗子口味的蛋糕就很合适。
晋楚告诉项扬:“手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等我的时候如果饿了就吃点儿。”
就好像他从前每一次出门工作之前的情景,理所当然地表达着他有多么得舍不得。
项扬叹了口气,他说,“晋楚。”
“嗯?”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出轨啊?”
项扬还在看着手里的袋子,他没有看晋楚,也没有很强烈的情绪,他就只是有这个问题想不明白。
你如果真的喜欢我,那你为什么又要去喜欢别人?
你现在说很舍不得我,可是当初,又是为什么呢?
晋楚没有回答项扬的问题,只示意护士可以走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即便他耍再多的手段,他和项扬,也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他爱项扬,那个简单而直白的大男孩儿。但也正因如此,他了解项扬。
他又怎么会回头。
项扬只是没心没肺,但是不傻。相反的,他是一个非常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他能够一直遵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黑白分明。
项扬不会苛责别人,但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内心。
晋楚终于明白,他可以改过自新,可以加倍地对项扬好。但其实,浪子回头,感动的不过是他自己。
而项扬根本不需要了。
深冬的白昼最是短暂,这会儿太阳已经坠在天边,眼见就要掉下去了。
谷梁坐在院子里等项扬。
天已经快要黑了,但是项扬还没有回来。
谷梁想到了无数个借口可以给他打电话。哪怕是把他骗回身边来呢。
但是,他都没有。
谷梁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没有找一种信仰。
所以现在理所应当地,没有地方接收他的祈祷。
对着夕阳许愿会灵吗?
他希望项扬可以喜欢上他。
他每天都急着跟项扬表白,但也每天都在害怕项扬其实并不喜欢他。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不怎么讨人喜欢。
如果项扬不回来了,怎么办。
谷梁焦躁地想到,如果项扬不喜欢他,不回来了,他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能把项扬绑在身边,虽然他十分想要那么做。
如果项扬真的不回来了,怎么办。
谷梁不怕自己变成卑鄙无耻的小人,但他一定舍不得让项扬难过。
如果项扬不回来了,谷梁想,自己真正能做的,只怕就是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求他回来了。
项扬……
“我回来啦!”
谷梁猛然抬头,是项扬。
一个具象且清晰的项扬正怒吼吼地朝他走过来,还会大声地斥责他:“大冬天的为什么只穿一件毛衣坐在外面!你是想要感冒吗!你是小孩子?小孩子都比你有常识……”
真的是项扬。
谷梁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怎么能……”
项扬被抱了,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知道谷梁为什么这样,但也还是老实地任由他抱着。
也不知道谷梁是在外面站了多久,浑身上下都冻透了。项扬自己则是刚从车里出来,身上是暖和的,于是就甘愿给他当起了暖炉。
直到热乎气儿传递得差不多了。
“谷梁……”
“嗯。”
“要断气了……”
谷梁实在是抱他抱得太紧了。
谷梁:“……”
谷梁松开手臂,项扬便拉着冻冰棍儿的谷梁往家走,边走边问他:“你为什么抱我啊?”
谷梁的脸就红了,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又冷又饿的……”
项扬赶忙回过身,两手捧住他的脸试温度,哭爹喊娘地叮嘱他:“你可不能感冒啊!”
谷梁:“……”
回到家里,谷梁告诉项扬,说他已经点好了外卖。
项扬便快速地洗好手,准备跟他一起吃晚饭。
想着他在外面冻了那么久,项扬便想去厨房里给他倒一杯万能的热水取取暖。
谷梁看到项扬进了厨房,立马想起了什么,紧紧地关闭了耳朵。
下一秒,厨房里就传来了项扬震耳欲聋的叫喊:“啊!谷梁!苹果是不要钱吗!你为什么要一下子切十八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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