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又梦到那很离奇、很不科学的前世。
梦里,楚熹笑着拍他的肩膀,豪气万千地说:“添丁,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辈子,我没有什么遗憾了,你也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我从哪来的,还会回到哪里去。”
“你从哪来?”
“东土大唐!”
“别闹。”
楚熹弯着眼睛,说出一座城市,那是她的故乡,她由生至死都没有离开过的地方。
薛进听她讲述了许多许多遥远的从前,终于愿意相信,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愿意相信,她还会回到那里。
可当她合上眼睛,再没有丝毫声息,薛进仍是像心被掏空了一样难过。
……
楚熹又梦到那很色,很不健康的同桌。
一觉醒来,内裤都是湿濡的。
淦!为什么会这样啊!她长这么大!只在网页弹窗上看到过少儿不宜的东西!可做的梦未免太逼真了!
楚熹足足回味了十分钟,才打起精神从被窝里钻出来。
她想,这样真不行,身为一个高三生,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她不能总在上课的时候,琢磨薛进的部位是不是和梦里长得一样啊……
“楚熹,几点了,还不起来!”
“啊,这就起。”
“早餐在桌上,你路上吃吧,这蛋糕哪来的?”
“是班里同学送的。”
“男同学?”
楚熹摇头,轻声道:“女同学,班长。”
她的妈妈端详着那盒草莓蛋糕,冷笑一声:“这蛋糕得小一,难怪能当班长,家里挺有钱吧。”
楚熹没说话,默默穿好校服。
……
大多时候,薛进都乐意沉浸在梦境里,因此上学迟到是家常便饭。
他成绩优异,又不受管教,老师也懒得废话,只要他赶在早自习结束之前入校门就可相安无事。
想着楚熹昨晚那句“你要和我谈恋爱吗”,薛进果断剥开从家里带出来的香蕉,三两口吃掉,转而跑去水果店,买了两大串刚被搬下货车,格外新鲜的仙人蕉。
然后一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教室。
“好多香蕉啊!”
“要吗?当然是买的,一个老奶奶在街边卖水果,看着挺可怜,我就……”薛进注意到自己座位旁边是一张陌生脸孔,声音忽沉:“买了点。”
“你这哪里是买了点呀!”
“……拿去分吧。”
薛进抿唇,目光在教室里游移,很快捕捉到窗边低头做题的楚熹,清晨的阳光落在那细软的齐耳短发上,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浅棕色。
薛进心里莫名堵得慌。
为什么,要换座位?
就因为他没正面回应昨晚的表白?
所以,这就,放弃了?
“楚熹!给你香蕉!”
“谢谢……”
“别客气!”
搞毛线啊!那是他买的香蕉!要说谢谢也该是和他说啊!
班长凑上来问:“薛进,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没。”对于楚熹换座位这件事,薛进极力想要自己表现的“丝毫不在意”,可到底忍耐不住,把书包放在椅子上,走到她跟前:“你干嘛坐这来?”
楚熹视线一点一点的向上挪:“不行吗?”
好回答。
薛进紧紧抿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当然看得出楚熹在刻意疏远他,问题是……他俩之间的关系压根就没亲近过啊!
……
楚熹来学校后直接去找了班主任,要求调换座位。
班主任问她原因,她并没有遮掩,把昨晚遇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班主任一听,这还得了,高三的学生每个都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何况楚熹还那么刻苦努力,决不能被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影响,于是马上将她换到离薛进比较远的窗边。
楚熹刚整理好练习册,前同桌就提着一大袋香蕉走进了教室。
虽然很想专注的做习题,但耳朵却不听话的竖起。
帮助老奶奶吗?
哎,前同桌真是热心肠。
所以,才总给她买零食,总主动给她讲题吧。
一想到这种福利待遇以后不会有了,楚熹不禁有些失落。
“楚熹!给你香蕉!”
“谢谢……”
“别客气!”
不等楚熹重新集中注意力,一股熟悉的香味便涌入鼻息。
“你干嘛坐这来?”
真糟糕啊真糟糕。
楚熹只稍稍一扭头,目光就正对他的部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才是,乌七八糟,影响学习的事。
要抵制!要杜绝!要趁早回头!
“不行吗?”
楚熹说完,不再看他,一字一句的审题。
薛进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怎么能忍受热脸贴冷屁股呢,果然生气了,转身就走,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都没有再她说过话。
楚熹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收心,把较为落后的物理成绩搞上去。
可到了补习班,她居然又看见薛进。
“你怎么在这?”
“不行吗?”
薛进把这三个字原封不动的还给她,甚至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只是神情,掺杂着一丝丝称心如意,仿佛大仇得报。
完蛋了。
楚熹感觉他幼稚的好可爱。
……
薛进下定决心了。
楚熹要和他划清界限,他也要和楚熹划清界限。
周末就去医院,挂精神科专家的号,先开几服治疗多梦的药,不行再找心理医生催眠干预,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他还真不信了,要不是这没完没了的怪梦,像楚熹这种整天耷拉着脑袋的书呆子,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薛进真打心眼里认为,他和楚熹交朋友,是楚熹的福气,偏偏楚熹身在福中不知福,得寸进尺,竟然想跟他谈恋爱,他不同意吧,还翻脸不认人。
哼。
看到南墙立马回头,一点毅力都没有,想考名牌大学,做梦吧。
虽然要划清界限,但补习班仍是要上的。
薛进不想爸妈误会他撒谎骗钱。
“你怎么在这?”
“不行吗?”
这句话一出口,薛进倍觉舒爽。
不过……
楚熹看见他了,还主动和他打招呼欸。
薛进慢半拍的有一点点高兴,于是,下意识拎起放在空椅子上的书包。
好歹同班同学,在补习班恰巧遇到,坐在一起合情合理。
可楚熹又一次无视他,慢吞吞地走向前排。
薛进:“……”
行,拉倒,谁稀罕啊。
真不是薛进过度自信,他把书包拎起来不到一分钟,就有女生含羞带怯的坐到了他身旁。
“你第一天来上课吧,之前都没见过你。”
“嗯……”
“你订教材了吗,要不要先看我的?”
“我有。”
薛进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特地拿出一摞崭新的教材。
作为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体面人,他深知公共场合轻拿轻放是基本素质,但目光触及到前排的楚熹,力道忽然就失了分寸。
“砰——”
教材重重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补习班的高三生纷纷看过来,并未怨声载道,毕竟帅哥嘛,在哪都有特权。
楚熹也只是扫了一眼,继续与身旁的男同学轻声讲话。
那个男同学皮肤挺白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肘撑着桌子,一个劲往楚熹耳边凑,从薛进的角度看,简直要亲上楚熹的耳朵了。
怎么这样啊!
薛进突然间意识到,他可以和楚熹划清界限,但前提是,楚熹把心思都放在考名牌大学上。
……
从初中二年级开始,物理这一学科就成了楚熹的短板。
即便爸妈花了大价钱给她补习,她的分数在班级里也只是挂车尾的程度,因此课程结束后,楚熹会多留十分钟,请老师帮忙讲解错题。
几乎每天她都是最后一个离开。
“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别着急,慢慢来。”
“谢谢老师。”
“嗯,很晚了,快回家吧。”
楚熹收拾好东西,转过身,只见薛进站在门口,像极了守在唐僧西天取经那条路上的女儿国国王,挥着小手帕,搔首弄姿的勾引她。
事实上薛进没有挥小手帕,也没有满口的“御弟哥哥快来玩”,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等她一起回家而已。
楚熹低下头,从薛进身旁挤过去,一路小跑到楼下。
本打算一鼓作气冲回家。
可门口小卖部的阿姨笑盈盈地问:“同学,我今天特地给你留了两根爆肠。”
爆肠,烤到裂开,外酥里嫩,滚上一层辣椒面和孜然,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楚熹没办法拒绝,不得不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纸币:“谢谢阿姨。”
阿姨动作麻利,三两下就串起烤肠,沾好调料,稳稳当当的递了过来。
楚熹正要伸手去接,被人横刀夺去。
抬起头,不出意外,是薛进那张帅气的小脸蛋。
“……”
“看什么看。”薛进拽得要死:“我请你吃那多么零食,你难道不该回请我一次?”
楚熹完全可以跟他理论,比如薛进买了冰淇淋,直接拆开包装塞进她嘴里,她没办法不吃,这是一种强迫,和请客无关。
但实在没那个必要。
“嗯,你吃吧。”
“……”
薛进沉默了一会,又递回一根烤肠:“两根太多,我吃不下。”
楚熹从善如流的接过,并很客气的道了声谢。
“刚刚和你坐在一起的是谁?”薛进跟着她问。
“补习班同学。”楚熹很诚恳地答。
“我看你们俩挺熟的。”
“……不行吗?”
薛进几乎立刻说:“不行!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
楚熹根本不能理解薛进脑子里的想法,无言以对:“……”
“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有点不怀好意,出于对同学的友爱,我不能眼看着你误入歧途,你能明白吧?”
“……”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楚熹一个单词都没有背下来。
她停下脚步,盯着薛进。
“你没吃饱吗?那这个也给你吧。”薛进苦口婆心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总糊弄,得多吃新鲜的肉和水果,身体好了脑子才会清醒。”
“……你真的不要跟我谈恋爱吗?”
“你干嘛老想着谈恋爱!”
薛进回答的十分果决,没有丝毫犹豫。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的确出于对同学的友爱。
楚熹平复了一下心情,温声道:“既然这样,请你离我远一点,别跟我说话,也别把我当同学,最好,像陌生人一样。”
……
薛进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赶着。
他与楚熹彻底划清了界限。
虽然在同一个教室,同一个补习班,但誓死都不说一句话。
薛进必须承认,他存有“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心理。
其实,有些时候,他还挺想和楚熹说话的,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咬着牙忍住了。
高三的日子过得飞快,这座城市的寒冬在不久之后也如约而至,楚熹坐在窗边,难免有冷风钻进来,即便她穿得像个粽子,总蜷缩成一团,露在外面的耳朵和手指仍泛着冻伤一般的红。
而这并不能影响她。
她在省重点的实验班里绝对称不上聪明,可没人比她更刻苦用功,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分数和排名在一点点向上攀升,每次大考完毕,成绩发下来,班主任都会着重夸奖她,说“这才叫功夫不负有心人”。
饶是薛进生她的气,也不禁为她感到高兴。
高三生没有周末,寒假也极为短暂。
学校怕他们在寒假期间玩野了,特地在放假前办了个老套乏味的小活动。
□□的东西,班主任也没兴趣,言简意赅道:“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把理想大学和将来希望从事什么职业写在纸条上,贴到后面黑板上,哦,记得署名,动作快点,一会校领导要来拍照。”
薛进略为叛逆的在“清华”后面写上“家庭妇男”四个大字,然后,习惯性的抬头去看楚熹。
楚熹攥着笔,难得犹犹豫豫。
是了,她只知道考名牌大学,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规划。
估计最后报考专业,也会听从她爸妈的安排,选择名牌大学里的王牌专业。
薛进皱着眉头,在纸上一通龙飞凤舞,末了揉成一团,朝楚熹的方向丢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
楚熹被纸团砸到了头,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还是捡起来,摊开铺平。
上面是两行凌乱的字迹。
你当初如果选文科,就不会这么吃力了,别重蹈覆辙!
去学自己想学的,做自己想做的,加油_
……
薛进等所有人都贴完了纸条,才不紧不慢的走到黑板前。
真奇怪,他没有刻意去找楚熹的名字,却一眼就看到了。
楚熹想考北大,将来做镁国总统。
薛进实在没忍住,站在黑板前笑出声来。
然后,把自己的纸条贴在一旁。
真是的,和镁国总统比,家庭妇男也不是很叛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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