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安静。
叶桑抓了下陈西湛身上的衣料, “我得回去了。”
双颊染着绯色。
陈西湛停下动作。呼吸的节奏变缓，他额头与叶桑相抵了会，碰了口她的唇, 浑浊低音：“嗯。”
两人离开了这条小道。
“你去酒店吧。”叶桑说。
“我送你到楼下。”陈西湛道。
要离她家那幢楼近了, 两人的手松开，只是并肩一起往前走，冷风吹在身上。
不久后, 来到楼下。
陈西湛靠近, 扣着人的脑袋将她两边脸颊分别亲了一口，道：“宝贝, 再见。”
“再见。”
陈西湛看着叶桑上了楼。
之后转身离开，他未注意到, 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对中年夫妇,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愣，其中男方的眉眼与叶桑有五六分相像。
——
叶桑回到家时，发现只有姜姗一个人在客厅，正坐在沙发上看综艺, 叶德川和姜霞不知是在房间还是没在家。
“回来了三又。”姜姗道。
叶桑嗯了声。
姜姗从沙发跳下地，蹭来叶桑旁边，“怎么样，约会开心吗？”
叶桑忙拉了她一下, 低声问：“我爸和姜姨都没在家吗？”
“放心, 没, 他们十多分钟前一起下楼去超市买酱油去了。”姜姗道。
十多分钟前……
叶桑心里刚产生什么不好的预感, 听见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回头, 叶德川和姜霞提着购物袋从外面进来。
姜霞看了她一眼, 似乎欲言又止，而叶德川则未看她一眼，很沉默地低头换鞋，脸色看起来很差。
“妈，不是说了让你帮我带包薯片吗？”姜姗透过半透明的购物袋没看见一点薯片的影子。
“哎呀，忘记了。”姜霞说。
“……妈！”
叶德川越过叶桑，径直去了客厅沙发，叶桑听见钥匙串力道稍重地落到茶几上的声响，之后听见叶德川淡淡的口音：“桑桑，过来。”
*
只是几分钟的光景，家里的气氛变了个调。
空气冷寂，降到冰点。
四人都坐来了沙发，姜姗挨着姜霞坐，叶桑坐在她们对面，叶德川坐在中间的长沙发。
“妈，怎么了？”姜姗凑近姜霞，压低声音问，姜霞没回答她。
“那个男生是谁？”叶德川开口。
他这一问，姜姗旋即知道这氛围为何会变得这么冷了，竟然是……
瞬间安静下来，太阳穴突地跳了下。
叶桑脸色发白，迟迟没回答出来。
“我和你姜姨，都看见了。”叶德川声沉。
从没有一刻觉得家里的温度这样冷阴。
叶桑手蜷了下，没办法再缄默，“我，男朋友。”
“哼，男朋友？”叶德川冷笑了一声。
“他也是你那个今晚过生日的高中同学？”
叶桑只能实话道：“不是，今天，其实没有高中同学过生日……”
“我骗了你爸。”叶桑觉得脚底冰凉，“对不起。”
叶德川沉默，脸色又沉了好几度。【工/仲/呺：xnttaaa】
“你们怎么认识的？”他问。
姜姗还是头一次，见叶德川冷着个脸，这么严肃，几次三番想帮叶桑说点什么，都没敢开口。
叶桑回道：“在大学，他也是明大的。”
“大几的？”
“大四。”
“什么专业。”
“金融……”
叶德川没再问，安静下来，脸色还是那么差。
姜霞看看叶桑，又看看叶德川，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哎呀，老叶，你也别，别这么臭着个脸啊，那个男生，我看着高高大大的，长得又帅，还跟人家桑桑一样是明大的学生，不错的呀，现在的小孩，初中高中早恋的就不少，更何况是上了大学呢，我们桑桑都成年了，她遇上合适的，就让她谈呗。”
叶德川没搭话。
姜霞话落后，气氛没那么冷硬了，姜姗也开口道：“叶叔叔，那个男生……我也知道他，他……他挺优秀的，家里很有钱的，他舅舅还是我们明大的校长，叶叔叔，你就，放心吧，他跟我姐还挺配的。”
“你也知道你姐谈恋爱了？”叶德川看向她。
姜姗一噎。
迟钝地点了下头，低声回：“嗯……”
空气似乎又冷寂回去。
叶桑浑身僵冷，头皮像被什么扯着，忽听见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客厅寂静，这道振动声就显得尤为响，叶桑眉心跳了下，摸出手机，匆匆瞥了眼来电显示，挂掉了。
“那个男生打来的？”叶德川问。
叶桑实话回：“嗯。”
又是一阵沉寂。
半响，叶德川开口：“爸不是在生气你谈恋爱了，而是在生气，你竟然会欺骗爸爸。”
“为什么不能对我坦诚？”
叶桑握紧手机，生出抱歉，“对不起爸，我错了。”
——
晚上十点半，叶桑抱着膝盖坐在卧室的飘窗上发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夹雪。
忽听见一道敲门声。
叶桑扭过头。
“是爸爸。”叶德川的声音。
叶桑愣了下，起身，走过去给他打开门。
“看你房间的灯开着，就知道你还没睡。”叶德川道。
比起一个多小时前，他脸色好了许多，此刻的语气也是温和的。
叶桑微愣。
“爸爸可以进去吗？”叶德川道。
叶桑嗯了声。
女儿大了，叶德川平时基本上不会来叶桑的房间，今晚过来，连书桌边的椅子也没去坐，站着跟叶桑说的话。
“爸爸来找你，是想来跟你谈谈。”叶德川道。
他目光落在叶桑巴掌大的脸上。
她这个女儿，外貌一半承了他的，一半遗传了她母亲王娴的，从小抱去哪哪的人基本上没有不夸她好看的，曾经还有个老同学想同他订什么娃娃亲。
她除了外貌喜人，从小性格乖巧，很懂事，尤其是她母亲去世后。同时也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有时候忙起来，并没有太多时间管着她，是她靠自己自觉不让人操心，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也考上一个好大学。
正因为如此，今天和姜霞从超市买完东西回家在楼下撞见那一幕时，才没办法接受。
没办法接受，一直以来乖巧的女儿，会背着他谈恋爱，和一个男生玩那么晚才回家。
可他对人冷完脸，心里比她更难受。
“爸同意你谈恋爱，你姜姨说的没错，你也是大孩子了，现在，是自由恋爱的年纪。”叶德川出口，干咳了一声，“想当初，我跟你妈妈，也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叶桑睫毛颤了下，抬起头。
“不过，听姗姗说，那个男生，是明城本地的？”叶德川道。
叶桑嗯了声。
“我还以为他也是惠城人。”
“不是。”
叶德川目光浅了一分，“那你要考虑清楚了，爸爸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但爸爸是过来人，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都比你多，这校园里的恋爱啊，最后能成的，很少。”
“他又是明城的。”
空气一静。
叶德川继续道：“爸爸还是希望，你毕业后，回惠城来发展，那到时候，自然是找一个本地的男孩子比较好，你现在认识的那个男生，人家是大城市的人，也必不可能到时候陪你来惠城，你总不能嫁在明城吧？爸爸不希望你嫁那么远，当然，是爸想得太远了，但是，很多事件就要想远一点，这样才能提前止损。”
安静听叶德川说完，叶桑沉默了会，道：“爸，我的确没考虑那么多。”
叶德川道：“我知道，所以才想来找你谈谈。”
“不过人生很长，你现在才大二，想谈就跟他先谈着吧。”
“只是记住爸爸一句话，保护好自己，别吃亏。如果跟那个男孩分手了，也别过度悲伤，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事，还有，你记住了桑桑，再好的男孩子，也不会有爸爸更在乎你是不是幸福。”
之前被叶德川冷脸，叶桑都没产生流泪的冲动，最后一句，让她有些破防。
“知道了，谢谢爸。”她说。
——
明大开学是元宵节第二天，过完元宵，吃完最后一顿团圆饭，叶桑和姜姗重新回到学校。
得以再次跟陈西湛见面。
只不过大二下学期的课程比上学期多了好几门，每天排得很满，能跟陈西湛约会的时间只有周末。
但也只是刚开学的时候认真陪陈西湛出去玩过一次，后面叶桑要忙于做家教或者志愿，周末也不完全空闲下来。
新学期第二周的周三晚上，陈西湛牵着叶桑压马路送她回宿舍，到了楼下，他搂着人亲够瘾了，对她道：“明晚我一哥们他女朋友开生日派对，我带你去玩？”
“明晚吗？”叶桑道。
陈西湛点了下头，“对方你见过的，就是尹温杰他女朋友，叫艾薇儿。”
叶桑想到明晚她跟谈慧慧约好了要去听系里一个老教授的讲座，道：“去不了诶，得去听一个讲座。”
“什么讲座啊。”陈西湛道。
“一个我很欣赏的教授开的，跟法理学有关，已经在系统上报过名了。”
陈西湛勾勾她软嫩的小拇指，“行吧。”
又过了一周，这天叶桑被辅导员李荣燕叫去办公室。
李荣燕将一份介绍书和纸质申请表递给她，“我们学校跟英国S大一直有合作，针对大三的学生，会有个交换生项目，交换时间是两年，免学费名额我们学校只有三个，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只要你能在今年六月底之前给学校交出雅思7.5的成绩，能很大可能获得这个机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愿意参加这个项目，周五之前将填好的申请表交给我。”
叶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项目，听起来很吸引人，她抿了下唇，“谢谢老师。”
“不用谢，是你条件符合，老师也才找到你。”李荣燕道。
今天课比较少，下了最后一节课，还剩下很多时间，叶桑回了躺宿舍，准备拿了笔电去图书馆。
她摘下包不久，看见苏淼也回了宿舍。
“就你在宿舍？”苏淼问。
叶桑嗯了声，“她俩应该这会都有课。”
叶桑往书包里塞笔电时，苏淼瞥见那份介绍书的一角，开口道：“李荣燕是不是也找过你了？”
叶桑抬头，回：“嗯。”
“她也找了你吗？”
“对啊。”苏淼道：“这个项目我进校的时候就知道了，也一直做为一个目标在争取。”
叶桑愣了下。
“我们俩绩点都很高，其他条件也是学院里排在前面的，或许，到时候我们能一起去S大交流。”苏淼道。
叶桑道：“其实我还没考虑好。”
“没考虑好？”苏淼笑了声，“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要放弃啊？”
叶桑没答。
苏淼道：“桑桑，你别糊涂啊。”
“你知道普通名额去S大做交换生两年学费要多少吗？但是学校能给我们免掉，你能得到，为什么不去。”
“不是，我没有不想去。”叶桑道。
苏淼没再说什么了。
她好像也只是要回来拿东西的，在书架上翻了几本书放包里。
她动作快，比叶桑先收拾好，要出门的时候，她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对叶桑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叶桑转过头。
“你说。”叶桑道。
苏淼一向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性格，决定要告诉叶桑，就没有多犹豫，她道：“还记得那次我们陪老金去JG过生日，我中途有事离开吗？”
叶桑回想了下，道：“记得。”
“那天我其实是回学校找我们社长的。”苏淼道。
“汪骏池？”
“嗯。”
苏淼道：“汪骏池跟你现任男友陈西湛的前女友萧麦雪谈过一段时间，那几天萧麦雪跟他提分手，他接受不了，想自.杀，我从我们社一个学弟口中得知，所以当时急急忙忙先走了，就是回学校跟大家去阻拦他，这个事情在他们系闹得还挺大的，但是被学校将这个事情压了下来，也让我们不要伸张。”
每一句话，都让叶桑大为震惊。
她怔了好半天。
“那汪骏池他……”
“他没事，这个傻.逼现在也想通了。”苏淼道：“这个事情我本来是不想拿出来说的，很蠢的一件事，但是今天，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后来汪骏池有次跟我说，萧麦雪从来没喜欢过他，她是故意的，故意在陈西湛面前换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为了想吸引陈西湛的注意。”苏淼道：“我说这些，是想说，陈西湛那个圈子的人，都玩得很开，也有些乱，你应该不会是他最后一任。”
苏淼话落，寝室寂静，叶桑半天都不知道回应什么。
“我先走了，有学妹在楼下等我。”苏淼没再多说，道。
叶桑嗯了声。
——
装好笔电，叶桑去了图书馆，她正逛着当当网，想买点雅思精讲和精练，搁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瞥过去，是陈西湛打来的电话。
周围大家都在安静学习，叶桑拿起来，走去电梯旁的楼梯通道接听。
“喂。”
陈西湛正在开着车，在一条高速路上，叶桑柔质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传出来，他道：“我在来学校的路上了。”
叶桑听见有风声，道：“你在开车吗？”
陈西湛懒嗯了声。
“开车就不要跟我打电话啦。”叶桑说。
陈西湛唇角浅牵，“就两句话。”
“你今晚没晚课吧？”
“没有。”叶桑回。
陈西湛道：“我跟一朋友约了今晚比桌球，你来看么。”
“得看吧，你不在场，我赢了亲谁去。”他笑了声。
叶桑轻抠了下手机壳，安静半晌，回：“我就不去了。”
陈西湛沉默。
“我想在图书馆学习……”叶桑说。
这个理由，叶桑觉得她好像用过很多次了，这导致再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很没劲。
陈西湛似乎也终于介意了，那边缄默了半晌，开口，“学习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比我重要？”
“不是……”叶桑回。
“那你说说你拒绝我多少次了？我以为只是考试周这样。”陈西湛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黑浓的眉宇染着郁闷，“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出来玩玩啊。”
叶桑黑睫垂着，沉默了会，道：“我可能就是这样没趣的一个人。”
陈西湛愣了下，他蹙了下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突然想，我们，其实不是一路人，我总是想着学习，没办法花那么多时间陪你去过那些精彩的生活。”叶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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