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金榜孕夫 > 13、臣是萝卜精
    瓷满在太庙罚跪,足足罚了两个月。


    此事不是一般棘手,定国公和永昌伯拿定了主意要保她;谏院和韩新郑则咬死了瓷满不松口。


    柳洇和祝景同两个“受害者”一死一伤,外间百姓的口中,瓷满除了是废物之外,更添了一层“好色无耻”的形象,全然忘了她捐粮救灾的事。


    元泰帝早年间心黑手狠,现在上了年纪,做事也多少圆融了起来;不管两方如何争执,只抱住一个“拖”字诀不松手,打算急事缓办。


    瓷满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在太庙里舒舒服服,纸醉金迷。


    “真没想到哇,”


    杏黄衣衫的小郡主仰面躺在榻上,单手举着个苹果,咔嚓就是一口,清甜的果香气弥漫而出:


    “跪太庙竟还有这样好处,怪不得我那些堂弟们常常跑到这来!”


    石尚书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又剥了个桔子递给她:“殿下今日想听什么?”


    此处是太庙偏殿,两个月来瓷满一直住在这里。这里不仅有生机盎然的小园,甚至还有小溪流水,比她那破破烂烂难以修整的郡主府简直强上百倍!


    瓷满简直是乐不思蜀。


    某日元泰帝担心她膝盖跪肿,偷偷带着伤药来看,发现这狗东西竟然嘻嘻哈哈在后院种香菜玩,甚至还把她那贴身侍卫栽进小土坑里只露出个脑袋,将人家当土豆养。


    元泰帝一捂胸口,觉得自己离心梗也不远了。


    为了使瓷满认真悔过,元泰帝依例指了登过科的朝廷大员们每日轮班来对她加以“教诲”。


    今日便轮到石尚书了。


    温厚的石尚书缓声道:“臣,道精于儒,不如今日便为殿下解一篇逍遥游,如何。”


    瓷满抛给他一个苹果:“石卿,谏院的泻药是你下的?”


    石尚书没接住,被苹果砸在了头上,慢慢弯腰捡了起来:“殿下说笑了。”


    瓷满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过去:“喏,下次用这个,你记得杏林宴那天的英国公夫人吗?本宫用的就是这个,比你的强。”


    石尚书怔了一怔:“殿下,这样不妥。”接着他缓慢又仔细地将小纸包揣了起来,拿起苹果咬了一口:“挺甜。”


    瓷满呵呵笑道:“本宫自己种的,郡主府里的果树品种不大行,这是黄元帅,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红富士,要更脆些。”


    石尚书没说什么,却注意到她说起此事时,自称从“本宫”变成了“我”。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入仕时,先太子也是如此,他平日里十分温柔端方;提到自己喜欢的事业却总是眉飞色舞,和臣下“你你我我”地聊天。


    石尚书温声问道:“殿下喜欢果树?”


    瓷满笑道:“殿下喜欢种地。”


    石尚书道:“那下次臣来时,给殿下讲《齐民要术》如何?”


    瓷满当即坐起身来:“好啊!但是齐民要术我翻过太多次了,《农政全书》可以吗?始终想看,但没找到全本。”


    石尚书温声说好:“其实殿下如果实在烦闷,或许,可以参与今年稚邑的舞祭。”


    稚邑舞祭是大荆一年一次的盛事,要在神山上祭告天地,拜请神女赐福,让来年风调雨顺。


    天下女子皆可参加,只不过地方上要通过层层选|拔,京城的贵女们则可以直接拿到入选资格。


    每年都会对参赛的女子们进行排名,夺魁者便是当年的“悦天女”,此女可向皇帝提出任意一个要求,只要不违反纲纪,皇帝就必须答应。


    甚至还有郡县里十年如一日地从小培养舞|女,只为求皇上一个恩典。


    “本宫参赛?”瓷满手指着自己笑道:“您可别说笑啦,有时候本宫走路都顺拐,还跳什么舞呢!”


    石尚书叹了一声:“可惜,若殿下夺魁,大闹谏院的风雨便可翻篇了。”


    瓷满不以为意,笑吟吟送他出门,还让金烨将剩下的果品全都给他装上带着,不像是来罚跪,倒像是来农家乐的。


    石尚书爬上马车,透过车窗朝瓷满点头为礼:“殿下要忍住,今日第二位夫子,脾气不是很和顺。”


    瓷满:“咦?忍住什么?”


    石尚书默默地想,忍住不要扒开他的衣裳。


    但他没有说出口,心道反正一回生两回熟,说不定这次殿下扒衣裳的动作还要更流畅些,不至于像上次弄得那么惨烈。


    瓷满同金烨在小园中用过午饭,金烨正在收拾桌子,下人便来通传,说第二位夫子来了。


    “谁啊,神神秘秘。”瓷满伸了个懒腰,开始在溪水上的小石桥上“饭后百步走”:“难不成是谏院来人了?”


    金烨一听见谏院二字就开始敏感,一脸戒备地挡住月亮门。


    瓷满嘿嘿笑道:“别傻站着,来挖个坑!真要是谏院的,今天咱们就栽种土豆二号!”


    是以等祝景同随侍者走到后园时,便看到小郡主同那侍卫正一人一支铲疯狂挖土,一边挖还一边发出不明其意的嘿嘿笑声。


    挖得热火朝天,挖得浑然忘我。


    祝景同等了将近一刻钟,还是没人发现自己,只能咳了一声。


    小郡主听见声,利落地放下铲子单手用小臂撑着,另一手拿出帕子擦汗。一边擦,一边往这边瞧:


    “是哪位大……祝绿茶,是你?!”


    金烨二话不说上去就要打,被瓷满开口喝住。他手中长剑虽未出鞘,距离对方的眼球却只有半寸之距!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金烨自幼便有高人□□,于武道上造诣颇高,他这一剑飞去,寻常人说不得要吓的四处逃窜或坐倒在地——


    然而祝景同眼都未眨一下,只抬手拨开剑锋,看着瓷满问道:“绿茶,是殿下给臣起的别称么?”


    瓷满稀奇地打量他,两手交叠摞在铲子把上:“你是稳当还是傻?”


    祝景同并不回答,踏过溪水上小巧的石桥,站在那块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土地外面:“殿下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瓷满略一思索,想从坑里爬出来,金烨立即上前,双手托住她两腋,像抱小狗一样将她带上来,动作十分纯熟自然。


    瓷满:“皇帝叔叔让你来的是吧?”


    祝景同嗯了一声,目光在金烨手上一转:“恐涉机密,请外人回避。”


    瓷满拍着手上的土,大大咧咧地盘膝坐下:“你讲就是了。”


    祝景同不答话,瓷满只好说道:“好金烨,你去厨房看着我的汽锅鸡,这的嬷嬷们手生,别叫她们给我做坏了。”


    金烨眯起眼盯了祝景同一眼,转身离开。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园里,祝景同才开口道:


    “臣以为殿下再见臣时,会很生气。”


    瓷满笑道:“人生在世,但求活着高兴。只要你心够宽,旁人就拿你没办法。”


    祝景同看着她身后生机盎然,充满盈盈新绿的小园,觉得那些小生菜小香菜都有生命似的,格外精神快活,他看了几眼,竟觉意外的轻松。


    瓷满眨眨眼,凑近低声道:“而且你知道么,定国公亲口说了,要将他家京郊的田产全都给我!说定了等陛下将我从太庙放出来,便带我去看!”


    祝景同点头:“恭喜。”


    “不过么,”瓷满话锋一转:“心宽是心宽,心宽不耽误报复。”她抬手往坑里做了个请的姿势:“土豆二号,请你入坑。今天你不跳进去,我是什么都不会跟你谈的。”


    瓷满看着他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的玉色长衫,心中桀桀发笑,准备抱臂欣赏他的窘迫。


    祝景同却只眉梢动了动,走到坑前瞧了一眼,客观地评价道:“殿下想活埋臣的话,这坑浅。”


    瓷满:“……少废话,一米八了不起啊?!”


    祝景同:“八尺。”


    瓷满:“什么?”


    祝景同:“臣身高八尺。”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


    瓷满脑中毫无预兆地蹦出一句高中课文,心说长得高可能真的了不起,写进史书里都比别人多出一句。


    她甩甩头,将这种荒谬的想法甩出去:“你就说跳不跳吧!”


    祝景同竟然真的跳进坑里了!


    他站进坑中,还留了一个肩膀一个脑袋在外面,比金烨还多出一块;瓷满蹲在坑前,裙子像个倒扣在地的小花苞。


    青年人在坑中站着,活像个因为个大而冒出地面的白萝卜——祝萝卜满脸淡然,坦然开口问道:“殿下,现在可以谈了吗?”


    瓷满突然双手齐出,摸着他束起来的头发,强行憋着笑点头道:“嗯,今年的收成真不错。”


    她说完这一句,再也忍不住,翻滚在地笑得啊呦啊呦直叫,瓷满笑点巨低无比,根本停不下来!


    偏偏祝萝卜还满脸不解地火上浇油:“若殿下将臣当做绿茶,其实不用埋得这么深,五尺足够。”


    瓷满笑得只有气音:“我天了,萝卜君,求你不要再思考了!”


    祝景同眉眼一松,恍然道:“原来,是萝卜。”


    瓷满:“哈哈哈哈!”


    祝景同安静地等着,一刻钟都快过去了,瓷满才终于堪堪停下来,起身擦拭笑出来的眼泪,到旁边的小桌上倒了两杯茶。


    走回来,一杯递给他,一杯自己喝。


    祝萝卜点头致谢,一手端茶盏,另一手抬起袖子遮面,在坑里雅致地饮茶。


    瓷满:“哈哈哈哈!”


    祝萝卜吹散茶汤热气,规规矩矩地喝了。


    瓷满又笑了一时:


    “行了,我气消了!让我猜猜,你之所以在自己家里做那么一场荒唐的戏,是因为在江心亭得知我一定要走,不得已而为之。是也不是?”


    祝景同点头。


    瓷满:“你觉得在外人眼里,你是状元,既然被我强那啥了,天家为了安抚读书人和在朝的文臣,就会安排你我成婚。一旦成婚,至少三年之后才会离京,你的计划就达成了。”


    祝景同:“殿下英明。”


    瓷满也不怕脏——事实上,她从不觉得土地有什么脏的,这块地被反复犁过,松软可爱,阳光一晒有种天然的清香。


    她就这么趴在地上,两肘撑着地面看他:“祝卿,天真啊。”


    祝景同抬眸看她。


    “便是我当真对你用强,又能如何?”


    瓷满迎着他目光说道:“我是皇室唯一的郡主,而谏院司谏官职虽重,品阶上却只是个七品。就是我一晚上同时玩七八个你这样的小官,玩出人命也就是‘流放’罢了。”


    这番话天真又残忍,瓷满刻意说得很重:


    “祝卿,世道如此,什么清白不清白,其实没有人在乎。那些看似为你发声的人,其实不过是想争取自己的利益。”


    祝景同的神情看似有些意外,仿佛没有料到废物郡主竟然还能看懂复杂的朝局。


    “行啦,从坑里出来吧。”


    瓷满哂然一笑,盘膝坐起:


    “我或是之藩,或是被打发到地方的皇庄去,此事已成必然,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可以撼动的。以后别再想给我亲爹复仇的事——你好好做官,辅佐我皇帝叔叔,将来出将入相不是很好吗?”


    祝景同沉默良久,半晌问道:“一晚上,七八个?”


    瓷满:“……饿了吧,出来我让人给你烤地瓜吃。”


    祝景同翻身从那土坑里跳出来,也不知是如何动作,只拍了拍,长衫上竟然全无土渍。


    他一边拍,一边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日谏院之中,殿下如何得知叶片数量?”


    瓷满霍然回身,神色霎时戒备起来:“本宫说过了,是瞎猜的。”


    祝景同:“那臣换个问法,殿下是如何令柳叶瞬间脱落,又是如何让梨树刚刚好长出那么多叶子的?”


    瓷满后退两步,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发出“哒”地一声轻响:


    “不过是闹个场面,又不会当真有人去查。祝卿,你想多了吧。”


    祝景同靠近石桌,逐步向她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直到他幽深明亮的双眼中映出了自己的模样,瓷满下意识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


    “嗒。”


    是祝景同也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臣会查。”


    他拿出一张纸条——正是他在菜花巷小宅子里飞鸽腿上摘下的那个。瓷满将其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整整齐齐的楷字:


    ‘一千七百二十三片整。’


    瓷满:“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祝景同:“但当日臣就在现场。”


    瓷满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蹿上后背:“怎么?”


    祝景同:“臣亲眼看见,那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片叶,是现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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