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岑意把火苗丢到铜盆里,里面的衣服迅速燃烧,一缕淡淡的灰色烟雾从盆里升出,在上方散去。
“你不好奇主人去了哪里吗?”画皮鬼阴恻恻地站在一边,对风岑意说。
离开卫天然视线后的风岑意有些冷淡:“不好奇。”
画皮鬼憋得很难受。
他不敢违背那位大人的意思,一直安分呆在客栈里抓耳挠腮地等待。
那位大人回来之后,画皮鬼首先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就是浓郁到可怕的阴气。
日光朗朗,鬼魂的阴气根本留不住。他到底去了哪里,才会带着如此可怖的气息回来?
见识到卫天然的强大后,画皮鬼坚定了跟随他的决心,同时也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不能一直做打下手的边缘人物。
正如大人说的那样,他的作用只是给大人提供人类的身份,换成其他画皮鬼也能做到,随手就能找出替代他的鬼。
娇这样的龙族,是不会懂他们底层小鬼的焦虑的。
娇毫无进取之心,什么都不清楚。大人也不可能主动告诉他更深层的事情。
他得好好想一想,尽自己所能,讨主人欢心。
-
卫天然慢悠悠往圣元寺走。
他想了很多种应付风岑云的办法,可是无论哪一个,都需要用“林恒”的身份向风岑云解释。
林恒的社会关系简单,只能甩锅给妖族或者地狱里跑出来的那群鬼。
这样太不可控了。
卫天然刚被白烈和风岑云一起逼问过,再也不想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他打定主意,眼神变得坚定。
“系统,下班之后的所有行动,我都能自己支配,对吧?”
【是的。】
“那就好。”卫天然问,“做任务时需要念的台词,我可以改动吗?”
【台词不能改动,最好语气和神态也不好改,那是我们经过周密计算后做出的最优反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发生像今天这样的变故。不过你可以按照自己对人设的思考,在不动已有台词的情况下,增添台词。】
“我明白了。”卫天然点了点头,“那阴气对普通人寿命的影响是真的吗?以后我还会和鬼怪打交道,还有那个画皮鬼,跟他呆这么近,我会折寿吧?”
【这一点不用担心,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啊?”
卫天然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的确不能算是普通人了。
系统给他的那个功法很好用,卫天然修行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确实已经入门。
现在的他也能算修士了,就是修为太浅,一般人都察觉不到……
想到这里,卫天然凝神内敛,感受身体里那点微弱的气机,推着它在身体里运转。
什么时候能无意识地修行就好了,时间利用率提升上来,事半功倍,修炼有成的时间直接缩短一半,想想就很美。
卫天然来到圣元寺附近,没再继续往前走。
要是他主动去了圣元寺,还得再解释为什么到那里去。在旁边蹲守,见到风岑云之后还能说是偶遇。
圣元寺很干净。
是相对于脏东西而言的干净。
可能是心态改变了,就算卫天然没有学过灵力的使用方法,下意识探究一件事物的时候,目标也会给出直觉上的回馈。
那是一种很玄的感觉,卫天然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他就是知道,圣元寺里的鬼和妖怪都已经离开了。
同时他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就好像老师挨个检查背诵,很快就轮到自己了,但是他满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作业。
是风岑云太可怕了吗?
卫天然沉默了一下,风岑云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有这么大吗?
突然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卫天然的视野里飘过,卫天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色玩意慢慢地往圣元寺飘,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白烈!
他不是答应自己低调一点吗?怎么又往圣元寺去了?
卫天然下意识想躲起来,看到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脸,确定那些面块都摘掉了,就连身高体型都相差很远。
他和“月清”都是普通人,风岑云都没能认出他来,白烈应该也认不出来。
卫天然尾随白烈,向着圣元寺走去。
白烈在圣元寺门口停了一下,就在卫天然以为,他又要把玄心喊过来的时候,黑衣厉鬼直接进了寺门。
卫天然觉得他更像个黑化中二病了。
明明直接就能进去,非得让玄心邀请他,还要当着玄心的面杀光所有人,把过错再推到善良的僧人身上。
少年也踏入了寺庙里,就像今天上午进来的时候那样,放轻脚步,尽量不惊动其他人。
天王殿前有一大片空地,前方种了几株树木,右边临近菜地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凉亭。
玄心和风岑云在凉亭里对面而坐。
“贫僧确实不清楚林公子的下落,不过既然前辈是这么说的,必然有他的缘由。如果施主信得过他,也信的过贫僧,不妨在寺里多等一会儿。”玄心给焦躁的风岑云倒了杯茶水,平和温润,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在白烈手中死里逃生。
风岑云沉默着喝了口茶。
他们坐的位置离寺门有些距离,但是遮挡的东西不多,白烈大大咧咧进来,风岑云和玄心想看不到他都难。
白烈也看到了他们两个。
“那个和尚,我有话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如果让我发现你有所隐瞒,就算是月清也保不住你。”白烈上来就恶狠狠地威胁道。
他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悄无声息来到玄心身边,“月清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玄心捏着手中的念珠:“今日晌午。”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第一次见到月清是什么时候?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白烈杀的人很多,做的令人发指的事情也很多,相较而言,在圣元寺的动作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为什么以前月清没有现身阻止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和尚?
白烈觉得,姬月清可能和这个和尚认识,才会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现身,向和尚施以援手。
玄心直视白烈的眼睛:“贫僧与那位施主是第一次相见。他来这里,并非为贫僧而来,而是为了等你。”
“等我?”白烈后退半步,与僧人拉开距离,“他算到我会来这里?”
玄心说:“应是如此。”
风岑云问:“你与那位前辈是好友,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反而来质问玄心法师?”
白烈恶狠狠地看向他:“不要试图激怒我。”
“我没想激怒你,只是有些疑惑。”风岑云没看到姬月清,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姬前辈与妖族有来往?”
白烈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稳定,听到风岑云的问话,神情变得恍惚,“我们与妖族不共戴天,月清就算和妖族有牵扯,也是被逼无奈!如果月清没有离开,抚南城怎么会失守?”
风岑云骤然睁大了眼睛。
抚南城!
他以为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还有林恒,没有谁再记得抚南城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如果这些巧合都不是巧合,而是被掩盖的真相呢?
林恒确实是被妖族抓走的,镇守抚南城的姬月清与妖族仇恨深重,但是又不得不与妖族往来。
他知道林恒的下落,碍于一些事情不能明说,只好给他一些线索,让他到圣元寺来。
事到如今,风岑云反而镇定下来了。
“那位姬前辈可是叫姬月清?他是在七百年前抚南城的守将?”风岑云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月清是什么身份,跟你有关系吗?”白烈暴躁地说。
他的疑惑全都没能得到解答,凭什么再给别人解惑?
风岑云说:“失踪的林恒,也是抚南城的人。”
白烈怔了一下,他早就觉得姬月清认识林恒,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厉鬼露出阴冷的笑容,“既然是这样,我倒有些好奇,究竟是谁抓走林恒了。”
蹲在树后面的卫天然亲耳听着事情朝着离谱的方向发展下去,再这么下去,这群人还不知道得脑补出多少东西来。
卫天然原来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风岑云的叔叔”身上,听他们说完,感觉真的这么做了,就是把那个马甲往死里坑。
他开始犹豫要不要直接这么跑掉算了。
卫天然越想越心动,慢慢挪动身体,蹭到寺庙门口,离远一点后,飞快地往客栈跑去。
风岑云目光变得敏锐,跨过围栏,几步来到寺门。
白烈也跟了过来,外面没有异常,也没有鬼怪的气息。他看着风岑云警惕的样子,兴致缺缺,“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个小孩子,可能是他弄出来的动静。不要管他,我们继续说,你想怎么把林恒救回来?”
“找附近的妖怪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从妖界过来的大妖怪。”风岑云无奈道。
他心口上的伤还没痊愈,又陷入到了麻烦之中。
叔叔与妖族周旋,是不是也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卫天然跑回客栈,冷着脸,拿上自己的刀,对画皮鬼和风岑意说:“收拾东西,我们走。”
画皮鬼不敢多问,把卫天然的衣服和银两一起装到包裹里,避开人类的视线,翻窗离开客栈。风岑意隐身跟在卫天然后面,从正门走了出去。
客栈的伙计看到他,问道:“这就要走?你哥哥还没回来,不等他了?”
卫天然拿出气势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与之前判若两人。
伙计被这一眼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目送卫天然离开后,才自言自语道:“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还不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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