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菱并不知道后面的沈琴脚走得慢,脑子里念头倒是动得挺快。
她匀速又快步地下山,一直走在前面,很快拉开了刚刚才休息过一个小时的沈琴一段距离。
“谢菱,要不你先下山?”
见谢菱又在前面的拐角处站着等自己,沈琴只好努力迈着酸软的步伐小跑了起来。
她喘了几口气,双手撑着膝盖抬起头,终于遵从本心提议道:“我实在有点走不动了,我体力真的不行,你先去村里等我好不好?”
谢菱犹豫了一下,看着沈琴一副实在走不动的样子,于是指了指她身上的背包问:“有没有什么重的东西,我给你带下去?”
沈琴摇头,嘻嘻一笑:“刚刚都吃得差不多了,水也喝了一半,重的东西全在你那呢!”
谢菱没有再拒绝,交代了几句就先走了。
这具身体运动条件不错,她穿来之后,不仅融合对方的记忆,感觉自己的身体柔韧性、耐力也在不断提升。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谢菱还是有意识地维持着适度的锻炼、拉伸,甚至在紧张备考时期,也保持了自己曾经的每日舞蹈功课。
不过哪怕是有先天优越的条件,加上后天的努力,在连续两个小时的快速运动下,她还是出了不少汗。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按着地图没走多远,谢菱就见到了一处村落。
村口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车里空无一人。
此时刚过晌午,谢菱走进村子里,偶尔听到几声小孩的叫嚷,等一靠近,又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
村路很窄,都是泥土路,应该是这一阵子时常下雨,看着稀巴烂。
谢菱捡着能下脚的地方走,过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半道上迎面走来一个背着锄头的中年妇女。
“大姐!”她赶忙上前叫住对方,“我在隔壁五宝山上捡到了几瓶药,都是治哮喘和心脏病的,咱们村里有人得这个病吗?”
那妇女一听立刻停了下来,凑过去看谢菱手里的药瓶。
她摇了摇头:“那个心脏病我晓得,听说急得很,一犯病就得马上用药,总要一直养着的——俺们村可没有,老人都得下地干活,哪能养这个!”
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在五宝山捡到的,多半是隔壁温泉招待所里的人去爬山掉的,妹子你应该也是在招待所里住着,起心过来这玩的吧?要不回去问问,这个药应该可贵了,丢的人指不定多急!”
听到这里,谢菱心念一动,忽然就想到了昨天在招待所后院里遇到的被称为“董老”的人。
他当时就自称“心脏不太好”。
早上出发的时候,食堂的阿姨也说有一行人一早出发,要去张家村看荷花。
再一联想到刚刚在村口见到的吉普车,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不过一个心脏病人,怎么会去爬山?
谢菱道了谢,又问:“我看到村口停了一辆吉普车,您知道那车子里的人去了哪吗?”
对方琢磨了一下:“过了晌午休息,村子里的人都在东边地里翻土呢,多半什么人没瞧见,不过我估摸着他们是应该是去北边看荷花了——一到夏天,你们招待所过来玩的人都爱去看那个。”
说着把锄头放下来,在手心上画着图给谢菱详细指了路。
……
十里外的张家村北,一大池荷花正在竞相开放。
风一吹,荷花亭亭摇曳,荷叶如绿色波浪层卷层起,漂亮极了。
然而池边的几个人却一点赏花的心情都没有。
“这个小赵,好端端的,居然把药落在车上,等他来了,看我不好好批评一顿!”
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踮起脚往路的尽头看了一眼,嘴里嘟哝着。
董兴国坐在地上,靠着一块被搬过来的大石头,缓慢地呼吸着,慢条斯理地说:“不关小赵的事,是我嫌热把衣服脱了,你没事怪小同志做什么!”
中年男人只好陪着笑:“您老就别给他找补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点也不仔细!”
又吩咐一旁站着的人:“你跟过去看看,怎么小赵去了半天这还不见回来……”
正说着话,远处忽然冒出来一个小黑点,不多时,小黑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一个青年人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
“拿个药也能拿这么久!”男人埋怨了一句,不过眉头还是舒展多了。
然而没一会,他看到两手空空的小赵时,整个人的脸都黑了。
“药呢?!”
小赵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我……车上的衣服里,没有见到什么药啊。”他说着说着,居然有点结巴起来,“我……翻,都翻遍了,口袋里、袖子里,领口都掀起来了……”
“车上呢?找没找过?会不会是掉在车上了?”
“衣服呢?衣服怎么不带过来??”
被一群人围着追问,小赵这回的眼泪是真下来了:“我……我都找了,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是没有带出来?”
“不可能,出发之前我还特地检查过,三瓶药都好好装在衣服兜里……”
“在山上的时候董老嫌热,把外套脱了,我把衣服接过来还特地摸了一下,药都在……”
“那能掉到哪里去?肯定在车上,赶紧回去找找!”
众人还在争执不休,中年男人一回头,见到老人脸色白得不太对,一手捏成拳头,一手捂着心口,想要喘气,却不怎么能吸得到空气样子。
他急忙跨步过去,扶起对方的身体给他顺气,问道:“董老,您……”
董老过了好一会才稍微顺了点气:“风太大,可能刮了荷花花粉过来,这次不太得行,回去……药……”
中年男人急得眼睛都红了。
荒郊野外的,又是在村子里,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哮喘的药。
哮喘要是犯久了没能及时平复,还有可能会引发心脏病,到时候就不是吃两颗药就能治疗的事了,很容易导致先有的病情进一步恶化,甚至留下难以治愈的后遗症。
想到这里,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这里所有人里面,是他跟董老的时间最久,自然知道这位老人一向好强,连他都撑不住说要回去吃药,就说明情况真的很危急了。
明明知道老领导的哮喘碰到花粉就容易犯病,为什么来之前就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连这么重要的药丢了也没能发现!
中年男人悔恨交加,轻手轻脚地扶着董老让他小心地趴在随从的背上:“跑快点……不对,走稳点!”
“别颠着了。”
嘴里催着各种矛盾的话,眼见老人的气越喘越厉害,脸越来越白,中年男人心里已经绝望起来。
真要出了事,自己真的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
谢宝珠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跟开车的青年聊起了天。
她十分健谈,什么话题都接得上,而另两个人则是有心迎合,很快,车上的氛围就变得热热闹闹起来。
沈熠文没能拦住谢宝珠,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了,见到对方上车之后主动坐到了副驾位,而不是跟自己一起坐后座,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看到其他人说说笑笑,沈熠文一肚子火。
然而没等他的火气先憋不住,跟他一起坐在后座的青年人就抢先挑衅起来。
“沈同志是不爱说话吗?还是看不上我们兄弟?怎么,一起做一辆车,连句话都不爱跟我们说?”
原本满脸都是笑的谢宝珠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一眼沈熠文。
那么多年的相处,她自然知道对方的脾气,一看那张脸,就知道对方已经快忍不住了。
她连忙抢先帮着答道:“没有的事,熠文昨天载我们一家回来,今天一大早又开车搭我过来,有点辛苦,趁着现在正好补补精力——说起来这回真的太感谢了,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今天估计真的就去不了张家村看荷花了。”
说着又转头对着沈熠文说:“熠文,你肯定累了,趁着现在好好休息下,等晚上回去,我们请这两位同志吃饭好不好?”
她话里话外,先客客气气地捧了两个青年人,又把自己和沈熠文放在了“我们”,两边都安抚到了。
察觉到谢宝珠的用意,沈熠文的脸色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含糊“嗯”了一声。
“不用,请什么吃饭,哪有让女同志请我们吃饭的!这顿我们来请就好,这回能在招待所遇到宝珠同志,真的是交了好大的运道。”开车的青年殷勤了没两句,话锋又一转,“不过沈同志真该好好锻炼下了,年纪轻轻的,只开一早上车就累得不想说话了,以后可怎么办哟!”
连番挑衅,是个男人都要受不了了。
沈熠文刚要翻脸,车子突然一个急刹,他没防备,被带得险些撞到车窗上。
“你会不会开车!”
他不悦地吼了一声。
开车的青年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叫啥叫,没看到前面有车子过来吗?!”
沈熠文定睛一看,正好一辆吉普车和己方相错而过。
招待所去往张家村的路并不好走,宽的地方能容两辆车并肩驾驶,窄的地方则是只能给一辆车勉强通行。
对面的吉普车型号很大,虽然自己这边是普通车,一样也要小心找个地方才能不堵在一起了。
刚想找茬的沈熠文看到那辆车的样子,顿时闭上了嘴。
倒是谢宝珠好奇地跟着看了一眼,问道:“这是军用的吉普吗?”
沈熠文还没来得及回答,开车的青年已经抢着答道:“不是军用的。”
谢宝珠“哦”了一声,也就没有继续再问。
沈熠文心里冷笑。
这车子虽然不是军用的,但肯定不是民用。
“怂包!”他突然说了一句。
“你骂谁怂包?”开车的人还没反应,倒是一旁的青年人听到了,顿时勃然色变。
“谁吓得车都不敢开了?”沈熠文讽刺地说。
“你他妈骂谁呢?!”
“谁对号入座我就说谁!”
车里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
谢宝珠气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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