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岚玉今天下班回来,就碰到了特意在门口等她的李奶奶,非拉着她上家里坐,说是她那当保卫科科长的侄子来了。
她没想到李奶奶效率这么快,可这事儿既然是自己答应过的,那见就见呗。
只是让她自己往李家去,她也怕,便回家喊了孙母一起。
李奶奶的侄子,穿着一身绿军装,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不过个子高,显得整个人十分魁梧,圆脸小眼睛,皮肤也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孙岚玉跟在李奶奶和孙母身后进了屋,他猛地站起身来,身后的小板凳被带倒在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气愤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哎呀!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怎么回事儿。”李奶奶上前拉了她侄子一把,笑呵呵的把人往前一推,“这孩子呀,别看当了官,性子也腼腆老实的很呢!”
男人伸出手来,孙岚玉正犹豫这个年代的自己应该怎么应对,孙母却一把推开了那只手,“你离过婚,孩子虽然归了前妻可总归是当后妈,我女儿脾气不好不合适。”
男人明显一愣,眼底一丝寒锋转瞬即逝,他笑呵呵的退后一步把距离拉开,“伯母这话没错,不过我姑说见见面就算不能成也多个朋友,我身边也有好些当知青耽误了婚姻的朋友,也能帮孙同志介绍看看不是。”
孙母听了这话,才算是拿眼认真打量起了男人。
孙岚玉则在心底下了结论,这人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老实忠厚。
于是整场见面,变成了李家成跟孙母推销自己身边那些大龄未婚返城的优质知青,孙母听得兴致勃勃,连带孙岚玉昨天丢了包的事儿都给说了出来,男人还说要去派出所找熟人帮忙找一找,要不是见形势不对孙岚玉开口打断,只怕她今晚就得跟这位李家成在家长陪同下共进晚餐了。
从李家出来,孙母对李奶奶这个侄子的印象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出门的时候李奶奶拉着她快走几步孙母也没拒绝,只是这么一来,孙岚玉被迫跟李家成走成了并排。
好在,一路从李家走出来,男人什么话也没说,孙岚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倒也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还十分客气的跟他说了个再见。
刚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自家门口的江成儒。
她以为自己眼花,几乎想去揉眼睛。
孙国华却跑了过来,“妈,我同事捡到了小妹的包送来,我正说叫小妹谢谢他呢!”
“真的?”
孙岚玉这才注意到,几步外江成儒手里提着的那个花布包,格外眼熟。
她紧走几步一把拿过江成儒递过来的包,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两遍,真是她的!
她昨天买的粉饼、碳条、油画笔还有她没捂热的工资一样没少,真没想到,这包还能再回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孙岚玉激动的紧紧握住了江成儒的手。
江成儒被这突然而来的接触搞得十分无措,尴尬得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过孙岚玉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尴尬。
“真是万幸,本来我等下就准备去找公安局的朋友帮忙找一找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李家成走过来站到了孙岚玉身后一步的位置,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位同志,你这包是从哪儿来的?”
孙岚玉也奇怪,难道他是昨天在百货商店捡到的?
她背对着李家成,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不过站在江成儒的位置,他那不怎么灵光的视力,都很明显看出了男人眼里的审视,那眼神,仿佛他是个犯人一样。
看得江成儒很不舒服。
不过他还是耐心做了解释,“昨天我大姐在百货商店晕倒,孙同志帮忙救治的时候这包被挂在了我大姐身上,到医院我才发现,不过大姐情况一直没稳定下来,所以才耽搁到了今天。”
“能回来就不错了!”孙国华转过头来,拉着江成儒仍就要往家去,“走走走,回家坐,让岚玉好好谢谢你!”
“那我也去吧,我在医院也有熟人。”
李家成突然一步走到了所有人前头,看得孙国华一愣,白了他一眼,“好像我在医院就没熟人似的,你又不认识江老师,用得着你来找熟人么。”
说着,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李家成把江成儒拉进了孙家大门。
孙岚玉想笑不能笑,只好捏紧了自己的包,低着头赶紧跟在后头。
孙母这会儿也想起来了这位江老师何许人也,当初帮着老五逼岚玉相亲他们全家都是出了力的。
这位可是华夏大学的老师啊,没结过婚的大龄单身汉,跟他一比,李家成口里的那些个大龄知青立刻就不香了。
老太太当机立断进了自家大门,头也没回手一拨拉就把门给关了个严实。
江成儒并没在孙家多坐,他挂念着医院里的姐姐和外甥女,生怕有点什么事儿她们处理不了自己又不在。
他走后,孙国华就给孙美玉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找找这方面的专家。
孙岚玉想起昨天江春梅在百货商店晕倒的情形,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起来。
江成儒走后,孙母下厨房做饭,这会儿五嫂还没下班,孙岚玉看老太太一个人就去帮忙,哪想到孙母见她进厨房,一副嫌弃把她往外赶。
“你会做什么呀,快出去出去,一会儿蹭一身脏。”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没等孙岚玉想明白,她就已经被孙母赶出了厨房。
好吧,她还是回屋倒腾她的化妆品吧。
孙岚玉还了五块钱给五哥,又到孙母屋里找了半根蜡烛还有剪刀,这才提着自己的包回了房间。
口袋里装着白天在厂里生产车间顺回来的残次品瓶盖,刚发完工资的财务室特别清闲,她这一天净想怎么把手头资源扩大化利用了。
眼下这些东西,她最想拥有的其实是一根显色的眉笔,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怎么做,便打算先用原来那盒颜色没法上脸的粉饼做一盒眉粉,改造一下油画笔或是毛笔来做刷子,如果顺利的话,同样的方法还能再做一盒腮红出来,就不用拿口红在脸上搓来搓去,那样也容易长皱纹。
她用孙薇的削铅笔刀把眉笔削出来老长,掰断又包在纸里,用雪花膏的瓶子来回碾压,有些粉末,不过这个眉笔明显油性过大,碾平后整个糊成了一块。
好在孙岚玉早有对策。
先点了蜡烛,然后用烛泪把蜡烛固定在桌子上,又找了两个茶缸把瓶盖架在中间,压成饼的眉笔还有零碎的渣渣一起放在瓶盖上,虽然有点慢,但是这种没做过的事情确实也急不得。
用火烤出油份这个只能慢慢来,她打算接着做别的。
拿出买回来的两支笔,分别上脸试了下感觉,孙岚玉更倾向于油画笔做眉刷,毛笔倒可以做腮红刷。
当机立断就下了剪,只是一刀下去,没剪好,她似乎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
好在毛笔的毛长。
这回她用手指把毛笔的笔锋按在桌边,算是找了个对照,比着桌子边小心翼翼的剪,总算修出了一个平面,原本的计划是中间高两边矮的山丘状,但是看了看手里的大铁剪刀,她决定暂时先这么用着。
修油画笔的时候就简单多了,一是油画笔的毛更硬,她买的笔号本来就小,又有了经验,很快就弄好了。
这个时候眉笔已经烤的差不多,几乎不冒烟了。
孙岚玉打开原主的那盒眉粉,用削铅笔的小刀挖出来一小块,用刚才处理眉笔的方法包了纸拿硬物压,倒是很轻松就压成了粉末,只是不太细,她又多包了两层纸碾压了好一会儿,总算勉强达标,这才吹灭蜡烛,拿下烤干的那一块黑疙瘩用同样的方法给碾碎了。
原本的眉笔,颜色很黑,调色的痕迹特别浅,这也是容易画成蜡笔小新的一个原因。
孙岚玉把粉饼的粉末和眉笔粉末均衡着调到了一起,用刷子轻轻蘸了点在手上试色,太黑就加粉饼,太浅就加眉粉,过程虽然繁琐但总算结果是好的。
只是到了最后一步,该把这些粉末混合成饼的时候,孙岚玉才发现她忘了买酒精。
可是酒精上哪儿买?
她跑去问孙国华,却说酒精是专用物资,买这个不仅得要物资票,还得要单位开的证明。
这繁琐的程序,直接让孙岚玉暂时选择了放弃。
她也想过用雪花膏,可雪花膏也很油,就怕弄出来的东西和原本的眉笔一样不好用还腻,于是只好找了张纸连瓶盖带粉末一起包好,反正她有刷子有粉,先这么将就着用也行。
刚把眉粉收好打算做腮红,孙母就喊吃饭了。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搞特殊绝对会惹人厌,孙岚玉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先去吃饭。
吃完饭收拾干净,孙岚玉正打算回房继续她的diy大计,刚才跑出去玩的孙薇却气喘吁吁得跑了回来。
“爷、爷奶奶,刚才……六叔打电话到居委会说、说……他这周六的火车,他要回来探亲了……”
孙家的老六孙建华,跟孙岚玉是前后脚落地的龙凤胎,今年二十九,却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当年他跟武向东同一批下乡,却没分到一个地方,也正是因为他主动下乡,原主才安安稳稳留在了江宁。
自从前两年知青返城政策推广下去,孙母就一直盼着这个儿子回来,可因为他也在农村结了婚不在政策返城名单之内,耽误到现在,也只能跟武向东一样用探亲的名义回来,政府还不管工作分配。
只是眼下,一家人高兴归高兴,一个重要的问题却也摆在了眼前。
孙建华这一家三口回来,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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