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喉结
回到家后,乌桃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便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把家里稍微收拾了收拾,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叶蕴年的样子。
她清楚记得他的侧影,高高挺挺的鼻子,下面嘴唇薄薄的,笔直利落的下颚线,他一直都是清绝漂亮的,和少年时一样。
只是他以前有喉结吗,好像并没有,原来男的是要成年后才能长出喉结?
长出喉结的他,侧影棱角分明,但还是好看,特别是微微仰起下巴时,明明线条是凌厉的,但她就是觉得优美,也觉得脆弱。
她这么想着,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抱住他,哄哄他,就像抱住那个洋娃娃一样。
这让她有些心乱意麻,又有些烦躁。
这时候,大哥大响了,她接起来,却是之前认识的一位香港供货商。
他们现在的零部件都是从日本采购进口的,但是当时为了能够多渠道采购,也曾经接触过香港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终究没能达成合作,不过因为香港的供货商是她亲自飞过去谈的,所以和这位香港供货商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会通一下电话了解彼此的情况。
昨天,她联系了这位香港供应商,其实本意是希望对方引荐一家合适的生厂商,她想收购,对方表示一时没合适的,但是会留意。
这确实并不容易,如果生产经营得好,并没有人愿意随意出售自己的工厂。
况且大陆人在香港眼中,无非是那个乡下的表叔,大概都是过去打秋风的,便是可以拿出很多钱来收购,他们也总觉得是乡下人爆发了,又有谁真的会看在眼里呢。
不过这次香港供货输入法用的是仓颉输入法,之前因缘际会,他进口了一批那家的打印机,谁知道当时看走了眼,那一批打印机竟然是热敏打印机,在香港市场上,根本不好卖,这种要用专门的热敏纸,而且也不能长期保存。
现在那批打印机就这么挤压在仓库里,一直出不出去,现在他想清理下,看看能不能低价腾出来,随便给一些钱卖给三合公司,兴许三合公司还能利用一下里面的一些元器件。
乌桃开始的时候,并不以为意,后来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当即忙问:“这批打印机大概多少?你们意向价格是多少?你也知道,热敏打印机不好卖,目前我们的产品也不用这种打印头,我们只能考虑下看看。”
对方听到乌桃的话,便有些沮丧:“也就大概三百台吧,关键是占着我们的仓库,时间长了也是想心事,如果你们想要的话,八百块钱一台吧。”
乌桃:“三百台,八百块钱一台就是二十四万,这也是不小的数目。”
对方叹了声:“这是很低的价格了,我们也是赔本,如果不是考虑到要占仓库,想尽快出清,我也不至于找上江总了。”
乌桃见此,也不愿意赶尽杀绝,道:“我们考虑下吧,明天给你答复。”
那香港供货商连连道:“好,还是商量下,其实这价格算很便宜了,你们拆下来,零件能复用,都是新的,没用过的。”
挂了大哥大后,乌桃整个人精神起来了,她已经想到了一个狠招。
她当即给陈通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们花二十多万,把这三百台运过来,就放到门店里,和我们的中文处理机放一起,价格呢,当然是便宜,就卖两千块,绝对把他们的五千块比到土里去,谁要图便宜,行,就阿买我们两千块的,两千块,他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客户的预期也会降得很低!等他们买回去,用用就知道了,这东西便宜也不好用,一个个苦不堪言,这个时候,他们就知道热敏打印头和热反应打印头的区别了,我们就可以表示,可以退货啊,两千的退了买一万的就行了。”
最后她道:“反正懂行的要买的好的,那肯定买两万的了,不懂行图便宜的,凭什么放着两千的不买,非要买他们五千的?”
那五千的固然比两千的要高档,那真研究透了的,也不会稀罕五千那种热敏了!
陈通在那头愣了半天,最后发出一声爆笑:“好好好,这个法子好!就照你说的做!二十四万,我们缺这个钱吗,不缺,赶紧运过来,到时候我们一个门店摆两台,足足够了!咱这二十四万的机子,不图挣钱,就是给他们砸场子的!”
乌桃:“行,明天我马上联系香港供货商,我们将这一批买过来!”
陈通哈哈笑着:“乌桃,有你的,真有你的,这叫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看科新他们还能给我翘尾巴不!”
乌桃自己也很开心,不管如何,这是一个破局的办法,这下子,连日的阴云简直是一挥而散!
当下两个人又商量了一番,这件事应该怎么搞,到时候营销经理那里怎么谈,都商量得很详细了,一时乌桃又说起自己认识了叶静的事,给陈通讲了叶静的资历,最后道:“不过依对方的资历和工作经验,我们必须下重本,出高薪。”
陈通大手一挥:“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这种高素质的专业人才,特别是有国外经验的高级人才!我们就得下血本,这两天,你想办法把她约出来,我和她谈谈,如果可以,咱们赶紧拍板!”
乌桃:“好。”
当下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说,又说起这次的调查组,陈通是怀疑有人背后捣鬼,举报他们给他们下绊子,分析了好一通。
等挂上电话,已经不早了,乌桃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就要关灯睡觉。
只是就在电灯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来关于小白梨的记忆。
那一天,他陪着她过去王府井,给她买了手表,还一起买了水果,他们就买了小白梨。
小白梨甜脆好吃。
后来,去小清河排污的那天傍晚,清华西门,她也挑了小白梨,何锡清还拿了农民切成片的小白梨递给她,给她吃。
就在那时候,她的眼神扫过,视网膜上留下了那双沉默安静的身影。
黑暗中,乌桃的心仿佛被尖锐的针刺过,她一下子明白了。
那一天,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并不是她的错觉。
她的心被尖锐的什么刺痛,拼命地攥了好几下手,才找回知觉。
她问过他,他并不回答,她隐隐猜到了,但是却并不敢去细想。
那个时候的叶蕴年,是怎么凑齐了回来中国的飞机票,是瞒着家里人过来见他吗,见了后,却不敢近前,甚至当她发现的时候,他竟然躲开了。
乌桃这一刻几乎无法呼吸,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那一刻叶蕴年的痛。
她颤抖着手,摸到了床头的大哥大,想了想,才拨通了叶蕴年的电话。
只是响了半声,便被接起来了。
“你——”乌桃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放松一些:“你还没睡?”
“是,刚才和美国公司的同事联系了下,处理了下公司的事,你刚才是不是在忙?”
乌桃一听便明白了:“你给我打过电话?”
叶蕴年:“打了两次,你一直在通话中。”
乌桃:“我回来后,本来想给你打电话,不过先是有一个香港供货商和我提起他们的一批货,我觉得机会不错,就和陈通打电话商量了下,当然还提了你今天给我介绍的叶女士,我们都觉得挺不错,商量怎么才能请来这尊佛,时间就耽误了。”
叶蕴年:“我知道,你工作很辛苦,打了两次没打通,就猜着你应该是忙工作,毕竟——”
他低声说:“如果是私事,你应该不会一直这么打,一分钟一块多呢。”
乌桃怔了下,便忍不住想笑,笑过后,又无奈:“也还好,那天就是随便说说。”
电话那头的叶蕴年也笑了。
经过大哥大信号的笑声依然很好听,清沉温和,恍惚中乌桃会觉得,又回到了年少时候,他还是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少年。
乌桃抿唇,终于道:“蕴年,我突然很想你,很想你。”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仿佛停了。
其实这些话,她说完后,自己脸上也热辣辣的。
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这样说过。
不过乌桃还是继续道:“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从来没有让我有过这种心情。”
她鼻子发酸,想哭,不过还是努力忍住:“对不起,有些事我可能忘记了,所以没留意你的心思,不过我记忆中的小白梨就是特别脆甜,可能是因为那年在王府井,你给我买了吃。当时买回来,分给大杂院里大家伙,大家都说好吃,我觉得我们院子里都飘着梨子的甜味。”
电话那头的叶蕴年终于道:“乌桃,我知道了。”
乌桃刚才说这些有些情绪激动了,她略收敛了下:“其实也没什么事,你早点睡吧,我就是突然想说说。”
叶蕴年:“嗯,睡吧,我挂电话了。”
于是电话很快就挂上了。
挂上后,乌桃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她觉得自己的心飘在某一处,没什么落脚点。
他没有任何回应,也许心里依然不好受,也许完全不想提当年王府井的小白梨。
她这么纠结着,却是根本睡不着,便起身去书房,想着看一会书,偏偏看不下去,干脆打开了计算机,去查看了最近研发室发的工厂产线资料进展,这么看了一番后,倒是沉浸下去了。
她喜欢这些外人看来枯燥的数据研究,从中找出那个规律,这让她会忘记一些伤心难过的事。
正看着入神,就听到大哥大突然响了。
她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虽然意外,不过也是生怕公司有什么事,便忙接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有些喘:“乌桃,你……睡了吗?”
乌桃:“还没有。”
叶蕴年:“我在你大门外。”
乌桃听到这个,懵了下。
叶蕴年:“你开下门,我就想看看你。”
乌桃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冲出去,来到大门口,她还是小声问了下:“蕴年?”
门外立即传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在。”
乌桃瞬间心跳如鼓,脸红耳赤,她深吸口气,打开了门闩。
随着一声“吱——”的声音,大红木门推开,她看到了那个站在月华下的男人。
古老的胡同在清冷月华下斑驳而宁静,挺拔清绝的男人在看到她的一瞬,乌黑的眸子瞬间被点燃。
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却克制而压抑。
乌桃咬着唇:“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叶蕴年垂眸,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你说你想我,而我也想你。”
乌桃心间泛起酸软,她仰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温柔的月光拂过他的面庞,冷白肌肤仿佛染上了一层淡粉色光晕,这让他像一尊被月光洗涤过的优美艺术品。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
她低声说:“你走的时候,这里没有——”
叶蕴年:“没有什么?”
乌桃的目光便落在他喉结上。
叶蕴年脸便更红了:“有,可能不显眼。”
他低声解释:“我可能比别人长得晚一点点。”
乌桃:“那你仰起下巴来,我要看看。”
叶蕴年抿唇,无奈。
乌桃固执地望着她。
于是他的脸更红了,他微微仰起下巴,身体俯下。
这是要给她看的意思。
乌桃便抬起手指,轻轻地去触碰,他的颈线果然如她刚才想的一样:“你走的时候,就是没有。”
叶蕴年呼吸急促,脸却犹如烧红一般,眸子中更是仿佛着了火,他哑声说:“我有。”
他走的时候,其实已经十八岁了,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呢,是她自己根本没留意。
乌桃就在这时候,踮起脚尖来,用唇轻轻地亲上了那里。
只是蜻蜓点水一下而已,他的身体瞬间紧绷。
乌桃努力踮着脚,两只手轻轻撑扶在他肩膀上,用唇细细地描摹那喉结的弧度。
她可以感觉到,那喉结剧烈地滑动,颤抖,而他的身子也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战颤。
她却放开了他,低着头:“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声音特别低,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叶蕴年僵硬而紧绷地站在那里,他两眼紧紧盯着乌桃的唇,濡湿的唇娇艳欲滴,那是刚才亲过自己喉结的地方。
他深吸口气,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那我走了,你关上门。”
说完,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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