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眠看着眼前榻上的美人,一时欲言又止。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瞧见江逐风的唇上流光一闪,浮现出了一个浅金色的符文,沈春眠才被那道天劫劈开了灵窍,故而很快便认出那是一道封语咒。
于是沈春眠微微俯下身,指尖一点灵力划在他唇上,顺手就替他解了咒。
一时间,两人靠的极近,沈春眠似乎嗅到了他身上那点若有若无的草木香气,那是一种极自然的芬芳,沈春眠意外的不讨厌这样的香味。
江逐风既不躲、也不动,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嫌恶,便是一种冷漠的绝望。
然而尽管沈春眠已替他解开了咒,他也依旧是不开口,而沈春眠现下恰好也不太知道该怎么起头,原著里反派对主角攻的那些发言,就够他死上成千上百次了,沈春眠没事也不想学他作死。
有好半晌,两人就像是面面相觑的一对锯嘴大葫芦。
沈春眠最怕这样的尴尬场面,于是便嗓子有点痒地干咳了一声,而后道:“你……不说两句吗?”
快!快说两句呀,也好让他顺利接两句“反派”发言。
一见钟情的小师弟叫人捉去□□,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沈春眠觉着若按照常理,主角攻怎么也得先放几句狠话给他。
不料榻上的美人只冷笑一声,并未应答。
沈春眠:这氛围怎么比刚才更尴尬了……
他想着自己手里现如今怎么说也有个九千多的人设值,暂时也不怕败的,因此沈春眠清了清嗓子,而后拿腔拿调道:“你仔细听着,本座只说一遍。”
“本座现在替你解了绑,你立即去骊宫琉光殿里把沈温如救走,听懂没有?”
说完他又掏出了方才从符乐身上搜刮到的那件宝物:“这个你也拿着,骊宫中地形复杂,你若无头苍蝇一般乱蹿,也许未必能顺利找到沈温如,对了,这玩意儿叫什么来着……”
还不等他记起名字来,却听榻上那人忽地开了口:“追灵玉。”
“啊对,”沈春眠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也记了起来,只是脑中稍稍一转,忽地又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来,吞吐着问,“这、这东西难道是你的?”
原来符乐口中所谓“新得来的”,就是从主角攻身上抢来的,他要是早知道……肯定就不会拿出来现眼了,这天杀的符乐。
江逐风看向他的目光却愈发意味深长,不明白这个本该取出长鞭在他身上肆意施虐的人,怎么会忽然演起了傻子的戏码?
简直荒唐,在江逐风眼中,他此举若非暗藏阴谋,那便隐伏着诡计,总之是不会安什么好心。
沈春眠定了定神,而后不由分说地将那块灵玉塞入他手心,转头又嘀咕道:“你拿好了,别再让人给抢了,你一个凝丹七层的纯剑修,怎么还能让符乐一个筑基的邪修抢了东西?好歹也是个主……主修剑道的。”
江逐风颇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而下一刻,原本结结实实捆在他身上的绳子便松开了。
与此同时,重获自由的江逐风却忽然飞身而起,而后只手扣压住了沈春眠的脖颈,旋即猛地将他砸在殿内墙上,顷刻之间,砖石墙上灵文一现,原本坚硬的墙体上立时出现了一道裂缝。
沈春眠压根没料到他会这么猝不及防地扑上前来,毕竟原著中的江逐风并不是一个这样急性的人,若非有极大的胜算,他甚至极少主动出手。
他虽以剑入道,可从不以屠伤生灵证道。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江逐风在他耳边冷笑,而同他的声音一道出现的,还有他手中的一道剑意,他以手做刃,毫不留情地抹向沈春眠的脖子,“沈、春、眠!”
正当那道剑意即将要袭上沈春眠脖颈间时,沈春眠却忽地一闪,躯体转瞬便化作了一缕薄纱,如一把白雾,从江逐风手中滑走了。
江逐风一转头,却发现沈春眠又重新站在了床前。
他虽心有余悸,可面上却不动半分情绪:“江逐风,你们正派人士,也这么不由分说,便要对人痛下杀手么?”
说话间,他下意识碰了碰自己那差点就要大出血的脖侧,心说这美人好不讲道理,他方才那说话举止间皆无冒犯,甚至还做出了要让他带沈温如回去的承诺,他竟然还这么野蛮。
从危险程度看来,果然还是反派养的那一后宫娇弱的小美人好点。
江逐风并不作答,只是转口又道:“洞虚之境……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很轻,并不像是刻意要说给沈春眠听的,倒像是震惊之余的自说自话。
“怎么不可能?”沈春眠眼下心脏仍跳得飞快,“本座天赋异禀,入洞虚之境,不过早晚的事……”
他话音未落,江逐风的右手上便幻出了一把本命剑,那剑才一出世,结在剑端的冰霜便一路爬上江逐风的指尖,紧接着,一道寒冷刺骨的剑意凝出,随即转瞬便又朝着沈春眠劈了过来。
沈春眠单手结印,在两人之间幻出半透明的火墙。
可那道来势汹汹的剑意竟然直接将那道火墙劈开了一块豁口。
沈春眠:……
他的半仙之体在两位主角这里,简直就是虚设的吧?
“江逐风,你与其在这里与本座空耗时间,”沈春眠紧张道,“不如早些去将你的沈温如救走,本座大发慈悲饶你二人一命,你倘再如此,本座可就不客气了!”
不曾想,那江逐风不但不为所动,甚至还飞身从那道裂缝中穿过,紧接着便再次来到了沈春眠面前。
他面色怪异,语气低沉:“不该是这样的——你究竟是谁?还是说……你也和我一样?”
江逐风将话音停在此处,忽而便不再往下说了。
沈春眠不明所以地向后退了一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来不就是为了救沈温如的吗?”
还不等他回答,沈春眠便立即引了一道天雷,江逐风只觉得眼前强光一闪,原本在他身前的沈春眠便没了踪影。
而此时销骨苑附近。
沈春眠方才仓皇跳楼之际,没留意让苑内的桂树给挂了一下,手臂上被尖细的枝干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吃痛地抱着手臂吹了吹,而后迅速隐匿身形,钻入了小径之中。
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谁能想到原著里出场时不但斯文有礼,还充满正义感的主角攻现在竟能歪成这样?
这也太蛮不讲理了,简直比他还像反派!
沈春眠在小径中左弯右绕,结果最后顺利又绕回了销骨苑。
沈春眠:……
这么大个离恨教,怎么也该立几个索引碑什么的吧?住在这里头的人,真的不会每天迷一次路吗?
正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却忽然听着前头一阵骚动,沈春眠隐约听见符乐在那边大喊大叫的声音,他仔细一听,只听符乐嚷嚷着问:“你这贱人,将我们教主弄到哪儿去了?本护法捉了你一次,饶你一条小命,你竟还不知悔改——来人,将他水火刑伺候!”
沈春眠闻着声,差点没吓了个魂飞魄散。
所谓水火刑,便是将秘法炼制出的毒火点燃,用其温烤着受惩戒之人的脚心,等其烤得焦香冒油,再将其双脚浸入冷泉的冷水之中,最后徒手撕下那层烤熟的皮肤。
因着修行之人不会轻易晕厥,便只能生生忍着这种痛楚,而后施惩人还会在其上抹上迅速恢复的膏药,待其脚上血肉复原,便又周而复始,直到将其折磨得失去人样。
于是沈春眠立即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而后装作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刚回来的样子,缓步慢行从暗处走了出来:“慢着。”
“教主!”符乐瞧见来人,连忙迎将了上来,“方才您屋里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属下实在担心,这才不得不闯入一看,谁知您竟不在屋内,属下还以为……还以为您是让这个贱人给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里竟真含了些许泪光。
沈春眠见状,也不好再训他,只道:“本座只是出去透透气,往后不要一口一个贱人地说话,不好听,显得很没教养。”
符乐这会儿倒很乖地点了点头:“是。”
紧接着,沈春眠抬头向不远处望去,只见方才还与他纠缠的不死不休的江逐风,眼下正被两个才刚引气入门的离恨教徒一人一只肩膀按跪在地上。
沈春眠不由得皱起了眉。
若按照江逐风方才与他交手的实力,对上符乐等人,谁胜谁负简直一目了然,就他那一道剑意,便能将符乐头顶上所剩无几的毛给削秃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主角攻只有在劈他的时候,才战斗力爆表吗?
他可是洞虚之体,半仙之身,不吹嘘地说,他眼下怎么也算得上是全离恨教上下战斗力最高的一位,可他竟然打不过这位连符乐都能轻易解决的人。
这破世界真的就差点快要把“冤大头”三个字涂他脑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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