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行逆施”尤鸟倦,“大帝”丁九重,“血手”周老叹,“媚娘子”金环真!
石青璇很清楚这几人的名字,更清楚他们几个所来何事,这时隔二十年重聚在一起的邪帝向雨田弟子,也分别是逆行派、帝王谷、赤手教、媚惑宗的传人,他们找上门来索要的正是按照他们的认知中应该在她手里的一样东西。
可事实如何石青璇清楚得很。
不过她没想到,这个只是在大儒王通的宅邸中与她有过琴箫合奏之缘的祝公子居然会选择跟上来。
现在她这一指轻点在她的箫上,似乎并不希望她插手此事的样子,竟然是要当先对敌。
时年可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号,她只知道这四人之中除了那个青衣服的丑东西看起来耐打一些之外,其他的三位看起来相貌衣着迥异于常人,却实在不能算得上是什么人物。
“祝公子当心,尤鸟倦位居魔门八大高手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石青璇话音未落,那方才出现之时像是骤然出现在空中,而后砸落在地,轻功摆明了不是寻常路数的青衣人,已经将这快如疾电的突进速度用在了抢攻之上。
时年的折扇凌空在指尖甩出了一道弧线,仿佛早有防备一般挡在了尤鸟倦的路上。
好一派少年公子的风流气度。
这简单的动作中,尤鸟倦已然发觉这公子绝不简单。
对方看起来是在耍帅地张开扇面拦路,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实则还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扇面骤然由立起转为横扫,从这青衣公子的袖中甩出的飞刀仿佛在一瞬间化作了扇面边缘的利刃。
寒光如雪,刀气纵横。
尤鸟倦的江湖经验应付此等特殊情况不在话下,他飞快地点地后撤,却发觉时年的飞刀已从扇面之后掠出,远比他退出去的速度要快。
他飞快地旋身,任由当先发作的飞刀穿过了他那比身形要宽大得多的青衣,而也正是这一转身之中,他背上的独脚铜人迎上了时年的另外三把飞刀。
这独脚铜人或许并不只是铜,飞刀的刀芒掠过在那只足可以当做兵器的独脚上,划开了三道火星飞溅的划痕,却依然没将这雕像给打个四分五裂。
几乎在同时,彼此之间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却也意识到石青璇的这个助力是个强敌的另外三人也出了手。
帝王谷的大帝丁九重最醒目的特征,便是他头顶那个帝皇专用的冕板冕旒皆有的通天冠,身上却穿的是件劲装,看起来格外不搭调。
时年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经济状况不足以支撑他连带着衣服也换上帝皇龙袍。
但现在他朝着时年握扇的右手而来,倒是还有几分气概。
而周老叹身着僧袍却丝毫也不像是个出家人,他那厚唇突出如鸟啄,生在一张下巴鼓勾的大圆脸盘子上,人如矮树,还是一颗着了火的矮树,脖子上更是挂着一串鲜红的血珠。
石青璇看时年的左手在身后摆了摆,示意她不必出手,这才在周老叹以仿佛□□蓄势之法蓄力,血掌朝着时年暗袭的动作中,并未出招阻拦。
而四人之中的女人,也便是那位媚娘子金环真,仿佛是怕自己动手慢了片刻便要亏本一般,也顾不上他们四人先前聚首之时先将彼此都互相损了一通,此刻目标一致得当真像是手足相互扶持的同门一般,也加入了袭击时年的队列。
身着宫装的女子,虽然眼角眉梢已然有了衰老的痕迹,依然看起来像是个只面色苍白了些许的美貌幽灵。
她彩袖轻扬,从袖间搅动的风中纠缠着一股迷离梦幻的熏香气息,眼看着便能先随着掌风的助力,先一步落在时年的身上。
面对四位魔门高手的围攻,时年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三把从独脚铜人的腿上划过的飞刀像是被一种无形的牵制拉拽回了扇面之上。
容颜如玉的少年微垂的眼眸中带着一股漫不经心,扇面横扫,将这一把把宛若青竹美玉的飞刀像是在人面前托举着做了个展示,下一瞬,这三把飞刀尽数破空而出。
石青璇直到此刻才发觉,在这一把把飞刀的末端,悬系着一根几乎让人很难看清样子的丝线。
丝线上灌注的劲气让这三刀齐出如有神助。
也正是这让人猝不及防的出刀,金环真一声惨叫,双肩已经各自中了一刀。
刀刃破体后直穿后方的树干,那无形的丝线她竟然也一时半刻之间难以挣脱,相当于将她挂在了丝线之上。
而这扇面在她出刀之际的翻转中,扬起的劲风将媚娘子拍出的毒雾扫到了丁九重的脸上。
时年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在这本已经能算得上是轻巧写意的抽刀出刀中,她的左手一改负手在身后,像是完全不将面前四个人放在眼里的态势,忽然朝着周老叹拍出了一掌。
正对上的便是他那蓄势而来的血手。
周老叹寄身于齐云观内,正是因为当年惨败于碧秀心之手。
可惜如今碧秀心已死,听闻石青璇已得碧秀心真传,他前来倘若胜了也算是能一雪前耻,现在却有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在此拦路,他如何能不怒极攻心,务求速战速决。
他本就矮胖的身形上生出的两条胳臂,看起来也实在是很像两根粗壮的树干。
饶是如此,在他血手出招之时,这粗壮之手竟然还在血气横行之中像是盘根错节的枝干一般膨胀起来,肌肉扭结出了一种古怪的红色,打出的这一掌卷挟着周遭的气浪,更是透着一股子翻涌的腥臭热力。
然而时年手中飞扇扬袖轻描淡写,左手出的这一掌却势如烈火。
以她如今的内劲造诣,打出的这一掌霸绝人间,天下已经没几个人敢硬接,更何况是这连魔门八大高手之一都排不上,还因为当年的惨败而耿耿于怀,心中怨怒未消心境更加无从谈得上有长进的周老叹。
惊雷之威重击之下,本是一切蓄势得当,在周老叹看来就算不能取了这小子的性命,也要在其他人面前长一长脸的一掌血手,竟然被人以摧枯拉朽的架势破开了掌力。
而后,他的手臂关节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断裂。
那天下横绝的一掌却在得手的瞬间,化掌为爪,看似柔和的动作中,将一股异常森寒毒辣的气劲打进了他本就被击折了的手臂之中,周老叹这下再也无法忍耐这砭骨的剧痛,倒地抱臂哀嚎了起来。
时年一击得手,却丝毫未有松懈。
被金环真的粉色毒雾命中的丁九重逼出毒雾都花费了不少功夫,这点时间里金环真和周老叹已经相继失去了战斗力,他一见这画面,本就因为逼毒变得通红的脸更是因为含怒而愈发涨红了起来。
他突然从口中喷出了一道血箭,以远比天下大多数的暗器都要快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时年飞射而来。
然而这一道看似能命中的血箭射中的却只是个虚影。
前有元十三限的伤心小箭当过她的对手,时年又怎么还会将这一道血箭放在眼里。
她状似无意地将两刀命中金环真后最后剩下的那一刀打了出去,刀柄直击中了丁九重的头颅,将他头顶的帝王冠冕给打碎了,更是将他给打晕了过去。
而她在躲开丁九重的血剑的时候,已轻飘飘地踏足在了尤鸟倦的单脚铜人上。
发觉时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尤鸟倦总算还有点石青璇口中的魔门八大高手之一的模样。
他以蝉蜕之态从那衣服中彻底挣脱了出来,也同样摆脱了背后的巨型铜人,这一瞬间他完全凭借着直觉靠着那上天入地直转的轻功,直扑时年而来。
然而还不等他的五指如刀劈砍下来,一柄合拢起来的扇子的尖端轻巧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上,这看似无比从容的合扇一抵,却在尤鸟倦的感知中无异于含着千钧之力。
他眼前一黑便晕厥了过去。
时年落回到了地上,重新打开了这把折扇。
若非从她袖中伸出的丝线还连接着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站着的金环真,她甚至看起来不像是有动过武的样子。
“倘若这便是石小姐需要料理的事情,那么如今已经解决了。”她开口之时微微侧过身,朝着石青璇点头致意,更有一派花间闲游的风雅。
“这几位恶人败在祝公子的手上,不知道祝公子打算如何处理他们?”石青璇走上前来问道。
她依然带着那个看起来格外可笑的假鼻子,但她这声调之优美,眼神之清冽,足以将这看似致命的缺陷给掩盖住,时年倒是觉得她还不如别把这个易容得特征弄得这么明显。
而她在见到了时年的本事后也依然保持着一种让人觉得涵养极高的冷静。
被如意兰花手的气劲直击命门的周老叹,在听到石青璇的那句话后想都不想便要逃命,却忽然背心一痛,又被时年打中了穴道。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跟尤鸟倦和丁九重一般直接被打晕算了,起码不至于在现在恨不得没有那条手臂的剧痛中遭受折磨。
“不知道石小姐可否告知这几人的身份?”时年问道,“方才只听石小姐说那个青衣服的丑东西是尤鸟倦,另外几位是?”
还被挂在六戊潜形丝上的金环真忍不住愤然出声,“你竟不认得我们?”
时年抬眸下有没有想过,你们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金环真一噎,她觉得比起他们这四人联手居然还被一个年岁比他们小这么多的后生给制裁了,现在的这句话对他们的伤害要更大一些。
他们四人彼此看不起,互相仇视,正是因为谁都将自己视为邪帝的最终传人,只要从石青璇的手中夺得邪帝舍利,便能成为下一任的邪帝,谁成想,他们这些在江湖上早早成名的邪道人物非但成了这青衣少年的垫脚石,更是在对方这里没个姓名。
就连石青璇这心境平和放旷之人都忍不住轻笑了声,她替气得说不出话来的金环真和倒在地上的另外三人回答道,“祝公子应当知道当年归隐潜修道心种魔大法的向雨田?”
事实上时年并不知道这家伙是谁,就像时年现在也只知道魔门的八大高手中有阴后祝玉妍,邪王石之轩,还有个刚被她打晕在地尤鸟倦,其他的是一个不知,但在她那张脸上却没展露出分毫是个对江湖事知之甚少的模样。
而是异常平静地点了点头,“自然。”
“祝公子已经涉足此事之中,青璇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这四人正是邪帝向雨田收下的四个徒弟,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和眼前这金环真,”石青璇说道,“邪帝向雨田到底是在修炼道心种魔大法的哪一步出了错已经无从可考,只知道他在死前总算意识到,自己收的这几个劣徒在他死后将会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所以他对这几人做出了个约束,如若这几日不曾得到邪帝舍利,便不能开宗立派,所以逆行派、帝王谷、赤手教、媚惑宗在如今也并不能算是有正式的宗派之名,而他早在暗中将这邪帝舍利交给了一个他觉得合适保管的人,但此间又生出了些变故,总之这四人得到的消息便是邪帝舍利最终落在了我母亲的手中。”
“尤鸟倦纵然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却也只是位居末流而已,纵然知道东西在我娘手里也不敢来抢,只能等到她过身之后才敢来此。这四人的秉性极劣,祝公子便是取了他们的性命,江湖上也只会有人拍手称好而已。”
时年却轻轻摇了摇头。“比起杀了他们,我有个更有意思的惩罚。”
石青璇寻了个地方,更换了个伪装的方式后,出来便看到了一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画面。
尤鸟倦等人已经从昏迷的状态中醒转,但他们现在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石青璇看得见,密密匝匝的近乎无形的丝线从时年的袖中延伸而出,几乎将这四人完全化作了自己的提线木偶。
于是这四人意识清醒,却不得不给她当了个抬轿的轿夫,随着她以真气拨弦间六戊潜形丝的运转,操纵着四人行走。
斜撑着胳膊靠在滑竿座椅上的青衣公子眉目含笑,带着一种让石青璇觉得或许可以称之为天真而残忍的神色。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四个本是魔门中地位显赫的高手,现在像是玩偶一般亦步亦趋地行动。
石青璇这才陡然意识到,“祝公子”此等做派,虽有音律之中的佛性——
不对,这跟她那个通过研究佛理创出不死印法的父亲何其相似!
只是她年纪更小,神态更加自由散漫,眼神要看起来也要干净得多。
或许还有的救!
石青璇极力压制着自己收拢起掌心时候心头那有些不妙的预感,“不知道祝公子多了这四个轿夫打算做些什么?”
“人生在世非要何事都讲求一个清晰明白的目的吗?”时年歪过头来璨然一笑。
“那不知祝公子可有兴趣随青璇入蜀一趟。公子音律已天下独步,青璇若要与公子的琴箫合奏更进一层境界,恐怕已不是这一支洞箫能相配的了。”
石青璇朝着她发出了邀请,而蜀地,正是石青璇的隐居之地。
时年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她等的就是石青璇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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