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吸尘器清理房间的凌月余光瞟到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她走到柯霜的梳妆台前,捏起了一个带着流苏的金色发夹,这个发夹的齿很稀疏,不是用来夹直发的,所以不会是柯霜的。
她举起发夹,对着镜子在自己额前的头发上比了比,果然,金色发夹和黑发一点都不相配。
那么,这个东西会是谁的?
又是什么情况下,才需要解下发夹呢?
她放下发夹,走到柯霜的床前,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枕头。
阳光下,一根栗色的长发,紧紧缠在枕巾上。
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她去接小姐,小姐带到车上那陌生的香味,闻起来像是祖马龙的小苍兰,应该是那个叫时傲竹的女人身上的。
而现在,小姐的床单枕巾上,似乎还隐隐有着那种小苍兰的余调。
她用粘毛器把床单滚了一遍,把床单被罩枕巾全部扯下来塞进洗衣机,想了想,把被芯和褥子床垫也全部晒到了阳台上。
然后她站在阳台上,十指掐住栏杆,捏得指节发白。
那个女人,原来已经到过这里了。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
她忍不住开始设想,那个女人是如何堂而皇之进门,如何勾引纯洁无瑕的小姐,甚至于把小姐带到自己家胡作非为。
这里是只属于她和小姐的乐园,她凭什么登堂入室?
她回望了一眼,总觉得房间看起来到处都那么肮脏,浸染了外人的气息。
然后大门响了一声,她抬头去看,发现是小姐的车回来了。
车停稳之后下来两个人。
林梦琪亦步亦趋跟在小姐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前厅。
凌月不想下楼去,她害怕看到小姐最近的神情。就像林梦琪说的——她的眼里有星星,也许,是被那个女人点燃的也说不定。
磨蹭了一会,把新的床单铺好,她才慢慢走下楼去。
“阿霜,你到底怎么了嘛,你别吓我……”还没下楼,她就听到林梦琪的声音。
凌月慌忙快走了几步,走到沙发前。
柯霜仿佛一棵没有呼吸的植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两眼失神。
凌月吓了一跳,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她又转过头去看林梦琪,“你们不是去逛街吗,这是怎么回事?”
林梦琪也快急哭了:“刚才下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呢,阿霜,阿霜!”
“……嗯?”柯霜总算有了反应。
“你像丢了魂一样,怎么了嘛?”林梦琪看她终于有了反应,眼泪也盈眶而出。
“我没事。”柯霜揉了揉额头。“凌月,你送她回去吧,我有点累,上楼睡会。”
凌月张了张嘴,看着小姐游魂似的上了楼,对林梦琪说:“走吧,我送你回去,等会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柯霜上楼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得整洁一新,连最后一点姐姐来过的痕迹都没了。
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住,把幕布放下来,又点开那天的那部电影。
听着女主角圆润甜美的嗓音,她好像稍微安心了一点。
那天她身体不舒服,刚看了一点就睡着了,今天认真了看,就发现剧情比她想象得更有趣。
女主角痴恋一个男人,通过各种方法与他在舞会上调情,结果一夜梦碎,对方解释道,那些所谓的暗示只是出于礼貌,自己已经有了婚约。女主角大哭着控诉,在他面前尊严全无。
柯霜瞬间有些晃神。
她这些天对姐姐做出的那些事,难道在姐姐眼中,就像是电影里始乱终弃的那个渣男做的事一样?
影片里的女主角哭得十分凄惨,她说了一次又一次“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柯霜关掉电影,走到床边拿起那个金色的发夹,心中酸涩非常。
姐姐要生气也是应该的,是她说出来的话太过分了。
必须要去道歉,就算姐姐再也不原谅自己,她也会把话说清楚。
可是柯霜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无端的恐惧,万一姐姐特别生气,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怎么办?万一姐姐一怒之下辞职,那自己该到哪里去找她呢?如果她们就这么回到人海里,是不是就永远遇不到了?
那种狗血的剧情一一在柯霜心里上演,她忍不住跑下楼去,想要在无可挽回前找到姐姐。
*
时傲竹手下键盘敲得飞快,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她每次特别烦躁的时候就会拼命工作,这样好像可以让她的焦虑好一些。
“你怎么了?”简苍海给她端了杯咖啡,柔声问道。
自从时傲竹下午回来,脸上就再没了笑容,简苍海就坐她斜对面的工位,所以非常清楚。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却猜不出来。
时傲竹抬头勉强一笑:“谢谢,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要不你先下班,其他事我帮你善后就是了。”简苍海提出一个提议。
时傲竹摇摇头:“没事的。”
简苍海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返回了工位。
直到六点,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时傲竹居然还不动,简苍海有些不懂了,她到底是累还是不累?
于是简苍海也不走,就坐在原位等着她。
渐渐人都走完了,打扫的阿姨没有发现两人,直接把大灯都关了,黑暗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面前的电脑光线。
简苍海坐在座位对面,托着腮盯着时傲竹看。
时傲竹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几乎不眨一下。
简苍海开始有些好奇她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了。她们部里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紧要的工作才对。
但是没过一会,简苍海的思绪就回到了她的脸上。
时傲竹的眼尾有些微微向下,这就让她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但她眼睛右下角那一颗小小的泪痣,又让她的眼神里平白多出一丝妩媚勾人。
如今,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简苍海关掉了电脑,走到时傲竹工位边,想要提醒她别用眼过度。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时傲竹根本不是在工作,她手下接连不停,居然是在玩单机数独。
她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下时傲竹的肩:“休息一下吧?”
时傲竹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才发现简苍海居然也没走,她玩游戏玩进去了,根本没有发现。
“苍海姐,你……”时傲竹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现在几点了?”
简苍海说:“九点,你再玩下去大楼就要关门了。”
时傲竹“啊”了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们快走吧。”
“没关系,还有时间。”简苍海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说:“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看她的姿态无比郑重,时傲竹也坐正了:“你说。”
“傲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一点,知道吗?”简苍海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眼睛,说:“你看,你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折磨自己。”
本来想否认,可是如今,时傲竹也不知道该跟谁倾诉好了。
于是她紧皱着眉问:“苍海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错误的开端是不是只能通往错误的终点?”
简苍海也愣住了。
眼前的时傲竹红着一双眼,简苍海从来都知道时傲竹是漂亮的,但是这种脆弱的无助感,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接近她,触碰她,甚至……把她抱在怀中。
她的手刚探出去,外面管理员大爷就用手电筒晃了晃办公室,问:“你们还不走啊?”
简苍海如梦初醒,缩回了手说:“我们先走吧。”
两人开车到了楼下,时傲竹目送她离开之后刚要上楼,就看到旁边的草丛那边似乎坐了一个人。
她走过去一看,居然是柯霜。
柯霜抱着头孤零零地坐在花坛边上,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她那双小兽似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身上竟然还穿着白天那身衬衫短裙,夜凉风大,她的裙摆被吹得皱巴巴的,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见时傲竹走过来,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姐姐。”
时傲竹从未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这还是那个进门就要洗澡换衣的孤高大小姐么?
她心中一痛,不由得开始自责,刚想问她要不要紧,突然想起自己下午说的话,一时语塞。
只是熟人而已。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绷起脸朝柯霜伸出手:“先起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时傲竹从未对别人这么寡言而直接,更别提她的声音冰冷而无情,简直像是要把过去的一切全盘否认。
柯霜被她冷淡的语气所慑,神情瞬间有些苦涩,原来姐姐对待陌生人竟是这么不留情面。
她想起以前姐姐在她面前羞涩可爱的样子,心中隐隐升起一种隐秘的欢喜,也许姐姐是喜欢她的,不然那时候怎么那么温柔?
但是瞬间冷风就把她拉回现实,不管之前姐姐对她多好,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抬起头说:“姐姐,我来这里是想找你谈谈,不要因为误会而……”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时傲竹打断她。“如果你是想来说这个的,就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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