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森鸥外连续两个月没能见到時枝溯的面儿。
他本以为考察之后就是入职,可现实狠狠告诉他——
哈哈!没想到吧!我溜啦!
……
森鸥外嘴里咬着一支不太好吃的棒棒糖,靠着灶台在搅拌锅里的饭。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靠什么都不能靠時枝溯。谁能指望時枝溯呢?两个月,两个月他已经得到了老首领的些许信任,与几个地位不错的成员混了个面熟,不至于被揣测误杀。
两个月。
時枝溯不见踪影。
“林太郎,外面有人来找哎……”哭唧唧的爱丽丝小姐从沙发垫里探出头来,微红的眼眶边边上还带着一些湿润的泪意。
嗯,只是因为吃太多糖果,最后一根棒棒糖被抢走了而已。
森林太郎——这个抢小孩子糖吃的中年男人,闻言放下手里的厨具,看着锅里可能是一种粥的稠状物,叹气,“可是我们的晚饭马上就好了——唉,果然还是工作要紧对吧?”
“可恶的林太郎。”爱丽丝小声嘟囔,但还是跳下沙发,跑去给客人开门。门外并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和喊叫,应该不是附近的混混打完架过来治疗。爱丽丝心想,会是谁?港口mafia的成员?首领又有什么麻烦事了?
她去开了门,扭扭捏捏的样子故意将她和森鸥外之间的小矛盾摆出来。
很适合用来让人放松警惕不是吗。
“……”
但爱丽丝看到门外的人,一时间愣住了。
两个月——
两个月啊!
“時、……先生。”爱丽丝茫然。
——
森鸥外感觉到一丝不可置信。
起因就在于老首领的又一次发病,前来接他的港口黑手党里,站了个他们格外熟悉的人。
時枝溯。
爱丽丝乖乖巧巧的打开门,询问他们的身份以及来意,并告知:“爸爸正在做晚饭……”
她没有说出時枝溯的名字,只是一个音节,除了時枝溯也没人听清。
于是粉发的这位“先生”露出个笑容,好像哄孩子似的格外温和:“有一些工作要麻烦他,小小姐能叫他出来吗?”
爱丽丝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就感觉,自己这种异能力生命体也会竖汗毛啊,真神奇。
“好、好的,您稍等!”
于是乎,当森鸥外见到了時枝溯,以及他身后的一众港口黑手党成员时,他有一种明悟。
这种明悟在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坐电梯到达最高层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窗外晚霞灿金明媚,窗内有个可靠的人。
真好啊,不用孤军奋战。
森鸥外几乎快要流下感动的泪水,但幸好他足够敬业,演技也足够好,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带着点憔悴和焦急的表情,经过了门口守卫的检查,进入了老首领的办公室。
脚步匆匆间,森鸥外余光瞥见時枝溯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甚至没受到安全检查!
他这两个月做了什么?
首领信任他到了如此地步?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脚步急匆匆地走进了老首领的卧室。
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盖着柔软的白被,眼睛瞪得极大,眼珠深深地凹陷进去,红血丝与眼角皱纹都十分明显。
他满脸皱纹,皮肤也都是干燥的褶皱。時枝溯却安静地走到了首领另一侧床边,这宛如监视医生的一般的行为,恰好将時枝受首领信任的信号传递出来。
時枝溯做了什么?怎么做到的?森鸥外对这一点没什么思绪,他却注意到首领与時枝溯的对比,心中浮现出一些冷的嘲讽之意。
这两个年龄指不定哪个大,外表看起来却如此明显……堪称残酷的对比。
他低下头,安静地为首领诊治。尖利的针头刺破他干硬的皮肤,药水顺着老去粘稠的血液流遍身体。
在老首领的情况渐渐安稳下来后,森鸥外保持着安静,退出了这个房间。
時枝溯没有走,他还留在那里,只是微微偏过头来,对森鸥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啪。
门被关上,那笑容也被藏进了房间里。
時枝溯收回视线,室内变得极为安静,只有床上的老人破风箱似的呼吸声。于是他的笑容也浅淡下去。他无所事事地在这间房间里转了几圈,打量了一会儿这里的陈设布置,等琢磨到了有些无聊的地步,然后才推门离开。
办公室外的守卫与他打招呼:“時枝先生。”
“嗯。”他没什么精神似的应了声。“好好站岗哦。”
“是!”
几个守卫目送着時枝溯乘上电梯离开,心里头八卦的想法蠢蠢欲动,但谁都不敢出声,更不敢真的去八卦。
能在港口黑手党混到这里的,都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何况连他们几个在首领跟前值班的都不知道時枝溯干了什么,这种危险程度,最好当自己是瞎子聋子毫无好奇之心。
他们看着电梯合上门,下行的符号一路跳动。
楼下,時枝溯出了电梯,先去找了个文职办公室蹭上一杯茶水。他专意找了那种财务方面比较富足的部门,茶叶自然也用的极好,至少还挺合他口味,颜色不深不浅的茶水极为有效的安抚了時枝溯烦躁的心情。
“谢啦桥本小姐,我先走了。”時枝溯跟帮忙倒了茶的同事挥挥手,转身离开这里。他特意绕了一圈,然后明目张胆地进了森鸥外的医务室。
時枝溯关上门,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室内,森鸥外放下手里的笔,看向他。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時枝溯又叹了口气。
“医生,不要紧张。”
“当然……時枝先生。”森鸥外露出个笑来,他此时显得格外老实,格外憨厚,一个本分且不会追究原因的医生。
最适合给这种组织做事的医生。
全然没有两个月前在時枝溯家里的狡猾模样。
時枝溯叹为观止,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他这个样子,才想到他们两个在港口黑手党内部都是会被盯着的类型。
黑手党。
麻烦的工作。
于是他思考了一下,走到森鸥外桌前,找了个凳子拖过来坐下,说:“医生……森医生。”
他也演。
他演了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金丝雀。
“森医生能帮我开一些预防感冒的药吗?”
“当然,您这几天不舒服吗?”森鸥外重新拿起了他刚刚放下的笔。
朴实无华的黑色签字笔在纯白的纸张上留下一点痕迹,破坏了纯粹的画面。
“嗯?也许,只是有些鼻塞,还没有到生病的地步。”
時枝溯鲜少见到他这个样子,因此略有些感兴趣。
但他不忘剧本。
“森医生觉得应该用什么药好呢?”
“只是鼻塞的话,吃一点预防感冒的药就好了,平常要注意一些。”
森鸥外笑着说道。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给您拿一盒药?”
“好,谢谢森医生了。”
時枝溯点点头,看着他站起身从身后的药架子上拿了一盒包装简单的药品,递到自己手上。
“那我就先离开了,晚饭还没有吃,现在去补个晚饭。”
他笑着说道,随手拿起药盒塞进外套口袋里,起身走出房间。
关上门后,時枝溯打了个喷嚏。
他狠狠揉揉鼻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叹气:“为什么我也会感冒……鼻子要不能呼吸了。”
“……”
“话说我怎么感觉森鸥外怪怪的……”
这一句超小声。
……
時枝溯走后,足足十几分钟,森鸥外才猛然轻松似的松了口气。
他完全不知道時枝溯在想什么,即使是拿生病当幌子,也太肆无忌惮、明目张胆了吧?
森鸥外不知道時枝溯是怎么混进港口黑手党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深得信任。
但是!
看看他刚刚的表现!他在演戏!演得极其敷衍!
森鸥外就像两个月前,在港.黑门口值班的那位守卫一样,被時枝溯的敷衍狠狠震撼了!
森鸥外呢喃:“感冒……也要秋天了呢。”
他的心计一向不错,阅读理解也不在话下。
帮他开药,指的是询问接下来的行动。
只是鼻塞却没有感冒,说的大概是他到了首领身边却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或者——从今天的听闻来看,他应该还没有正式加入组织。
接下那合药,这说明時枝溯明白了他的意思,会安静蛰伏并获取信任。
真是令人感动。
这样一位能力强大的好队友!
……
另一边,時枝溯下了楼,又在一楼大厅的接待那边要了杯水。
他跟一楼的这位前台小姐混得不错,在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来找她唠唠嗑喝喝茶。
这位前台小姐人长得漂亮可爱,对一些八卦时尚也了如指掌。
在時枝溯这两个月混进来之后,她也给了時枝溯一些着装建议——比如不想穿一身黑的话该怎么办之类的问题。
现在他去借了杯水,又拿出了口袋里的药盒。前台小姐有些担心:“時枝先生感冒了吗?”
“啊,是有一点。”時枝溯又打了个喷嚏。
“不怎么严重,就是今天有些鼻塞,刚刚又开始打喷嚏……”
“那要好好休息呀。”前台清水小姐嘱咐道。
“我会的。”時枝溯笑了笑,把一次性杯子捏扁扔进垃圾桶,“我先走咯——明天见。”
“明天见!”
時枝溯把剩余的药装进口袋,在楼下转了一圈去了另一栋大楼。
他要等织田作之助下班。
是的——就是那个,在港口黑手党监牢里遇见的织田君。
時枝溯难以描述,当织田作之助知道他在那之后仍旧加入了港.黑,甚至就在老首领身边的时候,那种表情。
他形容不出来,干脆不再细想。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两个人倒是经常来往。织田作之助只是组织的基层人员,也不会有人因为他们的往来而猜忌什么。
这个关系就一直维持下来了。
而今天——
他和织田作之助约好了,下班之后一起去吃他强烈推荐的咖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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