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九年三月十八


    今日是康熙皇帝的万寿节,虽然皇上自己说不必大办,但身为儿子还是得入宫赴宴为父祝寿,只是如今府上福晋与侧福晋月份都大了,尤其是福晋即将临盆,他身为王府的主心骨,这时候不亲自盯着点,终究是不放心。


    “苏培盛,给皇阿玛的寿礼都可还妥当?”


    他身后一面目和善的公公上前一步,“爷,都好着呢。”


    “福晋与侧福晋那边今日情况如何?”


    虽然府上有两位侧福晋,但苏培盛心中清楚王爷问的是扶风院的年侧福晋,而非清鹤院的李侧福晋。


    “今日倒还算好,福晋院儿里的人来回话,说福晋胃口比昨日要好一些,侧福晋那头大夫也回话了,一切无恙,安胎药也照常开着。”


    雍亲王胤禛点了点头。


    “福晋毕竟都是年近四十的身子了,怀着孕总是要更辛苦些,反应比寻常妇人厉害,胃口尤其弱,你替本王多看着点,有什么事尽早禀告。”


    福晋与他少年结为夫妻,一路相伴至今,也有二十年了,自从十六年前弘晖没了之后,福晋一直没能再有孕,他从一开始的期盼到后来逐渐不抱希望,谁曾想突然又有了。


    连他那几个兄弟都发自内心的感到惊奇,尤其是老八,眼中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要不是他们俩关系不算好,胤禛甚至怀疑老八他可能会厚着脸皮上门来跟自己讨教。


    “是,奴才都盯着呢,爷,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该进宫了。”


    “嗯,走吧。”


    只是这人刚走到门口,还没出去呢,后院里的人就着急忙慌的追了过来。


    “王爷!福晋...福晋发动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向冷静自持的雍亲王突然心口猛地一跳,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苏培盛,你带着寿礼去宫里禀告一声,就说福晋临盆,本王不便离开。”


    “嗻!”苏培盛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该怎么行事他心里有分寸。


    福晋的院子此时虽然人来人往,却不显得凌乱,可见她平日里对手底下人的□□颇为用心。


    到底是生过的,乌拉那拉氏此时正由身边得力的蕙嬷嬷扶着在寝殿里来回走动,多活动活动,待会儿生起来更容易些。


    乌拉那拉氏样貌端庄,性格要强,平常极少露出个人的情绪,如今在生产之际,难得多了几分脆弱。


    “爷呢?可是已经出门了?”


    蕙嬷嬷回答道:“已经让人去前院通报了,福晋安心。”


    乌拉那拉氏没有再说话,旁人听见她这个时候问起王爷,只会觉得她是在意夫君的宠爱,实则不然,她不过是担心王爷不在府中,府里那些女人会动了歪脑筋。


    她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有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这是她的亲生孩儿,若有人胆敢伤害她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孩子,别着急,额娘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地带到这世上。”


    乌拉那拉氏在阳光下抚摸着腹部的神态极温柔,恰好被走进来的雍亲王看了个正着,他脚步一顿,心中对发妻的怜惜溢满胸怀。


    “云苓。”


    乌拉那拉氏眼神一滞,王爷已许久没有唤过自己的闺名了,如今她有了这个孩子,孩子需要阿玛,她这个做母亲的原先不受宠都不要紧,如今却得为孩子多做打算。


    她眼眸轻抬,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神态柔和,倒是更显气韵,披散着头发未着妆饰,更多了几分清新自然的美感,雍亲王突然在心中想着,从前怎么没发现福晋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不怪雍亲王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她平日都是穿戴整齐,仪态端庄,恪守规矩的模样示人。


    “爷。”乌拉那拉氏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她察觉到身下的异常,强撑着露出笑脸。


    “请王爷移步,咱们的孩子正着急出来呢。”


    蕙嬷嬷看见地上的潮湿,赶紧扶着主子往床上走。


    雍亲王大步走过去将妻子打横抱起,轻轻地放下。


    稳婆一拥而上,将他挤了出来。


    蕙嬷嬷这才对他说:“王爷还是在外间等着吧,免得产房的血腥气冲撞了您。”


    等雍亲王离开后,乌拉那拉氏才彻底收回心神,专注于生产。


    雍亲王瞧着里头也没个动静,只隐约听见福晋的闷哼,就连稳婆的声音都比她要大,他回忆起方才抱起福晋的手感,太轻了,她肚子里还有个足月的孩子,真是难为她了。


    一阵挤压过后,昭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光明,但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身边一片嘈杂。


    突然被拍了一下屁股,真疼,他哇的一声哭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疼痛了,克制不住的啼哭。


    婴儿被擦洗干净之后,由蕙嬷嬷抱着递到了王爷跟前。


    “恭喜王爷!福晋生了个小阿哥!”


    刚刚走到门口的侧福晋李氏攥紧了手里的绣帕,携伴而来的钮祜禄氏与耿氏正好瞧见了,二人相视一眼,静默不语。


    雍亲王见嫡子生的白白胖胖,心生喜爱,身体强健最好,如此便不易夭折,与他的父子缘分也更深一些。


    “好!赏!福晋院儿里的个个都有赏!”


    她们几个大老远就听见王爷惊喜的大笑声了。


    钮祜禄氏虽然也有儿子,但心思却不多,李氏就不一样了,她的儿子是王爷的长子,如今有了嫡子,长子的分量就没那么重了。


    钮祜禄氏与耿氏微微福身。


    李氏扫了她们二人一眼,没说什么,率先进去了。


    “恭喜王爷。”


    李氏带着笑脸走到雍亲王的身边。


    “王爷,小阿哥得让乳母抱下去喂奶了。”蕙嬷嬷防备着李氏,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小主子受到伤害。


    雍亲王赶紧将孩子递给等在一旁的乳母。


    “快去快去,别饿着本王的小阿哥了。”


    李氏连孩子的脸都还未看清,尴尬地立在一侧,这时钮祜禄氏与耿氏同时走了进来。


    “恭喜王爷。”


    空气里的脂粉味太浓,昭昭不太喜欢,哭的厉害,雍亲王好容易中年得到这么一个嫡子,皱着眉。


    “嗯,行了,福晋刚刚生产完,这会儿身子疲累得很,你们恭贺完也回各自院儿里吧。”


    “是。”


    雍亲王踏入收拾干净的寝殿,握着发妻乌拉那拉氏的手。


    乌拉那拉氏悠悠睁眼,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寻找孩子。


    “孩子在乳母那儿喂奶,本王抱过了,四肢有力,将来一定是个英武的巴图鲁。”


    乌拉那拉氏温和一笑,“小阿哥还小呢,王爷就看出他长大后的模样了?”


    “云苓,弘晖去的早,本王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嫡子了,本王要感谢你。”


    乌拉那拉氏想起自己十六年前早夭的长子红了眼眶。


    蕙嬷嬷心疼地劝说道:“福晋刚生了小阿哥,可不能哭,免得落下头疼的病根。”


    雍亲王有些尴尬,心中歉疚。


    “是本王不好,不说了,咱们的小阿哥身体强健,等他满月,我会请皇阿玛为他赐名。”


    乌拉那拉氏心头一动,皇室有规矩,幼子须年满一岁才能起名并入玉牒,满月便赐名,除了皇长孙弘皙,再没有旁人能得此殊荣了。


    若是换做旁人的孩子,乌拉那拉氏定然是要劝说王爷,不可过于引人注目,但如今换做自己年近四十才得来的小阿哥,再怎么宠他都不为过。


    “那妾身先代小阿哥多谢王爷怜爱了。”


    “方才本王瞧着小阿哥似乎不喜胭脂气味,一闻见李氏她们身上的味道就哭闹的厉害,故而将她们都打发回去了,等你休息好了再让她们过来。”


    乌拉那拉氏轻笑,“王爷当真是爱子心切,妾身知道了,既然小阿哥不喜香味,那就别在他的屋子里用这些了,他那些个近身伺候的人,妾身倒是早早提点过了,平日里都是不上脂粉的。”


    “难怪那小子不排斥乳母,一抱他就过去了,你心细,咱们的嫡子自然是要注意些。”


    夫妻两个难得有这样温馨的独处,往常他们大多是在一起讨论正事,其实雍亲王是最喜欢性格温柔的女子的,乌拉那拉氏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单看自入王府便几乎独占宠爱的年氏就知道了。


    此时对话中的主角小阿哥昭昭正在乳母的怀中进食,吃饱之后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王爷大肆赏赐的消息瞬间在后院传遍了,另一位正在待产的侧福晋年氏在自己的扶风院淡定地喝着一碗银耳莲子羹。


    “小姐!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啊!”她身边的陪嫁侍女慧秋有些沉不住气,毕竟她家小姐与王爷情深似海,满人都看重嫡子,如此一来,福晋那边势必就会分走王爷的关注。


    “福晋为人慈善,就算有了嫡子,也不会霸占王爷的宠爱,你何须这样着急?”


    “可是嫡子将来就是世子,那小姐你的小阿哥怎么办?”


    年氏如今已经有孕六个月了,她的身体不算好,孩子在腹中前三个月好几次都差点没了。


    “我不在乎那些,只要王爷待我好就行了,我相信王爷与福晋不会亏待我的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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