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赐站在楼梯间里, 不怀好意地微微歪着头。
接着,他将手从兜里抽出来,一步, 一步,向许栀靠近。
许栀这才发现,他很高,把身后透过窗照进来的日光都全部挡住。
逆光的角度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像加了噪点的老照片, 不太看得清五官,黑眸也匿在阴影里, 可他眼底疯狂闪烁的光连阴影也无法掩盖, 轻勾唇角盯着她的样子仿佛一只嗅到血的恶犬。
许栀心跳加速,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到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脚尖擦过地面往后挪,发出轻微声响。
直到,脚跟抵住墙面。
她慌张移开与他对视的眼睛,垂下眸, 不去看他, 迫使自己冷静一点。
可当抬头那一瞬,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她心脏又再次狂跳起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 又仿佛是害怕,她分不清。
只知道, 他离她太近了……
陈赐将她慌乱的模样尽收眼底。
“你好像很紧张?”
头顶落下男生低沉的嗓音, 带着一点微哑的磁性, 不起不伏的语调听着却莫名染上一种危险的味道。
许栀深吸了一口气,抵着墙面的双手收紧成拳,颈线高高绷起。
过了会儿, 她似乎冷静了下来,一双黑眸透着冰凌般的冷意。
“你听到什么了?”
她冷声问他。
“全部。”
许栀的眼神又冷了一分。
陈赐看着她这般神情,唇畔的笑意却愈发的深。
他喜欢她这个与平日里乖乖巧巧完全不同的样子,也喜欢她用这样与看旁人不同的眼神看着他。
最好只看着他。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好兴奋啊。”
他语气带着一点病态的尾调,没办法,他实在太高兴了。
“你有病吧。”
许栀真的觉得他有病。
正常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不应该觉得恶心、厌恶或者再怎么也是惊愕。
他这算什么反应?
虽然他说过“不喜欢太干净的人,玩儿起来有罪恶感”这种话,但之前他的种种行为让她并不相信他这句。
但现在,他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病,放着乖乖巧巧的女生不去喜欢,反而像只发疯又发情的公狗一样盯着她。
他不会真喜欢她这种阴暗人格的吧?
陈赐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我是有病。”
陈赐长颈低垂,双手抬起撑住墙面,将她圈在自己面前,接着继续靠近。
他像是故意的,将动作放得很慢。
少年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一点一点盖过来。
许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他,任由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
她只觉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呼吸停滞,连带身体也无法动弹。
贪餍而沉重的呼吸从耳侧贴上来,那无比炙热的气息慢慢舔.过她的耳廓,像要吻上来。
一声压得低低的声音溜进她耳朵里——
“我就是有病,偏偏喜欢你很坏的样子。”
他散着沙哑的声音,似笑非笑的,像迷惑人心的蛊。
说完,他才懒洋洋地撩起眼帘,目光划过她雪白的颈。
那因为紧张而高高绷起的颈线,看起来脆弱又易折,让人好想咬一口。
可是这时候,被自己圈在臂弯里的少女发出了警告:
“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他这才将目光从她纤细的颈,移到她黑沉沉的双眸上,与她对视。
许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慌乱神情,目光冷得像冰。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控制不住心底那快要涌出来的热意与冲动。
这样的许栀在他眼底就仿佛一只伸出爪子的小猫,很凶,可她依旧只是一只小猫。
又凶又奶的样子,更可爱了。
让人忍不住想再逗一逗她,忍不住想再过分一点。
“如果我不呢?”
他微挑眉,笑意染上薄唇。
许栀垂眸看着他,很笃定地说,“你会后悔的。”
“不会。”
陈赐的语气也很笃定。
此刻已经冷静的许栀终于找回了自我。
她缓缓牵起嘴角,“这么有信心?那我们走着瞧。”
她说这话时,表情像一只逗.弄猎物的猫科动物,神态慵懒戏谑,丝毫不担心猎物会逃跑或者发起反攻,因为她是胜券在握的狩猎者。
看着她这般神情,陈赐他咽了咽喉咙,感觉……
好渴。
他舌尖抵在牙齿上,转了一圈,才哑着声线说,“好。”
许栀瞥了眼他圈着自己的手臂,“那你放开我。”
陈赐想起刚刚她的话,决定现在就要试一试,她要怎么让他后悔。
于是,他故意更挨近了她一点,笑得一脸痞气的问她,“我不放你,你又能怎样?”
许栀冷冷的看着他,目光仿佛在说“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接着,只见她猛地抬腿,膝盖直击他裆.部。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猛击,陈赐痛得立马用双手捂住蹲在了地上。
艹!她暗算!
许栀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赐一副快要痛昏过去的模样,顽劣的扬起嘴角,缓缓吐出那两个字:
“这样。”
她还故意一边笑着看他吃痛的样子,一边慢慢后退着走,倒退到拐角才转身离开。
转身的时候似乎还挑衅的挑了一下眉。
陈赐看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明明还疼得要死,却笑出了声。
很好。
真的很好。
他真的爱死了她这个样子。
这样的她,比站在舞台上的她还要迷人。
如果说那天舞台上的她是山谷里随风舞动的百合,那现在的她就是在月光下肆意盛放的玫瑰,带着满身的刺,将想要采撷她的人扎得满手是血。
这样真实的、鲜活的、锋利带刺的她,更令他着迷。
但按理说,看到曾经那么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变成这个样子,他应该失望。
可刚刚他真的只有兴奋,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现在稍稍清醒了一些后才有了一点其他的情绪。
不过不是失望。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着去到光明未来的女孩变成了个蛇蝎美人,他怎么会失望呢?
他心疼。
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是受了多少欺负才长出这一身刺来。
好在,他的小孩很聪明。
在没有他保护的日子里,她也一定向今天这样狠狠报复了那些欺负她的人吧。
这样很好。
不过,他还是希望她收起身上的刺。
因为从今以后,他会好好保护她。
*
天桥上的风很大。
许栀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加快步伐走回教室。
见她回来,唐伊伊立马转过身来把手靠在她桌上,低声问她,“李诗琪给你道歉啦。”
“没有。”
唐伊伊一脸茫然,“那她找你干嘛?”
“她求我让她少赔点钱。”
唐伊伊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杯子不会很贵吧!”
“呃……”
许栀挠了挠耳朵,“也不是很贵。”
唐伊伊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颤抖,“不会……上万了吧。”
许栀微抿了抿唇,过了会儿才点头。
唐伊伊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她掐着自己人中把许栀送她的保温杯拿过来,“宝贝,上万的东西你也随手就送我啊,我以为最多上百呢。”
许栀笑笑,“万把块钱对我家来说不算什么的,你不要有负担。”
怎么可能没有负担,那负担可大了。
不过唐伊伊知道,她要是说还给许栀,许栀也不会收。
唉,这可真是……
她赶紧喝了两口保温杯里的水压压惊。
喝完她还吧唧了两口,仿佛在回味。
“上万元杯子装的水,喝着好像都更甜一点了呢。”
许栀被她逗笑了。
唐伊伊总是轻易就能让她开怀。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来青城这一趟,很值得。
就算找不到她的牧野哥哥,能交到唐伊伊这个朋友,也很值得。
“谢谢宝贝。”
唐伊伊又过来跟她贴贴。
许栀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亲密,不过她会习惯的。
“对了伊伊,我想问你件事。”
唐伊伊松开她坐回去,“你说。”
许栀冲她勾了勾手,示意她把耳朵靠过来。
唐伊伊乖乖把耳朵伸过来。
许栀悄悄在她耳边问她,“陈赐到底什么背景啊。”
唐伊伊一惊,压低声音问她,“你问他干嘛?你真喜欢上他啦?”
“怎么可能。”
“那你问他干嘛?”
许栀叹了口气,“他可能会找我麻烦。”
唐伊伊明白许栀口中这个找麻烦是什么意思,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你快说啦。”
许栀戳了戳她。
“好好好我跟你说。”
唐伊伊回忆了一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陈赐家好像是我们青城的首富,而且不是一般的富,听说学校体育馆都是陈赐他家捐的。”
听到这儿,许栀微一沉吟,“那你说,如果我家也捐一栋楼,学校会开除他吗?”
许栀这话一出,唐伊伊眼睛立马瞪得像铜铃。
看她这表情,许栀笑笑,“我开玩笑的。”
唐伊伊也当许栀是开玩笑,但她突然收起脸上搞怪的表情,很认真地跟许栀说,“栀栀,听我一句劝,你就算不喜欢他,也别惹怒了他,他家黑白两道都混的,你就是再捐个学校,青中也不可能开除他的。”
许栀微微蹙起眉。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要怎么才能摆脱陈赐?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
这边,陈赐回到教室。
教室里的人都在打闹,他径直穿过围在教室后面的人群回到座位。
他回来第一件事是把窗帘打开。
窗外的光泄进来。
他透过光看向对面。
那个刚刚才给了他一脚的少女,此刻静静的坐在窗边。
美得像一幅画。
他眼神不由得深了深,漆黑的眸子里斑驳着笑意。
以前,他在教室里除了睡还是睡。
现在,他终于有了另一件事情可以做。
“赐哥。”
顾北从后面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顾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
“你在看许栀大美女呢!”
顾北一脸兴奋,但很快他表情迷惑起来,“你看她干嘛?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陈赐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那是之前。”
“之前?”
顾北又再次兴奋起来,“那就是现在喜欢咯?!”
“嗯。”
陈赐很爽快的承认。
顾北立马转头喊了一声,“徐一帆,你名字不用倒着写了!”
“芜湖~”
徐一帆也蹦了过来,“这什么情况?陈赐你又回心转意了?”
陈赐瞥了他们一眼,懒得跟他们多说。
“我说赐哥。”
徐一帆坐到陈赐桌上,“你不会过两天又说不喜欢了吧。”
陈赐看着对面的许栀,淡淡笑了笑。
这次不会了。
这时,对面的许栀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将头转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陈赐笑着,原本也面带笑意的许栀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冷下脸来,然后一把扯过了窗帘。
陈赐先是一愣,而后无奈的轻晃了晃头。
真小气,看都不给看。
“对了赐哥,刚刚潇然姐来找过你。”
陈赐眉头一皱,“她找我干嘛?”
“说是龙哥回来了,叫你晚上一起喝酒。”
陈赐眼帘一掀,“不去。”
说完他就趴下准备睡觉,可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又直起身来。
“宋潇然那边你们没乱说吧。”
陈赐表情有些冷肃。
“我们哪儿敢乱说,潇然姐要是知道了那不早叫人去堵许栀大美女了。”
说起来,顾北也有些担心,“赐哥,你要是真喜欢许栀大美女,这事儿铁定也瞒不住啊,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潇然姐她家可是……”
顾北没敢继续说下去。
陈赐眼眸深了深。
“我会想办法的。”
她绝对不会让宋潇然动顾栀一根汗毛。
陈赐还在思考,头顶上又传来顾北的声音:
“赐哥,你晚上真不去啊,那跟我们去撸串呗,好久没吃了。”
“不去。”
顾北纳了闷了,“你撸串也不去,喝酒也不去,那你晚上干嘛?”
“回家睡觉。”
*
晚上。
陈赐还是一如既往地先暗暗送许栀回家,再回自己家。
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打架那天晚上,他每天都会送许栀回家,哪怕有时候他会出来跟顾北他们喝酒,但只要一到点,不管在干什么,他都会先来学校送她回家。
他说过的,他要好好守着她。
这事儿他没跟顾北他们说,每次只说是出去抽烟。
顾北他们知道他喜欢一个人抽烟,一次性抽的也多,所以从没怀疑过。
他最开始抽烟是因为发现抽烟比吃药管用。
他的狂躁症不是毫无征兆性的发作,一般也是被激怒或者长时间处于烦躁情绪里才会发作,如果烦躁的时候能通过抽烟缓解心情就能抑制狂躁症发作。
自从抽了烟,他狂躁症发作的次数算是越来越少了,今年更是只发作过一次,在他母亲忌日的时候。
他希望那会是最后一次。
从学校到锦园别墅需要走半个小时。
走读生是八点四十五下晚自习,所以一般十点二十之前许栀都能到家,他一般最多再在远处看着许栀上楼打开房间的灯就会走,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他还守在她家五十多米外的一个拐角处。
以前的他只想把她安全送到家。
可现在他有些贪心,他还想守着她睡下。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能陪着她一起睡,在她做噩梦的时候牵住她的手,在梦里也陪着她。
可惜不能,他也只有远远守着了。
十一月的晚风已经是刺骨的冷。
陈赐穿得很薄站在风里,却丝毫不觉得冷,大概是今天实在是太过兴奋。
他一个人坐在车上,想到白天她临走时那傲娇的表情,还忍不住会笑出声来,惹得路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他也不明白,明明许栀笑得又坏又挑衅,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可爱。
在今天之前,他很清楚自己是因为她生得实在太美才会沉迷。
但今天之后,他大概是彻彻底底地栽了。
他喜欢她,从灵魂到皮囊。
爱情的力量真的好强大,竟然支撑他就这样傻傻在寒风里守了两个小时。
他本来想着反正已经这么晚了,他今天也不困,索性守到她熄灯再走,可她一直没有熄灯。
是因为不敢熄灯睡觉吗?
这是他的猜想,他曾经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关灯睡觉,总觉得一关灯就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地下室。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可能要随身携带个强光电筒了。
为了证明这个猜想,他才守了两个小时。
直到一点的时候,他看她家客厅的灯也打开了。
接着没一会儿,他就在她家门口看到了她的身影。
夜里冷,许栀裹得厚厚的,毛绒绒的衣服让她看起来像只白色的小熊。
她还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小脸埋在围巾里,可爱死了。
这么晚了,陈赐也不知道她怎么敢下楼的,于是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远远跟着她。
大概走了一百多米,许栀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广场,夜里有很多摆夜摊的小商贩。
许栀走到一家烧烤摊面前,指了指烧烤架上正烤着的鱿鱼,“老板,麻烦来两串烤鱿鱼。”
此时他已经隔她不远,听到了她甜糯的声音。
他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没想到她看起来那么瘦,竟然是个贪吃鬼。
刚好,他也有些饿了。
他朝她走过去。
“这么晚了还敢一个人出来啊?”
正搓着小手在等烤鱿鱼的许栀听到陈赐的声音,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正插着兜朝她走来的陈赐,眉头皱起,警惕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来这边喝酒。”
他拉开许栀身旁的凳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出来抽杆烟就看到你了,你说……”
陈赐单手撑住下巴,歪着头看向许栀,“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许栀直接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反正他也知道她真面目是什么样了,她也懒得再装。
这小白眼翻得也好可爱。
陈赐觉得自己魔怔了。
他低笑着转开眼,喉结滚动。
过了会儿,他才又开口跟许栀搭话,“不怕像上次那样遇到流氓?”
许栀瞥了他一眼,本来还是不想搭理他的,但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怀里揣着的那个小东西。
那小东西她还没试过效果。
心头突生一计。
他是警告过陈赐的,既然他不信邪,那今天她就要让他后悔。
她眼珠子一转,闷闷地回他,“不怕。”
“陈赐笑了笑,为什么?”
“因为这个。”
许栀摸出兜里的一个小喷瓶,对着陈赐就是一喷。
下一刻,陈赐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他捂着眼睛发出一声猪叫,顷刻委顿在地。
“你朝我喷了什么?”
陈赐捂着眼睛痛苦地大喊。
“防狼喷雾啊,专对付你这种变态。”
“啊——”
陈赐实在是疼得不行,眼泪都出来了。
“许栀我告诉你,我眼睛要是瞎了,我这辈子都赖上你!”
陈赐疼得要命还不忘说骚话。
他这骚话说得许栀以为他是装的这么疼,但看他眼泪都糊了一脸,又应该不是装的。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买的时候好像买的是最强效的。
完了。
她心想该不会真把人眼睛弄瞎吧。
她也不知道这药效竟然这么强,还以为只会让色狼暂时迷一下眼睛制造出逃跑时间。
这时恰好看到这一幕的老板问许栀,“妹妹你那里面装的是辣椒水吧。”
许栀看了下瓶子,上面也没写配料表,只说,“可能吧。”
老板立马催促许栀,“那赶紧送医院吧,不然真的瞎了!”
许栀看着眼前还疼得不停掉眼泪的陈赐,一时也有些慌了,赶紧把陈赐的手扛到自己肩上,“你撑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旁边几十米就是医院,许栀扶着陈赐快步朝医院走去。
陈赐的眼睛还因为受了刺激留着眼泪,但已经没有刚才的那种刺痛感。
他微微睁开眼,被泪光淹着的模糊视野里,依稀能看到许栀雪白的侧脸。
她的睫毛真的好长好密,在这么模糊的情况下也能看到卷翘的弧度。
他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草莓糖果的味道,有点甜,又很清新。
好香。
下颌不自觉收紧,他咽了咽喉咙,感觉好渴。
她的围巾不知道怎么散开了,雪白的颈暴.露在他眼前,他甚至依稀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让人好想咬一口。
只是他自然是不可能咬的,但他可以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趁现在她不会推开他。
陈赐将脸靠过去,像个瘾君子一般,停在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像糖果,又像栀子花的味道涌入鼻腔。
那种一次便会让人上瘾的味道。
无法控制地,他几乎贪婪的想要将整张脸都埋进她的颈窝,溺死在这醉人的香味里。
“到了!”
耳边传来许栀欣喜的声音,陈赐却有些失落,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现在已经一点多,值班的护士都睡着了,许栀喊了好多声才把护士叫醒,挂完号又敲了两分钟的门,医生才起来。
好不容易进了诊室,医生正准备给陈赐看看眼睛,但不知道是眼屎糊住了眼睛还是拿什么东西,她让许栀和陈赐先等会儿,自己进了隔间。
“还疼吗?”
许栀转过头来问陈赐。
“疼。”
其实不太疼了。
都在诊室了,陈赐还不忘挑许栀,“我要是真的瞎了,你会对我负责吗?”
许栀很诚实地告诉他,“不会,最多赔你点钱。”
陈赐挑唇笑了笑,“我眼睛很贵的。”
许栀低声嘟囔了一句,“能有多贵。”
“呃……本来是要继承百亿家产的,这一瞎,只能继承一亿了,你说贵不贵。”
许栀见他还有空吹牛,看来也不太疼,都懒得理他。
陈赐也不管许栀搭不搭理他,还在那儿继续说骚话,“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就一笔勾销。”
刚好这时医生出来,许栀忙道,“医生,您快帮他看一看。”
最好也看一看脑子。
医生拿出一个小电筒,扒开陈赐的眼皮看了看。
“他会瞎吗?”
许栀问医生。
医生收起电筒,“那不至于。”
说着,医生又扒开陈赐的眼睛,拿出一个小瓶子,往陈赐两只眼睛里都滴了两滴。
“这是表麻剂,我等会儿给你洗眼睛。”
过了会儿,医生继续给他表麻了一次,接着就用受水器开始给陈赐洗眼睛。
整个过程就不到一分钟。
“好了,你眼睛稍微有点红肿,我再给你开点眼药水回去滴一滴。”
许栀看这么快就结束了,想来也没多严重,就跟陈赐说,“给你家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听她说了这话,陈赐眯着眼看向医生,“医生,我眼睛不需要住院观察观察吗?”
县里的小医院巴不得每个患者都住院。
“你如果不放心想住院,那当然是可以的。”
医生说完,陈赐又眯着眼看向许栀这边,“我不想回去,我想就在医院。”
许栀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耐性是有限的。
虽然是他把他弄成这样的,但那是他自找的,她说了会让他后悔的。
“那你呆着吧,我回去了。”
许栀说着就要起身。
陈赐伸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喂,可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说着他又放低了嗓音,软硬兼施,“就陪我一晚?行不行?”
“不行。 ”
许栀甚至没思考一秒。
陈赐像是叹了一口气,“你拒绝得还真干脆啊,好歹我之前也在医院里照顾过你一晚,就当礼尚往来不行?”
“一码归一码。”
许栀把手抽出来。
陈赐做出一脸难过的表情,“算了,那我不住院了,但你得陪我等司机。”
这个要求还不算过分。
“行吧。”
许栀答应他。
陈赐摸出手机给许栀,“帮我打下电话。”
陈赐的手机是图案解锁。
“怎么解锁?”
“Z。”
许栀划出一个Z字解开锁屏。
“哪个是你司机电话?”
“陈叔。”
许栀找到陈叔的电话,拨过去。
“喂,你好,我是陈赐同学,他眼睛受伤了,麻烦你来接他一下。”
操。
听着她打电话,陈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她声音怎么能这么甜?
听得人心痒。
他脑子里又开始自动播放那天梦里许栀低吟的声音。
顿时,身上仿佛过电一般酥麻。
简直要命。
陈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以前他从来不是这种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更无比厌恶这种恶俗的人。
果然,人总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不过也还好,他管不住自己的脑子,但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会像某些禽兽一样。
为了不让这些黄色废料完全占据自己的大脑,他开始想要找些什么话题跟许栀聊。
“许栀。”
他喊了许栀一声,“我一直挺好奇的,你来青城到底是来干嘛的?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找人。”
许栀如实回答,这个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顺便还跟他打听了一下,“你认识一个叫徐牧野的男生吗?大概跟我同龄,也可能比我大一点。”
陈赐一愣,整个都怔住。
他怎么都没想到,她来青城,竟然是为了找他。
过了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他是你什么人?”
许栀瞥了他一眼,“你有认识叫徐牧野的男生?”
陈赐揣在兜里的手渐渐握紧。
“不认识。”
他握紧的手又松开。
“那关你什么事?”
许栀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转头看向门外,希望他家司机快点过来把他接走。
“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耳边又传来陈赐低哑的声音。
许栀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想说这关他什么事,但转念一想,她开口的话变成了,“嗯,我喜欢他。”
陈赐心头一颤,双手再次攥紧。
要告诉她吗?
他就是徐牧野。
他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还是说的真话。
如果是真的,她喜欢的也是那个温柔的徐牧野,而不是变成了这样的陈赐。
但他已经不可能变成当初的那个自己。
而且,许栀对曾经那个他的感情,应该也不是喜欢,大概更多是感激吧。
谁会喜欢一个七年来只存在于记忆中,可能连长相都已经记不清的人。
七年前他们也才十岁的样子,还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如果现在他告诉她,他就是徐牧野。
她会是什么表情?
震惊?疑惑?
或许还会有失望。
他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那样模样,那也就没有必要以曾经的身份来面对她。
虽然她知道后,不管有多失望,对他的看法总归是要比现在好。
如果他再趁这个机会跟她表白,她说不定还会答应他。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是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还疯狂馋她的身子。
但他不希望她是因为他是徐牧野而和他在一起。
他要她喜欢的是现在的他,要她真正想要亲吻的人是陈赐,要她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他,而不是感激他。
徐牧野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想通后,他笑了笑,又换上平时吊儿郎当的那副样子问许栀,“那我没机会了?”
许栀斩根截铁地说,“没有。”
“那是你要是一直找不到他呢?”
“要是一直找不到,那我就这辈子都不谈恋爱。”
许栀语气很是笃定,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不信。”
陈赐微微扬唇,语气透着戏谑,又带着一点倦意和鼻音。
许栀懒得搭理他,他爱信不信。
“你会和我谈恋爱的。”
半晌,他又出声道。
势在必得的语气,与慵懒的微哑尾腔,拨得人心弦一动。
许栀瞳孔颤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扑朔。
陈赐有着和他长相一样迷人的嗓音,往往一个困倦的音节就能轻易让人悸动。
许栀深吸了一口气,余光扫了他一眼,然后捏紧拳头硬邦邦地开口,“你做梦。”
陈赐听着她奶凶奶凶的声音,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分。
嗯,今晚回去就做。
梦里什么都有。
许栀像是有些生气,不想再理他。
之后他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再回他。
又过了几分钟,医院外传来一阵喇叭声。
许栀这才开口说话,“你家司机应该来了。”
陈赐闭着眼睛伸出手,“那要麻烦你扶我出去了。”
许栀看着他那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的表情,暗暗咬了咬牙。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别以为她不知道,扶他来医院的时候他就一直往她身上靠,那时候她是心急没去在意,现在可不一样了。
她抬手抓住他的袖子,就这么拉着他说,“走吧。”
陈赐大失所望。
牵不成手了。
许栀扶着陈赐到医院外,陈叔看到后连忙下车过来也扶住陈赐。
见陈叔扶住了他,许栀就送了手。
“那我回去了。”
说着她就转身走了。
“小陈总,这么晚了不送你同学回去吗?”
“她不会让我们送的。”
陈赐转身,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看着不远处走在路灯下的许栀。
这三年来,他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
但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如果不是当初那个决定,现在的他就可以牵着许栀的手送她回家。
当年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想报复徐肆。
那时候他还太小,只能想到这一种报复方式。
现在一想,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当时主要还是因为已经到了不想活下去的地步,可他又得活着,活着看徐肆下场凄惨的那一天。
但现在,他找到了另一个活下去的意义。
他暗暗发誓,如果许栀能接受这样的他,
他一定好好活下去,戒烟戒酒,好好吃药治病,陪她一起去到光明的未来。
但问题来了,怎么才能让她喜欢他呢?
*
操场旁,几个男生坐在的花坛上。
他们刚打完球,现在还在喘气。
陈赐眼睛已经好了,这会儿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用胳膊肘拐了下旁边的顾北。
“我问你,你都怎么追你之前的女朋友的?”
顾北立马一脸八卦地问,“你要开始追许栀大美女啦?”
陈赐脸皮还是有点薄,一把推开顾北那张表情贱兮兮的脸。
“赶紧说。”
顾北回想了一下,“就约她吃饭啊,约她看电影啊,时间差不多就跟她告白,然后就在一起了。”
陈赐摸着下巴琢磨,这个方法好像不适用于许栀,许栀就不会答应他出来。
他又指了指陈浩,“你说。”
程浩老实巴交地说,“给她送早饭送零食送花,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买什么,随叫随到,她不开心就哄她开心,她开心就让她更开心。”
徐一帆听不下去了,“你他妈这叫舔狗!”
陈赐瞪他。
徐一帆有点懵,“赐哥你瞪我干嘛?”
陈赐没搭理他,转头问程浩,“女生一般都喜欢吃什么零食?”
徐一帆:“……”
*
第二天,许栀的座位上就出现了牛奶和一盒巧克力。
因为零食堆得太多,班上的人一走进来就看见了。
“哟,有人给许栀送礼物啊。”
“谁送的。”
“你说还能有谁?”
两个男生中的一个使了使眼色,示意另一个看向教室靠墙那边。
此时教室里就只坐着他一个男生。
“胡宇?”
那人顿时心领神会,收回目光来和另一个人对视一眼。
两人立马相当默契地朝胡宇扑去。
“胡宇你小子够勇啊!”
胡宇扒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两个人,“大清早的你们两个发什么疯?”
“诶,你别演。”
“别以为你装出这个样子我们就不知是你了。”
胡宇一脸懵逼,“什么就是我了?”
两人也懒得再跟他多逼逼,直接开门见山地地说,“你别告诉我们,许栀座位上的东西不是你送的。”
胡宇快无语死了,“本来就不是我送的。”
“你就装吧,这教室里就你一个男的,不是你送的还是鬼送的?”
“而且那天你可是跟我们承认了你喜欢许栀的。”
那人说得贼大声,教室里几个女生顿时从题海里抬起头来,满脸吃到瓜的表情。
胡宇简直百口莫辩,加上他是一激动就容易气血上涌的人,跟那两人争论起来后,一张脸涨得通红。
然而这在吃瓜人的眼里就成了:
你看,他都脸红了。
以至于在许栀到教室的时候,全班都以为许栀桌上的礼物是胡宇送的。
一个嘴贱的男生在看到许栀进教室后还立马高喊了声,“许栀,快看你桌上胡宇给你送的!”
不用他说许栀也看到了。
桌上放着一瓶牛奶和一个包装很少女心的巧克力礼盒。
许栀把牛奶和巧克力拿起来走到胡宇面前,“不好意思,我乳糖不耐受,也不爱吃巧克力,请你以后不要送我东西。”
胡宇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红着脸生无可恋地说,“不是我送的。”
许栀也没多说什么,把牛奶和巧克力放他桌上就走了。
因为这事儿,班上八卦的男生女生们乐了一天,那些个大嘴巴更是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到每个班上奔走相告。
班上出了名的大嘴巴曾子豪还跑到四班去跟一个也喜欢许栀的人说这件事:
“兄弟胡宇那骚包都行动了,你还不赶紧?”
“胡宇干啥了?”
“他今天给许栀送了牛奶,还有一盒包装贼骚气的巧克力。”
此时刚好路过的陈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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