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装乖 > 第63章 轻吻   她好乖
    一辆出租车驶过小城的街道, 停在一栋别墅前。

    这里有一棵老树,阳光从郁郁葱葱的枝叶间漏下来,映在地面的碎影斑驳如金箔。

    “陈赐, 到家了。”

    许栀牵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陈赐睁开眼。

    他呼吸依旧急促而困难,大概是极难承受,他才一直闭着眼,额头上的凸起青筋也始终未消。

    许栀轻轻拉着他的右手打开车门。

    从学校到这里, 一路上她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怕一松开, 他又握紧拳头, 把指甲嵌进肉里。

    可惜另一只手他还是紧紧攥着,一路上都在往外流着血。

    许栀用好几张卫生纸给他包着那只手,血还是渗了出来,印在了他的裤子上。

    许栀看着那还在慢慢往外扩张的血污,心都在发颤。

    她看过很多次血从伤口流出来的场景,却唯有这一次感到害怕。

    这也是唯一一次, 在失去痛觉以后, 她感觉到疼,胸腔下的那块地方一抽一抽的疼。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间不停泛起的酸意, “陈赐,下车了。”

    她拉着陈赐下车, 目光却始终回头看着他。

    陈赐也看着她。

    透过树叶间隙漏下来的阳光恰好落在她身后, 让映在他眼底的她, 整个人都发着光。

    恍然间,他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光落在了她身上, 还是她就是光本身。

    “快下来呀。”

    许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他这才回神,跟她下了车。

    这栋房子的门锁用的是人脸识别系统,两人走到距离大门还有两米的地方,门就打开了。

    两人走进去。

    “你药放哪儿了?”

    “卧室里。”

    许栀没有片刻犹豫,跟他一起朝楼上走去。

    他卧室出人意料的干净整齐洁,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两个床头柜,和一对桌椅。

    床头柜上放着几个相框,框着的是他们去日本拍的那几张照片。

    而从进屋的那一刻,许栀余光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那副海报。

    她忍不住抬眸,看到了他的笑容。

    她很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所以,他要快点好起来。

    “药在哪儿啊?”

    陈赐∶“右边柜子里。”

    许栀这才松开陈赐的手,走过去拉开柜子,拿出里面的好几罐药。

    她拧开药瓶,按陈赐说的剂量倒出药片,然后接来热水。

    她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杯子,正准备把水跟药都递给陈赐,可看到陈赐还沾满了血的掌心后,她眉心一跳,愣了两秒。

    陈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愣住,抬头茫然地看向她。

    他眼睛红通通的,茫然的眼神让他的眸子仿佛蒙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反倒像一只受了伤,强忍着痛,让人忍不住怜惜的大狗狗。

    许栀听到心里传来一声叹息。

    今天就不要介意那么多了吧。

    “张嘴。”

    陈赐一时间像是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要张嘴,眼神更加茫然,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许栀把掌心里的药倒进他嘴里,“来喝水。”

    她又把杯子递过去。

    陈赐似乎有些吃惊,含着嘴里的药看了她一眼才去喝水。

    “咕噜”一声,他把药吞了下去。

    药有点多,许栀帮他顺了顺背,“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真的很快,药一吞下去,陈赐额头上的青筋便缓缓消了下去,另一只攥紧的手也松开。

    许栀给他轻轻缠在手上的卫生纸松开,掉到地上。

    看他放松了,许栀连忙蹲下来看了看他另一只手的伤势。

    他左手掌心的四道伤口肉眼看着都比右手要严重得多,掌心的肉都快扣出来了,必须快点消毒才行。

    “家里有酒精什么的吗?”

    “有,在客厅电视旁边的那个柜子里。”

    “我去给你拿。”

    许栀起身出去。

    陈赐看着她小跑着出去的背影,已然清明的眼神里掺进一抹笑意。

    许栀很快拿着一个药箱回来,这个药箱里全是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而且都有使用过很多次的痕迹,想来这人以前打架受伤什么的也都回家自己处理的。

    她提着药箱在陈赐旁边坐下来,拿出医用棉沾了酒精先帮他清理手上的血污。

    陈赐没有说话,就低头静静的看着她。

    许栀上半身很短,坐下来显得只有小小一只。

    身高的差距,让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与小巧精致的鼻。

    她低着眸,像鸦羽一样的睫毛不时轻轻扇动着,安安静静的,好乖好乖。

    他们坐着在床沿上,旁边不远处就是窗户。

    晨间的阳光穿过玻璃,空气有细小的颗粒沉浮,太阳正缓慢升空,淡淡的日光斜照进来,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渡了一层柔和的光。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借着光线,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着手。

    酒精有些凉,那凉意轻擦过掌心,却像是点起了一团火,令陈赐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而那团火就仿佛顺着喉咙吞了下去,一直落进腹中。

    炽热的火在他身体里无尽蔓延,滚烫地烧进四肢百骸,连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的体温在攀升,眼底的情绪搅成了浓墨。

    而被他目光紧紧包裹的少女却浑然不觉,指尖微颤着替他清理伤口边的血迹。

    “栀栀。”

    陈赐的声音落下来,沉沉的,有些哑。

    “嗯。”

    许栀下意识抬起头。

    移动的视线还未来得及定格,她便感觉有什么压了下来,覆在了她的唇上。

    她瞳孔蓦地一颤,睁大了眼睛。

    眼前是陈赐放大的五官。

    唇瓣相贴,许栀感觉他的嘴唇有些凉,没有从前那样的侵略性,只是轻轻触及唇面,就停在那里。

    异常的温柔小心。

    透过窗的阳光落在他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被染成浅褐色。

    许栀怔怔地看着他。

    一切在这一刻都仿佛不复存在,周遭褪色剥离,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连时间都静止,她的知觉也消失。

    除了,唇瓣间那极轻微却柔软的触碰。

    这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吻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便松开了她的唇。

    “对不起。”

    他们的鼻尖还碰在一起,他低声对她说,“没忍住。”

    明明很混蛋的一句话,被他说得温柔又真诚,让人生不起气。

    而就在这时——

    门被大力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冲进来。

    “阿赐!”

    在他喊出这一声后,空气突然安静。

    “呃……”

    那人看着贴得极近的两个人,表情尴尬,“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他说完,许栀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陈赐,整张脸瞬间通红。

    陈赐被推得朝后倒去,但手上有伤,他没拿手去撑住,腰腹发力仰坐起来,然后转头看向闯进来的陈津言。

    他勾着唇笑,“哥你来得正好,不然我要挨打了。”

    许栀又害臊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把医用棉砸他身上,气呼呼的站起来。

    “你去哪儿?”

    陈赐抓住她的手,因为扯到伤口,他疼得咝了一声。

    “你别乱动!”

    许栀语气里带了丝责备,然后幽幽垂下眼,低声说,“我出去喝口水。”

    陈赐这才松开手,“不准骗我啊。”

    “谁骗你。”

    许栀快羞死了,陈津言还看着他们。

    陈津言是个明白人,知道小姑娘不好意思,遂开口道,“同学你出去休息会儿吧,我来给他包扎。”

    许栀点了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出了房间,许栀顺势将门拉上,倚着门深吸了几口气。

    她脸烫得厉害,心口雷暴般咚咚的响。

    在没遇到陈赐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以前演讲,跳舞,被男生当众表白……她从来没怯场或者害羞过,她还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情绪,但刚才她臊得简直快原地升天了。

    所以,以前的她其实不是不会害羞,而是还没遇到让她在乎的人,那就怎样都没关系。

    而现在……

    她重重闭了闭眼,等身上的温度降下去后才去接水。

    陈赐家隔音效果不好也不差,接了水后,她就捧着纸杯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听起里头的动静。

    她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可听得不太清楚。

    过了大概十分钟,许栀只听“咔嗒”一声,陈赐卧室的房门被拉开,陈津言从里面走出去。

    许栀不知道他们是亲兄弟还是表兄弟,长得还挺像的,都是大高个,五官棱角分明。

    “许栀同学。”

    陈津言拉上门,“我可以跟你说两句吗?”

    *

    许栀跟着他来到阳台上。

    这里风有点大,把她头发都吹乱了,她心情也有点乱。

    她不知道这个自称是陈赐表哥的人为什么要跟她来这儿说话。

    “许栀同学。”

    “嗯。”

    许栀有些拘谨,“您……要跟我说什么呢?”

    陈津言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刚刚看你们那样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但那小子跟我说他还没追上你。”

    他提起这事儿,许栀脸上又开始有些微微发烫。

    “你别误会。”

    陈津言继续说,“我不会干涉你们的感情,在你们这个年纪本谈一谈恋爱挺好的,而且我一直希望阿赐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这样他大概才会好好活下去。”

    听他这么说,许栀神情骤变。

    什么叫这样才会好好活下去?

    “事实证明我想的是对的。”

    许栀抬头看向他,神情不再像刚刚那样拘谨不自然,眉头微微蹙着,似有疑惑。

    陈津言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不知道阿赐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有个很混蛋的爸。”

    许栀点头,“说过。”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之前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看他爸不得好死。”

    许栀眼睛蓦地睁大。

    “看来没有说过了。”

    陈津言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我不太好跟你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爸真的非常混蛋,混蛋到逼死了他妈妈,也就是我小姨。”

    陈津言表情有些沉重,似乎这件事并不只是事关陈赐。

    “自从小姨出事后,他就活得浑浑噩噩的,不是喝酒就是打架,这些年我没少为他收拾烂摊子。”

    “如果不是为了看他爸不得好死的下场,我想他可能早就不会选择再活下去,活着对他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因为……”

    他顿了顿,握着栏杆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绽起。

    过了会儿,陈津言像是并不打算继续说这件事,大概触及某些隐私,他语调一转,“我刚刚在他屋里看到了你们的合照。”

    许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看照片上他笑得很开心。”

    他说着也笑起来,“我很久没见他那样笑过了。”

    听他这样说,许栀心里咯噔一声,倏地想起陈赐在别人面前那副冷漠阴戾的模样。

    陈赐好像……只在她面前会笑。

    “小姨没出事前,他很爱笑的。”

    陈津言似乎沉浸在了回忆里,“你不知道,他以前是个多优秀多好的孩子,全家人都特别喜欢他,但凡见过他的人也都会夸他。”

    “可惜老天捉弄,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一度以为他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刚刚他笑着跟我说他会挨打的时候,我都愣了。”

    说完这些,他转过头来看着许栀。

    “许栀同学,你明白我说这些的意思吗?”

    被他这样一问,许栀慌乱的眨了眨眼睛。

    她当然知道。

    “你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说得再清楚一点。”

    陈津言很诚恳地对她说,“你出现后,也许活着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如果你能跟他在一起,甚至他还能活得很开心。”

    你出现后,也许活着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如果你能跟他在一起,甚至他还能活得很开心……

    这两句话仿佛似有回音一般,在她脑海里不停回荡,搅得她思绪纷乱。

    恍惚间,她都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是陈赐,还是她。

    在没遇到陈赐之前,活着对她来说也是无聊透顶。

    如果不是怀着对许秦晚的恨意,她更是早死了。

    那么,跟他在一起,他会不会也同陈津言口中的陈赐一样。

    会活得很开心。

    这时,陈津言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许栀同学,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跟阿赐在一起,虽然这是私心,但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混样,其实里子跟他妈妈一样,都是重感情的人,他一定不会辜负你。”

    一定?

    许栀听到了他加重了这两个字。

    她忽的笑了笑,“这世上哪儿有一定的事情。”

    她笑里带着一丝悲凉,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虽然跟陈赐有些许的相似,但到底并非完全一样的人。

    她大抵是要比他脆弱许多。

    曾经的伤害,让陈赐可以无所畏惧来爱她,可她却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然而陈津言却说,“这世上是没有百分百的事情,但在感情这件事上,阿赐已经是最接近百分百的那一部分人。”

    “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希望他的回答能说服她。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阿赐跟小姨一样,很重感情,而且,他亲眼见他爸做了很多对不起小姨的事,一直对他爸那样的男人厌恶至极,所以……”

    陈津言很笃定地说,“他绝对不会做那些背叛与伤害另一半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许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说服,她只知道——

    她心跳在不停加快。

    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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