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人还是不相信,让刘大夫再仔细看看,刘大夫无奈又给陆予风详细检查一番,确定陆予风是真的病比以前好多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陈氏就差跪下给老天磕头了。
陆予山道:“定是三弟前些日子吃的药有用!这还要多亏了三弟妹,是她娘家找的大夫开的药。”
刘大夫听了好奇道:“哦?竟有能治这病的大夫?”
江挽云:“……”
不对,根本不对啊,原著里陆予风分明是吃了女主她爷爷开的药才好的,跟原身一点关系也没有。
“刘大夫,我三弟什么时候能醒?”
刘大夫道:“他这次晕倒老夫认为主要是身体太弱又情绪波动导致的,给他开几贴药,好好养养身子,观察几天看看。”
陈氏和陆予风的两个哥哥都喜极而泣,仿佛一下卸下了身上的大山一样,只有江挽云一直在琢磨,如果剧情变动了,那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她预料之外的事。
刘大夫所在的医馆是县城最大的,后院留给病人家属居住的房间很多,但县城不比镇上,很多人一辈子没出过县城,所以这个时代里,县城也算是大城市了,所以房费不便宜。
住一晚上三十文钱,江挽云交了五百文,医馆提供住宿,小厨房,热水,随时召医服务,加上问诊费药费暂时先交了二两银子。
简直是现代医院的前身,银子也花得像流水一样。
五百文两个房间,可以住七八天,医馆的学徒和伙计帮忙把陆予风抬进房间,几人都一夜未睡,听闻陆予风没有大事,心情放松下来后吃了点医馆饭堂打来的饭后都感觉困意来袭,纷纷洗了脸和脚躺下了。
陆予海和陆予山一间房,江挽云和陈氏陆予风一间房,陆予风睡床上,屋里还有一张塌可以睡,两人轮流照看着陆予风。
陈氏年纪大了,江挽云让她先睡,自己坐在陆予风穿边守着。
躺在床上的陆予风好像一个易碎的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他的胸膛轻微地起伏着,嘴唇干裂,翘起了丝丝死皮。
方才搬陆予风进来时候,医馆的人都说他轻得吓人,感觉像一堆骨架子。
不一会儿后,医馆的伙计送药来了,还挺人性化,药是医馆帮忙熬的,但是会收加工费,不过总体来说,比住客栈方便划算,有利于从镇上来县城求医的人。
给陆予风喂了药,把他脸擦了擦,江挽云坐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日头从东到西,暮色四合,屋子里渐渐暗下来。
从窗格中可以看到外面红澄澄的天空,门外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偶尔还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小厨房里有人为抢做饭的位置吵了起来。
陆予风皱了皱眉,微微凹陷进去的眼睛睁开,他的眼睛逐渐聚焦,而后缓慢扭动头颅,就见江挽云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头发散在脖领和被子上,身上还穿着他上次醒来看见她的时候穿的衣服。
她安静睡着的样子,与记忆中骂人的样子大相径庭,倒是很符合她在他昏迷时候跟他自言自语的样子。
让他感觉踏实又宁静。
这是他的妻子?
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他目光转动,落在她的手指上,上面缠着纱布,那是江挽云在孙家办酒席时候留下的伤。
他在昏迷中,时而能听见人说话,时而听不见,后面他发现,似乎只有她在时候,他才能感知外界。
她离开那两天,他好像又一个人被困在了黑色的泥沼中,只有他一个人,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无时无刻不期盼着她快些回来,害怕她会不会一去不回,或者又变回曾经的样子。
待他知道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人侮辱的时候,他也不知怎地就挣扎了出来,他爬上了那滩一直困着他的泥沼,睁开了眼。
他看着那个男人得意洋洋地污蔑她的样子,看着她镇静自若地与其对峙,他好恨自己无能,为何他会得这种病,为何他不能尽到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
他甚至连从屋里走出门,就用尽了全部力气,他一边与那男子讲话,一边强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他可真是无能啊。
他费劲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想拿椅子上放着的衣服来搭江挽云身上,却没想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胳膊一软上半身就趴了下去,歪倒在被子上。
这一动静把江挽云惊醒了,她睁开眼就见陆予风的脸贴在被子上,他微微喘息着,眉头紧皱,眼神难堪。
江挽云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只是惊喜道:“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娘!相公醒了。”
她也没想着把他扶起来,只自己站起身来,开开心心地把位置让出来给陈氏,他们母子多日未见,一定此次很想念。
“我去饭堂打饭。”
看着她毫不留念地开门关门走远一气呵成,陆予风:“……”
“风儿,你可算醒了,担心死娘了,可有哪儿痛不?”陈氏快步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一阵嘘寒问暖,成功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了。
陆予风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在陈氏的帮助下撑起上半身。
“老大老二也累了一天一夜了,昨夜是他们轮着赶车的,让他们多睡会,就在隔壁。”陈氏站在床边满脸慈爱地看着他。
陆予风看了看屋内陈设,道:“我们在县城医馆吗?”
“是啊,早上到的,渴了不,娘去外面打开水。”
陆予风靠在床头,抿了抿干裂的唇道:“娘,你也累了,坐下歇会吧,我有件事想问你。”
陈氏依言坐下,“啥事?”
陆予风问:“县里的医馆要不少银子吧?”
陈氏叹气道:“交了二两了,后面肯定还要交,总共就带了四两来,这还要多亏了挽云,若不是她挣的钱……”
陆予风眼眸转动,若有所思道:“娘,你细细与我说来成亲之后家里发生的事……”
……
医馆的后院也挺大,是个三进的大宅子,共有二十来间屋子,江挽云问了医馆的伙计找到饭堂时,就见那儿已经排了好长一排队了。
饭堂的饭菜比外面便宜,住这儿的多是县外来的人家,基本没什么钱。
江挽云顿住脚步,算了,这得排啥时候,她索性出门买吃的去。
说起来,这里还是原身的娘家所在呢,江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县城还算排的上号,家里主要做粮食生意的,在城里和附近镇上有几个米行。
只不过江母去得早,原身和外祖一家也不亲,江父虽然疼她,但因为长期在外做生意而疏于关心和教育,继母是个口蜜腹剑的,对原身实行捧杀,导致原身养成了乖张暴躁的性子。
县城的面积很大,街上车水马龙,比镇上繁华了数倍,临近傍晚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的小摊准备卖了最后一波回家休息,大酒楼却才刚开始晚上的营业。
她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着,鼻子闻着空气中的烟火气息,耳朵听着四周小贩的叫卖声,有马车快速从街中间驶过,带着一阵儿风吹动酒楼外的旗帜。
江挽云伸手摸了摸脸,竟摸到一滴泪水。
是原身的情绪。
原身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她哭着向她曾经从未放在眼里的继母求饶,求她放过自己,不要把她嫁去桃花湾,但她还是被人捆了手脚塞进花轿里了。
“挽云?”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一看,她旁边的马车窗帘被掀开,一个男子探出头来道:“挽云,真的是你?”
江挽云反应了一瞬想起来,这人是原身妹妹江挽彤的未婚夫秦霄。
秦霄是江父的故人之子,从小养在江家,他长相过人学识出众,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继母的儿子出生前,江父一直把秦霄当亲儿子看待。
原身与江挽彤秦霄三人一同长大,自然对秦霄心生爱慕,但江父却为原身选了穷书生陆予风做丈夫。
江父死后,继母的儿子年幼,秦霄却在江家势力颇大,加上江挽彤也心系秦霄,继母便撮合他俩定亲。
原身出嫁时,江挽彤曾得意洋洋地对她说,“恭喜姐姐就要嫁人了,只是听说姐夫身体不怎么好,希望姐夫快快好起来,不然姐姐你身上戴孝,可不能来参加我和秦霄的婚礼了。”
江挽云抬头看了秦霄一眼,冷漠地点点头,抬脚准备离开。
原身娘家这一家的奇葩,她现在还懒得打交道,待她有钱有势了,再将原身的嫁妆讨回来不迟。
“诶?”秦霄见江挽云准备离开,叫道,“慢着,挽云,你见了我就这态度吗?”
曾经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亮光,仿佛自己是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人,怎么如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再看她一身粗布衣服,头上只有一支木簪子,肯定是在夫家受苦了,那她一个人出现在县城,莫非是从夫家逃跑回来的?
江挽云疑惑地扭头看他,“那要什么态度?说声妹夫好久不见?”
秦霄语塞,表情复杂道:“只是觉得你变生疏了,你怎么回县城了,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走,上车,我正要回府,你妹妹和母亲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江挽云表情淡淡道:“当初是谁说的,我父母都不在了,现在又嫁出去了,从此江家就不是我家了。”
秦霄更加尴尬,“挽彤她年纪小不知事,你莫要……”
江挽云懒得理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罢快步汇入人流中,后面的马车已经开始骂他们堵路了,没办法秦霄命车夫继续前行,自己则琢磨起来,江挽云这次回县城是干嘛的。
他和挽彤的婚礼是这个月初八,还有几天,当初急着把江挽云嫁出去,就是挽彤和江夫人觉得她会闹事,加上陆予风可能快死了,再不嫁到时候还要另外给江挽云找夫家。
这事不是瞒着江挽云的吗?她怎么知道的?
她莫非嫁人了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秦霄感觉自己喉头一紧,心里升起一股又烦闷又自得的情绪。
江挽云行走在路上,转了一圈后买了几份生煎包,一袋糖炒栗子,几个烤红薯,再转了回去,在医馆附近的酒楼里订了几个菜,让他们送到医馆去。
留下房号付了钱,她抱着自己买的东西回了医馆。
此时天已经黑尽了,饭堂居然还有人在排队,看来她出去买是明智的,只不过要多花点钱。
唉,又是钱,还不知道陆予风的病接下来要花多少。
她这次出去不光是为了买吃的,还顺便看了看县城里有啥吃的,她以后肯定要把生意做大的。
县城里虽然很热闹,但小吃也只是寻常的。
屋里都亮上灯了,陆予山和陆予海在陆予风房里与他说话,三兄弟也有一两个月未好好说过话了。
陈氏在一旁坐着听。
江挽云抱着东西进去,陈氏站起身道:“挽云回来啦?刚还念叨你呢,快来坐。”
江挽云把吃的放桌上道:“我还点了酒楼的菜,一会儿就送来,先吃些垫垫肚子。”
她打开油纸包,食物的香味慢慢飘出来。
给陆予山和陆予海以及陈氏一人一份生煎包和烤红薯,自己则开始吃糖炒栗子。
陈氏接过还热乎乎的油纸包,为难道:“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这些东西很贵吧……”
陆予海也道:“给我买两个饼子就成了……”
陆予山倒是看得开,用签子插了一个生煎包进嘴里,“哎呀今天三弟病好转了,不是值得庆祝嘛,我都好几年没来县城了,还是上次来接予风回去的时候来过,也没顾得上逛逛,大哥,明儿去逛逛不?”
陈氏道:“你们是该先回去,地里的活儿还要忙,我和挽云照看着就行了。”
江挽云剥开一个栗子先喂给陈氏尝尝,道:“不贵,难得来一次,钱花了再挣嘛,过段时间我也要来县城开店。”
他们在桌子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吃东西又聊天,陆予风靠在床头,表情严肃,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了。
好在江挽云想起了他,笑道:“可惜相公身子虚,可不能吃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我点了瘦肉粥的,待会就能送来了。”
陆予山看了看陆予风道:“三弟,莫要不高兴了,待你身子好了,想吃啥就能吃啥。”
陆予风:“……”
他手指拽了拽被子,视线落在正在用牙咬板栗的江挽云身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江挽云正和板栗斗智斗勇,没留意到他。
很快酒楼伙计就把饭菜送来了。
江挽云给了小费后把托盘端进来,一盘烧白,一碗鸡肉,一个炒白菜,三碗米饭,一碗稀饭。
“娘,两位哥哥,快来吃饭,我去给相公喂稀饭。”
陈氏道:“我感觉吃了包子和红薯都有些饱了。”
江挽云用小碟子夹了点菜,端了稀饭往床边走,“饱了也要吃点啊,别给我留,我还吃了那么多板栗。”
陆予风靠在床上,有点不知所措,就,就突然喂饭了?有,有点不好意思。
他本来想索性闭着眼睛,但是这样是不是很不尊重她,睁开眼睛,那他该看哪儿?
她靠近过来,他感觉自己呼吸都放轻了,决定把眼神放在碗里。
江挽云先端了稀饭,舀了一勺喂给他,“啊——”
陆予风被子里的手握紧成拳,机械地张开嘴。
而后听她笑道:“相公果然饿了,你们看他的眼睛都掉碗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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