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舒怀抬起视线,轻声说:“我以为,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认识我。”


    ……就在刚刚,余晓晓还用那么拙劣的借口否认了她们住在一起的事。这么一看她说的好像也没错。但余晓晓不承认。


    “那你也不能装不认识我。”余晓晓嘴硬,睁大了自己圆滚滚的眼睛,认认真真强调,“就是不行。”


    向舒怀有些困惑似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这还差不多。”余晓晓哼了一声,将伤口厚厚敷满了药膏,才取出干净的纱布,忽然发现一件重要的事实,“啊,这个我不会缠哎……就裹起来就可以了吗?”


    显然向舒怀是会的,但就像会给自己打红领巾的人未必会给别人打红领巾,她比划了两下,也说不清该怎么从余晓晓的角度给自己包扎。


    余晓晓听得满头问号,她们茫然地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向舒怀姿势别扭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搜索起包扎手臂的方法来。


    看着搜索出的图片,余晓晓钻研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决定开始这项大工程。


    她埋着头包扎,忽然又想起:“——那,你想怎么对外说我们的关系啊。你为什么搬进我家?”


    向舒怀迟疑片刻,有些犹豫:“我……”


    “又是私人原因?”


    她点点头。


    “也和你不愿意请医生的原因一样喽?”


    她又点点头。


    “……好吧。”余晓晓说,“那我猜,你不愿意和别人说你住在我家里啦?”


    “我……不是因为你。”向舒怀犹豫地说着,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就只是……会有很多麻烦,尤其是对你来说。我可以处理,但我不想让你觉得困扰……”


    她垂着头,声音也越说越低,余晓晓几乎有点听不清了,只好有些困惑地暂时放下手中的纱布,伸出头,从下方去看向舒怀的脸:“怎么了?”


    两人的视线相撞。


    那双剔透的黑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圆了,那么愣愣地望着她。


    余晓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好像那只闯进她家阳台的猫。


    两个人都怔住了。


    余晓晓反应了好一会儿,脸忽然“腾”地红了。


    她满脸通红,慌慌忙忙后退了两步,慌得声音都在发抖:“对、对不起啊……”


    向舒怀也偏过头,耳尖有些发红,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没什么。”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又变得极为尴尬起来,刚刚的放松荡然无存。


    余晓晓匆匆结束了包扎,她不敢看向舒怀,直接出去又显得太奇怪,只好坐到旁边的小沙发里,等待向舒怀穿好外套、整理仪容。


    重新穿上西装外套后,向舒怀将长发拢向耳后,擦掉唇上残余的釉色,重新上唇彩。


    纸巾拭去残余的淡色釉彩、露出苍白的嘴唇,休息室的灯光虽是暖黄的颜色,她在镜中的倒影却仍显得十分浅淡,缺乏活人气的血色,只透明得像是冰雕一样。


    余晓晓本只是偷偷地瞥她,却又止不住地感到在意。


    ……明明脸色这么糟糕,还出席这样的宴会。都没有人管一管她的吗。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喂,向舒怀。”


    迎着对方投来的疑问目光,余晓晓说:“你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脸色也太差了。”


    向舒怀问:“很难看吗?”


    “那、那肯定……”余晓晓有点不太自在地咕哝了一句,避开向舒怀的视线。向舒怀固然是漂亮的人,她说不出贬低的话,可要余晓晓承认,她心里又别扭,“肯定是没有的……”


    向舒怀没有答话。


    好在两人间没有沉默太久。补过唇彩后,向舒怀很快将自己收拾妥帖,她直起身时,已经恢复原本那副冷淡完美的样子,再看不出刚刚脆弱的痕迹了。


    “余晓晓。”走到门边时,这样的向舒怀对她道,“……多谢你了。”


    “啊……啊。”


    余晓晓愣了愣。因为那有点温柔的语气一时没能说出别的话来。而向舒怀已经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没事……”


    门外等着的是同样一席正装出席酒会的易安宁,她向余晓晓轻轻点了点头致意,便跟上自己的老板。


    “老板。”她交代着,“裕美那边的报价压了十二美金……不过,说是要我们的股份……”


    向舒怀笑了一声:“姚裕美她好大的胃口。百分之二点七,不能再多。当然,其他的……”


    两人低声交谈着,声音很快便听不见了。


    余晓晓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沙发里站起身。


    她刚刚浑身不自在,坐得腰都快僵了。现在好容易脸不红了,耳根却还是火辣辣地发烫,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那个讨厌鬼……


    还没等余晓晓理清自己的思路,就看到休息室门边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个头来。


    “姐,小鱼姐,”是她那个朋友妹妹,古家二十岁的小女儿,此时正好信地问着,“你和小向总,什么事啊?刚刚是你们俩在啊。”


    余晓晓吓了一跳。


    “你,”她几步走过去,“你听到多少?”


    “也没多少……”朋友妹妹说,“就是,生意啊什么的……我也听不懂。还听到小向总和你道谢?怎么了啊?你们有生意吗?”


    余晓晓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就顺着承认了生意的事。


    “是我家里的事——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余晓晓按着朋友妹妹的后颈,认真地强调,“谁都不许告诉,一句话也不许说。到时候要是别人知道,我以后都不带你玩了,还要让你姐管你,知道了吧?”


    朋友的妹妹打了个寒颤,乖乖点头:“好……”


    “知道了就好。”余晓晓松了一口气,还抓着小孩的脖子,“没事别那么好奇。对了,你姐那边呢?古蔚她还被关在家里学公司的事吗?你就自己跑出来玩——”


    *


    傍晚。余晓晓歪在落地窗边的摇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椅子,盯着手头画的设定发呆。


    向舒怀还是忙,忙到了一连几周都睡在公司的程度,还特地给在写日期的便签上留过解释,说自己这几天都不回来。


    总之——自那天在晚宴里见过一面后,她与那个大冰块就没再见过了。


    想这些干什么。余晓晓埋怨自己。反正……反正只是个借宿的人而已,还是向舒怀那个讨厌鬼,她自己在家还更清净呢。


    她会在意那个讨人厌的大冰块,绝对是毫无理由的。也许只是因为太闲了,才忍不住胡思乱想的。


    绘本中那个雕像少女仍然像向舒怀,明明她画的时候什么也没想,描摹出来的面孔却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可余晓晓又舍不得擦掉重画,如今就只能任命看开了。


    她想,好看的人多少都是有点相似的,那个大冰块再怎么讨厌,毕竟也算得上漂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办法嘛。


    正叼着笔头胡思乱想着,桌边的手机忽然“嗡”地响了起来。


    余晓晓吓了一跳,一时没顾得上看来电显示,便慌慌忙接起了电话。


    “余晓晓。”那边传来的是向舒怀的声音。


    听到自己刚刚一直想着的人的声音,余晓晓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口:“……大冰块?”


    向舒怀只是答:“是我。”


    “啊、嗯,”取的外号被本人撞见,余晓晓毕竟还是心虚的。但她最擅长的就是倒打一耙,干脆凶巴巴道,“什么事?”


    “我想问,”那一头就说,“你想让我怎么对外描述我们的关系?”


    余晓晓没明白,她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我今天要和余董会面。”向舒怀说,“况且外头多少也有关于我们的传闻。所以,你想我对余董说什么吗?”


    ……她妈???


    余晓晓一愣神,不小心碰到了挂断。


    那边倒也没再打过来,只留余晓晓一个对手机里头自己的倒影大眼瞪小眼。


    向舒怀和她妈妈。


    ……也对。余晓晓忽然想起。她爸之前不是说过了,她妈在和向舒怀那边谈项目吗。


    那——要让向舒怀和她妈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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