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空中洋洋洒洒漂浮着几片薄云,一望无际的水面如镜子般映出蔚蓝的颜色,没有风的吹拂,云层的形状不会变化,水波亦不会流动,水天一色的世界仿佛连时间都不再流逝。
飞鸟井木记站在水面之上仰望天空,无所事事的数云彩。
她并非因为无聊在数数打发时间,事实上对她来说,这种可以放空思想无所事事的时光再多多少她都不会觉得无趣。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能力越发不受控制,入睡本身已经成为了噩梦的代名词,清醒时又要时刻小心不要把他人卷入自己的记忆,活着能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的只有痛苦和灾难。
而这一切都在进入“仓”后戛然而止,她的能力可以被科技化的利用为侦破案件提供帮助,她的精神可以在这个只有水天组成的小世界里悠闲度日,就算再也不能在现实中睁开双眼看到真实的天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打扰了。”还未进入变声期的少女独有嗓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飞鸟井木记的计数。没有从大脑放空的状态里完全回过神的她后知后觉的从对方的语气中品出了点去别人家串门时打招呼的意味。
飞鸟井木记转头看向来人,心中没有升起一丝一毫的警惕。
由于不知道多少次在梦境中被杀的经历,飞鸟井木记对自身危险的感知已然麻木,但这不是她对闯入她精神世界小天地的不速之客没有戒心的理由,实在是因为,她的危险雷达,无法对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鸣起。
她一眼望进的,是少女如同雨后天空,安然静谧的青色眼眸,一头赤色的长发让人轻易联想到正午的骄阳,艳丽的色泽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在其带来视觉的冲击下,就连少女下身为袴的黑色和服,身后背着的与其身高相差无几的复古大太刀都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曾是一名画家的飞鸟井木记好像突然就懂了为何艺术中经常用红色来描绘太阳,这的确是一种炙热又耀眼的颜色。
飞鸟井木记想,对方应该是睡梦中误入这里的,等睡醒就会离开了。
“我叫鸢初,飞鸟的鸢,初恋的初。”见飞鸟井木记转身盯着她迟迟没有言语,鸢初决定先按照自己的步调来与其交流:“开门见山的说,我是一名死神,贸然拜访的目的,是为了引渡滞留在你异能力空间里的魂魄。”
飞鸟井木记:“???”小孩子的梦境都是这么富有幻想力的吗?
飞鸟井木记显然没有把鸢初的话往心里去,只有点纠结没有跟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接触过,更不用说如此有想象力的梦境,她有些拿捏不好自己的态度。
飞鸟井木记犹豫片刻:“那你……请自便?死神,小姐?”她最终决定顺着对方话去说,小孩子的梦应该被好好呵护。
鸢初并不在意对方是否相信自己的说辞:“很高兴能得到你的配合。”只要记录下对方给出许可的关键词就好。
……
鸢初觉得最近要求的政策越来越麻烦,再这样下去她就快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即便是常人无法直视灵体,但尸魂界和现世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不然两边货币都没法流通,驻扎现世的死神拿着尸魂界的货币没法在现世使用,到时候没死于跟虚的战斗反而饿倒在街头,那就就很搞笑了,队葬都没人给你哭丧。
异能力者是与尸魂界有所接触的群体之一。
就像灵能力者不会都知道死神与尸魂界的存在,异能力者中也只有官方集团中的一少部分对尸魂界有所耳闻,比如英国的钟塔侍从,日本的异能特务科,都是尸魂界的交流对象。
和灵力强弱高低可以不同程度的察觉灵体存在的灵能力者不同,异能力者完全无法感知和现世没有完全斩断关联,胸前挂着因果之锁的亡魂,也不能察觉堕落成恶灵的虚,但却及其统一的能够完全看见死神的灵体,这也成为了他们与尸魂界交流的契机。
官方组织有他们能给死神行事带来的便利,也有一堆让人吐槽无能的条条框框,就比如他们和尸魂界约法三章,不能擅自更改异能力者的记忆,如有异能力者为事件的核心人物,对方有知情权和否决权,如对方拒绝配合,需要上报官方组织另行协调。
鸢初:简直mdzz。
这操蛋的规矩前几年还没有来着,也不知道这两年异能力方的人是不是键盘魔方之类的东西往嘴里塞多了,给脑子吃出这么多条条框框。
正因为这一条协议,鸢初才不得不进入到飞鸟井木记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取得在其异能空间内出入的许可,至于对方相不相信有没有将她的说明当回事,那就不在鸢初的业务范围内了。
鸢初拿着异能特务科提供的“罔象女”事件死者名单一一核对,在飞鸟井木记的异能空间中三进三出不止,终于把名单上最后一个死者也找到魂葬引渡完成,她被绕得只想阿巴阿巴。
都说精神系异能是异能界最大的禁忌,她还一直没有什么实感,说白了这就是个纯粹实力的问题,只要你强到一定程度,精神干扰之类的总能想办法搞定。
但鸢初真的没想到,飞鸟井木记的异能属于那种非常特别的类型。
由无数人杀意诞生的一个个小世界,限制于平凡人类的想象和行动力,即便是再危机重重,也是之于普通人类的程度,对于死神的她来说,就是一丢丢毛毛雨,风景要是够好那都能当后花园逛。
可就算再后花园,也架不住它大啊,况且它不仅大,它还绕,还不是普通的绕,是套娃式的绕。
鬼知道她最后是怎么找到那个在“井中井”里服刑的糟老头子的。
真的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心里骂骂咧咧的鸢初在报告书上敲下最后一行字。
点击,发送。
完成工作的鸢初合上了笔记本,伸了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懒腰,满足的眯起眼,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
鸢初偏头对身边看起来初中生年纪的少女道:“之后就可以去做小椋的委托啦,有想好要跟爸爸说些什么吗?”
听到鸢初的问话,名为鸣瓢椋的少女魂魄露出了有些苦恼纠结的表情。
她的死因是遭遇连环杀人犯“单挑”,死相比较惨不忍睹,好在灵体可以维持无伤的完整形象。
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亡魂的时候,鸣瓢椋最先并不是怜悯自己,而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为无法想象他们是去唯一女儿会何等悲伤而感到不知所措。
现如今,距离她的死亡已经过去了三年,不算太长,但也足以让很多事情尘埃落定。
如果距离她的死还没有过去多久,她会想要告诉因为她的死亡而无法释怀的母亲,她现在一切都好,并嘱咐无比自责但是更加坚强的父亲要好好照顾妈妈。
如果是在母亲终究无法释怀离开人世后的日子,她会劝父亲勇敢面对生活,自己也会连他的份一起努力在那边照顾母亲。
如果是失去全部希望的父亲为了替她报仇警察失格,入狱后的日子,她会训斥父亲简直给在最后一刻都在勇敢抵抗的她丢脸,赶紧好好当井中神探戴罪立功。
可是现在,母亲的魂魄因为坚信自己已经到了那个世界而对人世毫无留恋,因一系列打击而变得偏执的父亲也在造成一切的真凶被解决以后慢慢找回了笑容,事到如今……
“嗯?近乡情怯?”鸢初笑盈盈的调侃,倒是不难理解鸣瓢椋的踟蹰。
对方是她在来井端大楼踩点时遇到的魂魄,托对方在死后基本一直跟着父亲鸣瓢秋人的福,鸢初很轻松的就在对方口中得知了“罔象女”暴走事件的完整来龙去脉,还附赠了飞鸟井木记如今的所在之处。
省去了再去跟异能特务科打报告申请资料功夫的鸢初心情很好,自然不介意在魂葬之前实现一点对方的小愿望。
她可是兼职遗愿万事屋的。
“额……”被鸢初一语道出心事的鸣瓢椋有些尴尬,随之又有些泄气,闷闷不乐的开口道出自己的纠结之处:“就是觉得都这个时候了,再去见爸爸是不是不太好。”
“这又有什么关系。”鸢初觉得鸣瓢椋的担心听没有必要的:“那是你的爸爸诶,俗话说儿女都是债,包容一下你的任性又怎么了,不是挺天经地义的嘛。”
鸣瓢椋:???这到底是是什么歪理?
不过还是有被鸢初的“歪理”安慰到,鸣瓢椋嘟嘟囔囔的做出了决定:“我要对他之前窝囊的样子好好说教,没照顾好妈妈的事情也是,自甘堕落的事情也是,哎,这是没办法,他这么靠不住,只能我到那边的世界之后先承担起家庭支柱的责任照顾好妈妈了!”鸣瓢椋握起拳头,看起来干劲满满。
“那边可是很大的,找人可不好找哦。”作为一个优秀的万事屋,给客户进行科普算是一点点附加的福利,尸魂界的情况她早就在之前聊天的过程中进行了一定的科普说明,还记得当时鸣瓢椋最震惊的内容就是死神竟然是六年专科结业制度的量产神明。
鸣瓢椋不满的抱怨:“不要这个时候泼我冷水啦!”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过于现实,还是读不懂气氛。
“就算如此,我也会加油的,毕竟我们还在同一个世界嘛,相信妈妈也会为了见到我努力的。”坚强的女孩很快振作起来,比起无望的生死相隔,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特定对象的概率已经可以让人充满希望。
“不过……”鸣瓢椋面露犹疑:“真的能让爸爸面对面跟我对话吗?”她作为亡魂游荡的三年间,别说能看到她的了,就连能听到她一点点声音的都没碰到过,鸢初跟她搭话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要不会说话了。
鸢初想了想回道:“或许?”
鸣瓢椋:“……”不要反过来问我啊!这不是听起来超没底的吗?!
“噗……安心啦。”被鸣瓢椋想吐槽但是不敢说的表情逗乐,鸢初给她吃下定心丸:“万事屋我可是很认真在做的。”
鸣瓢椋:听你的语气……难道你做死神不认真吗?
通常来说让生者见到亡者,肯定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凡事都有漏洞可钻,特别是这次还跟异能方面扯上关系。
飞鸟井木记的许可都拿到手了,就让她再利用一下对方的能力,干一点好人好事也不过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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