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检测宿主身体信息，请稍后。”
“......”
奇怪的声音自脑后方响起，佟羽只当是谁上班摸鱼的时候不小心把声音打开了。
他没在意，只是看着斜对面办公桌上，堆叠起来的文件下压着的那喜帖一角。
半晌后，不由得讥讽一笑。
“老林要结婚了，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偏偏就我不知道。”
“......”
认真想想，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跟老林是同批次进公司的，以前经常有人说，不要试图在职场交朋友，他没当一回事，他把老林当可以交心的铁子。
结果离他刚跟人竞争上位失败，错失项目经理这个位置，并且大领导还发话说要把他“发配”子公司这件事的发生也不过才刚两天，老林就这么毅然决然地跟他划清了界限。
“咔嚓——”
点了一支烟，佟羽推门走进楼梯间。
八楼是领导办公室的位置。
七楼才是他们这群“虾兵蟹将”待的地方。
老林这会儿也出来带薪抽烟了，就坐在七楼楼梯的拐角在跟人说话，烟雾缭绕，却挡也挡不住他那眉飞色舞的模样。
佟羽就靠在八楼拐角听他说话。
“其实啊，我早就知道他肯定赢不了，他这人太轴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上回聚餐的时候大领导喊他一块儿去，结果去了，他又说自己不喝酒，你看，这不就是专门来扫兴的嘛！”
“职场如战场，稍有不慎，就会被人一炮给轰下去！”
“光看业绩的话他确实不错，刚来公司那两年，每个季度的销冠都是他，按理说他那嘴皮子不至于那么差劲吧，在客户面前会装孙子，怎么到了领导跟前，反倒是不会了？”
“嗐，反正吧，他这一走，跟他有关系的估摸着全都得被撸下去，这也没办法啊，谁让他站错了队伍，抱谁的大腿不好，偏偏抱一个自身难保的白总……”
楼下的谈论声断断续续。
烟嘴被佟羽捏得变了形。
他听着老林的话，忍不住在心里道了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上个月他就感觉老林态度多多少少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怪不得老林在这件事里安然无恙，半点没受到迁怒。
原来老林早就想好了卖队友。
不声不响，在背地里做好了一切！
而那个时候，自己竟然还当做他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兄弟，跟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
想到这，佟羽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气直往上冲，真想冲下去给老林一拳。
但他身子晃了一下，忽然又听到刚刚那奇怪的声音再次在他耳后响起。
“叮，检测报告已解析完毕。”
“宿主：佟羽，男，25岁”
“身体状况：亚健康状态”
“耐力：差（判定强制提升）”
“需改进：熬夜（有猝死风险）、饮酒过量（有胃穿孔风险）、自制力差、重度拖延症、不健康饮食等……”
“现在宿主需要启程前往目的地完成所有前置任务，彻底激活本系统其他功能。”
“宿主是否接受？”
“......”
什么什么什么？
佟羽愣了一下，一猛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
结果他就眼睁睁看着眼前突然开始倒计时三二一，随后，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
“检测到宿主出现消极抵抗情绪，开启惩罚措施。”
“......”
咕噜噜。
佟羽一声不吭地跪倒在地上，满头虚汗。
他尝试张嘴呼救，却发现自己根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种好像饿了一年没吃饭的饥饿感让他的胃部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拧在一起了似的，整个人瞬间虚弱到了极致，做不出动作，抬个手都累的快要晕过去。
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颠倒过来。
楼梯间的扶手变得扭曲。
不过幸好，就在他快要撑不住倒下去的那一瞬间，饥饿感突然又神奇地消失了。
“30秒惩罚时间结束。”
“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佟羽根本来不及多想，忙不迭就答应了。
一通“是是是”过后，七楼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而他看着眼前冒出来的一张半透明的地图，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不是……这不是我老家吗？！”
-
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佟羽终于是弄明白了那个声音的具体来源。
那个自称是从高等文明星球而来的系统不知道为什么选中了他，而后，根本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就跟他强制绑定在了一起。
然后疯了一样要他做任务，不然就惩罚。
点开任务清单之前佟羽还在想，难道任务是什么现代修仙拯救世界？
点开以后，他的表情就有点维持不住了。
“我只是要被“发配”子公司而已，努努力，熬死领导说不定还能升回来，结果你直接让我辞职回家去种地？开什么玩笑！”
系统不理他，只是把地图铺给他看。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任务进度条，倒计时3小时，现在数字已经开始跳动了。
“你是什么系统？”
“......”
“我能不能换个任务？”
“......”
刚才那短短的30秒惩罚，已经给佟羽留下了心理阴影，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饿过，看着铁栏杆都双眼发绿。
这下再来一回的话，惩罚时间会变长，他想想就觉得背后一阵冷飕飕，根本扛不住！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去子公司，辞职就辞职，大不了之后再找新的工作。”
想到年前还有几家公司的hr问过他要不要跳槽，算是给他留了退路，佟羽做了个深呼吸，定定心，起身走出楼梯间。
楼梯间外，是电梯。
路过的时候他想起了刚才那个所谓的“身体检测”里有一个“亚健康”的判定。
这让他下意识扫了一眼电梯门。
他的轮廓此时正映在门上。
能清楚地看出，他的脸色确实显得很苍白，这是因为他平时不爱出门晒太阳的缘故。
以前老有人开玩笑似的说他属吸血鬼的，皮肤苍白，唇色又天生的红。
主要还是因为他长得像妈妈。
高鼻梁，浅色瞳仁，长相多少有点异域风，再加上优越的身高。
这条件，其实应该很受欢迎的。
但还是因为他脸色一苍白，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变得阴郁。
看起来不健康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也会让人感觉不好接近。
自然而然，就无声吓退了一帮人。
“啧。”
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脸色多点红润，而后他便迅速找到人事要办辞职。
大领导听说以后还假惺惺地找过来跟他谈话。
佟羽顶着一张死人脸，心想我都要走了还给你留什么面子？趁他发表虚伪言论的时候直接在钉钉总群艾特老板。
【@tong：老板，我这里有几张刘总经理吃回扣的记录，走前请您过目[图片][图片][图片]@鼎盛文化张总】
做完这些，他简直神清气爽。
“说完了吗？说完我可以走了？”
“......”
也不等对方反应，他直接回工位收拾东西，斜对面老林全程尴尬地垂着头不敢看他。
“叮咚——叮咚——”
容纳了上百人的办公a区，一直有新信息提示的声音在响。
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所有人都很是一致地先看手机，而后不敢相信似的瞪大双眼，抬头看着佟羽。
如同在看一个发动了恐.怖.袭.击的怪物。
而佟羽目不斜视，毫不在意自己在公司群里引起了怎样的轰动，只是冲着尴尬的老林玩味一笑：“新婚快乐，替我向你媳妇儿问声好，至于份子钱我就省了啊。”
说完，他大步离开，背影格外潇洒。
直到走出总公司之外，他挺起的胸膛才瞬间垮了下去。
兜里手机一直在震动。
是另外几个同样被选调的同事发来的信息。
“卧槽，兄弟你太猛了吧？”
“你受什么刺激了？”
“刚刚我看到老板叫人了，我天，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证据？简直了！老刘这下怕是要恨死你了啊！”
“你不想在这行混了吗？老刘绝对会报复你的啊！”
“你怎么辞职了？？？”
佟羽叹了口气，选择群发。
“没事，我回家种地去了。”
几秒钟后，一排排“？？？”出现在对话框，但佟羽没有心思再继续回复。
因为他时间要来不及了！
-
认真说起来，佟羽大概上了大学以后就没再回过老家了。
以前是爷爷奶奶住在那儿，后来老人离世之后，房子就转到了佟羽名下。
因为佟羽他爹是个混蛋，他上小学的时候他爹就抛妻弃子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而母亲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得了病，也走了。
他现在就相当于孤家寡人一个。
算算，差不多也得有六七年了。
作为一个沪飘，在这种繁华的大城市里待了这么多年，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所以多多少少就有了一种，好像拥有了第二个家的感觉。
要不是因为这个垃圾系统，他还真不一定会离开。
可是当他坐上离开上海的飞机时，他看着窗外的白云朵朵，却忽然感觉有些迷茫。
这些年，他到底是在拼什么呢？
为了钱吗？
可是他赚多少花多少，月底几乎一分不留。
除了记忆和病痛，别的什么都没有。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在五角场那边跟人合租，八百块一个月，屋子小的每次回家都感觉让人喘不过来气。
后来他有了点钱，搬到徐汇那一带，选个离地铁站近的，一个月五千。
工资其实还不错，行情好的时候一个月三到五万也能赚，差点一个月也有一万多。
可没什么生活乐趣。
只有空虚、空虚和空虚。
以前还想过不然回学校吧，考个研究生，再回去上几年学。
但是工作以后他满脑子杂念，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想沉下心学习，根本没可能。
他本来就是自制力很差的类型。
所以最后，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
佟羽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梦里，他骑在老刘脖子上狂扇对方八百个巴掌，然后在对方哭号着喊爸爸的时候开始放鞭炮。
不知不觉又乐醒了。
隔了一个座位的隔壁乘客口罩捂得严实，但那个如同看见神经病的眼神却是清清楚楚。
佟羽赶紧收回笑容，坐直身体。
在飞机停止滑行之前，揉揉被口罩勒痛的耳朵，接着摸出了零碎纸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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