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临海市。
房间被各类氛围灯带照得灯火通明。
电脑前，江晚戴着粉色猫耳耳机，键盘鼠标乃至身后的椅子，全都是一系列卡通图案。
加上她本来就皮肤白眼睛大，身形还娇小，被光效一趁，更显得整个人跟哪个漫画角色走出来了一样不真实。
但跟这些可爱的装饰截然相反。
游戏屏幕里，江晚操控角色从摩托上飞驰而下，一梭子枪.声震耳欲聋，干净利落拿下最后一发击杀，睫毛都没抖一下。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队伍排名1/49】
【击败12玩家】
“到时间啦，老板。”江晚往椅背上靠了靠，嗓音清甜，语气淡然。
看也没看屏幕上惊人的数据，仿佛刚才带人吃鸡的不是她一样。
“哦哦哦，马上马上，我看完最后两分钟！”耳机里传出老板的声音，“哇靠，fire的新集锦你看了没？”
他们这一把跳的是机场。
人太多，老板早在落地就果断成了盒子，后面一直在用手机看游戏集锦。
“……”江晚小声道，“还没。”
“那你可得赶紧去看看！卧槽，他这甩狙真的太夸张了吧，亚服高分局，他打得跟杀鸡一样，就尼玛乱杀。”
他边说边咂舌。
“离谱，这要不是知道他是fire，我绝对举报他开外.挂。”
嘴上说没看，实际江晚抿起唇，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播放记录。
满满当当，全都是fire的新集锦视频，一共播放三十四次，最近一次是五分钟前。
她退出视频软件，把手机推到一边：“我听说……以前好像有很多人说他是挂吧？”
“对！”老板激动了，“还有几个是职业选手，全联合起来锤他是挂，说他不是挂为什么不去打职业。”
“结果怎么着？嘿，人家真去打职业了，还连着三年登顶，联盟都特意为他出了担保声明，哈哈。”
“这都好久以前了，你竟然知道，不容易啊。”他感慨，“现在的新粉丝就知道喊他狙神，大魔王，估计都不晓得以前还有这糟心事呢。”
江晚手一顿，闭麦低头清清嗓子，也不知道掩饰什么一样，端起水杯想抿一口。
结果老板手机里的视频正放到结尾，耳机另一头传出标准的结束音效，接着是一段低缓的男声——
“我是来自aog的选手fire，感谢欣赏……”
手机离老板的麦太近，这声音就像是贴着她耳朵说的。
江晚杯子一抖，落在桌面“咚”地一声。
“咋了？”老板吓了一跳，“水泼了么？”
“……”她快速把溢出来的水擦干净，“没有，没事。”
“没事就行，再来一小时吧，刚好，打完去看fire哥直播。”
老板点了续单。
江晚看了一眼时间，七点零五分。
也在这个瞬间，陪练app里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玩吗？】
江晚抬头道：“老板，我后面还有别人约了，今天可能打不了了。”
“哦……”老板颇为遗憾，“行，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好。”
“拜拜，今天辛苦你带我了，哈哈，小姐姐太强了。”
“不辛苦，老板拜拜，记得给我好评喔。”
送走这位老板，江晚回复对方一个“1”，游戏界面立刻弹出一道邀请框。
她点下接受。
很快，另一个银色短发的角色出现在小队中，身上还穿着一套aog的训练服。
江晚是个游戏陪练师，平时就带人上上分，赚点小钱。
和刚才那人一样，这位也是她的老板之一。
不过他很特别，特别到江晚已经连续两周为他推掉晚上的所有单子了。
这人技术牛逼脾气温和，跟他一起打游戏体验超好，甚至有时候是他带江晚吃鸡。
而最主要的是……他是aog战队的青训生，和狙神fire同战队。
他还是fire的迷弟一枚，知道超多fire的小道消息！
正在这时，耳麦中响起一道男声：“好了么，我排了？”
江晚赶紧点了准备：“排吧。”
忘了说，他声音也挺好听，和fire有那么一点点像，不过清朗一些，没fire的沉。
当然，还是fire的更好听。
游戏很快匹配到对局。
地图是海岛。
江晚摆正椅子：“跳机场？”
“嗯。”地图最下方出现一个标点。
“好，那就跳c字楼吧。”她话音刚落，发现队友的蓝色标点在锅炉房。
对方像是笑了一下：“c字楼？确定么？”
c字楼是机场里竞争最激烈的地方，落地全是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什么好怕的，fire不也最喜欢跳c字楼么。”江晚把袖子往上卷了卷，“你昨天才说要努力追上他的脚步，当然要从起跑线开始啦。”
其实不是他说要追fire的脚步，是江晚说的。
但是大家都是粉丝，这话也没错嘛。
耳机里静默了两秒。
他修改了标记点：“好，那就c字楼。”
游戏开局，江晚操控着角色从飞机舱跳出去，直奔标记点。
她飞到半空中，听见四周哗啦啦一片开伞声。
江晚心里一咯噔。
她转动视角往旁边一望——
密密麻麻的降落伞跟下饺子一样，她都看不清脚底的楼房在哪。
好家伙！
这得有大半个飞机的人全跳下来了吧？？
她的队友显然也看见了这个情况，耳机里的男声变得比往日要沉了些：“跟紧我，直飞标记点，你从左往右搜，我从右往左，在中间会合。”
“……哦，好。”江晚心道看不起谁呢，等我落地就来个十杀。
等到她落地，她知道自己错了。
人多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捡不到枪啊！！！
连着开了三个房间，地上无一例外全是药和配件，她捡了一背包的药，绝望地奔向第四个房间。
这回总该有枪了吧？
手.枪也行啊。
“咔哒”一声，门开了。
江晚望着地上的大砍刀，陷入沉默。
但现场的情况没时间给她多想，隔壁房接连跑过来三个人，一大片脚步声，听得她心慌。
眼见着就有人揣着一把ak朝她门口狂奔。
走廊另一边早就枪声四起，队友的击杀在右上角刷屏。
怎么能被老板比下去？
电光石火间，江晚抄起地上的大砍刀——我跟你拼了！
落地一把刀，装备全靠抢！
“嘭！”一枪过来，江晚倒地。
敌人手段非常残忍，连杀带补，没给队友过来救她的机会。
“我的。”穿着aog训练服的角色扛着一把98k姗姗来迟，“应该让你跟我跳一起。”
“没事。”江晚急呼，“小心你后面！”
她尾音还未出声，面前的角色一个一百八十度拉枪，抬手便是连续三发瞬狙。
全是爆头。
地上立即多了三个乱爬的人。
他收枪：“是谁打的你？”
江晚还在震惊中：“白，白衣服那个。”
地上三个全是白衣服。
于是他抄起s686把他们全补了。
“你刚刚那三枪……”江晚是观战界面，她刚好在看对方的视角。
那三枪发生得太快，她都差点忘了呼吸。
而上一回看见这种级别的瞬狙，是在……
江晚喃喃：“原来你是真的在学fire啊……”
他“嗯”道：“怎么样。我最近苦练的成果。”
“……”那一瞬间的激动消退，江晚平复呼吸，“很厉害。”
“跟fire比呢？”
江晚认真斟酌：“嗯……有fire的两成功力吧。”
对方不讲话了。
她刚刚是不是有点太打击人了？
江晚于是改口：“其实你也不差啦，刚才那三枪挺像的。”
是真的像，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她几乎要以为刚刚他被fire附体了。
她的安慰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江晚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她犹豫片刻：“真的已经很像了，你再努努力，保持这个手感，总有一天可以追上他的！”
又是“嘭”一道闷响，他再拿下一发击杀。
他收枪舔包：“真的？”
“嗯嗯，真的。”江晚敷衍。
“那你觉得我要花多久才能追上他？”
“呃……”江晚想了想，“大概……五年？”
对方又不讲话了。
“你不要沮丧。”江晚赶快弥补，“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太强了！”
“你要这么想，五年之后他肯定退役了呀，你继承了他的两成功力，那当然就是你最强了，对吧？”
这回他沉默了很久，很轻很轻地“嗯”了一下，听上去像有点勉强。
但她也没有空再细想怎么安慰了，因为接下来她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江晚切身处地的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冲动三十秒，观战半小时。
半小时后，第二局开始。
又是机场航线。
“还跳c字楼吗？”对方在语音问。
江晚一口气灌下半杯水，放下杯子：“不跳了。”
让老板带她吃鸡，奇耻大辱。
语音里顿了顿：“不追fire的脚步了？”
江晚：“……”
江晚看着显示器旁边的q版小立牌。
她狠狠闭了闭眼：“追！”
“好。”
一个鲜亮的红点标在了c字楼。
江晚呼出一口气。
上把是运气问题。
fire附体！这次一定行！
-
千里之外，深州市。
aog俱乐部基地。
教练急匆匆地走到某间房门前，想了想，还是轻轻叩门。
“进，门没锁。”
里面的人道。
他推门而入，看到房里的场景，呼吸一滞：“你——”
房里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衬衫。
或许是暖气开得太足，他甚至解了几颗领口的扣子，左边袖子也卷到手肘，露出一节精瘦的小臂，随意搭在椅子上。
屏幕里双方显然正在激.烈交.火，男人却面色沉静，单手操控着鼠标，头顶的灯光在他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
见到教练，程星燃让角色停在一处房子，收敛表情，挪开半边耳机：“怎么了？”
“……”教练痛心，“你怎么在打双排？”
程星燃：“保持手感。”
“……”教练咬牙，“但是医生说过，手术之前，你每天用手不能超过三个小时！”
他扫一眼屏幕上已经进行了一半的对局，又看向他的手：“你这都打了多久了？等下直播怎么办？”
“不久。”程星燃开镜一枪秒了瞄.准.镜里的人，接着按开手机，示意他看。
上面显示着陪练app的下单记录。
一个硕大的网红头像，下面写着订单共一小时，距离订单结束还有十分钟。
还真只打了一个小时，加上直播两个小时，刚刚好三小时。
教练：“……”
他彻底没话说，叹气：“那你打完收拾一下，到楼下准备直播吧，设备都给你调试好了。”
九点的直播，还有半小时。
程星燃“嗯”一声：“等这局结束。”
教练拿他没办法，又站了一会，只能离开。
结果他前脚刚走，江晚就站在窗前被远处的人一梭子扫死了。
程星燃早按过静音键，他目光落在地上的盒子，缓缓在聊天频道敲下一个：？
耳机里很快传出轻软的女声：“抱歉呀，我刚才进直播间，网卡了一下。”
程星燃敲字回复：没事。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女声语气一点都不像刚刚被击败，反倒很欢快，“今天晚上只能陪你玩这么久啦，我等下要去看fire的直播，我得早点去他直播间里挂着，不然晚了就卡不进去了。”
“抱歉抱歉，今天这局下回再补给你吧，我就先下啦，你加油哦，剩下的两个队伍也都是单人队，肯定能吃鸡的。”
程星燃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麦克风，她的游戏id后面就已经显示出了断线的标志。
他切出去一看，聊天软件里的人也没了。
程星燃眉梢一挑。
他独自坐了两分钟，在手机上点了提前完成订单，也直接退了游戏。
接着拿起椅靠上的队服随便往身上一披，往楼下直播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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