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累的身躯,沈拾喘着气想要去找那丹药,记忆中丹约似是放在了櫃子里,她走过去,短短的路程,却愣是因为那潮水般的痛楚,让她不知跌跌撞撞了几回。
终于走到櫃子,沈拾翻找着櫃子,终于找到了那红木瓶子,她将盖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颗红色丹药,放进口中吞咽下去。
系统只能在一旁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在系统的询问下,沈拾却没有办法答话,只因那药能稳定她的丹田灵根,带来的疼痛却是远远甚于之前,沈拾原本只是丹田处气血翻涌,但现下她身上却是无一处不痛的。
她甚至没有力气爬到床上去休息,只能捂着腹部,蜷缩在地,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
那些汗珠顺着她纤长的脖颈流入她的衣裳里,没一会,她便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鱼一般,浑身湿漉漉的。
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只好仰着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些冷冽的空气疯狂地灌进她的鼻腔,口里,肺里,像是要深深地冻伤她。
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沈拾恍惚间,想到的却是,只怕是快要入冬了。
快要因疼痛和劳疲力尽而晕乎乎昏过去时,沈拾却猛然听到门外那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她听到束谨在门外,似是直觉似地察觉到了什么,道:“沈大人?”她停滞了一下,道:“属下能进来么?”
从嘴里流出的血已经沾湿了身前衣布,沈拾勉强从地上撑起来,上身起来了,双手却还要死死地撑在地上,她轻咳了两下,朝门外的人道:“……我要歇下了……今天便先……”话刚出口,那声音却嘶哑得吓人。
门外安静了好一阵,只听束谨缓声道:“失礼了。”下一瞬便推门而进。
本是想起教主叮嘱她要问沈拾,那些糕点是否合她的口味,怎料折返回来的时候,束谨却隔着门纸,闻到从沈拾的屋子里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对方嘶哑的嗓音里,似是极力隐藏着什么,沈拾如今虽未是正式成为护法,但也可见教主对她的重视,可这也不是意味着沈拾在教内做了什么,都能被轻轻带过。
想着推开门可能看沈拾剑下惨死的魔教教徒,抑或是近来得罪沈拾的教中人,抱着这些心理准备,束谨推开了门——
眼前的是跪坐在地上,神色虚弱的女子,那素来清静的脸上此刻染满了腥红,地上那些鲜血明显是因女子而生,她捂着腹部,冷汗淋漓,不见平日的冷雅,而是有几分不可思议的脆弱。
愣是没想到会看见眼前的景象,束谨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上前扶住一脸辛苦的沈拾,问道:“沈大人,你没事吧,这是发生了……”发生了何事,才能让女子伤成这般。
感受到从肩膀上传来的支撑,沈拾一双眸子看向束谨,苍白但平静地说道:“……我没事,只是一些陈年的旧伤罢了……”
抿了抿唇,束谨却是有些不信,她这人向来简单直接,她不顾沈拾的挣扎,扯开了她的衣裳,看见的东西却比她想像中更讶然。
从沈拾的腹部处有一道很长的伤疤,那伤疤看起很新,而从她的左胸口处,纵使被里衣盖着,也能向见从那左胸口处伸延出来的狰狞伤疤,还有她手臂上泛粉的伤疤。
那左胸口处伸延出来的狰狞伤疤,本是元神□□所受的伤,可因为后遗症的原因,元神□□的伤也渐加诸于沈拾身上。
不止那些新伤,沈拾身上还有很多旧伤,束谨还看到对方身后那丑陋可怖的伤疤,而外伤之下,只是是更深的内伤。
看似那么养尊处优的一个人,内里却是这么残破不堪,甚至于,有一刻束谨竟是觉得沈拾和他们这些死士没什么不同。
只是很快这个念头就消散了,沈拾是教主重视之人,怎会和他们这般下贱的性命相提并论,她从小就是被以死士的目的养大,自小便知道自己低人一等。
纵使已经习惯,可看到那些位于权重,生命珍贵的人,还是不免有些妒忌。
“别告诉其他人……不要让旁人知道……”沈拾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还是拉着束谨的衣袖喃喃道。
听见沈拾的请求,束谨摇了摇头,她帮沈拾拉好衣服,盖过那些伤痕,道:“你受了伤,现下自不得隐瞒,要及时医冶。”她一顿,有些恶意地说道:“毕竟像你这般高贵的人,可和我们这些贱命不同,死了都没人在意。”
良久,沈拾似是晕了过去,再没有回话,束谨见状要将她带出去,沈拾的声音却是在这时响起,她道:“……不过……都是这三千世界里……苦苦挣扎的生灵……何来贵贱之分……”
她的声音那般轻,轻得束谨差一点没能听见。
这句话让束谨快要嗤笑出来,按女子这般说的话,她这条死士的命倒和教主的命是同等的价值了?
可又因着沈拾这句话,她没能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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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康复得不错,现下已经可以开始动了。”长文道人对面前那半月前只能躺在床上,现下却是能坐起来,上半身的肢体回复知觉的女子说道。
这半月来,平尤琼的确回复得不错,她渐渐找回身体的感知,那些受伤的地方也不再痛了,甚至于连那本是被废得彻底的双手,竟也奇迹般地动了起来。
在她问长文道人是如何医好她的手时,长文道人却告诉她,伤她的人根本没想把她弄废,虽伤口看似可怕,不过更多的是外伤罢了。
听到长文道人的话,平尤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所以她什么也不去想。
“你的灵根虽是被夺去了,但掌门为你寻来一件珍贵的灵器,叫寄真。”长文道人边说,边拿出一块小小的晶状体朝平尤琼展示,那晶状体虽小,平尤琼却能感觉到里头蕴藏的灵力之多。
“这叫做寄真的灵器,简单来说便是伪灵根。”长文道人解释道:“你只要吞下去就好,寄真会在你的丹田处生长出假灵根,只是那假灵根的功效和作用却是和真灵根相差无几。“
目光落在长文道人手上的寄真上,平尤琼思索了一下,问道:“会生出怎样的灵根?”
“大抵是坊间有所纪录的灵根都有可能。”长文道人答道。
坊间有所纪录的,平尤琼想道,那就是不会再生出光灵根了,也好,那便不用再想起那些事了,她像是避过了什么可怕的事般,反而笑了笑。
“就像你师父说的那般,你就安心养伤。”长文道人安抚地道:“外头的那些事,就等你伤好了再去关注吧。”
这段时间,平尤琼时不时会委婉地问起外面的事,别说是更外头的事,她甚至连这间小屋也不能出。
闻言,平尤琼只是嗯了一声,缓声道:“好。”
见平尤琼的眼底下似还是有些倦色,长文道人心知现下平尤琼的身心都需要休息,她对平尤琼莞尔道:“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在长文道人走后,平尤琼的眸光落在自己那能动的手上,她的手仍有些费力,却还是努力地从一旁的櫃子里翻出一张破旧的符纸,那向来带笑的眉眼,覆上一层晦暗不明。
越是不去想,却是更多的回忆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她捂住耳朵,却似在耳边,她合上眼晴,却犹在眼前。
沈拾啊……沈拾……你到底要我如何……
她的思绪陷入那涌动的暗潮里,在黑暗之中,她仿佛看见那如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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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为什么门派里的师兄师姐,都说你是没人要的孩子呀。”尚还是女童的平尤琼,眨着一双水灵的眼睛,似是不知道自己问出口的话,有多么地不妥。
在那桌案的那头,那幽静的少女坐在那,她仔细地以灵力为墨书画着符纸,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
近来门派的符纸稀缺,其他事务却更是繁忙,这制符的工作便落到作为大弟子的沈拾身上。
听见平尤琼的话,沈拾又落下一笔,毫不在意地道:“便由着旁人去说吧。”她只是平书南捡来的孤儿,却当上了掌门的首席大弟子,如同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自是惹来旁人的不满和闲话。
“可我不喜欢他们这么说……”平尤琼委屈地低下头说:“他们还说我应该讨厌你,因为父亲他说将来会把掌门之位传于你,他们说那本该是我的。”
“你也如他们说的那样,这般认为么?”沈拾平淡地道,她又拎了一张新的符纸,准备落笔。
凑到沈拾的旁边,平尤琼笑笑道:“才不呢,要我说的话,是阿拾还是我当掌门都无所谓,阿拾是掌门的话,我便帮你,我当掌门的话,阿拾也会帮我。”她肯定地说道。
听见这番童言童语,沈拾却只是一叹,道:“我是你师姐,唤我师姐,莫要再直呼我的名字,旁人听见,会觉得你不知规矩。”
“阿拾、阿拾、阿拾……”平尤琼却是唤得更起劲了,见沈拾终于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她才笑眯了眼睛,道:“我会保护好师姐的,不让别人欺负师姐,所以师姐也保护我好不好?”
闻言,沈拾轻声应了一声,她随手在符纸上写了几只字,往女童那小小的额头上贴去,道:“这样够了么?”
拿下额上的符纸,看清了上头的内容,平尤琼笑得更是开怀,重重地摇晃着小脑袋点头,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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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崭新的符纸,早已变得破烂不堪,那符纸上写着的“护你平安”这几只字,也已模糊不清。
看着那张符纸,平尤琼纤长的眼睫垂了下来,却可见那攥着符纸的手,指节泛白。
师姐……你当年许下的诺言,可还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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