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埃尔黛这个时候像个成熟的小大人,坚定道:“你们是我要坚持带来的,所以怪也得是怪我。”


    黎礼都感觉是自己被她治愈到了。


    埃尔黛擦掉小卷脸上的泪水,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小卷也慢慢从大哭变成了啜泣,就像门外的声音,从大声咒骂变成了细细簌簌的埋怨,再到最后屋外也慢慢安静下来。


    仅仅过了一个月,宛如一个温暖大家庭的村子,变成了这副模样。一切发生得太快——或许应该说这种悄无声息的变化在真正察觉到的时候,足够让人猝不及防。


    埃尔黛父母的情绪也不怎么好,在将门锁好后,就沉默着各自回房了,只有埃尔黛依旧坚定地站在黎礼和小卷身边,坚定自己要保护他们的立场。


    她相信村子里的人不会那么绝情——至少在现在这个只有他们家能捕获到鱼的时间里,如果真的将他们逼走,这个渔村就没办法再靠着捕鱼继续生存了。


    而现在这个时期,魔神战争爆发,搬迁也十分不易,只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埃尔黛也能理解村子里的人为什么像疯了一样针对他们家。


    但她还是很不赞同,因为比起守着这片无法再打到鱼的水域,还不如寻找新的安家之所和粮食来源。


    埃尔黛还在期待村子里回到从前,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绝情以及恶意地对待他们一家,她也相信是村子里的人一时慌了神,所以才会这样,等他们冷静下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而在村子外变得安静下来时候,埃尔黛依旧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可就在半夜凌晨,黎礼被屋外的吵闹声弄醒,等她爬起来来到门外的时候,看到埃尔黛的父母站在门口和村民们拉扯,埃尔黛牵着小卷的手在据理力争。


    “不可能的,你们哪里找的神婆,这根本不可信!小卷才五岁,她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老婆子在门口,看起来年纪比村子还大,拄着拐杖,身上穿着灰色大褂,她的声音沙哑苍老,却带着严肃的气息:“若不是你们村子情况严重,老身不会浪费时间与你们多言。”


    “你们村子已经数月没有收获,是因为海域上布满了肉眼看不到的瘴气,这不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老婆子因苍老而眼皮子耷拉着,说到这里,忽然就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卷:“就是她,她布下瘴气危害人间,此时她心智尚且不成熟,在她酿成大祸之前……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老婆子情绪激动,说到后来还不住地咳嗽,但那双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小卷,宛如淬了毒。


    小卷害怕地往埃尔黛身后躲,更是让她心疼,可没有人帮她说话,所有人都相信陌生老人所谓的占卜,看着他们脸上的冷漠,连自己的父母都低着头沉默,埃尔黛忽然觉得所有人都好陌生,这种感觉更是让她感到孤独,她试图让大家都清醒一些,不敢置信地反问他们:“她才五岁……就要杀了她?”


    迷信……占卜明明都是骗人的,为什么大家要去相信?


    老婆子激动地杵了杵拐杖:“这类妖邪看着是五岁,实际上都不知道多大年纪了!”


    “就算这样,我也相信小卷是福星,才不是什么妖邪,否则为什么独独我们家打渔不受影响呢?”


    “孽障啊……孽障……!她恐怕是算计了你们一家,遍布瘴气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消散瘴气当然也是啊!”老婆子看了一眼小卷,心里咯噔了一声,慌慌忙忙地往后退,推开人群要走。


    “我言尽于此了!这村子我不待了!”


    看着大家敌视的目光,埃尔黛只紧紧护着小卷,什么也不敢说——毕竟她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埃尔黛的父亲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埃尔黛,小声道:“不如,把她交出去吧,毕竟村子里的确出了怪事……”


    小卷一听到这话,恐惧地拉着埃尔黛的衣角,什么也不解释,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埃尔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不想死……呜呜呜……”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即便是那些村民也有些不忍地移开了目光,但他们还是要这么做。


    村民们现在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再不做点什么,整个村子都要完!


    想到这里,为首的村民再次坚定了决心,看着小卷和死死护住她的埃尔黛:“你要是一定护着这个妖女,那你就陪她一起死。”


    埃尔黛的父母一听,吓坏了,赶忙两边商量:“我女儿是无辜的啊!”“埃尔黛算了吧!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我们家本来就跟她无关,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做到这个地步呢?”


    小卷扯着埃尔黛的衣角,看着她:“小卷很喜欢埃尔黛,埃尔黛是小卷的亲人。小卷不想死……”


    埃尔黛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当然也不忍心把小卷交出去,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考虑,她不说话的犹豫,在为首的村民眼中就是抵抗,所以他也不再有耐心等下去,有些恼怒地拉着埃尔黛的手腕。


    “既然你舍不得,那就和她一起吧!”


    黎礼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拉着埃尔黛的另一只手:“等等!”


    “怎么了,你也要一起吗??”饥饿使人暴躁,失去理智,这位体面的村民动作粗暴,对阻拦他的任何人都恶语相对。


    “不,我只是想带小卷走。”黎礼思考出一个最十全十美的办法:“既然问题出在我们身上,那我们自己走,可以吗?”


    埃尔黛眼里几乎含着泪看向黎礼,仿佛终于在逆风而行的路上找到了一位同伴。但即便如此,这路还是不好走。


    村民怒目而视:“不行!不杀了她,大家伙儿心里都难安!我们不能赌!”


    埃尔黛的父母抱着埃尔黛,逼她松开小卷的手,这个时候大家倒很团结,一部分村民拦着埃尔黛和黎礼,一部分村民将小卷绑在早已准备好的十字架上,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十字架旁的杂草,火势立马迅猛地窜上来,掩盖小卷的身形。


    嘈杂声太大,埃尔黛几乎不能听清小卷的哭声,她不断质问,为什么大家不齐心协力寻找新的出路,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外人说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小卷不亲黎礼,与埃尔黛关系更为亲近。黎礼虽然不比埃尔黛难过,却也十分不忍,只默默地拍着埃尔黛的背安慰她,不去看那残忍的画面。


    战争中世人皆苦,曾经听过也罢,黎礼未曾经历,也不了解,所以像句空话。而今眼前的一切,黎礼深知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改变现状,只能无力地等待悲剧发生,然后骤然明白,这样的悲剧,只不过是这个时代的缩影罢了。


    火焰不知道烧了多久,已经慢慢变小,有些眼神儿好的,也早就发现小卷大概已经被烧死了,便松了口气。


    对一个小孩子逝去的同情才过了一会儿,就很快转变为了能够再次收获食物的欢欣。


    甚至还有几个人看着埃尔黛的样子,跑过来安慰她几句,然后用探究和介怀的目光看着黎礼。埃尔黛握着黎礼的手,对他们冷笑:“杀了一个不够,你们还要杀一个吗?你们就真的不怕遭报应?”


    十字架周围的火苗在埃尔黛的身后倏地窜了一下,把来人吓了一跳,不过也很快镇定下来,自讨没趣地离开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大家饿着肚子忙活了这么久,这便纷纷回家睡觉去了。


    整个村子里,唯一不高兴的,估计也只有埃尔黛一家了吧。


    黎礼跟着埃尔黛回去,无意间似乎看到一个身影闪过,便立马扭头看了许久,结果什么都没有。因为是黑夜,所以再往远处看也不过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怎么了?”埃尔黛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注意到黎礼的动作后扭头问她。


    黎礼摇摇头说没什么,陪着坐在埃尔黛身边。她坐了很久,就连埃尔黛父母劝她都不听,最后还是黎礼说会照看埃尔黛的,两位大人才转身回屋,嘱咐埃尔黛如果发生什么了,一定要喊他们。


    他们也知道,埃尔黛是听不动劝的,所以也就放任她在这里留着了。


    埃尔黛抱膝坐在地上,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黎礼聊天,后来聊着聊着,埃尔黛的声音慢慢变小,黎礼也靠在埃尔黛身边,感受到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中意识便开始混沌。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钟离没能杀死洛桑,洛桑带着魈走远,黎礼怎么喊他,他也不会再出现,冰凉的寒意与灼骨的煎熬让她惊醒,松了一口气才知道这是梦。


    背后确实有些热……等等,怎么会有光?


    不安的情绪升起,黎礼骤然回头,震惊地看着眼前大火熊熊,连所有房屋的门口都看不清楚模样,眼前的场景冲击她的心脏,让她有一瞬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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