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 御书房内——
太子陈瑾煜看了眼边关文书，轻笑一声，放到一旁。
“殿下, 郢国皇帝说……说要见凝玉公主。”底下汇报的大臣恭敬道。
“噢。”陈瑾煜似是并不惊讶, 他唇边带笑，提笔在一封奏折上写着批注意见。
“那便将这话传给凝玉公主。”
“这……”大臣还不知这太子与公主的婚事已经取消，此时听到这话，不免有些猜不透这太子殿下的心思。
成婚之前，让公主去见自己的前夫……
“还有何事汇报？”陈瑾煜头都没抬，继续写批注, 似是毫不在意。
大臣面色难言, 忙回：“没有没有，臣告退。”
大臣退下后，陈瑾煜写批注的手一顿，萧凝玉娇俏的脸在他面前闪过，笔下的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他是否对那位表妹有情意, 还是单纯想利用她，这其中种种, 无人知晓。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陈瑾煜的确是想借萧凝玉，想借她皇兄之手除掉谢衍这个威胁。
陈瑾煜对郢国这位新帝早有耳闻，他知道他战无不胜，极是善战，想要吞并南国, 也知道这位皇帝与萧凝玉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传言都说他是个疯子, 召集与萧凝玉相似的女子入宫, 却不碰她们半分, 只一遍遍地问她们是不是萧凝玉，听到不是后，便将她们统统都杀了。
攻心为上，他此举，不过是想让那位皇帝发疯，让萧知打败他，借萧知之手解除南国潜在的危机。
若是他不疯，就算以南国的兵力，也没有胜他的十足把握，毕竟那位皇帝从无败绩。
至于这皇帝被逼疯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只要火烧不到南国，他也就乐得看场好戏。
——
萧凝玉将于三日后与南国太子大婚的消息传来时，谢衍刚驻扎在边陲青州。
青州临近南国。
谢衍驻扎在了边陲青州，听到这消息时，先是一怔，后薄唇轻启，淡淡一笑——
“修书一封，让萧凝玉来见朕。”
“她若不来，一日杀一人，朕会杀尽城中所有百姓，挂在城墙。”
“告诉她，朕说到做到。”
谢衍向来冷血，他唯一病态的感情也全都给了萧凝玉。
是以，他的确是说到做到，一日杀一人，杀了后命人将尸体挂在城墙，无人敢阻，就连江贵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一日日过去，城墙上很快挂满了尸体，城墙下血流成河。
谢衍残忍无道的暴君之名传遍整座青州城，青州城内的百姓皆人心惶惶，不知道明日杀的会是谁，会不会轮到自己头上。
不久后，这封信送到了萧凝玉手里
萧凝玉收到的时候，双手止不住地发抖，甚至于，她还从封书信上闻到了谢衍的冷香和浓烈的血腥味。
她大口呼气，心疾又快发作时，萧知夺去了她手里的信。
“沉下气，深呼吸，凝儿，别着急。”
萧凝玉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耳边传来她哥哥温和急促的话语，她乖乖深呼吸，反复几次后，才逐渐平复下来。
“哥哥……谢衍他，他真的会这么做的，他真的会这么做的……”
萧凝玉失力，一下跌坐在美人榻上，不停喃喃。
萧知站在榻前，他揉了揉萧凝玉的头，看了眼手里的信。
片刻后，信成了碎片。
“没事的，凝儿，哥哥很快便会出征，郢国会夺回来的。”萧知安慰她，将她抱在怀里。
“谢衍是个疯子，他说杀人便一定会杀，他说屠城……”说到这，萧凝玉不禁用双手捂住了脸，低声啜泣，“如果我不去见他，他一定会屠城，一定会杀光城里百姓……送信的说，现在青州城墙上挂满了尸体，血流成河，血流成河……”
萧凝玉再也受不住谢衍加诸在她身上的人命和罪孽了。
他杀人，杀很多人，他屠城，就是为了让她去见他。
他就是想让她知道，这么多的人都是因为她萧凝玉而死。
他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萧凝玉不停地哭，一闭上眼，眼前就全是尸体和鲜血。
她要结束这个噩梦，彻底地结束。
“哥哥，我要去……”萧凝玉哽咽，声音模糊，带着黏黏的哭声，“我要去见他……”
“不必。”萧知轻轻抚摸她后脑勺，沉声，“哥哥会领兵和他对抗，你不必去，哥哥会护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萧凝玉下了决心，擦去盈盈泪水，“我和他的事，总该有个了断。”
“凝儿，哥哥不能再失去你。”萧知低眸看她，如此道。
“哥哥，我不会有事的。”
萧凝玉从她哥哥怀里扬起脸，杏眸亮起坚定又明亮的光，冲他一笑：“哥哥，你信我这一回。”
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哭得很厉害。
“我不能让一城的百姓都因我而死，我是郢国的公主啊。”
*
萧凝玉去见了谢衍。
大批士兵驻扎在城外，她走到了青州的城墙之下，日光刺眼，她抬头，在刺目的阳光下，看到了那一排排血肉模糊的尸体。
“恶魔，疯子。”
萧凝玉愤愤骂道，倏尔，她眼睛一红，一阵干呕。
望风的士兵看到城下有人，连忙去禀报。
很快，城门便开了，一位身着银色盔甲的将军走了出来，后面是两排乌压压的士兵。
萧凝玉认得他，是江贵。
“公主，您来了……”江贵跪下行礼，唏嘘不已，“陛下在城内等您。”
“你家主子还真是说到做到。”
萧凝玉讥讽一笑，往城门走去，淡粉裙摆拂过地面，渐染血红。
两排士兵放下刀剑，半跪在地，看到萧凝玉就像是看到了救世菩萨一般。
萧凝玉很快被人带去了谢衍那处，青州府衙内。
穿过大堂，绕过影壁，萧凝玉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是如此的浓重，弥漫在不知从何飘来的花香里。
萧凝玉还闻到了……闻到了谢衍身上的气息。
绕是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但此刻，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对他的害怕。
萧凝玉双腿发软，停在原地，直到侍卫小心提醒她，她才缓过神，打起精神往前走。
“公主殿下……陛下便在内堂。”侍卫将萧凝玉带到谢衍面前，便哆嗦着赶紧走了。
萧凝玉站在露天的庭院，庭院里种满了苍翠松竹、和洁白的，正在盛放的芍药花。
花香浓郁，可是被更为浓烈的血腥气盖了过去。
血腥气不停在萧凝玉鼻间缠绕，萧凝玉胸腔起伏，精致小脸渐渐通红。
庭院上空漂浮着喧闹的哭喊声，求饶声。
好似万鬼同哭，犹如地狱。
这里也的确……与地狱无异。
萧凝玉站在拱门处，看到了谢衍。
他一身白衣，霁月光风，执剑的手如雪似玉，在日光下泛着剔透光泽。
华贵无双，绮丽俊美。
但是，他顶着这样一副皮囊，手里拿着长剑，却是在杀人。
他手执长剑，萧凝玉看到，他正毫不犹豫地砍下一个人的头颅。
头颅应声而落，鲜血四溅，将他白衣，也将那白色芍药染成血红。
萧凝玉站在拱门处，全身血液倒流，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谢衍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在浓烈的花香和血腥味里，他闻到了她身上少女馨香。
很淡，很好闻。
一瞬间，他头晕目眩，像是沉入了一个昏沉的，引人坠落的梦里。
“小公主……”
他低声轻喃，转过头，带血的脸上浮起笑容。
很漂亮，但，比恶鬼还要骇人。
他看着她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痴迷。
“小公主……你终于来了。”
“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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