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被哭包美人折服 > 16、有恃无恐
    服过药简单用些流食,魏平奚支撑不住再次昏睡过去。


    惊蛰院的夜晚静悄悄,又或说整个魏府一入夜所有喧嚣都沉寂下来。


    郁枝捏着帕子坐在床沿,时不时为床榻上的人擦拭额头、鼻尖的汗。


    四小姐生着一张仙人般的脸,女儿家的似水柔情、清然无垢都藏在她狭长的瑞凤眼,眼睛闭合,无双的美色被掩藏,单从表象来看根本不像是骨头比刀还硬的人。


    勋贵人家规矩极重,她没敢想四小姐会为了她和魏老爷子对抗。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全然为了她。


    初入魏家,所见虽不多,但哪哪都透着古怪。


    祖孙关系僵硬,老爷子眼中的厌恶做不得假,四小姐悬在眉梢的讥诮也做不得假。


    兄妹关系怪异,九分的嫌弃漠然,只在偶尔才能看出一分别别扭扭无法直言的关心。


    当儿媳的与一家之主的公公分庭抗礼,莫说勋贵世家,寻常人家哪个给人当儿媳的有这胆子?


    同样……这对母女日常的相处,也怪。


    魏夫人离谱无底线的爱看得人心惊,郁枝心思敏感,直觉夫人待四小姐越好,四小姐在魏家的处境会越艰难。


    并非说她一个外人指责当娘的疼爱女儿,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呢?实在是她所见所感都在告诉她,因为这份偏爱,四小姐会受更多的委屈。


    郁枝叹了口气,指腹拂过四小姐安静的眉眼,这人她看不透,多看一眼就能乱了心湖,心湖深处充斥着惊艳、感激,四小姐如同寒冬腊月从她心尖擦过的一簇火,照亮她的三寸之地,也震得她呐呐不敢言。


    分明小她五岁,为人处世诡异多变,顶着一张能如往不利的面孔,偏偏冷硬地不像普世常见的温顺女子。


    不愿温和下来恃美行凶,心甘情愿为了这份不温顺,打碎牙也得呸人一口血沫。


    四围静下来,郁枝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先前四小姐带她迈进魏家大门,为她呵斥魏夫人身边的亲信,又赶在棍棒加身前推开她,跪在那也比好多人站着还坦然。


    像是胸腹之间藏了太多不服,双目见过太多不平,隐忍了太久太久,再不发作就要憋死。


    非得气一气老爷子才算真真切切活着。


    郁枝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前世初遇她最先见到她的柔善,只当四小姐天生柔善之人。


    然而之后听着满城风言风语,她后知后觉那日是四小姐忽发善心。


    有幸见过她的柔善,又在四小姐香消玉殒之日见识这世间男男女女对她的哀悼。


    一个风靡万千的女子总不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重生一回,眷心别院再相逢,她又见到了她的倜傥。


    眉毛轻挑,风流信手拈来,满是玉色的指尖沿着美人图划过,和郁枝所见任何类型的女子都不一样。


    天地间所有的女子一下子分成了两类——其他女子,魏四小姐。


    郁枝舌尖轻舔牙齿,柳叶眼微弯。


    她怔怔看着做梦都不安生的四小姐,脸颊弥漫漂亮粉晕,闭上眼,阿娘殷切嘱咐的话在脑海响起,她骤然清醒过来,为险些管不住的心感到后怕。


    郁枝背过身来,独自看向窗外看不清的暗色,静静地叹息,怯怯地孤独。


    醒醒睡睡醒醒,后半夜四小姐睁开眼,郁枝喂她喝了小半碗米粥。


    衣不解带照料七日,伤药换了几回,魏平奚有伤在身,除却喝药麻烦了些,其他时候都很乖巧。


    乖巧这词一旦从郁枝心头跃起,她捧着药碗笑得眉眼柔和。


    四小姐躺在床榻好整以暇看她,眼瞧美人唇瓣被亲得微肿,胸腔生出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青花瓷碗里的药汁还剩一小半,药得趁热喝。


    郁枝低下头,饮去一口苦涩的药汤,眸子亮晶晶的,含着难言的羞。


    哄四小姐喝药,麻烦就在于得亲嘴喂。


    初次郁枝差点被药汁呛着,喂得次数多了,顶多气力不济,舌根发麻,面若桃花。


    魏平奚喜欢她这样子,人没法乱动,便想着在能动的地方玩命折腾。


    惊蛰院位处阳面,阳光照进庭院,满院生辉。


    魏夫人命工匠做好带轮子的木椅,好让女儿烦闷了去外面晒晒太阳。


    药辰子不愧神医之名,寻常人伤成四小姐这般早就成死狗一条,但各样精贵的灵丹妙药养着,只是成了半残废,断裂的骨头少说也得两月才能愈合。


    半月很快过去。


    老爷子打了孙女一顿,要其半条命,狠不下心来打死离经叛道的孙女,四小姐要纳妾的消息在魏府传开。


    有魏夫人在前面挡着,魏家与宋家的婚事迟迟没个进展。


    风雨欲来。


    魏平奚伸出手,光线落在她白皙的掌心,她叹:“阳光真好。”


    翡翠匆匆而来。


    “小姐,颜家来人了。”


    端坐轮椅的四小姐身形清减,一颦一笑浸着迷人的羸弱。


    郁枝顺着她意将手递过去,魏平奚把玩美人纤细的指节,半晌“嗯”了一声,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


    总归是有些旁人无法领会的怅然。


    前世顾及家丑不可外扬,再艰难的境地有母亲护着,她始终没寻外援。


    隔着八百里远,外祖家不知她在魏家的尴尬处境,秉承教老人宽心的念头,能忍的她都忍了。


    忍到最后,命都没了。


    只是去封信试了试,颜家真就来人了。


    魏平奚笑了笑,既笑看不清人心,也笑当初愚蠢的坚持。


    她低眉亲吻郁枝指尖,放在唇边细细摩挲:“谁还不会仗势欺人了?”


    郁枝涨红脸,可一想到连日来的喂药,她无措地杵在那,迎上四小姐暧昧又危险的笑,心怦怦乱跳。


    说不清是怕她,还是迷恋她。


    抽手的勇气都没有。


    ……


    颜家此次来的是有‘颜家双璧’之称的颜如倾、颜如毓。


    收到陵南府送至京城的信,颜太师在家大发雷霆。


    此行二人风尘仆仆带着“为姑母、表妹撑腰”的任务而来,腰间佩剑,面容冷肃。


    有客登门,魏老爷子在戏伶阁听曲没人敢扰他兴致,仪阳侯和魏大公子赶巧都不在家,下人们一头去请魏夫人,一头去请两位公子。


    魏三慢了哥哥一步。


    等他沐浴焚香出门见客,见到的首先不是客,而是倒在地上的金丝鸟笼。


    雀鸟在笼内仓皇乱窜,一向在外人面前注重风度的二哥玉冠破碎,锦衣被剑气撕裂。


    他沉下脸。


    来者不善。


    颜如倾收剑入鞘,拿出太师府的倨傲,居高临下地看着魏二:“魏二公子,不外如是嘛。”


    二哥被人上门欺辱,魏家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别管来人是谁,魏三公子拔剑。


    剑气荡开,身在惊蛰院的四小姐不知因何发笑。


    “我真是傻。”


    郁枝两腿颤颤,身子异样的反应愈发浓烈,腿心流出点点潮湿,她哀求地注视四小姐,盼望四小姐看在她未经人事的份上放她一马。


    阳光温暖,庭院深深,翡翠玛瑙在左右低头侍立,郁枝心慌慌。


    魏四小姐感叹完自己的‘傻’,意味深长地松开美人的指,柔声道:“怎么这么嫩?”


    郁枝吸了一口长气,羞得无地自容。


    翡翠玛瑙跟着吸了一口气: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魏平奚垂眸看着重伤的腿,若双腿完好,她倒想把人抱在怀里。


    ……


    比起魏二公子三招落败,魏三公子在颜如倾剑下多走了五个回合。


    颜家双璧自幼得名师教导,天资聪颖,文武双全,一般的大内侍卫都不是他们一合之敌。


    魏三一步退,步步退,在自家被人欺得退无可退,他撩剑而起,用的是魏家世代相传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千秋同寿’。


    一直没动弹的颜如毓讶异挑眉:魏家三子得见其二,二子绣花枕头废物一个,三子心性刚烈受不得辱经不得激,看面子比性命重要,几招不敌便要打生打死,他深感疑惑:姑母这些年莫不是放养两位表弟?


    “倾儿!住手!”


    魏夫人一声厉喊。


    魏老爷子一指弹出,黄豆粒大的银豆子打偏孙儿手中剑,长剑落地,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枚银豆避开众人眼目朝颜如倾射去。


    这若击中,颜如倾持剑的右手少说也得养三月。


    “二弟!”颜如毓出剑。


    疾风袭来,颜如倾倒退三步欲以剑身挡去‘暗器’,恰是此时,一枚金叶悄然掠过,一霎掀起的强劲气流阻挡银豆半瞬。


    魏老爷子不客气地冷哼。


    魏平奚懒洋洋坐在轮椅,不知何时出现,又不知在此看了多久,指尖拈着一枚金叶子,随手塞进郁枝袖袋:“赏你的。”


    亲眼见她以叶为器救下那位身穿月白衣衫的公子,郁枝心下震撼。


    “祖父!”魏三公子与魏二公子同时开口,老爷子气他们技不如人被颜家人压了一头,面色如霜:“两位小公子好大的气魄啊。”


    颜如倾、颜如毓敛衣抱拳,气沉丹田:“如倾/如毓,见过老爷子!”


    语毕,他们抬起头,眉梢轻扬,声音多了两分喜气:“也见过姑母,表弟,表妹。”


    魏夫人与自家侄儿寒暄几句,魏二气哼哼的,身侧的婢子忙着为他整理形容。


    倒是差点和人同归于尽的魏三,冷静下来面色隐隐发白,偷偷看了眼容色淡然的母亲和轮椅上脸不比他红润半分的妹妹,眸光晦涩。


    “喊人。”


    老爷子发话,魏家两位公子不敢大意,正正经经与两位表兄见礼。


    魏平奚笑道:“毓表兄和倾表兄别来无恙?”


    颜如倾暗中得她相救,佩服她身为女子也有一身不俗的内力,观她身形消瘦独坐轮椅,对魏家的不满更添三分。


    “好着呢。”他道:“我和大哥奉祖父之命来看看你和姑母,顺便有份大礼送给你。”


    两兄弟不约而同瞥过沉稳如山的魏老爷子,颜如倾朗声道:“给表妹的礼呢,送上来!”


    十二口红木箱子依次抬上来,魏老爷子眼皮直跳。


    “这是祖父和父亲、母亲送你的,提前恭贺表妹纳妾之喜。”颜如毓道:“这位姑娘甚有姿色,若我猜的不错,可是我家表妹的可心人?”


    四小姐含笑握着美人的手:“表兄好眼力。”


    看着十二口大红木箱,郁枝诚惶诚恐,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名满天下的太师府一家,竟是如此行事的吗?


    魏老爷子气得牙痒——颜醇这个老东西!


    魏颜两家并没有世人想象的和谐,若非如今的仪阳侯年少时心仪颜家嫡次女,死活都要迎娶对方进门,亲家变仇家都有可能。


    魏平奚一封诉苦的家书送到太师府,得知魏老狗气急打断外孙的腿,颜太师在家骂了三天,胡子都扯掉两根。


    素来不言一字苦的人写了满纸辛酸泪,可想而知颜家人会如何想,这才逼出颜家双璧,才有了登门碎魏二衣冠,迫魏三拔剑一事。


    魏家以武封侯,却在武道败得一败涂地,实在打了魏老爷子的脸。


    而今不仅要打魏老爷子的脸,还要打得肿肿的。


    颜如毓狐狸眼噙笑,须臾一脸正色:“祖父说了,颜家的孙女不管旁人怎么活,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违天下大义,管他洪水滔天?天塌了,他老人家为你撑着!纳妾而已,碍着谁了?”


    他眼微斜,若有若无地瞥过脸色铁青的魏老爷子,促狭道:“祖父还说了,一个妾够不够?要不要多来几个?只要妾吗?面首要不要?”


    郁枝手指倏地收紧,气狠狠地瞪他!


    魏平奚没错过美人瞪人的一幕,笑得容光焕发:“外祖好心,替我谢谢他老人家。不过嘛……”


    她明眸漾开些微涟漪:“两位表兄看我的妾,还不美吗?”


    “不敢看不敢看。”


    颜如倾、颜如毓纷纷摆手,异口同声:“表妹的女人,我们哪敢多看?不像某些人……啧!恬不知耻!妹妹的女人都要觊觎!”


    本就不是来叙旧的,砸场子要守砸场子的基本法。


    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什么的,颜家双璧可不要太会——魏二公子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颜家有恃无恐,仗的是皇后娘娘的势,是颜太师的势,一如既往的霸道。


    魏夫人稳如泰山,魏平奚笑意盎然。


    “祖父,您听到了吗?”


    魏老爷子沉沉觑着这对母女,涌到喉咙的血生生咽了回去,挤出一抹笑:“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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