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乌桃的消息的时候。
迟弈差点把手机捏碎。
他就想不通,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乌桃这么不懂情调又让人恨得牙痒痒,偏偏还怎么都放不下的人。
她就没看出来自己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让她说两句软话听听?
这么多年来, 乌桃除了失忆和在床上的时候, 从来不跟他服软。
回回都是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好不容易她知道自己说话伤人了,被她哄两句怎么就这么难。
昨晚晚上她那句话是不好听,但是他生气不是气乌桃。
是气他自己。
有钱有权又如何?
得不到乌桃的心, 也帮不了她的人。
那种不被需要的挫败感, 骄傲如迟弈, 不可能对任何人说。
所以连夜离开临安县是怕他在那看着乌桃难受,想给她一个让她觉得舒适的空间。
等顾新说情况好一点后,他再回来。
要是每天晚上都要他听见乌桃哭, 那这戏就别想拍了。
他怎么都得把她带走。
攥着手机强压下去想把它摔了的想法, 迟弈闭上眼深呼吸,安慰自己能加上好友就是进步。
他把手机撂一边, 揉着眉心长舒一口气。
气极反而笑了声, 跟乌桃置气做什么。
他迟弈这辈子算是栽到乌桃手里了。
才走区区几天, 徐鸣发来的报表和工作事项多得他头疼。
其中, 还有一件小事。
被拘留的赵芷卉迟迟没有定罪, 赵翔那边一直不甘心女儿入狱,不停提起上诉, 耍尽花招延缓判刑。
赵芷卉心思歹毒谋杀未遂是板上钉钉, 他的小伎俩得逞不了。但这件事也得尽快办好, 让赵芷卉罪有应得。
乌桃现在虽然人在临安县拍戏, 但她毕竟是公众人物, 身上一直背着负面新闻总是不好。
他帮不了她,又不能陪着, 偷偷做点事总可以。
迟弈点开视频,慵懒地靠在软椅上看那天在品牌方化妆室的监控,神色冷戾。
纪月灵。
徐鸣办事一向利索,有关纪月灵能查到的资料都在手里。
国内普通大学毕业,大一就整过容。刚毕业就进了娱乐圈,抱上了李建刚的大腿。
此后在圈内一路顺风顺水,得罪人无数,都因为李建刚的地位和人脉不敢报复。
她做事这么狠毒跋扈,除了和她那个又蠢又毒只爱钱的母亲有关,跟李建刚的纵容也脱不了干系。
微博上的热搜和通稿迟弈不是没看过。
倒也可笑。
说乌桃被他包养。
他是自高中时期就被处心积虑要拿下的大佬。
说实话,迟弈求之不得。
何况,若真是包养关系,乌桃岂不是有了天大的后台。
她身上出这么大的事,作为她的“金主”,怎么会让她受这委屈。
有脑子的都不信,没脑子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既然这样,那作为乌桃的“金主”爸爸,他也大发慈悲的整治一下纪月灵-
临安县城。
一栋极为老旧的居民楼,楼色发灰青色,墙面上爬满了干枯发白的爬山虎。
楼与楼之间堆满了杂物,破纸箱啤酒瓶丢的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的高杠自行车生着红锈。
这两天的戏份都会在这拍摄。
上二楼左拐的一间,就是电影里陆向雪的姑姑——陆光美的家。
陆光美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虽然听着也住在小区里,并不是农村人。但房间阴暗逼仄,一进去一股子油烟加霉味。
一共三间间卧室,除了主卧稍大些,两个次卧都小的可怜。
姑姑姑父一间,两个女儿一间,儿子一个人一间。
被带到姑姑家的陆向雪像个多出来的杂物。
房间内小,拍摄难度大。摄影师站好位置后,原本就很小的客厅显得更拥堵。
乌桃站在门口和余晴一起观摩这场戏,看到客厅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心酸,苦涩的笑了笑:“光是看看都觉得苦得不行。”
余晴握了握她的手,用力搓几下,仿佛要把力量和温暖都传给乌桃似的:“都过去了,你现在身边不是还有我吗?”
演员各就各位,“卡”声过后,拍摄开始。
镜头的一开始,是母亲住院当晚,她在深夜被姑姑带回家。
沉重的防盗门被拧开,屋子里一片漆黑。
陆向雪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房间有些害怕,身子微微颤抖。
陆光美也不说开灯,摸黑在门口的鞋架子上换鞋,又从底下摸出一双来扔在门口:“换上这双吧,你哥哥小时候的,现在穿不下了。”
陆向雪虽然来过几次,但是并不熟悉环境,趴在地上摸到鞋子,然后一手扶着墙在门口的廊灯下换。
看着陆向雪小心谨慎的做法,陆光美嗤之以鼻。
在她看来,小小年纪的陆向雪这么讲究细致都是跟她妈学的,从小就假清高!
陆光美想起弟妹平素逢人就夸的好人缘,又想起现在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两个鼻子出气,简直是活该。
简心文空有一幅美貌,还不是个病秧子。
站在漆黑的客厅里,陆光美盯着害怕心慌的陆向雪瞥了一眼,这才慢悠悠地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听到动静,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秋衣的女孩,看着比陆向雪几岁的样子,揉着眼睛说:“妈,你这大半夜的干啥呢?”
陆光美没好气地说:“能干啥?你舅妈住医院了,小雪没人照顾,我把她带回来呗。”
女孩子这才睁开了眼,看着陆向雪说:“舅妈咋啦?病的严重不?”
“小孩子家管这么多干什么!”想起简心文的病情,陆光美就烦躁的很,催促道:“睡你的觉去!”
女孩撇撇嘴:“我就问问。”
然后她转头问:“小雪来了住哪儿啊?咱们家也没有空房间,我弟都跟小雪差不多大,也不能一起睡啊。”
这女孩是陆光美的二女儿,名字叫王可心,大女儿叫王可怡,弟弟叫王子豪。
说完后,王可心警惕地说:“我和我姐可是都住上下铺了,没地方住人!”
陆光美正头疼,嚷嚷起来:“她这么瘦能沾多大地方?!”
两人的政治声在晚上格外的明显,屋子里的王可怡也醒了,出来说:“先说好,我跟别人一张床睡不着觉,影响学习你赔啊。”
他们家次卧本来就小,上下铺地方确实不大。再说,王心怡初三,学习正是紧要关头,考不上高中可就没大出息了。
思来想去,陆光美心一横说:“小雪,你也看到了,姑姑家根本没地方让你住。不然这样,你姐姐们屋子里还有空地方,我给你打个地铺住,铺的软和点,行吗?”
嘴上是在问,实际上,年幼的陆向雪也没有根本拒绝的余地。
她觉得又害怕又委屈,可是妈妈躺在病床上,爸爸要照顾妈妈。这个时候的她只能让自己懂事一点,不给爸爸添麻烦。
陆向雪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强忍着不哭点点头,怯怯地说:“好……”
正值冬末春初,她给陆向雪铺的地方靠近窗户,外头的冷风从缝隙里渗进来,冷得陆向雪发抖。
屋子里没有暖气,她躺在地上,将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缩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整晚。
从爸妈的掌上明珠变成寄人篱下的累赘,只需要一夜。
那个时候的陆向雪每天最大的心愿是母亲能够快点好起来,爸爸能快点接她回来。
她真的好想好想家。
姑姑家一点都不好,她好冷,好饿,可是没有人会听她的想法,没有人会在乎她。
她根本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
第一幕就到这里结束。
中途休息的时候,余晴递给乌桃一杯热水,感慨着:“石妍的爆发力实在是太好了,刚刚她缩在被窝里痛哭的那个片段,我看着真的心揪,差点就哭了。还好我知道这是在拍戏忍住了。”
“要是现实里有这样的小女孩,我直接就让住家里去。这么小的孩子,住一丁点儿地方,又乖,吃的也少。就这还是亲戚,真的邻居都不如。”
余晴忍住哭,但乌桃没忍住。
她说的对,石妍的哭戏真的非常有感染力。这种情况下小孩子的畏惧、委屈、迷茫,和害怕都演出来了。
那双灵动的眼睛哭起来,扣人心弦。
乌桃拿纸巾点了点眼泪,笑着说:“要是我小时候能遇到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的性格一定会比现在更有温度些吧。
陆向雪在漆黑的房间里哭泣的时候,乌桃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
她发现,就连现在的自己也是一样。
每次不开心都强忍着,一直等钻进被窝里,周围漆黑一片的时候才哭的出来。
陆向雪那小小的一团被子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样子,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所以乌桃现在隐忍,压抑,情绪不外露的习惯,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才有的。
想通这一点联系后,乌桃一直闭塞的回忆仿佛被开启了一个小口。
她恍然。
或许她并不是天生就是这样冷感的人。
现在所造成的一切都有原因。
就比如现在。
跟随《雾》的拍摄进度。
乌桃终于开始要了解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从最开始乌桃就是一个人钻进被窝里哭的。
和之前的对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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