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的时候。
乌桃径直去找了刚洗完澡出来的迟弈。
她急于知道答案, 开门见山地问:“迟弈……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你吗?”
才见面就听到这样的问题。
迟弈被问得怔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扯唇笑:“这话你不该问你自己?不都恢复记忆了?”
“我不知道……”乌桃心虚地低下头,“你告诉我。”
迟弈没吱声, 让开身位让她进来说。而后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吹着头发, 半晌没要说话的意思。
乌桃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看迟弈一直不说,又问着:“你也不记得了吗?”
迟弈一头黑发吹得松散, 未着一物的上身肌理分明。他回眸看着乌桃, 眼中有微不可查的刺痛, 薄唇抿起,神色不大好。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乌桃的呼吸放轻,等着他的下文。
他沉默了片刻, 嗤笑道:“是我追的你总记得?”
她点点头。
“我从没听你说过喜欢我。”迟弈的嗓音很淡, 透着些乌桃听不懂的意味,“但是后来你走的那么干脆, 也许是不喜欢。”
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她答应和迟弈在一起的时候, 她是不喜欢迟弈的吗?
五年前的细节她无迹可寻。
乌桃轻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迟弈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办公, 淡淡道:“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开拍的时候。
乌桃仍然进不了状态, 整个人焦灼的不行。
顾新和她详细地讲了很多案例,讲了他看到的听到的各种关于暗恋的细节, 拿出相关的视频放给她看。
但效果并不算好。
在感情方面, 乌桃就像一片荒凉贫瘠的沙漠, 几乎可以说寸草不生。
她看着那些心动的片段, 却没办法共情。
完全体会不到当时的女主人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表现。
缺乏正常男女感情的乌桃现在对迟弈都是后知后觉。
顾新企图询问关于迟弈的事情, 好在她的亲身经验中引导出来类似的情绪。
但在乌桃的嘴里,她甚至什么都说不清。
她只记得迟弈追求了她很久。
记得她曾经在旧楼住了三个月。
记得迟弈经常来找她, 他们一起在天台吹风看月亮。
可在乌桃的印象中,当初的她再冷情不过,所以她为什么会答应和迟弈在一起,又到底为了什么原因选择了分手。
乌桃一片空白。
若真像迟弈说的。
是迟弈追的她,所以她也许当时根本不喜欢迟弈。
那这样清晰简单的原因,也在乌桃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印象。
乌桃想起幼年陆向雪的经历,不禁思考着,也许在感情方面,她也受到了自己童年经历的影响。
是不是那时的她对所有热情和喜欢的事物都丧失了追求的能力。
她压抑冷漠的性格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习惯性地告诉自己不喜欢,不需要。
长年累月的心理暗示让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不喜欢不需要。
……会是这样吗?
还记得那天在拍摄现场,余晴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五年前的自己,是不是把关于迟弈的所有情绪都潜移默化地压到了心底,藏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连自己的大脑都骗过了。
乌桃不明白。
由于这一场戏始终无法正常继续,顾新让大家提早收工一天。
留乌桃独自在高中校园和学生们相处一天,体会一下这个时期的少男少女都是怎么样的相处状态。
她强迫自己清空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想法,听顾导的建议,去校园的操场的观众席上坐着。
放空了大脑去观察高中内学生们的日常生活。
自收工后,学校的铃声又响了好几轮。
乌桃看着这些仍显稚嫩的少年少女,不知从哪个细节开始,她恍然发现原来她的高中生活和别人都是如此的不同。
她如凛冬冰封万里,可十七八岁的年岁,合该如春夏热烈繁盛。
四月上旬的好天气。
春光灿烂里,暖橘色的阳光铺了满地。
操场上好几个班同时上的体育课,一群男生抱着球高声呼喊,草坪上飞快跑过去几个身影,嚷嚷着一决胜负。
周边的女生三五成群地站在跑道边沿看戏,指着中央踢球的那群,捂着嘴不知道笑什么。
其中一个长发女生瞧着腼腆,悄悄往人群中央眺过去一眼,日光下偷偷红了脸。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阳光男孩。他个子很高,穿着球衣奔跑在操场上,身手很敏捷地从对方脚下劫球。
一头利落带着汗渍的黑发,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纯粹又热烈。
传球时,他似乎感受到了女生的视线,隔着人群,他们的目光有极短的一瞬交汇。
女孩像偷吃被抓住耳朵的绵软兔子,耳尖通红,惊慌失措地低下头。
在这个瞬间,乌桃的心头突然漫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
就好像,在她认真细致地探究她时,乌桃极短暂地进入了她的灵魂,与她融为了一体。
那一刻,她的心砰砰跳动。
那种小心翼翼的,偷看到一眼都觉得满足的欢喜,不期然对视上却落荒而逃的敏锐心思。
很奇妙。
乌桃摸上自己的心口。
原来青涩的感觉是这样。
那陆向雪在看到薛嘉懿为她打男同学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
她同意和迟弈在一起时,又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也和刚刚一样,看到那个人心里就像吃了早春的樱桃,多多的酸涩,小小的甜。
甘之如饴,令之难忘。
如果这种心情就叫心动——
那心动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美好的事情。
当落日余晖打在乌桃身上时,不知不觉,操场上已经不剩什么人影,她才有些意犹未尽地从观众席起身。
她今天体会到很多从未有过的宝贵情感。
但要应用到戏中,还需要好好的推敲和思考。
乌桃拿起随身物品,与门卫叔叔打了声招呼,走出了学校。
她还沉浸在刚刚的心情中不舍得出来,想要从这份特殊又珍贵的情绪里多汲取一些体会,浑然不觉自己慢慢走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上。
市区虽然比临安县要发达很多,但是街上还有不少的小胡同和死角。
胡同里道路狭窄,光线很暗,两侧开着的铁门生了红锈,看起来像黑暗中的巨口,不知道通往哪里。
天色越来越晚,乌桃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有点心慌。
高中在市区稍偏一点的地方,过了接送学生的高峰期,这边就会快速地静下来。
不安和孤寂感袭来,乌桃不得不收起思绪,打量起周围的路。
她快速地呼叫了快车,准备离开胡同走到人多一点的道路上时,手机弹出消息。
迟弈:【还没回?站学校门口,我去接你。】
乌桃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给迟弈打着字:【我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你出发了吗?】
她想了想,干脆给迟弈发送了过去了位置共享。
刚要放大地图看位置的时候。
乌桃身侧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几个人,快速冲到她面前,兜头将她罩在了漆黑的袋子里。
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口音说:“走!把她塞车里!”
乌桃吓了一大跳,大声尖叫起来。
她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只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被塞进了黑色的蛇皮袋子里。
袋子里发出浓郁的腥臭味,里面滴滴答答渗着水。
乌桃瘦弱的身体在漆黑的袋子中蜷缩着,被人在地上拖行,身体和地面摩擦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她浑身发颤,几乎要吓疯了,心中飞快地闪过几种可能性。
是绑架,还是拐卖!?
但不论是哪种,她都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
决不能坐以待毙。
强烈的求生欲让乌桃拼命地挣扎起来,她不停地喊道:“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放了我!”
“救命!救命!”
一个男人暴躁地说:“不能让她这么喊!别人发现报警就完蛋了!走!”
乌桃被人扛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重重地摔到地上。
蛇皮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感觉到是有人要给自己解开,在狭小的袋子里不停挣扎。
男人粗鲁地朝着袋子狠狠打了一巴掌:“闭嘴!再吵就弄死你!”
乌桃颤着身子不敢出声。
这个时候,不知道掉在袋子哪里的手机响起来,照亮了一点乌桃眼前的世界。
一定是迟弈!
乌桃的手顺着光的方向抓去,紧紧系着的袋子没有空隙,她的胳膊太难移动,用尽了力气也够不到手机。
铃声越来越大,袋子外面的几个人都动了,远一点的男人说:“她手机响了!把她放出来!手机扔外面去!”
解袋子的动作变得又急又狠,乌桃的头发被揪到,痛得她叫出了声。
只要再一点点她就能摸到手机了,乌桃甚至前所未有的希望袋子不要解开。
眼前出现亮光的那一刻,乌桃绝望了。
眼四个穿着破旧的中年男人,正神情无比漠然地看着她。
离她最近的那个从她的袋子里搜寻了几下,将她的手机拿出来,上面显示着迟弈正在呼叫。
行驶的路线越来越偏僻,外面也越来越黑。
男人打开车窗将手机扔得出一道极远的弧线。
乌桃的希望彻底破灭。
等着她的,只会是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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