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了?”黎璃声音温柔,将温廖的回忆打断。


    孟子扬笑她,“你莫不是高兴傻了!”


    温廖回过神来,狠狠瞪他一眼。


    见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黎璃按住她的手,“小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师姨,我想去告诉师尊我筑基的消息。”


    小姑娘被她按住,乖巧地坐在床上,神色祈求看着她,眸底却是根本不容抗拒的坚定。


    黎璃仔细看了她一眼,缓缓松开手,温柔笑道,“那小了去吧。”


    “我差一只仙鹤送你。”她又补充道。


    孟子扬站在黎璃身边,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哼了一声,“师尊费心费力帮她筑基,惊崖剑君却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要我说,当时闻了知就应该拜您为师……”


    孟子扬说完话才发觉自己失言了,他抿住嘴,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师尊。


    若是平时,黎璃必会教导孟子扬需谨言慎行,这等挑拨师长的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然而他的美人师尊却只是淡淡一笑,“是么。”


    半刻钟之后,温廖跳下了仙鹤。


    移星峰终年白雪皑皑,雾气朦胧,这是一座没有四季,只有寒冬的山。


    温廖抬头凝视了这座山片刻。


    她没想到的是,大徒弟在成为长老后会选择这座峰。


    仙鹤抖动了下翅膀,不愿多停留,折身而去。


    温廖深吸了一口气,步履匆匆往主殿赶。


    漫天风雪一路呼号,沿途的青松被积雪压弯了枝桠,温廖仓促间掠过的时候,头顶发髻碰落枝头一点新雪。


    似有所感。


    望月殿中那人突然睁开了眼。


    主殿隐没在一片青松之中,若不是温廖仔细,稍不注意便要错过。


    她仰起头,凝视着殿口那娟秀又张狂的“望月”二字。


    都说字如其人,为何之前她就没注意到,大徒弟的字里其实是藏着几分桀骜的。


    温廖苦笑一声,抖落足尖的雪泥,提步走上白玉阶梯。


    在她的鞋尖刚刚在积雪上印出半个小小的圆弧,头顶殿门突然打开。


    殷别一身单薄白衣,面无表情站在门后。


    风雪似乎大了些。


    寒风卷着碎雪灌入衣领之中,温廖竟被冻得微微一颤。


    她仰起头,看向立在漆黑殿门前的那人。


    风雪加身的,倒也不止她一人。


    寒风也卷得他墨发缠乱,衣衫更单。


    她的大徒弟,便也好似这移星峰终年不化的积雪。


    温廖心口处突然轻轻一疼。


    某些汹涌的情绪堵在喉头,最后化作一句轻飘飘的“剑君。”


    只是仔细听来的话,尾音藏了些许颤意。


    小姑娘小小一只站在台阶最下沿,头顶那簇细密的琉璃梨花映照着雪色,几乎有些晃眼。


    她微微仰着脸,怯弱地喊他剑君。


    殷别的眼却似是被突然一刺。


    他闭上眼,冷声问,“何事。”


    衣袖突然被人攥住。


    随之而来的,是一点陌生的暖香,还夹杂着紫鸢花的味道。


    她是从青昱峰来的……


    殷别冰凉的手指突然被一点暖意包裹住。


    他睫毛一颤,下意识便要挣开!


    温廖却不放,语气中充满疑问,“移星峰这么冷,剑君为何要穿那么少?您的手都冷得像冰呢。”


    殷别的睫毛像是刚从网中逃出的蝴蝶,慌乱得四处乱撞,他欲要往后挣脱,偏偏似乎又顾忌到温廖,最后竟然被一个小童扼住手脚。


    温廖仰起头看着殷别,声音甜甜地说,“以前冬天修炼回来,婶婶都会给我煮一碗姜汤,喝下去就一点也不冷,了知也给剑君做一碗热汤吧。”


    望月殿多年没开过火的灶房燃起了融融的暖黄色。


    温廖上一世拿的虽然是个恶毒女配剧本,但厨艺却意外的好。


    只是当时的她总有事情要忙,其实很少亲自为徒弟们做饭。


    温廖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走进了望月殿。


    望月殿空得有些过分了,除了门口的屏风和两个摆件之外,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中央放着一张矮桌。


    灯火昏暗,她的大徒弟便盘腿坐在矮桌前,形单影只。


    她一路走进去,脚步声悠悠回响。


    跳动的烛火在殷别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眸被笼罩在那片暗色中,看不清情绪。


    直到温廖开口轻轻喊了他一声,“剑君。”


    殷别微微一动,淡淡开口,“劳你费心了。”


    他指尖颜色都是苍白的,带着化不开的寒意,端住那只碗的时候,温廖甚至在想,那热度会不会将冰寒融化几分。


    殷别用餐的姿态依然那么优雅,是世家教出来的小公子,慢条斯理,不声不响。


    他将空掉的碗放在桌上,淡声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声线依然是淡的,温廖却在其中听到了一点不同于往日的宽和。


    她眼眸微动,在跪下的一瞬迅速调出面板来看,好感度:【—80/100】。


    温廖:!!做一碗汤而已,好感度居然涨了那么多?


    温廖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大徒弟还是得顺毛哄。


    殷别见她不说话,眼神扫过来。


    面板的数字突然波动了下,瞬间掉到—85。


    温廖连忙收起面板,软着声音说,“剑君觉得徒弟的手艺如何?”


    殷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碗,轻轻颔首,“可。”


    温廖立马雀跃道,“那了知能不能天天为剑君做羹食?”


    大殿中一瞬间安静下来。


    外面风雪呼号,从门缝处倾泻进一点声音。


    温廖察觉到殷别的视线定在自己的头顶。她微微埋头,耸起肩膀,露出一副畏惧的模样。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哐哐拍打在窗沿上。


    直到温廖以为那扇关得不是很严实的窗子就要被撞开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不必了。”


    温廖不免有些失望。


    不料那道淡漠的声音突然又说,“从今日起,你搬到束规阁。”


    束规阁就在望月殿旁边!


    温廖捺住止不住扬起的唇角,朗声说道,“谢过剑君!了知必定会勤加修炼。”


    见他不说话,温廖突然鬼使神差低声接了句,“我会早日争取成为剑君的弟子。”


    话说出口,温廖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她抬起眼睛偷偷打量他,看他的反应。


    殷别并没有问她为何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于是温廖恭恭敬敬给殷别行了一礼,“此次了知前来,是要感谢剑君的悉心栽培。”


    “花曳池阵法很有效,了知已经筑基。”


    殷别随口道,“有用即可,勤加练习。”


    当真是半点多余情绪都没有。


    温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是,剑君。”


    直到那道小小的身影退出望月殿,殷别才缓缓抬手一拂。


    空气中浮现出一道光幕,画面上的打斗凶险异常,正是温廖身陷花曳池阵法的场景。


    当时情形又何止凶险二字可以概括。


    然而殷别只是静静端坐,面无表情将她修炼的片段一览无余看完,直到最后,画面定格在抱起她的黎璃身上。


    殷别清寒的瞳轻轻一动。


    温廖当晚就搬入了束规阁。


    束规阁跟这移星峰一样孤寂,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幸好黎璃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温廖的清门洞府里什么都有,只需要将它们搬过来就好。


    温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现在住在移星峰,所以搬这趟家十足的低调,亲力亲为,来来回回好几趟。


    等到把束规阁这边布置好,她也累坏了。


    搬家的第一天,便是在精疲力尽中结束的。


    直到天色黑沉一片,温廖才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疲倦睡去。


    夜半时分,温廖的床榻前突然多了一道颀长单薄的身影。


    那人声线清冷,抬手施印,“入梦。”


    一道淡白的半月状符印漂浮在温廖眉心处,又淡淡散去。


    温廖这晚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她是“闻了知”,从她出生、丧母、丧父,又被叔父一家人收留,后来梦见自己成为惊崖剑君的徒弟,叔父一家人欣喜之余送她到清遥宗……


    “闻了知”短暂的人生在这个梦境中走马观花般掠过。


    温廖醒来之后,头有些昏昏沉沉。


    她的指尖从眉心处划过,摇头一笑。


    是入梦印。


    她这大徒弟,还真是一如既往做事缜密。


    但是想不到吧……她兑换特别道具吩咐系统做的事,怎么会出纰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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