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外室娇 > 7、第 7 章
    他记忆中的沈柔,天真烂漫,温柔善良,最端庄不过的世家贵女,连听了略露骨些的戏文,都能害羞的红了脸。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做出这种事。


    卫景朝暗自叹息。


    他这辈子一向谨慎,在外头时戒心颇重。


    十里秦淮河上的魁首都没能骗得过他,结果在这生涩少女手中翻了船。


    怨只怨,她伪装的太纯真。


    恨只恨,他太信任她。


    可是,沈柔若有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能借着身体上的勾缠来拿捏他,那她可就想错了。


    卫景朝瞥了眼床榻。


    既是她蓄意勾引,成全她又何妨。


    只要她别后悔,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柔醒来时,偌大的房间内静悄悄的,唯有钟漏声滴滴答答,诉说着独自一人的孤寂。


    床榻上狼藉一片,有腥膻的味道,银钩上挂着她鸳鸯戏水的肚兜。


    四周寂静得令人心慌。


    沈柔盯着雕花的床顶,双眸逐渐蒙上一层雾气。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婚礼,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父母早已为她准备好十里红妆,她会有盛大的婚仪,有满堂宾客,有俊美夫君。


    她鲜红的嫁衣,都已绣了一半。


    从宫中请来的教引嬷嬷说,她成婚当日,会在青庐中彻夜燃烧龙凤红烛,夫君会温柔地与她圆房,会在第二天早晨,等她一同起床,拜见翁姑。


    今天,她醒来,却只有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四周静得可怕。


    沈柔闭上眼,自嘲一笑。


    本就不是成亲,不该有期望。不期望,便不会失望。她早就一无所有,像是溺水的人,攀伏着卫景朝,才能在无尽风浪中求得栖身之地。


    她不该想那么多。


    她早已不可能做他的妻子。


    又怎么能期待,他以妻子的态度对待她呢?


    可是……她曾经是真的,满心欢喜,期待着嫁给他。


    沈柔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眼泪很快浸湿了布料。


    卫景朝进门时,便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像是诉尽满腔委屈。


    他刻意加重了脚步声。


    沈柔果然飞快地扯过一旁帐幔擦了下眼泪,才翻身看向他,通红的眼睛睁着,雾气蒙蒙。却仍是下意识露出个娇艳的笑,沙哑的嗓子婉转柔媚:“郎君……”


    卫景朝看着她的模样,心肠没有半分柔软。


    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淡淡开口:“沈柔,昨夜是你给我下了药。”


    他一张嘴,便是定罪。


    神态冰冷,无情至极,昨夜的温柔炙热,似乎是一场大梦。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沈柔心底仍是不可自抑地划过一丝寒意与失落。


    她止不住去想,若是个陌生的妓子这样算计他,大约也就是被如此冷待吧。


    可见,他是分毫不念旧情了。


    沈柔定了定心神。看着卫景朝,坐起来,被子从胸前滑落,露出身上青紫的痕迹。


    纤细的指划过自己心口,落到峰峦上,指着上头格外骇人的痕迹,“药是我下的,但这个,可不是我逼着郎君弄的呀。”


    她娇柔一笑,媚眼如丝,“郎君可不能将自己干的事儿,都算在那药头上,药多冤枉。”


    卫景朝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与尴尬。


    他带着寒意的眸子扫过沈柔的身子,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语气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沈柔垂眸,长睫翕动,轻声问询:“妾清白之身给了郎君,莫非郎君不想认账?”


    “纵使不认,你待如何?”卫景朝低嗤。


    沈柔脸色一白。


    纵使他真的不认,她也不能如何。


    昨夜的事儿,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若他念及旧情。


    那昨夜便是夺了女子清白,得对她负责,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若他不念旧情,那就不过是狎妓,与一个妓子一夜春宵。


    世上,从未有睡了妓子还要负责的道理。


    沈柔攥着床角流苏的手,缓缓收紧。


    卫景朝盯她半晌,见她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惨淡,才冷淡开了口:“稍后会有人接你离开这里。”


    沈柔闻言,蓦然抬头:“接我去哪儿?侯府?”


    卫景朝看向她,没有错过她眼底期冀与盼望。


    他毫不心软,淡声碾碎她的希望:“沈柔,卫家是皇亲国戚,容不下逆臣的女儿!”


    言外之意,便是她不可能进长陵侯府。哪怕是做妾,哪怕是为奴为婢,也不行。


    沈柔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你要我做你的外室?卫景朝,我是你的未婚妻!”


    卫景朝居高临下看着她,笑了一声:“我的妻子,只会是高门贵女,你不明白吗?”


    譬如,昔日的平南侯独女。


    而非今日君意楼辗转承欢的妓子。


    沈柔的心,颤了颤。


    她垂下睫毛,轻声道:“我明白。”


    从被人押入诏狱的那天起,她便明白了。


    卫景朝是长公主之子,圣上唯一的亲外甥,六个月大的时候便封为长陵侯世子,十六岁袭侯爵位,年方弱冠,便位列正二品枢密副使。


    这样的男人,便是普通的世家贵女都难以匹配,何况是一个罪臣之女。


    卫景朝看着她,倏然笑了一声,那笑声中不乏鄙薄与嘲讽:“沈柔,昨夜若非你自作聪明,今日你便该坐上马车,嫁给旁人做正头娘子,而非给我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如今,你可后悔?”


    沈柔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痛楚。


    可最终,她也只轻声道:“旁人的正头娘子,又如何比得上堂堂长陵侯的外室。”


    然而,她脸上的痛与悔,几欲滴泪的眸,却骗不了人。


    口是心非,不外如是。


    卫景朝嗤笑一声,拂袖离去。


    沈柔望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缓缓松开陷进肉里的指甲。


    她垂眸,自嘲一笑。


    昨夜情热时,他说::“沈柔,你别后悔。”


    今日又问,“你后悔吗?”


    沈柔扪心自问,她后悔吗?


    她想,大抵是没有的。


    若她能嫁个普通男人,安稳度日,一生平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沈柔却很清醒地知道,这不可能。


    且不说高高在上的帝王,能不能容下一个罪臣的女儿,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会不会为难她。


    单是弘亲王孟允章,便是她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觊觎她那么久,早已将她视作掌中之物,只等着肆意把玩。若她真的嫁了旁人,孟允章又岂会善罢甘休。


    一个普通人做了她的夫婿,哪里敌得过弘亲王权势赫赫,哪里护得住她。到那时候,不过是白白牵连无辜的人,徒惹一场悲剧。


    而到那个时候,卫景朝是不可能再帮她对付孟允章的。


    沈柔扯了扯唇角,他既将她嫁给旁人,又岂会再多管闲事。他嘴上道貌岸然说的好听,给她寻个好归宿,好人家,让她嫁给普通人做正头娘子,平安安稳一生。


    实则,不过是寻个好听的名声,再放着她自生自灭罢了。


    沈柔看的清楚,所以才越发不后悔。


    她心知肚明,给卫景朝做外室,不过是她走投无路时,最后一块可以攀扯的浮木。


    是她求生的唯一棘路。


    除此之外,她只能选择死。


    她总得活下去。


    人只有活着,未来种种,才有实现的希望。


    为了活着,哪怕是再不要脸再下作的手段,她也能使出来。本就是青楼女子,何必再讲究什么骄傲自尊。


    沈柔在床上躺到日过中天,天色大亮,才起身去找刘妈妈。


    走到后楼时,她被一阵刺耳的哭声绊住了脚步。


    沈柔脚步一顿,目光落到一间房内。


    里头的情形,便一览无遗。


    年轻的少女被人压在地上,一张脸挨着地,眉目之间可见傲气。


    她旁边,站着两个老妈妈,手持鞭子,正打量着她,好似在观察,从哪儿下手,才能不伤到这俏丽的小脸,不留下伤疤。


    那少女咬紧了牙关,哭着喊:“你们纵使打死我,我也不接客。”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老妈妈终于瞅准了位置,狠狠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抽到她修长的腿上。


    那少女吃痛地尖叫一声。


    想也知道,昔日的贵女,娇生惯养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沈柔定定看着。


    若是当初,她咬定主意,不肯跟刘妈妈妥协,承受这些鞭子的人,便是她了吧。


    不,或许她的处境还不如这姑娘。


    人家不肯接客,只是让刘妈妈少赚些钱财。


    她若不肯接客,得罪了弘亲王,刘妈妈恐怕会剥了她的皮。


    沈柔沉默片刻,抬脚,走向那间房子。


    几个老妈妈看见她,纷纷露出笑容:“欢儿姑娘怎么过来了?”


    沈柔来的时间虽短,可人人皆知,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是刘妈妈新得的心肝宝贝,轻易得罪不得。


    沈柔低头看了那姑娘一眼,淡淡道:“你们先出去,让我劝劝她吧。”


    众人对视一眼。


    领头的老妈妈笑道:“既是欢儿姑娘发话,那我就给这个面子。只是这个丫头骨头硬得很,姑娘且小心着,别让她伤了你。”


    沈柔点头应了。


    其余人都退开,房内只剩下沈柔与那少女。


    那少女使劲仰头,一双模糊的眼,盯着沈柔,“沈柔,你想劝我什么?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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