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阙会有这个反应, 在贺屿安的意料之中,两人自会走路起, 便相识至今, 情同手足兄弟,也难怪盛阙会如此。
贺屿安转身走到礼桌前坐下,自顾自倒了杯,又替他斟了一杯道:“有什么想问的, 问吧。”
盛阙皱眉看他:“你就没什么想讲的!贺三, 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弟, 你竟将我蒙在鼓里, 太子到底为何要杀他!”
贺屿安抬头看他:“盛阙, 你到底是蠢还是笨?太子为何要杀他,你心里难道就一点猜测都没有吗?”
他顿了顿又道:“我早与你打过招呼,太子并非良君, 何家之事,甚至姜稽之死都是出自他手, 哪里是我要瞒你,除非你亲眼瞧见,我说了, 你便信吗?”
盛阙闻声一顿,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似仍旧不肯相信贺屿安所言。
见他如此, 贺屿安勾唇笑了笑,指了指床榻上已昏迷不醒的姜城南道;“这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跟何家姑娘一般, 是太子手里的漏网之鱼, 一个是假, 两个是假,可偏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你可知道,死在太子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清了,我也想装傻,可眼下,让我如何装?怎么装?”
夜渐渐深了,屋内烛火微微闪闪照的屋内通明一片,可盛阙却似深陷在黑暗之中,神色阴郁瞧不清面容。
贺屿安最是了解他,见他不言语,只垂首饮茶等着他。
良久之后,才见盛阙微微抬头看向他问道:“你如今效命于谁?”
贺屿安搁下手中茶盏看向他答道:“二殿下。”
“什么时候的事?”他又问道。
这个答案对他而言很重要。
“昨日。”他顿了顿又道:“这事我不准备瞒着你,即便你今日没发现,这几日也是要与你说的,哪知出了这样的事。”
太子会对姜城南下手,他多少是有些心里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下死手,看他腰间的伤口,必是下了即刻要他性命的令了。贺屿安皱了皱眉头,印着烛光看下了床榻上的姜城南,还好昨日姜笙便搬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瞒她。
一听是昨日,盛阙面上阴沉的神色淡去了几分,却仍旧抿着唇问道:“你这是要逆圣上的意?”
毕竟太子是皇帝亲定的储君,他们亦是自小便受了圣意跟随在太子身侧的,他们这群的人的意义,便是替储君清道,辅佐登基,是故,即便盛阙多少知道太子的事情,也选择闭上眼睛全当瞧不见,可眼下,贺屿安无异于扒开了他的眼睛让他认清事实,换谁都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的。
“盛阙,你若是不愿意,我不强拉着你,但你也别拦着我。”他定定的看向盛阙,话里的意思,便是要逆势而为。
盛阙闻声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没再问未甚,又是长时间的静默,他虽平日里都是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一遇到正事,又比谁都要来的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盛阙轻声叹了口气,看向贺屿安问道:“说吧,你们什么打算?他伤了,总该要一人顶上。”
贺屿安闻声定定看了他良久,许久在应了一声“好。”
“太子在渝州私养重兵”夜色越发浓了,今日天上无云,婆娑月色照应在地上,犹如天降的寒霜一般,让深秋的夜里更愣了几分。
“两日后?”盛阙惊呼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朝堂上风平浪静下,竟已不知不觉深陷囹圄,偏他们这些朝臣却浑然不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到底瞒着他们做了些什么事情。
贺屿安勾了勾唇道:“这样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话音刚落下,门又被砰砰敲得直响:“世子,二殿下来了。”
两人闻声皆是一愣,对视一眼,看了眼天色,此刻已过子时,二殿下竟深夜至此。
话刚落下,便听武陌喊了声“殿下。”而后门边被吱呀一声推开。
许永嘉进屋,瞥了眼两人,目光在盛阙的面上顿了下,盛阙忙朝着许永嘉躬身一礼,许永嘉抿唇看向贺屿安,贺屿安只朝着他点了点头。
许永嘉挑了挑眉头,唇角微微够了下,而后朝着两人颔首,这意思算是应下了,抬脚便往床榻便奔去,身上还带着夜间的凉气。
“死了?”许永嘉冷声问道。
盛阙嘴角僵了僵,贺屿安答道:“看今夜了。”
许永嘉闻声眯了眯眼睛,忽的一锤凿在了床柱上,轻嗤了一声道:“命还真是硬阿。”
夜里风大,半开的窗牖里微风阵阵,吹得烛火晃动,照的人时暗时明,只瞧见许永嘉倏然转身看向贺屿安:“贺三,让夏赫章给本殿速度些,孔家不必在留了。总要让太子也痛一痛才成。”
贺屿安眯了眯眼眸,了然许永嘉话里的深意,点头应是。
与灯火通明的姜府相比,隔了十几条的清苑是静逸许多,这宅子极不显眼,夜里头除却屋外的两盏灯笼外,再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子夜时分的更声方才从门口路过,玉岁打了个呵欠,看向仍睁着眼睛的姜笙道:“姑娘,不然奴婢点个安神香吧,您还是择床睡不着吗?”
姜笙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摸了摸心口:“玉岁,我这心一直惴惴的不安稳,总觉着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想多了,哪能有什么事情,咱昨儿才搬过来,您定是不适宜,不然明日让浓姑娘他们来陪陪你?”玉岁安抚道。
姜笙莞尔摇了摇头:“兴许是吧,你去点香吧,”
玉岁从抽匣里取出了盒香,边点边道:“这香是谢夫人送来的,说是安神最好,您试试如何?”
“姨母送的?”姜笙诧异问了一声。
玉岁熄了火,点头应了声“是,昨日午下送到姜府的,再差半刻钟咱就未必收的到了。”再搬离前收到,玉岁收到时也是惊喜了一下。
香味袅袅而起,轻嗅一息,紧绷的神经忽的便松懈了许多,玉岁离的近须臾之间便觉得困倦了,回神看了眼床榻上的姜笙,竟见她也半眯着眼睛,不似方才精神了,几息间便闭上了眼睛睡着了,见着香竟如此神效,玉岁用手又拨了拨烟柱,香味登时便又浓郁许多,玉岁打了个呵欠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屋外守着的玉落见屋里头的灯火一直亮着,里头又没有动静,轻推开门,便瞧见玉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屋子里的香味浓郁,让她不适的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正燃着 的香炉,眼眸微微顿住,眸光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屋内的烛火便灭了,吱呀两声,门开了又关上,她看了眼天色,坐在屋门的石阶上。
忽她耳尖微动,警惕的看向前头晕黑的石子路,手慢慢摸向腰间。
那石子路上晃出一人影,瞧着是个男人,那人腿脚好似很不便利,亦步亦趋的朝着这边走来,手上提了个灯笼,待走的近些了,玉岁身型才放松下来:“崔管事,你怎来了?”
崔管事是一直打理这宅院的主事,约莫五十来岁,个头不大高还跛了只腿,瞧着很是憨实。
崔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包裹严实的盒子道:“听玉岁姑娘说夫人睡得不大安稳,我便从库房找了些安神香送来。”
玉落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瞧果然是些香味清淡的安神香,笑着道:“劳您费心了,姑娘已经睡下了,这东西我先收下,免得您白跑一趟了。”
“姑娘客气了,那正好,东西你收着我也放心,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说罢朝着羽落憨笑的点了点头,又提着灯笼脚步一深一浅的往回赶。
寻常人眨眼间便能走过的石子路,他却了许久,玉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见人走远了,再瞧不见人影,便又做回了石阶下。
映着院门前的灯笼的光亮,她把玩着手中的盒子,轻嗅了一下,气味果然好闻,不禁更觉得这位崔管事实在有心了。
婆娑月光映照下,整个院子格外宁和,只是在屋外院落一脚的墙垣处,似站了几个人,只听偏门“吱呀”一声响,从院子里头走出一人影,那人四处张望了下,而后忙抬脚朝着墙垣处的几人处走去。
“公子,夫人身侧那叫玉落的丫头实在机灵,寸步不离的守在屋前,奴才寻不着机会近身。”那人躬着身子,头也不敢抬恭敬道。
站在最前的男人闻声沉吟片刻问道:“她睡着了?”
那仆从闻声点了点头:“是,屋子里的烛火的熄了,应当是睡得极沉。”
男人眯了眯眼眸,摩挲了下手中的扳指,须臾后道:“明日寻个机会,将那丫头调走。”
那仆从闻声皱了皱,有些为难,本想推却但见男人眼眸中的不善,到底是咽了下去点了点头道:“是,公子放心,老奴明白。”
“还留了多少人可用?”男人忽然问道。
那仆从忙答道:“夫人来后,将本安排在院子中伺候的丫鬟奴才都几乎换了个遍,老奴细数了下,也就剩四五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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