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船降落在一片草原里。


    戴好恒温器后,楚辛一行人下了船。


    o2221是联邦众多附属星球之一,和热带气候相近,含氧量比联邦主星高,如果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就下船的话,普通人会感到胸闷头晕。这里居住着螺人族,很多劳工密集型厂子里都会见到螺人族的身影,做一些机械不能完全取代的细致活。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当地的旅游部。


    旅游部部长思莫是个身材特别高大的男人,他的皮肤苍白,背着一个巨大得可容纳他整个人的壳子。


    其余工作人员也各自有着属于自己的壳。


    “欢迎你们来到o2221。”他说,看向楚辛的时候,目光露出奇异的光彩:“我有看过你的电影,也报名了《绝地求糖》,可惜票数远远不够。”


    “那真遗憾。”


    楚辛对付了一句。


    思莫带他们到城区里游玩,比联邦主星要贫穷许多,街道上见到的悬浮车也是十来年前的款式:“这里所有你们见到的建筑物,几乎都是商业用途的,我们是宇宙中比较勤劳的种族,一定跟楚导你很有共同语言。”


    他自豪地说。


    有多勤劳呢?


    楚辛很快就见识到了。


    虽然她说过只是来旅游,顺便拍拍美食节目,当地政府依然表现出了超高的热情,带她去了当地最知名的企业走走,同时揭秘了该星球上没有住宅区的原因——


    “我们休息就在壳里,不用下班,可以全天候在岗位上,”思莫用一种看自己人的目光看向楚辛:“其他种族很难接受我们的生活文化,但我相信楚导你一定能明白。”


    “……”


    不,楚导她不明白。


    如果条件许可,休息的时间她对床褥枕头的要求还是蛮高的,也喜欢睡大床。


    因为代代在壳子里休息,螺人的颈椎自然弯曲成弧状,让楚辛想起地球知名恐怖漫画家伊藤润二的《蜗牛人》。当地气候湿热,热气蒸腾到脸庞上,迦丽和珊拉都不离开悬浮车,隔着车窗看过景点就当来过,跟楚辛说了一声便跑高档商场去。


    军校出身的叶天笑对环境没要求,真心医生更是喜欢极了,第一次在楚辛和别人说话时主动插话:“其实我也不介意住在壳子里来着。”


    听到这话,思莫面露紧张神色地后退了两步。


    宇宙中对漫迪星人的风评还是差,不是厌恶便是抗拒。


    不等对方说出嫌弃的话,楚辛便说:“你住什么壳子,是我给你租的房子不好吗?”


    辛迦公司的高福利里包括房屋津贴。


    真心医生作为固定的核心成员,楚辛就给它在联邦主星里租了很漂亮的房子当员工宿舍。


    小骨架赶紧摇头表忠心。


    楚辛嗯的一声,对思莫说:“抱歉了,我团队里很需要它,就不能把它留给你们了。”


    思莫:……


    他也不想要这漫迪人留下来!


    意识到她在维护自己,小骨架不由更加靠近她——


    有时真心医生会想,它也许该换个更袖珍的寄生体,这样就可以被楚导揣在兜里带走啦。


    思莫带她去参观员工食堂。


    隔着老远,楚辛就闻到了强烈的臭味。


    这种臭味很微妙,华夏地大物博,对食的研究更是既广又精,臭的食物她尝过,臭豆腐和螺蛳粉都是她的心头好,但这臭味更刺鼻一些,总之是一种绝无可能勾起她食欲的气味。


    走进食堂,有大量员工在用餐。


    楚辛抬眸看向应该是厨房的地方,却见到很多新鲜的食物,肉的色泽是自然漂亮的淡粉。


    注意到她的视线,思莫说道:“那是未经处理的食材,我们公务员福利很好的,不会吃新鲜的食物。”


    楚辛点点头,没表露出任何异样。


    拍纪录片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尊重风俗文化的多样性。


    因为到了饭点,思莫力邀她坐下一起用餐。


    楚辛:“我在减肥。”


    “那就每样尝一点点?我们为你准备了丰盛的食物!”


    ——抱歉,她在绝食。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一秒。


    话到嘴边,楚辛又想起节目效果,身为导演,她又怎能在新事物面前退缩?想到这一点,她颔首坐下,思莫热情地向所有员工介绍她,又从后厨拉出一只经过烫皮除毛的巨兽。巨兽的腹部有一条长长的缝合线,厨师旋开激光笔,只听得滋的声音响起,缝合处的冰封油脂被融化,缝合线绷裂开来,腹部哗啦啦地“吐”出了大量的东西,以及非常,非常浓烈的气味……


    楚辛听到周围的螺人猛吞口水。


    她只能微笑。


    食物盛好后送到她面前,她浅尝一口后,就叉起来送到身边的小骨架消化器前:“喜欢吃就多吃点。”


    在螺人眼中,楚导对漫迪医生可谓专宠。


    一顿饭下来,她几乎只喂它吃东西。


    叶天笑纳闷:“你不是没有味道吗?”


    “它腐化分解发酵出来的物质我很喜欢,和我很合。”真心医生解释道。


    为了回报当地人的热情,楚辛也施展了一番厨艺。


    得知螺人有加速发酵的设施后,她拍了最快的快递购来大豆做出豆腐,再用螺人的食物处理器加速加工成臭豆腐和腐乳,思莫尝过后惊为天人,再次感叹:“我和楚导果然是自己人。”


    再次证明,华夏的菜系真是多得能满足很多独特的口味。


    总有一款适合星际人。


    o2221星球的城区里,唯一提供住宿的地方是给外星旅客住的,都是比较高档的酒店。他们单独包下顶层,当叶天笑来串门的时候,他就问楚辛:“这一集你要怎么拍?应该很多人接受不了吧?”


    楚辛摇了摇头,她心中有数。


    “我看你吃得很习惯?”


    “我不挑食啊,行军经常断补给,要自己找食物,有吃的就不错了。”叶天笑出了与之气质完全不符的猛男发言。


    “那你还挺适合跟拍纪录片的,吃得了苦头。”


    “科学考察性质的探索飞船会配备像我这样的战斗人员,”他笑眯眯地靠了过来,手上拿着一盒跟酒店前台想办法买到的草莓牛奶:“喝点甜的。”


    楚辛接过,一饮而尽。


    接风洗尘的宴上因为视觉和嗅觉太震撼,楚辛一时接受不了,没吃多少口,全被真心医生消化掉了,但后来她购买了很多当地的小食,一点点的去尝,又去到博物馆欣赏螺人的文化。


    了解过它的文化背景后,楚辛发现……


    嗯,还是很难吃。


    她善于隐藏情绪,也经常冷着一张脸,叶天笑却注意到她情绪不佳。


    “你怎么弄到的?我之前问都说卖光了。”楚辛问。


    这星球上的旅游业非常不发达。


    哪怕是高档酒档,物资也相对欠缺,新鲜的食物以咸辣口味为主,但楚辛用脑过度的时候习惯补充糖分,这个小习惯只有很亲近的人才知道,她工作以外的时间都不大碰甜食。


    “前台是我的粉丝,我去问就有了,”叶天笑接着说:“我就是你剧组里的战斗人员,遇到危险让我上就对了。”


    楚辛摇头。


    “小看我?”


    “这么漂亮的脸有很多故事可以拍,我不希望它受伤。”


    在楚导眼中,这是珍贵的拍摄素材,得好好保护。


    闻言,叶天笑扬唇,笑得比她喝到的草莓牛奶还甜。楚辛瞥他一眼,不晓得他擅自脑补了什么甜甜的细节,一脸嗑到了的样子……算了,随他去吧。


    当第二集《舌尖上的宇宙》播出时,楚辛一行人已经离开当地了。


    节目开头先是介绍了当地炎热潮湿的气候,借此引入同样潮湿闷热,便于加速新鲜食材腐化的食物加工厂和后厨,星际观众纷纷瞳孔地震:


    【宇宙真是太大了,我要是去这儿工作估计得天天自带饭。】


    【他们不是不用住宅,而是自带住宅啊!好羡慕,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主星买房的了。】


    在楚导的镜头下,从高处看下去,密密麻麻的螺壳呈现出独特的美感。


    也有弹幕说密集恐惧症犯了。


    第二集的部份就在为楚导一行人接风洗尘的螺人公务员餐厅里。


    “当棘毛战猪的腹线被激光破开时,大量经过发酵和腐化的食材从中倾泻出来,如同打翻了一个宝石盒子,浓郁的气味扑鼻而来,周围的螺人不禁深呼吸。食材是提前填充进去的,经过长时间的发酵,才酿就最终的美味。”


    “时至今日,螺人已经掌握了成熟而科学的催腐手段,但利用自然材料去将食材腐化,依然是螺人心中最好的烹调方式。”


    【???文案谁写的站出来,你管这叫宝石盒子?】


    【倒出来的东西我觉得该打一下马赛克……】


    【前面的你们尊重一下人家的文化好吗?我也爱吃腐化的食物啊!味觉不同互相尊重!】


    【爱吃1,我看饿了。】


    紧接着,便是介绍当地形成这种饮食习惯的原因。


    这星球因为气候特别湿热,含氧量较高,食物难以保存的同时,所有生物的体形也长得较大,螺人一开始在食物链的底层,直至掌握使用工具的技术后才没了天敌,并开始大量繁衍,发展出先进科技。在进化出使用工具的智慧前,他们都只能捡其他生物剩下的尸体来吃,酸性较强的胃酸使得他们腐食的同时保持健康。


    【说得好,但我只想看楚导的食评。】


    【前方快进到楚导食后感!】


    【所以楚导吃没吃?我觉得应该接受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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