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二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过一遍,最后确定他确实是普通的机器人，就算是拆掉重新复刻也复刻不出另一只智能机器人。
“他很特殊？”
“应该说是奇迹吧。”强尼二举起一根指头表示唯一，“就像是三叶草中出现的四叶草,不对这个概率还有点高,应该说是：腐烂物中恰好因为意外变异产生一种包治百病的药材，就是这样的奇迹。”
沢田纲吉看着他，“要是有一天我的电脑突然对我打了个招呼，我也会很惊讶。”
“或许没有这么夸张。”强尼二分析着他的数据,“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思考和自主性，也确实在独自思考，但他的思考能力还没有完全脱离机械的范畴,人类和机械的区别就是人类可以为了自己行动。”
“他现在还在懵懂状态,对自己没有太清晰的定位，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这样不对。”
说着强尼二道：“我建议将它处理掉比较好,我是技术员是科学家，按照科学家的范畴，出现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的时代还没有到可以拥有智能机械的程度，而且我们也不能把他当作猫猫狗狗一样的宠物。”
“一旦他出现失控，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
因为他是机械，而他们是人类。
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同时连通网络,他可以飞速的进化,这种飞速进化可能推动时代的发展,也有可能让时代承受不住他的进化并对城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强尼二认为这个世界还没有到可以承受科技质变的时候。
“但是，他也有意识,也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以随便将这份意识磨灭……”沢田纲吉呢喃着。
明明这份奇迹对他来说是多么来之不易。
“十代目。”
“把他身上的攻击性武器清除，让他开机，我想和他谈谈。”
“十代目？！”
沢田纲吉认真的点头表示肯定，“既然他刚刚诞生意识，还在为自己的存在而茫然，对自己定位感到迷茫，我觉得只要好好和他说他就会明白，只要他能够为自己而活就不会出现更坏的情况。”
“可是，可是……”强尼二有些卡壳。
“强尼二，如果真的成为朋友，之后的彭格列也会因他强上不少，对吗？”沢田纲吉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有我在，一定不会有事。”
“唉，咱就知道会是这样。”强尼二叹口气，“其实他已经进化到某种程度了，即使你们断开他的电源，他也在最后一刻抢了部分电力，看着似乎已经关机，其实内部也在活跃，短时间都不会死去。”
强尼二一边嘟囔着一边把他身上的线拔下来，接着把充电电源线插上，“好吧好吧，谁让十代目这样说了。”
“咱也要相信十代目啊。”
……
神木悠白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再次开机。
他想过，自己一旦被彭格列处理掉，那些人也没办法将他的机械核心从彭格列手中抢回去，不过因为最后一刻利用bug将任务改为完成，他们估计会以为彭格列的首领已经死了。
要是自大的跑来彭格列，最后的结果估计也不会好。
最坏的结果是他再也醒不过来。
但他还是开机了，而且通过判断，时间甚至没有过去一天，仅仅只有6个小时。
似乎有点太早了？
“醒了！”
是熟悉的声音，脑中数据立刻分析，将这个声音和他关机前的目标对应，神木悠白猛地坐起来，在起身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一瞬间的不自然，电源连接处链接着充电线不说，他身上的武器全部都被清除了。
习惯了那些东西，骤然失去竟然稍微有点不习惯。
“那些东西太危险，我让强尼二全部收起来了。”沢田纲吉拖过一把椅子，非常自然的坐在神木悠白面前，“我们来聊聊吧。”
神木悠白没有拔下充电线，他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沢田纲吉。
一红一篮的异色瞳中对沢田纲吉不断扫描着，即使没有和人类一样的情绪表达，但沢田纲吉依旧感觉到了些微的尴尬。
“那个，你在干什么？”
“分析。”神木悠白用普通的机械音回答：“我不明白。”
“唉？”
“我不明白。”神木悠白重复了刚才的话，“我在六个小时前对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发动袭击，因为我接到暗杀彭格列十代目的命令，但是你却没有把我销毁，还将我重新开机，这不符合正常人逻辑。”
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倒是没想到会被吐槽做事不合理……
“你不也是。”沢田纲吉看着他，“你苏醒后也没有继续袭击我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已经找到更好完成任务的方法。”说到这里神木悠白显得有点兴奋，甚至有一种小学生炫耀的感觉，“我找到了完成任务的bug，不需要执行任务就可以完成任务，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必要进入战场杀人。”
因为没有和沢田纲吉战斗的理由，抛却杀手和目标的关系，神木悠白显得异常友善。
明明是白色的发和异色瞳，身上的外套破破烂烂，怎么看都是偏凌厉的模样，但他在不动作单纯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一种稚童般的天真。
强尼二听完话后已经开始疯狂敲键盘了。
一个可以通过bug完成任务的智能机器人，这个bug到底是什么？他想弄懂！
沢田纲吉无奈，“为什么要通过bug来完成任务呢？”
“以最快的方法完成任务，这是核心判断。”神木悠白似乎不抵触和沢田纲吉聊天，他问什么自己就回答，乖巧的很。
“是为了完成任务啊。”沢田纲吉点头。
他明白了为什么强尼二说他还没有完全有自主性，说他还没有脱离机械的范畴。
是啊，他诞生就是战争机器人，就算是有自主性也是为了更快完成任务。
从选择更好的武器到分析近战远战，乃至于潜伏和欺骗，他的所有进化都是为了更高效率，现在他通过内部程序找到bug直接完成任务，这就是他进化后的成果，他又找到了更快解决任务的新办法。
那就是让这个任务不存在。
但这一切都无法脱离机械和系统的范畴，即使是类人的思考模式，但还不算人类。
于是沢田纲吉开口了，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
神木悠白歪头。
“你会选择用这种bug来完成任务，并不是你想更快完成任务，仅仅只是因为你不想被控制，不想继续杀人……不想再被控制生死。”
神木悠白眨眨眼睛。
他转头，眼睛没有看向别处，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
什么意思？
他利用bug完成任务是因为他不想？就像是他不想就这么随意的被自爆掉一样？
是吗？是这样吗？
可是，不太理解，虽然心中有一点点的感觉，但还是不太明白，他可以不想吗？他的程序告诉自己，自己要遵循任务，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不能背叛、不能拒绝。
因为他是机器人。
就因为他是机器人。
“十代目，咱觉得他还是无法理解，他是为了战争研发的战争机器人，为了潜伏和暗杀伏击，没有搭载智能ai系统不说，做这个任务更不会让它出现类似感情的杂念，我也说过，他诞生意识就是一个奇迹。”
“所以他是不理解人类的感情和自我的意愿的，他能因此产生‘我不情愿自毁’的想法都足够让人惊讶了。”
沢田纲吉却不觉得是这样，他反驳，“不，既然他做出拒绝的行动，就说明他其实很清楚，只是还没有完全明白罢了。”
“只需要再稍微引导一点，他就可以明白自己的想法和意愿。”
“但是，咱还是觉得引导一个智能机器人继续进化有点危险。”
“我倒是觉得他只是被限制的太深，他也可以和普通人类一样自由的走下去。”沢田纲吉看着神木悠白，“所以，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你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神木悠白看着沢田纲吉，片刻后他才开口，“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什么？”
“分析：一个人帮助其他人是想得到回报的概率为80，姑且认为我也算是一个人的范畴，彭格列的首领会如此是想要我做什么吗？”神木悠白做着冷漠的分析数据，“但我归属组织诺亚，只听从诺亚的命令。”
说着神木悠白补充，“除了诺亚之外，我也只听从我的制作者天林博士的命令。”
……这家伙真的不是在故意送情报吗？
不只是指明了他现在的所有者，还直接告诉他们他的制作者，完全就是一副‘你们赶紧去处理掉我的背后人，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的既视感。
沢田纲吉怀着这样的心思注视着神木悠白，然而机器人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显得格外无辜。
“好吧。”沢田纲吉选择妥协，“是的，我对你别有所图，但是图什么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要先接受我的帮助，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想法后，我就告诉你我的所图。”
神木悠白分析着这句话，因为逻辑问题，他分析了许久，似乎没有察觉到问题。
于是他点头，“理解。”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吗？就是，看着会产生很想得到想在一起的举动。”
神木悠白想了想，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眼睛注视着沢田纲吉，他说：“鸟。”
“鸟？对了，之前你似乎也是……”沢田纲吉拉着神木悠白的手把他拉下来，充电线因为剧烈的动作被拽下，神木悠白看着沢田纲吉拽着他往外走，他没有反抗，随着沢田纲吉的力道往前跑动着。
“云豆还在，要快一点，马上云雀要带着云豆回日本了。”
已经到了晚上，外面亮着灯，光并不算昏暗，但是彭格列总部实在是太大，这些光并不足以将整个彭格列总部照亮，外面还有风，风吹在神木悠白的身上带来一点细微的感觉。
判断：当前温度为零下8度，低温会致使活动幅度降低。
当然他本来就受损严重，即使没有低温也很难正常离开。
但是，他并不打算马上离开。
他确实是故意告诉沢田纲吉那些消息，因为他被沢田纲吉的话吸引了。
他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被吸引。
是他不想，所以他在反抗，他的世界似乎缺乏这种自主和反抗，坐下决定比想象中的要简单，他总是这样，一点点进化着，又一点点改变着，所以他愿意尝试，愿意去试着一点点探索身为人的世界。
拥有自己的思想和自由，不再被操控也不再成为谁的工具，为自己而活也为自己而行动。
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云雀！”沢田纲吉喊着往外走的黑西装男人，男人转头往这里看，看到是沢田纲吉后他直接摸出浮萍拐，沢田纲吉迅速躲开，神木悠白就眼睁睁的看着地面被这个男人砸出一个坑来。
神木悠白平静的获取着这个男人的资料。
云雀恭弥，彭格列十代目的云守，在日本分部拥有绝对控制权，基本不会出现在意大利彭格列总部内。
虽然是守护者，但是却对首领下手毫不手软吗？
砸完后云雀恭弥才开口，“什么事。”
“云豆。”沢田纲吉松口气，“可以接触一下吗？”
“不行。”云雀恭弥拒绝的很迅速，甚至都没有变语气。
“啊？怎么这样，云雀，稍微通融一下。”
“不行。”再次被拒绝。
神木悠白站在旁边，云雀恭弥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歪歪头，接着摁下耳边的按钮，下一刻他的眸子便打开红外线扫描，从刚才开始他就听到有细微的声波反应。
他转身看向身后，下一刻一只鸟便从草丛里扑出来，一边喊着云雀一边围着神木悠白绕圈圈。
神木悠白伸出手来，云豆扑闪着翅膀落在神木悠白的金属手指上，似乎终于发现他不是云雀，云豆歪歪头一副非常疑惑的模样，片刻后它却不在意的叽叽喳喳，看上去相当开心。
只是……
神木悠白转头看向身后，云雀恭弥站在不远处盯着他和手指上的云豆。
“云雀，云雀！”云豆立刻扑闪翅膀飞到云雀周围，云雀恭弥盯着神木悠白的可怕视线才缓解了一点。
“走了。”云雀恭弥不再理会沢田纲吉转身就走，这一次沢田纲吉也没有再拦他。
在离开的时候云豆还飞起来和神木悠白道别，然后追随着主人一起飞走。
“云豆好像很喜欢你。”沢田纲吉站在原地看着云雀恭弥消失在黑暗中，接着他才看向神木悠白，“怎么样？你有没有感觉更喜欢鸟了？和它接触后有什么感觉吗？”
“……很熟悉。”
就好像，他似乎曾经也有过一只鸟，那只鸟也是那么通人性，每天都陪在他左右。
在云豆落在他手指上的那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涌现在他的心中。
他不理解，却怀念着。
“是好事。”沢田纲吉只是这样说：“你不是单纯为了任务诞生的，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什么意义才对。”
沢田纲吉拍拍他的肩膀，他说：“我相信你。”
相信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沢田纲吉会相信他呢？
他只是一个战争机器人，不加诞生后的调试和测试他已经在战场工作七年，杀死的人不计其数，他遵循着任务不断工作，什么人都可以下手，他的意识很模糊，只能偶尔明白这种事不应该做。
但是为何沢田纲吉会这么相信他？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神木悠白坐在地上，这里是沢田纲吉为他专门整理出来的客房，甚至专门为他做了一条特殊的充电线。
他们都很强，但是强大并不是对人不设防的理由。
神木悠白靠在墙壁上，他抬起头来，程序自动连接网络通讯，虽然强尼二把他和外界的网络通讯切断，但其实他可以悄悄修复，在苏醒的半个小时内他就恢复了基本通讯，只是他没有告诉沢田纲吉，也没有做什么。
也直到现在，他才连接到远在诺亚组织内的系统。
刚刚连上系统后，神木悠白就接收到几十条讯息。
【为什么任务显示完成但彭格列的首领没有死？】
【你在干什么？赶紧杀了他！】
【自毁装置为什么会被切断。】
【还活着吗？赶紧回话！】
【开机了？你在什么地方？】
神木悠白平静的注视着这条质问，片刻后才回复，“z-03号已开机。”
【汇报地址。】
“z-03号所在地：彭格列总部技术部。”
【什么？在彭格列内部？！这是个好机会，我知道了，你是为了能潜入彭格列更好的做任务才会那样做，真是太妙了，这可比之前的情况容易多了！很好！那么赶紧去暗杀彭格列首领。】
“z-03号不理解您的意思。”
【什么？为什么会不理解？】
“z-03号不理解您的意思。”
【任务发布：杀死彭格列首领。】
“任务接收。”神木悠白呢喃着，“请发布任务详情。”
【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彭格列十代首领！】
神木悠白低下头，异色瞳在黑暗中幽幽的发着光，“了解。”
另一边，诺亚组织总部内，负责给神木悠白下命令的人啧了一声。
“这机器人怎么回事？”他嘟囔着询问旁边的同伴，“因为之前判定任务完成，他甚至需要重新下一次命令才会继续行动，不会是出bug了吧？”
“出bug也正常，毕竟那可是彭格类的首领，机器人损伤到一定程度出现一点失控完全不意外，等他完成任务重新用核心做出身体后，再找做他的人给他设定一下程序就行。”
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机器人可以正常的回来。
他们甚至早就联系好了机器人的制作者，在之后将他的身体恢复。
毕竟那只是机器而已，彭格列是多么庞大的黑手党组织，有那么多的强者，送一只机器人去死就能杀死一个彭格列首领，多好的交易。
他们嬉笑着，完全不当一回事。
“不过他竟然还活着？是彭格列把他捡回去了？”
“对，现在在彭格列总部里呢，真是好极了，在彭格列里自爆能造成更大的损伤，就算炸不死彭格列首领也能炸掉不少东西。”
“难不成他是故意的？”
“说不定是，毕竟他可一直都很会选。”
说着他笑着看向屏幕，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不，不对，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在屏幕上显示着机器人z-03号的任务列表，今天的任务一共有三个，第一是杀死战场的某个人物，是已完成状态，第二是杀死彭格列首领沢田纲吉，也是已完成状态。
而第三个任务：则是不惜一切代价干掉组织诺亚。
“我明明发布的是干掉彭格列的命令！”他嘶吼着，“z-03号，快回应！”
他疯狂的点击着取消任务，却怎么都取消不掉。
他不断的喊着z-03号，却没有任何回应。
彭格列内部，神木悠白站起来，他走出房间，然后离开彭格列。
他想：自主性到底是什么？
依靠我的想法去行动，得到我想要的自由，不再遵循他人的命令，不再成为工具，而是为了我自己。
可是那些人一直在命令。
那么，就按照他的自主性去行动好了，就这样试一次，只试一次。
……让这些给他发布命令的人，消失吧。
这样就算是解决问题了吧？
这样想着神木悠白露出一个笑容，越发的像是个天真稚嫩的孩童，像是在自满着自己想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办公室内，沢田纲吉看着监控上神木悠白离开彭格列，他趴在桌子上叹气，还是觉得有点麻烦。
“总之，能跟上去看看吗？”沢田纲吉看向不远处靠在墙壁上的六道骸，“那孩子虽然思想不成熟，但有些过于极端。”
六道骸奇妙的注视着沢田纲吉，“你喊他孩子？”
“我觉得他心理年龄只有十岁……”沢田纲吉嘟囔，“总之就拜托你了。”
“他是谁？”六道骸看着他沉稳的脚步，“不像是彭格列的人。”
“一个，正在迈向自由的机器人吧。”
沢田纲吉露出一个很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战场的残酷导致小悠白在进化方向上也异常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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