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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果然, 一开始,柳青婵拉着有些吃力,不过后面慢慢就轻松起来, 柳青婵带着陆遂行那是呼呼的跑啊!

    一路玩玩闹闹终于进了明直院。

    “公子、姑娘。”

    “公子、姑娘。”

    “公子、姑娘。”

    明直院的下人们见到陆遂行、柳青婵俩人一起回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柳青婵步履欢快,直奔大松树而来, 陆遂行紧跟其后。

    小白、大白和还有它们的孩子, 一堆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兔子挤在一块。

    柳青婵随手从里面抓了一只:“哎呀呀, 小兔子好可爱呀!”

    抱着就是一顿挼,完事还抱着小兔子蹦到陆遂行跟前,仰着一张俏脸问:“陆遂行它可爱吗?要不要摸一下?”

    陆遂行薄唇微抿,抬手便顺了一下小兔子背上的毛, 淡声道:“嗯。”

    柳青婵:“嘿嘿嘿……手感不错吧。”

    亲近一番后, 柳青婵将小兔子放回窝里来到大松树下,现在树上有积雪容易打滑, 不好上树的, 柳青婵仰头瞅着树上的小木屋,

    跟过来的陆遂行道:“怎么不喊它们?”

    柳青婵轻笑一声:“我是想叫它们,不过咱们临时过来没带坚果, 你说小松和大松会不会给面子下来呀?”

    “公子、姑娘!”就这这时身后忽然一声喊。

    柳青婵扭头就见守正拎着一个小布袋往这边跑。

    柳青婵远远便喊:“守正。”

    “哎!”守正应着就到了跟前, 将手里的小布袋往自己公子面前一送, 满脸堆笑道:“公子坚果来了!”

    陆遂行接过后, 守正脚底抹油般的就离了这里。

    想着刚刚自家公子看着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赞许, 守正心里那是得意、高兴得冒泡儿, 如此脚下的步子更快, 一溜烟就便不见了踪影。

    大松树下, 陆遂行提着布袋, 淡淡道:“喊吧。”

    柳青婵这一刻简直要爱死陆遂行了,眼睛都笑眯了,捂着嘴腰都笑弯了。

    接下来柳青婵朝着树上的小木屋便扯开了嗓子喊:“小松、大松快下来吃坚果了,好多的坚果……”

    陆遂行在旁凝视着柳青婵,眉目舒朗、默然无言,随即便拎起布袋“哗啦啦”将坚果倒在了地面上来。

    不一会儿,柳青婵指着树上欢呼一声:“呀,露头了!”

    果然,有了坚果,小松、大松那是极其给面子,两只小家伙儿先是探头探脑的出了小木屋,等看清属下是柳青婵、陆遂行和地上的那一堆坚果,俩个小家伙儿叽叽哇哇的便蹦跳着下来了。

    瞧着小松、大松上蹿下跳的搬运坚果,柳青婵一边随意得跟陆遂行说着话,一边时不时挼俩个小家伙一把,心里美得不行。

    说话间,柳青婵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低头一看就见是小喵、大喵它们,此时它们也正仰头看着她。

    柳青婵当即便将脚边的小喵抱在怀里,喜滋滋的蹭着小喵毛茸茸的圆脸儿:“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

    “喵~”小喵叫唤一声,睁着无辜又圆乎乎的大眼睛,十分乖顺的让柳青婵抱着随意挼。

    柳青婵心都要化了,轻笑一声拿着小喵的前爪去扒拉陆遂行:“陆真君看我们小喵多乖多可爱呀,来,握握我们小喵的小爪爪。”

    将目光从柳青婵身上移开,下一刻,清冷如神明般的陆真君伸手握握了扒拉自己的那只小爪爪。

    下一刻,“喵!”小喵软软的就朝陆遂行叫唤了一声。

    柳青婵:“嗯?遂行,小喵好像很喜欢你呢!”

    陆遂行淡声道:“嗯。”

    “喵喵~”这时脚下又传来两声猫叫。

    柳青婵低头一看就见大喵正用一只小爪爪正扒拉着自己的衣摆,柳青婵蹲下身来放开怀里的小喵,和大喵眼对眼、头也歪到同一个方向,轻声道:“怎么?是不是也想要我跟你玩呀?”

    像是要回答柳青婵的话一般,大喵紧接着便是轻轻一声“喵”的叫唤。

    柳青婵只当它是回答确认了,一下子笑出声来,伸手就摩蹭大喵的小圆脸,大喵则是闭着眼睛仰着头十分享受的任由柳青婵胡噜。

    松树附近雪地里,小松、大松不亦乐乎的倒腾着坚果,小喵、大喵绕在柳青婵、陆遂行身边转,四个小可爱两对毛茸茸,那画面很是喜人。

    “咦,遂行你看。”柳青婵扯了扯陆遂行的衣袖,指着旁边雪地惊奇道。

    陆遂行定睛一看,淡声道:“它们的脚印。”

    柳青婵一脸欢喜:“嗯嗯嗯,这片像梅花的肯定是小喵它们的脚印儿,咦?你看这边小松它们的脚印像不像竹叶?”

    陆遂行扫了一眼便道:“像。”

    柳青婵:“嘿嘿……挺好看的,怪有趣啊!”

    陆遂行轻声道:“嗯。”

    柳青婵忽然眼睛一亮,接着便跑开几步,回头朝陆遂行道:“等着哈,我也去踩个。”

    陆遂行抬眼静静看着柳青婵,看着她在雪地里走走跳跳,看着她那样欢脱,看着她笑笑闹闹。

    片刻后,柳青婵停下,蹦跳着朝陆遂行挥手:“陆遂行,你看我踩得这个是什么?”

    陆遂行抬眼看去,随即道:“苹果。”

    柳青婵笑哈哈的点头:“答对了!我再整一个~”

    “噔噔噔”一阵扑腾后,柳青婵笑着喊道:“陆真君,你看看这次是什么?”

    陆遂行:“鹦鹉,阿福阿贵它们?”

    柳青婵:“厉害啊陆真君,这都能猜出来~”

    陆遂行静静凝望着眼前女子笑闹,在这片静谧纯净的天地间,仿佛这一刻便能永恒。

    柳青婵背对着陆遂行在雪地上一阵捣鼓,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半刻钟左右,可以看到柳青婵自顾自地点头似乎终于满意了,转身喊道:“陆遂行看快!”

    就见柳青婵手里捧着一个雪堆的桃心儿,陆遂行身形猛然一震随即清俊玉面之上便浮现一抹浅笑,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姿撩人心弦。

    柳青婵举着手里的桃心儿,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看痴了, “嘭”一声手中的桃心儿忽然碎裂。

    “哎呀!”柳青婵惊呼一声,一低头就眼见着小黄在自己面前落地,正歪着毛柔柔的狗脸儿、伸着舌头朝自己笑,脑袋上还挂着桃心儿碎裂的雪,可不就是这家伙撞的自己的桃心儿!

    “小——黄——”柳青婵哀嚎一声一蹦便扑向小黄,抱着它的脖子就扎进了雪地里。

    小黄挣扎着起来后更欢实了,一旁的大黄看到这个场面颠颠的也跑了过来,两只狗狗在柳青婵身边撒着欢儿的蹦跶,还用爪爪去扒拉柳青婵。

    柳青婵自然是无差别对待,随意搂住哪儿个便按到雪地里,下一瞬小黄、大黄就扑棱棱重新站了起来。

    柳青婵笑得乐不可支,小黄、大黄更是玩得乐此不疲。

    “青婵。”陆遂行不知何时到了跟前,朝柳青婵伸出手。

    柳青婵应了一声,心里甜滋滋、脸上笑嘻嘻的将手放入陆遂行手心,陆遂行手上微一用力,柳青婵就站起身来。

    小黄、大黄在跟前蹦着高儿的欢实,柳青婵不禁伏身摸摸它们的脑袋、俏脸探出蹭蹭它们的毛脸儿,小黄、大黄尾巴都要摇出影儿了,眼见着它们高兴得就要伸舌头去舔柳青婵的脸。

    “小黄、大黄。”陆遂行忽然开口声音又急又快,带着凌厉和一股子冰寒。

    小黄、小黄狗身齐齐一抖,伸到一半的舌头一下子缩了回去。

    柳青婵扭头看向陆遂行,眨巴着眼睛:“怎么了?”

    陆遂行淡然道:“走吧,该用膳了。”

    “哦~”柳青婵一笑,回头又摸摸不知为何突然顿住的小黄、大黄,便和陆遂行并肩而行往正厅而去。

    路上,柳青婵随口问:“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陆遂行轻声道:“古董羹。”

    柳青婵面上一喜:“真的吗?”

    陆遂行:“嗯。”

    柳青婵继续问:“是辣的吗?”

    陆遂行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菌汤的。”

    自己也不太能吃辣,所以柳青婵到也不失望:“好~”随即又问:“那有羊肉吗?”

    陆遂行:“有。”

    柳青婵:有豆腐吗?

    陆遂行:“有。”

    柳青婵:“菌子呢?”

    陆遂行:“有。”

    柳青婵:“鱼丸?”

    陆遂行:“有。”

    ……

    这顿古董羹,柳青婵吃得是酣畅淋漓,不曾想这菌汤的比想象中更好吃。

    宫里传来消息,身中见血封喉剧毒的六皇子姬羽,在林景云全力施救下吊了这些天的命,到底撒手人寰了。

    宜春宫。

    乾帝来看望婉贵妃,婉贵妃不再是以往那如教条里走出的端庄模样,此时的婉贵妃尽管一脸悲切却是难掩那通身的千娇百媚。

    乾帝见此惊怒:“你这是什么打扮?”

    婉贵妃嗤笑一声:“怎么?不像你的皇后娘娘了是吗?”

    “住口!”乾帝大斥一声,面上再没有平日里的半点宠爱温存。

    “觉得我辱没了你的皇后娘娘?陛下别忘了,是你亲自把我送上的今天的位置,是你亲自把我□□成了皇后娘娘的模样!”婉贵妃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着,眼中全是绝望和悲凉。

    往日一幕幕涌上现心头。

    “爱妃今日的妆容甚是雍容华贵,极好,极好!”

    “爱妃恩慈待下、明礼守矩最得朕心。”

    “竹荪鸡汤爱妃会做吗?朕想吃。”

    “这满后宫的女人,朕看爱妃最是贤良淑德,德容兼备。”

    “朕最喜欢爱妃穿宫装的模样,显得格外端方。”

    ……

    这些婉贵妃以前只当是乾帝对自己的偏宠真爱,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自己就是这样一点点迷失在乾帝的夸奖、称赞和要求中的。

    过往的种种,小到妆容服饰、生活习惯,大到行为举止、思想喜好,有哪一点是出自她自己的本心?这一切不过是乾帝一步步将她诱导成姚皇后替身的手段罢了。

    她以为的真爱救赎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人的,没有什么比给一个深陷火坑的人救赎的希望和求而不得的爱意后,又一朝说这些全是假的更让人绝望崩溃的了。

    乾帝:“放肆,婉贵妃你敢这样跟朕说话!”

    婉贵妃本以为自己儿子姬羽去后,她眼泪就已经流干了,不曾想见了乾帝自己还能流出眼泪:“是,我就这样说了,陛下是要杀还是要刮,我都接着!”

    “你……”乾帝一脸怒容,却强行忍了下来:“你刚失爱子心情沉痛,朕不跟你计较。”

    说罢沉着脸转身就往外走。

    “那也是你的儿子!”身后婉贵妃厉声大喊,姬羽也是他的儿子啊!儿子去了,他居然提都不提一句!

    “你对我和羽儿可曾有过半点真心?”婉贵妃嘶声吼道。

    乾帝身形顿时,只是漠然道:“好好将养身子,把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吧,以后你还是这宠冠后宫的第一人。”

    🔒第 82 章

    “不, 你休想,你休想我再做别人的替身!”

    “姬宿!羽儿算什么?他那么纯孝的一个人,在你心里他算什么?”

    “你根本没有心!”

    ……

    身后婉贵妃撕心裂肺的嚎叫, 而乾帝却头也不回的出了怡春院。

    当天晚上,夜半三更万籁俱静,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忽然惊呼一声:“不好, 着火了!”

    就见红墙之内后宫之中, 有一处地方火光冲天,似要将半个天空都染红。

    “好像是宜春宫的方向!”

    “快去通知人!”

    等乾帝得了消息赶到宜春宫时,整个宜春宫已经全部被笼罩一片火光之中,熊熊烈火似要将一切谎言、丑恶都燃尽。

    大殿只内一片诅骂、求救和惨嚎声。

    婉贵妃站在店门外疯狂大笑:“哈哈哈……叫啊, 用力叫吧, 你们平日里没少背地里腌臜我和羽儿,谁也跑不了, 哈哈哈……都得给我羽儿陪葬。”

    白日里, 乾帝从宜春宫走后, 婉贵妃身边的几个心腹便命人四处去送赏赐,那些人受了赏赐的人便来宜春宫谢恩, 接着点心茶水一下肚, 不消片刻人便不省人事了。

    直到周身一阵附骨的滚烫, 醒来就发现自己全身的无力被关在大殿里, 周围更是有很多跟自己一样的人, 其中还有七八个人死状不一不过一眼便能看出都是自尽的, 皆是婉贵妃的心腹。

    事到如今他们何如会不明白, 这是婉贵妃要报复他们, 然而悔恨、求饶、诅骂全都为时已晚。

    “婉贵妃你疯了?”门外乾帝咆哮着, 他透过门缝看到了火光之中的婉贵妃。

    婉贵妃笑容一凝:“姬宿!是你亲自把我逼疯的啊,你忘了吗?”

    这一刻,乾帝真的慌了,用力拍着门:“你出来,你快出来,只要你出来,朕答应你,就当今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婉贵妃却是大笑:“哈哈哈……那我还真是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呢!”

    随之却是面色一冷:“一切不都是因为我这张脸吗?羽儿还不到二十岁啊!毒入肺腑,羽儿是个多能忍的孩子啊,疼得抽搐打滚、直叫唤!那一声声惨叫言犹在耳,你知道他死前受了多大的罪吗?你不知道!因为你只顾着宣召心尖上的五皇子亲热,你根本就没来看羽儿一眼,羽儿到死,眼睛都是睁着的!”

    说着婉贵妃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乾帝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婉贵妃冷笑一声,握着簪子便往自己脸上划,一道两道三道……血肉横翻、鲜血直流,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脸一般狠绝。

    内外乾帝嘶声大喊:“不要,不要,不要……”

    “哈哈哈……好好记住我现在的模样,我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姬宿!我诅咒你:从此以后身边再无一人真心待你,死后和姚皇后也再不得相见。”婉贵妃声音阴寒、恨意滔天,就犹如地域里的厉鬼一般。

    乾帝像是一下戳了到了肺管子,历时变得歇斯底里:“闭嘴,贱人你闭嘴……”

    “哈哈哈……”婉贵妃大笑着,看样子是十分满意乾帝此时的表现。

    “羽儿,娘来陪你了!”说罢便笑着纵身跳入了火海。

    一把大火,整个宜春宫都烧了个干净。

    乾帝病了,自此便开始秘密召道士进宫作法、讲道。

    朝中政事有五皇子姬慎轩代为主持,大臣们对此多是乐见,并无人有异议,朝中局势很快稳定下来。

    几日前,舅舅孙横派人来接,柳青婵便来了孙府小住。

    这些日子,柳青婵日日来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和舅母、表嫂们说说家常,舅舅、表哥们也都寻了空就过来说些趣事新闻,三个小外甥除了最小的福哥儿还没有蒙学一睁眼就要闹着找姨姨,年哥儿、深哥儿也是一放学便寻了来,仿佛八辈子没见过一般,可将孙府众人给稀罕得不行。

    而同样客居在此舅母的侄女——赵晴儿比之柳青婵,便开始觉得孙府众人偏心,自觉受了冷落。

    不过赵晴儿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反而没了以往的清高疏离,一反常态的主动努力想和柳青婵亲近。

    之前说好的,柳青婵今日便要家去,一众人最后又聚在花厅吃茶说话,福哥儿抱了两个自己最喜爱的小老虎布偶,只说要送柳青婵一个。

    柳青婵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憨憨中还带着一丝丝“威猛”的小老虎,笑问:“姨姨要哪一个都可以吗?”

    福哥儿十分认真的点头:“嗯,姨姨挑~”

    “嘿嘿……好福哥儿,对姨姨真好,那……姨姨就那这个吧!”柳青婵随手一指。

    福哥儿马上便把那只小老虎怼了过来,奶声奶气很是大方道:“给。”

    小孩子的心最是赤诚,柳青婵大受感动,堂上众人看着这一幕也都乐了,倒是冲了些许离别愁绪。

    “咱们小公子和表姑娘感情真好!”诸如此类,边上的下人也跟着纷纷附和。

    唯有旁边的赵晴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只觉得心中有一股妒火再烧,张口便朝着福哥儿伸出了手,道:“福哥儿的小老虎好漂亮,能不能也送姨姨一个?”

    福哥却是嘴巴一撇,紧紧将小老虎抱住:“赵姨说过的:你是大人,不玩的。”

    对面的三表嫂——福哥的娘几乎要笑出声来。

    想当初赵晴儿刚来孙府时,福哥儿、年哥儿、深哥儿欢天喜地的去寻她玩,赵晴儿不耐烦理小孩子就罢了,居然抓了一把铜钱给小哥儿仨说她这里没果子,让他们去别去玩!

    三个妯娌知晓这事后各个气得倒仰,她们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子在自家府上居然被人当做讨嘴的小叫花子?

    三表嫂福哥儿娘更是险些没气炸,还是两个妯娌给她劝了下来,只说好歹得看在婆母面上不好将此事闹开。

    只是至此以后,任凭赵晴儿如何在她们婆母面前讨巧卖乖、如何说喜欢小哥儿仨做表面功夫;如何仗着长辈们爱女儿的心自命清高,她们妯娌只冷眼看着,心里憋着一口气:且看你赵晴儿还能在孙府一辈子住不成?

    不曾想今儿赵晴儿居然向福哥儿讨他最爱的小老虎,她这是要跟青婵表妹比吗?真是好大一张脸!

    都道童言无忌,福哥的话可算让福哥儿娘出了口心中的恶气,三表嫂跟两个妯娌对视一眼,都懂彼此眼中的心照不宣。

    此时赵晴儿脸上的笑一下僵住,心里恨得只咬牙:对小孩子不是说些好话就可以了吗?怎么这么难哄,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赵晴儿努力压制住心里的不快、难堪,面上扯出一个笑:“哎呀,姨姨开玩笑的~”

    “福哥儿你个小淘气,赵姨和你说着玩呢,你还当真了。”赵舅母笑着替赵晴儿帮腔,赵晴儿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柔顺乖巧的模样,所以刚刚赵晴儿的话她自是信的。

    “就是!”

    “你个小猴儿!”

    “哈哈哈!”

    堂上其他人自是没有将这放在心上,看着福哥儿护东西的模样纷纷笑出声来。

    柳青婵更是乐得蹲下身子来逗福哥儿。

    赵晴儿一小一大俩人看在眼里,眼珠一转状似开玩笑道:“福哥儿和柳表妹感情这么好,福哥儿要不同你柳姨家去算了!”

    大厅一下静了下来,柳青婵和福哥儿猛地一起看向赵晴儿,俩人都是眼睛闪闪发亮,异口同声道:“好啊!”

    三表嫂却是心中一紧,她知道柳表妹好,柳姑妈一家也都好,柳府肯定也好,但是福哥是她的命根子还这么小,一天不见她都是舍不得的。

    福哥儿却是拉着柳青婵的手,欢天喜地得蹦着:“好啊!好啊!姨姨家去玩,咱们这就走吧!”

    赵晴儿扫了一眼三个表嫂心中冷笑,心道:福哥儿跟去了,年哥儿、深哥儿自然也会死命闹着跟去的,我看你们当娘的还能坐得住?

    然而外祖母魏氏、三个表嫂不约而同、意味不明的看向了赵晴儿,赵晴儿笑笑只作无心无知。

    柳青婵却是朗声一笑:“我们福哥儿这么活泼可爱,我自是一万个想带着福哥儿家去,只是这样一来三表嫂会第一个哭鼻子不说,外祖母、舅母怕是也舍不得吧?”

    三表嫂当即心下一松,心中暗暗感激柳青婵的体谅,面上却是红着脸轻啐一声嗔道:“表妹就爱取笑我这笨嘴拙舌的,以后再也不跟你好了!”

    柳青婵忙笑着哄道:“别啊表嫂,一声姐妹就是一辈子,难道表嫂要变心不成?”

    魏氏、赵氏、大表嫂、二表嫂见此乐得不行,外祖父也说 “就该如此才热闹”,舅舅和四个表哥也是嘎嘎笑着。

    福哥儿却是不高兴了,撇着嘴儿晃晃柳青婵手臂,奶声奶气道:“姨姨,咱不去你家了吗?”

    柳青婵挼挼他的小奶膘,轻笑一声:“去啊!”

    接着便和众人提起,过几日年哥儿、深哥儿休沐时,想邀府上一众人到柳府玩上一天,这些日子孙氏在家早就备好一切候着了,一时间众人大为心动,事情就此说定,福哥儿最是欢腾。

    忽然孙府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顾不上别的,喘着气直言道:“陆……陆世子来咱们府上了!”

    “什么?”外祖父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噗……”舅舅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四个表哥一脸不不可置信,女眷们更是目瞪口呆、惊呼连连。

    外祖父艰难的问管家:“是京兆府尹的那个陆世子吗?”

    舅舅咽了咽口水:“当真是陆真君?”

    管家喘着气点头:“是,咱们满京城可不就这么一个陆世子。”

    满厅的人心有所感一下子全部看向柳青婵,柳青婵则是朝众人眯眼一笑。

    “老天爷啊!快,跟我一起出去迎陆世子!”外祖父激动道。

    一阵兵荒马乱后,柳青婵终于见到了陆遂行。

    柳青婵很是惊喜:“陆遂行你怎么来了?”

    陆遂行淡淡道:“路过,接你回家。”

    柳青婵瞬间眼睛瞪大美眸潋滟,只觉飘到了云上,说不出的暗爽、狂喜,瞧着陆遂行含笑道:“你居然记得日子!”

    她隐约记得来孙府前,自己随口跟陆遂行说起过回家的日子。

    陆遂行轻声道:“嗯。”

    柳青婵脸上的笑便没有再下来过。

    孙府众人见到陆遂行既紧张、激动又兴奋。

    这可是状元魁首、文官楷模、士林风骨的陆真君啊!

    外祖父、舅舅、表哥们看着陆遂行的眼神都发着绿光,外祖母、舅母等女眷嘴里那是一千个一万个的好!

    深哥儿、年哥儿一放学便得了信儿,那是飞一般赶了过来,等他们回到家中看到传说中活的陆真君后,人都喜懵了。

    孙府众人那是十二分的热情,要留陆遂行在府上用饭。

    柳青婵想着陆遂行的性子正要帮着辞了,不曾想陆遂行却是应了,对此柳青婵很是意外。

    孙府的厨子们拿出了看家本事,众人分作两桌,柳青婵自然是和陆遂行在一起的。

    “来,陆真君尝尝这个芋儿冬笋。”柳青婵夹了一筷子菜到陆遂行碗里,笑嘻嘻道。

    陆遂行便不紧不慢的将碗里的菜送入口中。

    柳青婵又指着面前的一道清炒绿叶菜,道:“这蕹菜是府上暖房种的,很爽口的。”

    柳青婵言罢,陆遂行便默然提筷伸了过去。

    饭桌子上,众人见柳青婵和陆遂行相处的这般好,心中十分欣慰一阵感叹,一时间桌上众人热络而不喧闹,气氛很是融洽。

    唯有另一桌上的赵晴儿时不时瞟过来,看到柳青婵、陆遂行这边脸色不是很自然。

    好些天没见,如今陆遂行就坐在旁边,柳青婵一颗躁动的心能安生用饭才怪,用了几口放下筷子扭着头瞧向陆遂行,噙着笑轻声问:“陆真君刚刚用的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啊!”

    陆遂行看来一眼,眼眸微眯,却还是淡声道:“三丝。”

    “哦~”柳青婵尾音扬起,提筷便夹了一筷子炒三丝,莴苣丝、绿豆芽、胡萝卜丝青青白白红红,配搭在一起颜色鲜亮好看,吃在口里别样的挺阔爽脆。

    接着,柳青婵上身微微倾斜,凑近陆遂行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吐气如兰,音调轻快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我们陆真君试过的菜——就是好吃呢~”

    🔒第 83 章

    陆遂行握筷的手猛然一紧, 喉结也因为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陆遂行有些僵硬的转头:“别闹。”

    柳青婵低低轻笑出声来,那笑十足的像一个偷腥成功的猫儿。

    正在这时, 她忽然感觉自己衣袖被扯动,“咦?福哥儿~”柳青婵转头就见这小家伙儿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和陆遂行中间。

    福哥儿看看柳青婵、再转头瞧瞧陆遂行,一脸欣喜的问:“姨姨, 他就是姨夫吧!”

    声音不高却带着孩儿独有稚嫩清脆, 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场上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柳青婵慌得一把捂住了福哥儿的嘴,几乎是呲着牙道:“福哥儿——别胡说啊!”

    虽然她内心非常想承认福哥儿的话,虽然她也隐约感觉得陆遂行可能、也许对自己有些许好感,但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 现在当着陆遂行的面说出来这话, 那真是要了亲命了!

    柳青婵咧着嘴、讪笑着对陆遂行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呵呵……童言无忌……呵呵……童言无忌……”

    这时众人也从惊愕中回神, 忙涎着脸道:“童言无忌……呵呵……童言无忌……”

    陆遂行清俊玉面上平静中却似乎带着一丝怒意, 寒潭般的眸子直直盯着柳青婵的水眸, 似是想要将柳青婵看透。

    就在柳青婵越发慌乱心惊、手足无措就要顶不住之际,陆遂行终于移开了视线。

    深邃的眸子略垂让人看不清明晦, 扫了眼福哥儿, 陆遂行声音冷冷清清开口道:“无碍, 松开他吧。”

    柳青婵讪讪一笑:“哦…好~”

    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接着, 福哥儿那是拧巴着小脖子瞧着陆遂行, 圆乎乎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你真不是姨夫?”

    闻言, 假装淡定的柳青婵正在夹菜的手就是一抖, 随即一咬牙她只当做听不见, 反正福哥儿这回儿问的又不是她。

    如此想着柳青婵的心境就变了, 面上若无其事的吃着菜,实则却是饶有兴趣得支着耳朵听陆遂行的怎么回话。

    陆遂行扫了眼埋头苦吃的柳青婵,再看向福哥儿,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青婵一下子就很疑惑,心道:陆遂行为什么不回答福哥儿的问题呢?回答“你真不是姨夫?”这个问题很难吗?

    接着柳青婵就不受控制的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不是”这个答案,并不是陆遂行想要的,而他又不想说谎,所以他才避而不答,那么陆遂行想要的答案是“是”?

    如此一想柳青婵便不禁一面暗自狂喜、心悸不已、又一面暗笑自己真会自作多情、异想天开。

    小家伙儿福哥儿却是一点都不纠结答案,见陆遂行肯和他说话,立刻漏出了一排洁白的小乳牙,笑着回答: “我叫孙泽福,小名福哥儿。”

    陆遂行:“嗯。”

    福哥儿仰着笑脸追问:“好听吗?”

    陆遂行淡声:“嗯。”

    福哥儿转头又问柳青婵:“姨姨,我的名字好听吗?”

    柳青婵猛点头:“好听,好听,好听~”

    福哥儿听了喜得直拍小手儿,一眨眼欢快的跑开了,柳青婵见了不禁一阵好笑。

    过了不多会儿,柳青婵感觉身侧一阵风吹来,转头一看就见福哥小手儿轻轻点了点陆遂行的手臂,将手中的小老虎布偶往前一杵:“送你!”

    陆遂行则是有些意外得垂眸看着眼前小家伙儿和他手中的小老虎。

    柳青婵将此看在眼里一手托腮,调笑道:“哎呀呀!陆真君~这可是我们福哥儿最喜爱的小老虎呢!”

    福哥儿咧嘴一笑,很是肯定道:“嗯,都送给你们,陆真君和姨姨正好一人一只~”

    陆遂行瞟了柳青婵一眼眸光微动,下一刻便伸手接过那小老虎。

    柳青婵见状不禁笑得花枝乱颤,众人也是轻笑出声,唯有另一桌的赵晴儿看着陆遂行手里的那只小老虎,一张漂亮的脸蛋有些扭曲。

    福哥儿又笑着跑开了。

    接下来、深哥儿、年哥儿也加入了进来,三个小家伙儿时不时跑过来,瞧上陆遂行一会儿或者和陆遂行说上一句话后,立刻嬉笑着转头就跑。

    柳青婵扒拉下陆遂行,小声道:“瞧,他们三个又来了~”

    陆遂行微微侧头余光扫过,淡淡应了声“嗯”。

    柳青婵再次凑了过来,含笑低语道:“陆遂行,我突然发现你很招小孩儿喜欢啊!”

    “嗯。”陆遂行声音淡淡。

    用过饭后,柳青婵准备回自己院子看看包袱细软收拾的如何了,赵晴儿立刻凑了上来一副姐妹俩好的模样要陪她一起,柳青婵自无不可。

    回到院子,小琴指挥着人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赵姐姐请坐。”柳青婵让罢,两人相对而对,紧接着便有丫鬟送上茶水。

    见丫鬟退出去房中只剩俩人,赵晴儿道:“柳表妹你和陆世子为什么这么熟啊?”

    “为什么”而不是“怎么” 这话问得颇有几分的质问的意味。

    柳青婵看了她一眼,并无和赵晴儿分享的打算,笑笑道:“一来二去就熟了。”

    赵晴儿却是语出惊人道:“柳表妹,你把陆世子让给我吧!”

    柳青婵只觉得天雷滚滚,荒谬至极:“赵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

    赵晴儿立刻苦着一张脸:“你一来姑姑家,姑母、姑父便满心满眼都是你,满府上下就连福哥儿他们都围着你转,全都把我抛到了脑后,福哥儿更是连一个小老虎都不肯给我,这些我都不喝你争了,你把陆世子让给我吧!”

    闻言,柳青婵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晴儿。

    赵晴儿惨淡一笑继续道:“柳表妹你不知道吧,我父亲不出意外这辈子到死也就是个知州了,我哥读书也没什么天分,我只有嫁个高门才能帮衬家里,可是,柳表妹你不一样啊,你父亲主用、兄长也争气,家人疼、亲戚宠的,你把陆世子让给我好不好?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柳表妹你最好心了!”

    柳青婵简直被气笑了,声音不由提高:“赵姑娘,你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本没什么,但是我并不欠你什么,这世上没有拿着别人的好心,去要求别人去“损己利人”的道理。”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过得比她好,就因为自己好心,就该把陆遂行让给她?笑话!

    不管赵晴儿反应,柳青婵脸色一沉,冷声继续道:“还有,“让”,你当陆遂行是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来亵渎他?”

    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天灵盖儿,柳青婵扬手便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嘭”一声,瓷器在赵晴儿脚边碎裂,赵晴儿吓了一个激灵,随即再也维持不下去脸上伪装的凄苦,很是愤恨道:“柳青婵你又是好什么东西?有一个新梅竹马的楚浩然、一个人人称颂的小神医林景云、一个从龙之功都甘愿为你舍弃的江百川,你还不知足?竟然连陆世子你都要霸占着,你怎么这么贪心!对了,逆贼李怀良不是为了救你而死吗?你怎么不跟他结冥婚呢?还有舅母说什么钟意我,想让我做四儿媳,就你那四表哥他也配?陆世子才是……”

    不等赵晴儿再说什么,柳青婵抬手便是一个耳光,她是动了真火了:“赵晴儿你简直丧心病狂!”

    赵晴儿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目露凶光森然道:“贱人,你敢打我?”

    作势就要对柳青婵动手,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

    “好你个赵晴儿,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歹毒!”说话的真是舅舅赵横,旁边跟着的还有舅母赵氏。

    两人本是来看柳青婵收拾的如何了,不曾想竟然见到这样一幕。

    赵晴儿脸色大变:“姑父……姑母……你们怎么……”

    赵横疾步走过来将柳青婵拉过来护在身后,转头对赵氏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儿媳?想着我们婵儿成冥婚,哼,我看你是瞎了眼,人家也根本就瞧不上你儿子呢!”

    赵氏脸色清清白白,羞恼至极照着赵晴儿的那一半边脸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这一巴掌将赵晴儿打偏了头,可见其用的力道之大。

    脸上火辣辣的疼,赵晴儿望着平日里几乎是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姑姑,顾不上疼却是急出了眼泪,一脸的不可置信:“姑姑……”

    赵氏怒极:“别喊我,我不是你姑姑!”

    无怪乎别人常说“升米恩、斗米仇”。

    她大哥明里暗里地想要这个侄女嫁给自家老四,就两家户门来说赵晴儿算是高嫁了,她看在骨肉至亲份上自然是能帮衬就帮衬,只是自家夫君说“近亲成婚可能于子嗣不利”有些微词,亏得自己还两次三番试图说服自家夫君。

    这赵晴儿竟然就是这样报答自己的?赵氏已经有多疼这个侄女,现在就有多寒心!

    赵晴儿声音颤抖:“姑姑,我那都是气话。”

    她原想着就算自己和柳青婵发生什么,只要自己咬死不认,都是亲戚,孙府是不好偏信偏听柳青婵的话,但是她没想到孙横和赵氏回过来正好撞见,赵家和自己的婚事都要依仗赵氏和孙府的,这会儿她是真的怕了!

    赵氏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随即就叫了来人把赵晴儿想“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婵儿别怕,舅舅家就是自己家,在自己家里谁都不能欺负了你去!”

    “好婵儿这件事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舅母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孙横、赵氏拉着柳青婵好一番宽慰,接着三人便往花厅去。

    刚一来到花厅门外,柳青婵就见陆遂行满面寒霜的正从里面出来,他身后外祖父、外祖母等人也都出来了。

    陆遂行看到柳青婵急唤一声“青婵”拉过她便是上下打量。

    柳青婵心下了然,知道刚刚赵晴儿的事情已经传了过来,眼眶泛红的柳青婵忽然笑了,轻轻摇摇头:“我没事~”

    陆遂行仔细瞧了一会儿,脸色这才有些好转。

    “婵儿!”

    “表妹!”

    “姨姨!”

    外祖父、外父母等人此时见到柳青婵无恙也都松了口气。

    柳青婵的气儿已然消了,又说起几日后去柳府玩乐的事,众人慢慢又有了笑模样,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欢乐。

    说了一阵子话,柳青婵起身告辞,众人送出来。

    柳青婵一脸笑意怀抱着一只小老虎、陆遂行神情寡淡手里拎着一只一模一样的,深哥儿、年哥儿、福哥儿紧紧跟着他们,特别是福哥儿看着柳青婵、陆遂行人手一只他送的小老虎,扭过头、调过去就去拨弄小老虎一下,心里那个美啊,乐得直蹦。

    🔒第 84 章

    出了孙府, 柳青婵、陆遂行上了马车,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孙府众人才回了府。

    花厅之中,早没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深哥儿、年哥儿、福哥儿被带了下去,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外祖父孙谦、外祖母魏氏大发雷霆, 孙府里一片狂风暴雨。

    将柳青婵送回柳府, 守正紧跑两步来到马车外, 低声道:“公子,人已经便被孙府“送”返赵家。”

    马车内传来陆遂行透着寒气的声音:“去善后。”

    “是。”守正应了,立刻下去安排。

    几天日后,孙府众人来柳府时, 柳青婵听三表嫂说了一个消息——赵晴儿于日前已经定下亲事, 下个月月初便要成婚。

    两家倒也门当户对,只一点, 这赵晴儿的未婚夫和婆婆, 母子二人皆是当地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古板严厉之人。

    柳青婵有些惊讶于赵晴儿亲事敲定的如此之快。

    三表嫂揶揄道:“我瞧着这门亲事就极好, 咱也不知道谁给做的媒?想来有夫君和婆婆这两尊大佛看着,这赵晴儿以后再不会行差踏错!”

    柳府之中安排的妥妥当当, 孙府一众人可算是受用一日, 深哥儿、年哥儿、福哥儿三个小家伙就差没玩疯了!

    数九寒天、草木凋敝, 西府的西北角有几株素心梅, 淡黄色的花朵一簇簇小灯笼一般在枝头凌寒开放。

    “好香啊!”

    柳青婵小鸟一样欢快的跑来, 由衷感叹道。

    陆遂行踏步跟上, 不动声色的望着眼前少女。

    柳青婵抬手扯过一树枝凑近上面的花朵, 深吸口气细细一嗅, 顿时满脸欣喜, 朝身后招招手:“遂行快来,来闻闻,真的好香啊!”

    转头便见清俊无双的陆遂行行来,携满身月华步步都似踩在人心坎儿上。

    像是经过永恒漫长,又像是一瞬而至,陆遂行垂首低眉凑到柳青婵刚刚的位置轻轻一嗅,淡淡道:“确实。”

    像是刚发芽的柳树沐浴春雨一般,柳青婵粲然一笑:“我觉得都能迎风香十里了~”

    “诶?呀……”只顾着笑、手上一松,等柳青婵反应过来就见树枝蓦地弹起,朝陆遂行面门而去。

    陆遂行眼眸微眯,却是一动都不曾动,眼见着树枝扫在自己脸上。

    “陆遂行!”柳青婵惊呼一声,一步蹿了上来捧住陆遂行的俊脸,急道:“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打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纤细白嫩的玉手轻柔得在脸上摸索,眼前一张俏脸满是慌张,看起来就很软、很莹润红唇张张合合,陆遂行有些艰难的开口:“没有。”

    柳青婵:“真的?”

    陆遂行:“嗯。”

    柳青婵却是没有松手,心有余悸的同时,心思一转竟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

    手指看似慌乱无章得再次落在陆遂行如玉的俊脸上,额头、眉毛、眼睛、脸颊却是一处都没落下,指腹沿着挺直的鼻梁滑落,又似有若无的擦过疏离自持的薄唇,指尖一片柔软,心中一阵酥酥麻麻。

    柳青婵嘴上却道:“哎呀,打到了哪里?让我看看~是不是打到我们陆真君鼻子了?来我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陆遂行喉头滚动,吐出一个字“嗯”。

    也不知道这个“嗯”回答的是打到鼻子了,还是同意柳青婵吹吹?

    柳青婵自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捧着陆遂行的俊脸一点点靠近,丹唇轻启、吐气如兰一阵香风,直吹得人心驰神荡。

    “青婵……”陆遂行一下扣住柳青婵双臂,十二分克制以至于修长白皙的大手绷紧、耳根红的滴血,眸光深不见底。

    “嗯?”柳青婵轻飘飘应了声,瞥见陆遂行那红透的耳根,一个念头犹如野草在心中疯长,接着脚下便是状似不经意的一晃,丹唇便印上了那如玉的脸颊。

    陆遂行顿时瞳孔剧震,眼睛发直,死命的克制扣在柳青婵双臂的手,力道还是加重了些。

    “哎呀~我刚刚没有站稳,不是故意的~”柳青婵扯着嗓子提高音调有些夸张,一张俏脸儿上却是没有半分歉意。

    陆遂行目光灼灼盯着柳青婵,那眼神仿佛能将人烧着一般,声音似乎都有些发颤:“你……”

    “怎么,你生气啦?”柳青婵话是这样说,语调却是格外的欢乐,秋水美眸潋滟流盼,那张令人目眩神迷的芙蓉面上却哪有一丝悔意!

    陆遂行薄唇紧抿,艰难的错过眼珠,声音低低道:“没有。”

    这话就如同往烈火上浇了一瓢热油一般,柳青婵霎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更加得肆无忌惮,纤白玉手再次捧住陆遂行那张惹人的俊脸,与之对视,含笑问道:“我们陆真君这么宽宏大量!应该有奖励~”

    陆遂行眸光一亮:“什么?”

    “等着~”柳青婵嘻嘻一笑,转向旁边的树枝。

    片刻后,柳青婵一步跳到陆遂行面前,歪着头、眯眼笑道:“伸手~”

    陆遂行依言而行,伸出手来,下一刻手心就多出了一小捧淡黄色的素心梅花,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清香阵阵,少女一身灵秀、那可以治愈一切、融化一切的笑颜,只教人意醉神迷。

    看着清冷似神明的陆遂行直愣愣得傻眼,柳青婵轻笑出声,从陆遂行手心拈了两朵放入顺势放进他袖口,接着轻轻扒拉下陆遂行的胸前衣襟,又几朵小花落入。

    “这样~我们陆真君身上就有梅花香了!”柳青婵一笑,对此极为满意,随即又一把扯住陆遂行往前跑:“我们折枝素心梅吧,可以拿来熏屋子!”

    陆遂行被拉着跑,温声道:“好。”

    说话间,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悄然的将手心剩余的那些素心梅,一股脑儿放进了自己衣襟之内。

    片刻后,柳青婵手里拿着一小截花枝在鼻尖嗅了又嗅,笑言:“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身旁,清俊无俦的陆遂行,面色淡然得拿着一大枝含苞待放的素心梅花枝。

    柳青婵忽然扭过头来,笑问:“陆遂行~你以前折过这素心梅吗?”

    陆遂行淡声道:“没有。”

    柳青婵:“嗯?”

    陆遂行:“以前不看花。”

    不仅是花,在以前,草木、食吃、节气等这些于他来说皆是无足轻重。

    柳青婵心中一顿,随即一步跨来,笑道:“没关系~我陪你看花,我要这世间美好都与我们撞个满怀!”

    陆遂行闻言神色一敛,直直看着柳青婵,星眸烁烁,无比认真道:“柳青婵——不许食言。”

    柳青婵心道:我只怕你反悔,我正求之不得呢!盈盈一笑:“嗯,那是自然!”

    回了柔枝苑,命人寻了花瓶将素心梅插好,柳青婵看着甚为满意,接着和陆遂行来到廊下。

    现在柔枝苑可热闹了,阿福、阿贵也不知道从哪里拐来一群花花绿绿的鸟儿,给柳青婵喜得不行。

    谷子洒在地面,一群肥啾啾立刻蹦过去啄。

    柳青婵看着这场面心热的紧,转头乐呵呵的道:“陆遂行,这阿福阿贵咱们没白养嘿!居然领回来这么多肥啾啾~”

    陆遂行面色淡然得抓了把谷子,撒到地上,道:“喂肥的。”

    “噗嗤”柳青婵笑出声来:“也是~”

    想当初这些个啾啾刚来时,一个个都是瘦溜干巴的,这一把把谷子撒下去,到如今才有了今日的肥啾啾们。

    “柳妹妹!”

    “小青婵!”

    就在这时林景云、姬灵薇急匆匆而来,身旁还跟着姬慎轩。

    林景云道:“陆真君你果真在这儿,太好了!”

    姬灵薇、姬慎轩也是同样的神色。

    柳青婵立刻觉察到事非寻常,忙问:“林哥哥,出了什么事?”

    林景云扯出个笑后转头陆遂行道:“陆真君你让我验的毒,有结果了!”

    闻言,柳青婵当即看向了陆遂行,这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陆遂行则是身形一震,神色骤然一凛,刚要说什么,却是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柳青婵,又瞧了眼对面的姬慎轩和姬灵薇,薄唇微抿、敛眸看向林景云。

    林景云:“不好意思啊陆真君,我没瞒住公主……”

    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姬灵薇那个性子,她知道了姬慎轩自然也就知道,至于柳青婵如今自然也没有必要避讳、没有办法隐瞒了。

    陆遂行没有迟疑,道:“什么毒?”

    林景云正色道:“是西境奇毒——乐逍遥。”

    陆遂行眼中有杀意涌现:“西——境——”

    西境位于大乾西面,大大小小有几十个国家,这些国家的人口少到一两千,多则两三万,风俗各异、语言不一、贫富差距极大,很是混乱又复杂。

    各国之间时有征战,几十年前甚至还有十几个小国联合起来企图侵略大乾领地,还是被当年陆遂行的祖父——老安国公,带兵直接覆灭了其中十二个小国,评定了这场战事。

    林景云又道:“陆真君,到底是何人所中此毒?”

    陆遂行浑身都透着一股只寒气:“我祖父。”

    柳青婵心下大惊,居然是老安国公!老安国公竟然是中毒而死?到底是谁这么大的仇怨,这么大的胆子,敢毒害国公?

    还有这毒现在让林景云来验,定然不是找到下毒的真凶和毒药,莫不是验得尸骨?常言道“入土为安” 那可是陆遂行最敬重的祖父啊!陆遂行当时开棺是到底是怀着怎样不忍言的心情?

    柳青婵一想那场景心里便是一阵抽疼,鼻子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绛文!”

    “陆哥!”

    姬慎轩、姬灵薇也是满脸的震惊担忧。

    然而林景云下一话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有一个消息,之前徐家主送来的尸骨,所中之毒同样是乐逍遥。”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如同一道神雷炸裂,劈得柳青婵神魂一颤。

    陆遂行一言不发转身便往外去,柳青婵立刻追了上去,回过神来姬慎轩、姬灵薇、林景云也急忙跟上。

    没有任何悬念,一炷香后,徐家书房。

    屏退所有下人后,不等徐景芝开口,陆遂行便开门见山道:“徐家舅舅让小神医验的那副尸骨,是何人?”

    🔒第 85 章

    徐景芝却是激动看向林景云, 道:“小神医验出来了是不是?”

    林景云点点头,徐景芝再次看向陆遂行,片刻后方道:“是陆枝。”

    “你说什么?”陆遂行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柳青婵闻言, 那是惊得猛然站起身,竟然是陆枝,那可是陆遂令的父亲、陆遂行的大伯啊!

    陆枝不是醉酒堕马而死, 堂堂国公父子二人中同一种毒, 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到底是何人做下的这等事?柳青婵不禁头皮都有些发麻!

    徐景芝此时也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追问:“是不是有别的发现?”

    林景云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徐景芝听完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怒痛心不已。

    陆遂行忽然道:“我要进宫,问问陛下。”

    众人悚然一惊, 在座的都是至交亲朋, 柳青婵知道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当下便道出了其中内情:“老安国公出事前, 秘密进宫见了陛下。”

    “什么?”

    此言一出,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绛文, 我跟你一起去见父皇。”姬慎轩脸上满是坚定,他绝不允许陆遂行有事, 即便那个人是父皇。

    陆遂行顿了顿:“好。”

    半个时辰后, 乾帝寝殿。

    陆遂行躬身直言:“请问陛下, 臣祖父出事前, 秘密进宫所为何事?”

    闻言乾帝脸色一变:“放肆, 陆绛文你是在诘问朕吗?”

    陆遂行却是雷打不动般, 道:“臣祖父为人所害死不瞑目, 请陛下如实相告。”

    乾帝一下将面前茶杯扫落在地, 在诺大的宫殿内产生一声令人心惊的声响:“陆绛文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朕不会动你不成?”

    陆遂行看得清楚, 乾帝面上只有怒意,没有惊讶,果然,乾帝早就知道祖父是被人所害,陆遂行面上不由又凛然几分。

    一旁的姬慎轩见状,躬身行礼道:“父皇,老安国公一辈子战功赫赫,为朝廷、为大乾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却没有落得好下场,属实人神共愤,还请父皇告知内情。”

    言外之意是不论这内情到底如何、有多么不堪,今日他们都要知道。

    乾帝手有些哆嗦的指着姬慎轩:“轩儿你……”

    陆遂行、姬慎轩却是再次齐齐躬身慷锵直言。

    “请陛下如实告知。”

    “请父皇如实告知。”

    乾帝一甩袖子,啐骂一声:“你们两个混账羔子怕不是想瞎了心?朕明白得告诉你们,安国公的死根本不是朕做的!”

    陆遂行闻言神情一怔,他真是没想到乾帝会直接说出他们的猜测,还直接否定了!

    不过,随即他又直直看向乾帝,想要辨别真假。

    姬慎轩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乾帝冷哼一声,继续道:“安国公秘密进宫那一日是皇后祭日……”

    陆遂行全神贯注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乾帝和姚皇后是少年夫妻,一路相伴而来,彼此感情自然非旁人可比,然而身为帝王,身旁美女如云,又怎会只守着姚皇后一人。

    乾帝南巡就遇见了身为花魁、又和姚皇后年轻时有八分相似的“婉贵妃”,于是见猎心喜,乾帝便将人带入宫中封为了婉才人,盛宠非常。

    姚皇后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却是给后宫所有人下了封口令:后宫之中,谁都不准提及自己和婉才人相貌相似之事,更是以婉才人侍奉乾帝辛苦为由,“特准”婉才人不必来中宫问安伺候,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由此婉才人也从来不知自己和姚皇后相貌相似。

    然而,前朝不少大臣听闻此事后,颇有微词、纷纷谏言,或许是心里到底膈应、加上管理后宫成日里操劳,当时老蚌怀珠五个月身孕的姚皇后便小产了。

    乾帝自觉没脸去见姚皇后,便日日去婉才人处寻求慰藉。

    姚皇后本就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又加上乾帝这番作为,动了肝火、忧思成疾就成了血崩之症,下血不止突然便去了。

    当乾帝听闻消息,从婉才人床上爬起赶来为时已晚,任凭乾帝再如何悔恨,终究是连姚皇后最后一面都不曾见。

    自此每逢姚皇后祭日,乾帝必定发狂,这些旁人自是无从得知,只有乾帝心腹之人才知晓。

    姬慎轩身为姚皇后亲子,自然知道一些当年自己母后和婉贵妃的内情,不过如今听乾帝将前因后果细细讲来,他的脸色那是变了又变,神色很是复杂。

    乾帝道:“那天皇后祭日,朕又发了狂——杀人、自残,顺喜便悄悄让人去请了老安国公来……”

    乾帝发狂的这事,不易太多人知道,再有往日乾帝发狂也只有姚国丈、老安国公能劝住,那日乾帝样子太过骇人了,大总管顺喜便让人去请了老安国公。

    老安国公不愧是当世无敌的武将,当即就给乾帝制服了。

    乾帝回忆道:“等朕清醒冷静下来,只记得老国公说“陛下,您不念别的,也看在皇后娘娘留下的一对儿女的份上,以后再万莫如此,六皇子、九公主身为嫡皇子、嫡公主,年幼失母,也没个舅舅、表兄弟的,您再有个好歹,要他们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怎么活?”这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当时朕就给了自己两个巴掌,是啊,朕的轩儿、灵薇是没有母族可以依仗的……”

    乾帝应该就是因为听了老安国公的这些话,便不再发狂,深思熟虑后决定不让姬慎轩做皇帝,此后便开始为姬慎轩铺路,如今细细想来,乾帝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对姬慎轩的态度急转直下。

    再有后来对陆遂行的看重,想来乾帝是存了让安国公府、让陆遂行这个当家人做姬慎轩兄妹依仗的心思,毕竟有陆遂行在,没人会去动、不也敢动一个公主和一个被皇帝厌弃的皇子。

    只是如果老安国公没有发生意外,他老人看到乾帝如此对待姬慎轩,因“想要姬慎轩平安,而亲手折断他的翅膀”的行径,又会作何感想呢?

    宫门口。

    “陆遂行!”柳青婵看见来人当即迎了上来,见陆遂行全须全尾回来,柳青婵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又放回肚子里。

    陆遂行轻声应了:“青婵。”

    四目相接,陆遂行摇摇头,低声道:“不是陛下。”

    柳青婵宽慰道:“如今有了线索,我们总会查出真相。”

    陆遂行薄唇紧抿,眼神万分坚定道:“嗯。”

    “哥,陆哥!”姬灵薇也跑了过来,今日这种事情,姬慎轩自是不允许她跟去的。

    四人上了马车,一同回了东西两府。

    喜鹊枝头叫喳喳,陆遂令回京了。

    半个月前,北境传来捷报,陆遂令狠狠给了想要里应外合的勾卢一个迎头痛击,歼敌一万余人,一时间朝野振奋。

    早先,陆遂令已经从自己母亲和舅舅那里得知了父亲和祖父中毒的事。

    如今不仅祖父蒙屈,还事涉大伯、兄长亲父,陆遂行于情于理再不能说什么“一肩担之”的话,陆遂行便将自己所知一一告知了兄长。

    明直院。

    陆遂行看着祖父留下的玉质九连环,轻声自语:“兄长我们各归各位吧,我不想再等了。”

    话落,守正敲门进来禀报:“公子,大公子带着几坛酒过来了!”

    “嗯。”陆遂行应了声,起身出了书房。

    兄弟二人、几坛美酒、大醉一场。

    柔枝苑,柳青婵正在廊下喂一群肥啾啾玩。

    就见陆遂行“噔噔噔”跑进院子。

    柳青婵眼睛一下就直了,清冷出尘、端方自持的陆真君何时有过这种模样,不对!还真有过!

    “青婵!”陆遂行看见柳青婵脚步更快两分,风一样跑来,扑扑棱棱惊起一地的肥啾啾们。

    柳青婵眼睛发亮的盯着陆遂行,问:“陆遂行~你是不是醉了?”

    陆遂行一顿并不回答,拉起柳青婵的手,转身就往外带:“跟我走。”

    这般又避而不答,确定了——陆遂行又醉了!柳青婵颇有些迫不及待道:“陆遂行~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我们去做什么呀?”

    ……

    出了公主府,一路上,被陆遂行拉着跑,柳青婵耳边的风呼呼的,人几乎被带飞。

    “到了。”终于,陆遂行停下脚步,淡声道。

    眼前是一家酒楼,乍一瞧还有些眼熟,柳青婵抬头一看,就见门匾上写着“珍馐楼”三个大字,可不眼熟嘛!

    “走了。”不等柳青婵再看,陆遂行就拉着她走入其中。

    进入大堂,柳青婵随口问道:“遂行,咱们是要吃饭吗?”

    陆遂行:“不是。”

    柳青婵:“那咱们是?”

    拉着柳青婵来到一张空桌前,陆遂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一声大响,喊道:“小二儿。”

    忽如其来的动静,顿时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柳青婵紧紧绷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陆遂行。

    旁边小二儿立马凑上来,一脸的笑模样:“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陆遂行:“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小二儿定睛瞧了陆遂行、柳青婵一眼,二话没说就去叫掌柜的了。

    不多会儿就出来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正是珍馐楼的掌柜,胖掌柜瞧见陆遂行紧跑两步过来,满脸堆笑作揖道:“陆世子!天爷啊,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提,小的一定给办成喽!”

    陆遂行身为京兆府尹,作为陆遂行管辖地界最好的酒楼,珍馐楼的胖掌柜自然见过、认得更是敬仰陆遂行。

    陆遂行神色寡淡:“你这有竹鸡。”

    胖掌柜:“有啊!”

    陆遂行:“在哪?”

    “就在后院,陆世子、姑娘,小的这就带你们去。”

    胖掌柜也不问缘由,忙在前面引路,柳青婵任由陆遂行拉着她跟上。

    一进后院,右手边就是个竹鸡圈,陆遂行看见鸡圈,一个猛子就冲了进去。

    “哎,陆遂行!”柳青婵惊呼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鸡圈里,陆遂行星眸微敛将所有竹鸡尽收眼底,身如疾风却只对最肥的几只出手。

    几十只竹鸡顿时撵得“嘀、嘀”、“ 扁罐罐、扁罐罐”的乱飞乱跳,更有不少飞了出了鸡圈,满院子的扑腾。

    🔒第 86 章

    能想象天上无欲无求、清冷自持的神明抓鸡吗?现在柳青婵就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嘴唇紧绷的动作再也维持不住,柳青婵龇着牙喊道:“陆遂行~你在做什么吗?”

    陆遂行身如疾风再次得手又逮了一只竹鸡后,转身跑来, 将手中的竹鸡拎着在柳青婵面前晃晃,有些满意道:“都是最肥的。”

    柳青婵:“什么?”

    陆遂行一脸正色道:“给你,做竹鸡山菌汤。”

    眼前扑扑棱棱、扯着脖子叫的竹鸡, 原来是为了竹鸡山菌汤啊~柳青婵笑了, 只觉满心悸动, 伸手戳戳竹鸡,笑眯了眼:“好~”

    陆遂行也看向手中竹鸡,堆积又瞥向一旁的胖掌柜。

    感受到陆遂行的目光,惊呆的胖掌柜终于回神合上了嘴巴, 接着不等陆遂行吩咐, 便极有眼色得颠颠地找了绳儿帮忙给竹鸡的脚绑在一起,说这样就会好拿了。

    “嗯。”绑好之后, 陆遂行将绑在一起的竹鸡拎起来掂了掂, 看着颇为满意。

    然后拉上柳青婵就要往外走, 柳青婵连忙拖住他,十分好心提醒道:“陆遂行, 你确定要这样出去吗?”

    一向清冷自持陆真君啊, 如果被人瞧见拎着吱哇乱叫的竹鸡……

    “走。”陆遂行回头看了柳青婵一眼, 却是十分坚定道。

    言罢直接拉了柳青婵就往外走。

    蹚过后院的遍地竹鸡, 不曾想还有竹鸡都跑到前面来了。

    大堂内, 人喊鸡飞那是一片混乱。

    跑在前面的陆遂行面无表情, 后面被拉着跑的柳青婵则是惊呼连连:“诶……呀……咦……”当然这惊呼中带着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意味。

    一会儿的功夫, 两人便跑出了珍馐楼, 然而一眨眼陆遂行又拉着柳青婵折返回来。

    走到之前的那张空桌上, “嘭”一声拍下一锭银子,大声道:“鸡钱。”

    言罢再次拉着柳青婵转身离开。

    下一刻,乱哄哄的大堂,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刚刚那个提着竹鸡的人是陆世子吗?”

    “骗人的吧?”

    “陆世子真的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吗?”

    “掌柜的,这些竹鸡一定不是陆世子整出来的对不对?”

    堂上众人全部看向胖掌柜,胖掌柜则是嘴巴张张合合,脸上肌肉直抽抽,最后却只挤出几声干笑。

    一瞬间,大堂之上就炸了锅了。

    大街之上,越瞧越觉得陆遂行一身清冷、拎着竹鸡晃荡的模样分外惹人,柳青婵不由有些心痒,央道:“陆遂行~也给我两只竹鸡拎着玩玩呗~”

    陆遂行盯着柳青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方低头挑挑拣拣从手里扒拉出一根绳子,绳子两头各系了一只竹鸡,往柳青婵面前一递:“给你。”

    柳青婵喜滋滋的接过,学着陆遂行的样子拎在手里,美滋滋道:“哇~这感觉真不赖呀!”

    “走。”

    陆遂行一把拉过柳青婵的手,再次狂跑而起,俩人本就相貌出众又有“格外活泼”竹鸡的加持,这一跑便是满大街的鸡飞狗跳、躁动非常。

    “陆大人?柳姑娘?”

    “陆大人您今儿不是休沐……”

    “哦……大人您可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做的?”

    一路上招摇过市,陆遂行竟将柳青婵带到了京兆衙门,门口的两个衙役见到来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并无。”陆遂行丢下这句话,便扯着柳青婵便往内行去。

    走过甬道,穿过仪门,绕过大堂,再过二堂,便是三堂——正心堂,陆遂行日常办公的地方。

    “呀,红梅!”

    一踏入正心堂,便见墙角一株红梅树凌寒而开,柳青婵惊喜不已,几步跑上去,伸手扣住一枝梅花狠嗅:“啊,好香~”

    身侧传来陆遂行声音:“嗯。”

    柳青婵转头嫣然一笑,张口便问:“陆遂行,你是专门带我来看这红梅的嘛?”

    陆遂行星眸熠熠,十分笃定的点头:“嗯。”

    像是本就微荡的湖面砸来一颗大石,“噗通”一声水花骤起,湖面漾大片涟漪,柳青婵脸上的笑意一下溢出眼角眉梢,怦然心动,不禁回头再猛嗅这喜人的梅红。

    就在这时,身侧“咔嚓”一声巨响,柳青婵猛然扭头,就见陆遂行手里多一枝成熟扫帚苗那么大的红梅,显然是陆遂行刚从梅树上折下来的。

    柳青婵水眸眨呀眨:“遂行,你……”

    陆遂行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梅花枝,一副不接受反驳的模样,理直气壮道:“你说的有花堪折直须折。”

    合着陆遂行是念着那日他们一起赏素心梅的事,才有了现在这一出儿?柳青婵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快意,全都化作欢声笑语,死命点头:“嗯嗯嗯,对对对,我说的有花堪折直须折。”

    陆遂行见此,愈发一本正经道:“给你熏屋子。”

    确定了,她之前的猜测一点没错,柳青婵往前一步,仰着头迎上陆遂行的眼睛,笑盈盈道:“好~陆真君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我爱死你了!”

    顿时,扫帚苗一样大的梅花枝颤了颤,几只竹鸡也跟着晃了晃、扯着嗓子叫了几声,陆遂行神色一凛,星眸精亮一瞬不瞬得盯着柳青婵,半晌方道:“真的?”

    面对醉酒的陆遂行,对于刚刚自己那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话,柳青婵那是想都不想、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张口便道:“真的,比珍珠还真!”

    柳青婵却是还不罢休,歪着头紧盯着陆遂行追问:“陆遂行,那我呢,我呢?我找招人稀罕吗?”

    陆遂行郑重点头,回答的又轻又快:“招。”

    柳青婵历时便是眉欢眼笑,对此非常满意。

    陆遂行将一大枝红梅揽进怀里,腾出手又折了一小枝红梅往柳青婵手里一塞:“给你玩。”

    柳青婵喜滋滋接过:“嘻嘻……我们陆真君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呢!”

    不多会儿,陆遂行突然道:“再去个地方。”

    柳青婵顿时跃跃欲试:“好啊,我们去哪里儿?”

    一炷香后,柳青婵、陆遂行站在姜府大门前。

    因为震惊柳青婵一双美眸瞪得老大,旁边陆遂行拎着竹鸡、抱着成熟扫帚苗那么大枝的梅花,大力拍着姜府大门。

    “遂行……我们这样好吗?”眼见着陆遂行将姜府大门拍的“砰砰砰”作响,柳青婵忍不住说道。

    回答她的便是陆遂行弄出来的那更加令人心惊的拍门声。

    “谁呀?”终于门内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接着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是哪个不长眼……诶?陆世子,柳姑娘……”

    门房被索命似的拍门声激得一脸怒容,正想开骂等看清来人,当即变了个模样。

    一进姜府,陆遂行便拉着柳青婵直直向姜府花园冲进,一路跑到已然光秃秃的葡萄架下,陆遂行一眼扫到旁边园丁搁置的锸,眼明手快得拿过来,对着那成人手臂粗细的葡萄树就刨。

    柳青婵都惊呆了!

    “遂行,咱们这样不好吧……”柳青婵压着嗓子小声道,面上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努力绷着嘴角甚至有还写上翘。

    偏偏陆遂行又动作极快,不一会儿葡萄树就被刨了出来。

    “陆世子!”

    正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姜府众人赶来,然而等他们看到陆遂行拎着扑棱乱叫的竹鸡、抱着一大枝梅红和一棵成人手臂粗细的葡萄树以及地上刚刚被刨出的土坑时,都懵了!

    柳青婵讪讪一笑:“姜伯父、姜姐姐各位叨……叨扰了~”

    姜府众人下意识的说着场面话,紧接着就是一个激灵,众人回过神来,姜父不确定得问:“陆世子看……上这葡萄树了?”

    陆遂行肯定道:“嗯。”

    柳青婵就见姜父眼睛一下子就冒出绿光,拍着巴掌叫好,柳青婵都怀疑要不是有其他小辈在场,姜父都能喜得跳起来。

    姜父满脸是笑,十二分的热切:“一棵够吗?陆世子不要再刨一棵,凑成一双可好?”

    陆遂行略一想却很是笃定得摇头:“不必了。”

    转头看了眼柳青婵,淡声道:“她喜欢这棵树上结的葡萄。”

    姜府众人只觉头顶有道天雷炸响,木在那里半天,下巴都要砸到脚面上了,最后只发出一声声意外深长又故作平常的回应:“哦……哦~”

    柳青婵是红着脸走出的姜府的。

    转眼便是夜幕四合、华灯初上,陆遂行揽着柳青婵飞上东西两府最高的那处屋顶,万家灯火漫天星光。

    “陆遂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刨的那棵葡萄树上结的葡萄啊?”柳青婵终于问出了想了一路的问题。

    陆遂行望来,轻声道:“那日姜府宴会,你吃得葡萄都是那棵树上的。”

    柳青婵心中一热:“看得这么细?”

    陆遂行:“嗯。”

    柳青婵没由来得咽了口口水,继续追问:“陆遂行,你是不是一早就惦记上那棵葡萄树了?”

    陆遂行磊落承认:“是。”

    柳青婵逮住□□攥出尿,紧追不放:“是因为我吗?”

    陆遂行十分肯定点头:“自然。”

    只觉现在正抱着蜜罐子吃蜜一般,连四周的空气都是甜的,就听身旁陆遂行声音再次响起:“青婵,今天高兴吗?”

    柳青婵连连点头:“高兴~”

    陆遂行眸光发亮,轻声道:“那,有奖励吗?”

    柳青婵轻笑一声:“陆遂行~你怎么这么贪心呢?”

    令人魂牵梦绕的清俊玉面就在眼前,柳青婵只觉怦然心动,不受控制的纤白玉手抚上那如玉的面庞,轻轻拍拍碰了又碰:“这便是奖励~”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更像是给自己的奖励,柳青婵便又好整以暇开口:“陆真君想要什么奖励?”

    陆遂行身形一震,眸光灼人,声音里满是期待:“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柳青婵挑眉:“陆真君~你怎么这么贪心呢~”接着便是一声轻笑:“嗯,什么都可以~”

    🔒第 87 章

    下一刻, 陆遂行那张俊脸猛然在眼前放大,修长骨感的大手捧在柳青婵莹润面颊和细白脖颈之间,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连吮带咬,吻携狂风暴雨之势汹涌落下。

    唇瓣相触,温润柔软, 心神震颤, 滋味儿比想象中好一万倍!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柳青婵要快窒息时,两人终于分开。

    气息萦绕间全是暧昧,瞧着陆遂行那亲得有些发红的薄唇,柳青婵脑子有些懵懵的, 陆遂行吻她了?陆遂行居然吻她了!

    “陆遂行, 我是谁?”柳青婵忽然开口问道。

    陆遂行十分确认道:“青婵。”

    一瞬间,柳青婵只觉百花齐放、彩虹惊现、万物逢春, 世间所有美好都朝自己涌来, 对于她和陆遂行, 她终于有了些许把我。

    因为尽管现在陆遂行是醉酒的状态,但是陆遂行清楚的知道他吻的人是自己!

    心如猫挠、千思百转间, 忽有一阵寒风袭来, 柳青婵不禁打了个喷嚏。

    身侧, 陆遂行当即解下自己的外袍子, 翻手披在柳青婵身上, 温声道:“天冷, 我们回去吧。”

    身上陡然一暖, 心中就是一甜, 柳青婵胡乱点头:“好。”

    接着俩人便回到地面。

    得亏柳青婵不放心, 哄着陆遂行俩人先到了明直院,一进明直院,前一刻还说着话,下一刻,陆遂行眼睛一闭便不省人事了。

    就在这时,守正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当即将陆遂行扶住。

    “欸……遂行……”柳青婵轻轻拍了拍陆遂行的脸颊,呼喊几声,见陆遂行没有动静,柳青婵就有些慌。

    守正解释道:“柳姑娘莫慌,我们公子这是醉酒到劲,昏睡过去了。”

    接着,陆遂行就被扶进卧房,看着他躺下,柳青婵由人送回了柔枝苑,一夜无话。

    如今陆遂令回京,他和王芙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风光过罢大礼后,几日前又择定好婚期,接下来便只等迎亲大婚。

    这一日陆遂行刚回安国公府,吕氏就派人来请。

    来到吕氏院子,安国公府的主子都已经到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吕氏今日这般所为何事。

    待陆遂行落座,吕氏扫了一眼众人,放下茶杯终于开口:“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绛文他们都长大了,遂令也要成婚了。”

    众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场白,并不插口搭话,果然正题来了,就听吕氏道:“这成了婚就该顶门立户,大房、二房分家吧。”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金氏身子一下子坐直,眼冒金光的看向吕氏,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吗?大房、二房分了家从此可就太不一样了!

    徐氏则是脸色一变,手中的帕子几乎扯坏,心道:这个老虔婆现在是明晃晃的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啊!

    陆遂冲皱眉瞥了一眼吕氏:“祖母,这不妥吧!”

    “那祖母觉得这分家该是个什么章程呢?”陆遂令则是直接给吕氏抛过去话头,让吕氏继续说。

    吕氏瞥了他一眼,勾起个笑:“二房承袭了爵位,二房理所应当便是这安国公府的主人,分家,自然是大房——搬出去。”

    徐氏再也忍不住,起身咬着牙问道:“那老太太,又是打算如何分配府上家产?”

    吕氏轻蔑一笑:“自然是二房为主。”

    金氏却是喜得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老太太说的极是,极是!”

    上首的安国公陆叶状似十分厚道的模样,描补道:“母亲,大嫂和遂令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我们二房愿意多多让出些家资。”

    分家让大房搬出去,就意味着大房从此便和安国公府隔离开来,以后再无多大关系,徐氏怒极反笑:“好一个“让”字?陆叶你这个陆枝的二弟、遂令的二叔当真是好“仁义”啊!”

    陆叶面上则是一面不解的看向吕氏,苦着脸道:“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弟我当真是一片好心啊!”

    徐氏气极重重将茶杯置在桌上:“老太太也说了我们是大房,也请老太太别忘了我们更是嫡出,这自古以来何曾听说过将长房嫡长孙分出去的?”

    金氏腾一下站起来,瞪着徐氏道:“徐氏你什么意思?我们二房承袭爵位,那可是朝廷同意的。”

    高座之上吕氏一脸怒容:“爵位承袭是朝廷和老国公爷定下的,徐氏难道你还想反了天不成?”

    见徐氏脸色变了,吕氏冷笑一声继续道:“要怪就怪陆枝去的早,大房没福!兄终弟及自古有之!”

    今日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徐氏嗤笑一声拔高声音冷声道:“老太太!您别忘了,兄终弟及前面还有个父死子继,我夫君还有后呢!我们遂令才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孙!”

    提起去世的夫君,徐氏就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陆遂令见状一步上前,赶忙扶住徐氏,又在徐氏耳边说了句什么。

    徐氏瞧了眼旁边的陆遂行,有些难堪得撇过脸去,便由着陆遂令扶着重新回到了座位。

    大厅之内顿时安静下来。

    吕氏又开口了:“绛文,你父亲是个万事不管的,你作为当家人对祖母刚刚所提之事可有意见?”

    只要大房一家从安国公府搬出去,从此以后她便再隐患之忧,再说这事对陆遂行只有好处,而人都是利己的,如此想着吕氏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陆遂行抬眼看向吕氏,漠然道:“祖母您为何总是针对兄长?”

    吕氏属实没想到陆遂行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脸色就变了,气道:“我这都是为了谁?陆绛文你别不知道好歹!”

    陆遂行道:“祖母您别费心了,我不可能让兄长搬出去。”

    “绛文!”徐氏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

    陆遂令、陆遂冲面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金氏却是恨不得将牙咬碎,安国公陆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嘴巴几次张张合合都没有说出什么。

    吕氏将桌子拍得邦邦响,怒道:“陆绛文你难道被迷了心不成?”

    陆遂行只静静看着她,并不为所动。

    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吕氏发了狠:“爵位只有一个、安国公府也只有一个,为了避免以后兄弟阋墙,必须要有人搬出去,陆绛文你选吧,又或者——你想将国公爵位和这偌大的安国公府拱手相让,我倒也不是不可以进宫请旨成全你!”

    话落,金氏一下子跳将出来,扑到吕氏面前跪下扯着她的衣角,惊恐道:“老太太,万万不可!爵位人选何等重要岂能说改就改,就算不看在儿媳平日里事事以您马首是瞻、殷勤侍奉的份儿上,也请看到绛文是您从小最看重的孙子的份上,对了,还要老爷,老爷最是孝顺……”

    安国公陆叶也跟着连忙给吕氏赔不是:“母亲,咱们骨肉至亲,您打骂容易何必这般置气?”

    吕氏却是冷哼一声,一把甩开拽着自己衣摆的金氏。

    陆遂行脸色一凝站起身来,朝吕氏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吕氏见此以为陆遂行服软心中正自得意,就听陆遂行开口:“那便请祖母成全。”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吕氏指着陆遂行手都有些发抖:“陆绛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遂行神情平静,看得出他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还爵大房的折子我已经递了上去,若是祖母愿意为此走一遭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多一份把握。”

    陆遂令、徐氏万分惊愕:“绛文你……”

    陆遂冲都懵了:“哥……”

    安国公陆叶更是气得不轻。

    吕氏一下跌坐回椅子上,然后猛地再次站起身来,指着陆遂行道:“你少诳我!你怎么可能真的去上什么狗屁还爵大房的折子?陆绛文我劝你不要用你的爵位来赌,你难道不知陛下是如何孝敬你老师姚国丈的?陛下最重孝道,陆绛文你可想清楚,如果这件事你不按照我的意思办,我就进宫告你个忤逆不孝,我看你这爵位当真要是不要?”

    这话自然是威胁,当然也只是威胁,但是在吕氏的观念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陆遂行会上还爵大房的折子。

    “老太太怕是不知,绛文请求还爵大房的折子,早就堆满父皇的玉案了吧?”赫然是姬慎轩的声音。

    话落,就见姬慎进得厅内。

    吕氏连带着众人都是悚然一惊,姬慎轩说:陆遂行的还爵大房的折子,早已堆满乾帝的玉案?

    金氏第一个回过神来,疯了一样冲过来,拉扯着陆遂行:“那是你的爵位,国公爵位啊,那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爵位,这爵位是你祖父堂堂正正给我们二房的,它不是你抢来的,凭什么让给他们,那是你的爵位,你不能让出去,你不能……”

    陆遂行淡声道:“母亲,阴差阳错我才成了安国公世子,兄长才是安国公府长房嫡长孙,这爵位本该就是兄长的。”

    金氏越发歇斯底里:“不,爵位是你的,它就是你的,朝廷早就定下的事儿,你是不是傻?”

    说着金氏扯了陆遂行就往外拽,一边硬拽一边哭嚎:“走,你现在就进宫请罪,就说跟陛下说你先前是昏了头才上的折子……”

    她自是拉不动陆遂行的,金氏心思电转猛然看向吕氏,瞬间充满希望道:“老太太没有进宫奏请!这还爵的事就不作数,不作数对不对?”

    “即便一品诰命的老封君,到底也只是后宅妇人,又如何能真的决定朝廷爵位承袭人选?”姬慎轩虽然不忍,却还是纠正道。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金氏有些僵硬的抬头去看陆遂行,就见陆遂行默然无语静静看着她。

    金氏猛然转头看向吕氏,吕氏有恃无恐的和她对视,金氏又慌忙看向陆叶,陆叶有些不自在的立刻避开了视线。

    金氏只觉血都凉了!没有一个人反驳姬慎轩的话,也就是说姬慎轩说的是真的,吕氏并不能左右朝廷袭爵人选!

    “吕氏你个毒妇,你骗我,你好狠!”金氏咬牙切齿,言罢只觉喉头一股腥甜,“噗”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闭身体便软了下去。

    陆遂行瞳孔一震,伸手接过要倒下的金氏,连声呼喊:“母亲,母亲……”

    陆遂冲将此也是急忙冲了过来。

    事到如今,其他的全都被抛之脑后,大厅之内一片惊呼慌乱。

    太医说金氏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吐血昏死,两天后金氏终于醒了,醒来后直骂安国公陆叶不是人,对吕氏没有了往日的讨好奉承不说,还提了剑要和找吕氏拼命,却到底被人拦了下来。

    吕氏原本还想趁着这次机会重重惩治金氏一番,然而且不说金氏被护得严严实实,就说如今府上又有哪个下人敢对金氏动手?不是请等着陆遂行像上次那样将他们杖毙吗?

    金氏性情大变,成日里寻死腻活、闹得不可开交,更是有了疯魔之状。

    陆遂行来看望吕氏,吕氏只不停的咒骂吕氏、陆叶,再有就是拉着他一味的哭,每每都哭的昏死过去,什么都问不出。

    陆遂行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便去找吕氏、陆叶,然而不管他如何逼问,两人只一口咬定说金氏是得了失心疯。

    林景云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柳青婵自然也得知了此事,别看金氏对陆遂行视而不见、厌弃冷淡、陆遂行平日里对金氏也只是恭敬有之却并不十分亲近,但是柳青婵知道陆遂行对金氏绝非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淡然。

    就看如今,陆遂行虽然嘴上不说,几日下来,人那是生生瘦了一圈,柳青婵见了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这一日柳盼儿回了娘家康安侯府,姐妹有段日子没见便派人叫了柳青婵过府,正巧陆遂冲有事来寻表哥柳雨青,几人便凑在一处。

    说话间一个婆妇急吼吼过来对陆遂冲说:“不好了公子,夫人这会儿闹得厉害,咱们都劝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陆遂冲腾得站起身来,说了句告辞的话就往外走,那婆妇却是从包袱里掏出一身玄色衣衫来,紧跟几步急道:“公子,您换了这身衣裳再走吧。”

    陆遂冲一把扯过那玄色衣裳,道:“快走,马车上换。”

    看着俩人很快就消失的身影,柳青婵隐约觉得这个婆妇有些眼熟,灵光一闪柳青婵忽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安国公府时,她在假山后看到的情形。

    当时也是少年、婆妇、玄衣。

    她还记得那婆妇说:“公子,还是换上,这件玄色衣衫吧。”

    说完,不再看男子一眼,放下衣衫离开。

    婆妇走后,少年一把将那衣衫扫落在地,嘶声道:“青色怎么了?我就喜欢青色,我为什么不能穿青色?不像他了,是吗?”

    这婆妇就是当时那个婆妇,原来她竟是金氏身边的嬷嬷,那少年当时背对着自己,柳青婵没有看到脸,然而一样的场景,今日陆遂冲也是同样一声青色衣衫,也就说当时那个青衣少年便是陆遂冲?

    再有陆遂行就是常年的玄色衣衫,且作为兄弟,陆遂冲和陆遂行足有五六分相似。

    一个荒谬又似乎最合理的猜想便浮现在柳青婵心头:难道是金氏让陆遂冲拌作陆遂行的模样吧?

    胡乱交代一句,柳青婵转身就往外跑。

    且说陆遂冲一路火急火燎的赶回安国公府,来到了金氏院子。

    下人们刚刚拼死夺下金氏手中的剪刀,金氏又哭又笑一副癫狂模样。

    “老妖婆你怎么还不死?”

    “陆叶你个没人性的畜生!”

    “二十一年啊,那可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真是傻子,就这样让人白白算计了去!”

    ……

    “我这大半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

    一旁的下人好话说尽,不顶一点用,说话间金氏抹了一把泪,拔腿就往前方的墙面撞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猝不及防,一片惊呼。

    “娘亲!”却是正好赶来的陆遂冲一把抱住了金氏。

    陆遂冲一阵后怕,心有余悸却强扯出个笑来:“娘亲,我是绛文啊,我来看娘亲了!”

    金氏闻言立刻停止了挣扎,拉过“陆遂行”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喜道:“绛文,我的绛文,让娘好好看看,我的心尖儿尖儿你可想死娘了!”

    “陆遂行”抹去金氏脸上的眼泪,哄道:“绛文最喜欢娘亲了,娘亲千万再不能想着寻短见了,不然,绛文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金氏慌乱的擦去“陆遂行”脸上的泪水,连忙点头应承:“不会了,娘再也不会了!娘最爱绛文了!”

    忽然金氏又似想到什么,一把拉住“陆遂行”一脸献宝似的笑:“我的儿,娘给你看些东西。”

    很快金氏让人搬来十口大箱子,打开箱盖,里面竟都是衣衫、鞋袜,大大小小,从婴孩到成年男子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这些衣物一看便知从未上过身的,且看颜色陈旧就知道这些衣物绝非一日做成。

    金氏爱惜的摸着这些衣物,道:“小时候,别的小孩子都穿着自己娘亲做的衣裳,遂令、遂冲他们都有,只有你一个眼巴巴看着,五岁那年,你姑姑亲手给你做了几身衣裳,你都能记到现在,为此还格外亲近他们一家子,你却不知道娘也为你做了衣裳,一年四季,娘每季都亲手给你做六件衣裳,逢年过节做、你生辰做、娘想你了还做,做得娘的私库都放不下了,可是这么多衣裳你一件都没穿过!”

    说着金氏掩面呜呜大哭起来。

    “陆遂行”忙从眼前的箱子里取了一件衣衫披在自己身上,道:“娘亲你看,绛文穿了您做的衣裳,正合身!”

    闻言,金氏抬头却是一把扯下那件衣裳,劈头盖脸的打在“陆遂行”身上,哭喊道:“你不是绛文,你不是,他从没叫过我娘亲只喊我“母亲”,他也长大了,再不会在稀罕我做的衣物了!”

    陆遂冲苦笑一声:“娘亲,我是遂冲,我也是娘亲的儿子呀!”

    不知道金氏有没有听进去,人却是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陆遂冲伸手拉过金氏,顺势哄道:“娘亲,您把事情告诉我哥吧,告诉我哥您从未厌弃过他,告诉我哥您有多爱他!”

    陆遂冲也是长大以后才知道,娘亲最爱的儿子其实是他哥,才知道娘亲时常将自己当做他哥,说不嫉妒是假话、他嫉妒他哥什么都不用就能得到娘亲最多的爱,他却也更稀罕他哥,因为他哥是那样光芒万丈。

    金氏绝望得摇头:“没用的,任谁自小被自己亲娘置之不理、厌弃冷对,再一朝告诉他这些都是他娘骗他的,谁会信?这些年造成的伤害又要如何弥补?”

    “嘭”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陆遂行、柳青婵赫然站在门外。

    “绛文!”不认人的金氏,此时却是一眼认出了陆遂行。

    “哥!”

    柳青婵看着满屋子的衣物,再想着刚刚金氏所说的话,想来这样的衣物在金氏的私库还有很多,一时间说不出的震撼动容。

    且说不久前,柳青婵有了猜测,立刻去找道陆遂行将事情一说,陆遂行便用最快的速度带柳青婵赶来,是以陆遂冲刚进去没多久,她和陆遂行就到了,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外,之前金氏和陆遂冲的对话他们听得一字不落。

    陆遂行直直看向金氏,问道:“为什么?”

    金氏闻言恨声道:“是吕氏那个老妖婆,当年老国公把你和陆遂令一同抱去身边抚养,那老妖婆亲口告诉我,只要我对你弃之不理,只要你和她这个祖母亲近,这爵位便是你的,如诺不然她就会让陆遂令来承袭爵位,那可是国公爵位啊,为了你的前程,我就是打掉牙齿和血吞又如何?”

    吕氏和她说的这种机密大事,她哪敢跟旁人透漏,二十一年来,亲生骨肉就在眼前,她却是完全依照吕氏的要求,半点都不敢亲近。

    金氏越说越激动:“可是我没有想到这爵位你根本就不想要,我更万万没想到吕氏那老妖婆骗我,她根本就不能无法左右朝廷爵位承袭人选,她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将你这个未来的安国公府当家人拢在身边,她好要风得风、作威作福,还有陆叶那个没人性的,我给他生儿育女,他明明知道他.娘的所作所为,却愣是一个口风都不给我漏,看着我傻傻的遭罪,只为成全他自己的孝道,我怎么这么蠢,怎么就信了那老妖婆的话,到头来你爵位让出去,二十一年的母子情分更是凭白断送!”

    金氏捶胸顿足声泪涕下,陆遂行直听得牙关紧咬、双拳紧握。

    感受着金氏滔天的懊悔怨恨,柳青婵不由心中一阵酸楚,她最是心软,哪里禁得住这场面,当下便哭成了个泪人,哽咽言道:“都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今日方知这话所言不虚!”

    陆遂行转头看来,眼中一片柔软,笃定道:“青婵,幸亏有你!”

    金氏更是投来感激的目光。

    柳青婵只胡乱的摇头,陆遂行再次看向金氏,修长骨干的大手张合几次终于扶住眼前的金氏,这还是他长这么大,母子二人第一次这般亲近,陆遂行慷锵道:“母亲安心,就算没有了爵位,我依旧可以成为母亲的荣光。”

    “哎,我的儿!”金氏再也承受住不住,一下扑进陆遂行怀里将他紧紧抱住,真真切切抱住了这个她二十一年日思夜想、近在眼前却从不敢亲近的儿子,心酸呜咽:“娘对不起你啊绛文,都怪娘,谁来赔我们母子的这二十一年啊!”

    母子二人冰释前嫌,一旁的柳青婵感动的稀里哗啦,只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嗯~”

    是呀,来日方长,还好一切都不算晚。

    金氏的病好了,再没有了往日对吕氏的唯唯诺诺、马首是瞻,如今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底气,做事全品自己心意、怎么舒心怎么来,再不过以前的憋屈日子。

    虽然碍于血亲孝道,谁都不能将真的将吕氏如何,但是,金氏没少给吕氏弄不痛快。

    那老妖婆不是最爱面子排场、奉承恭维和独揽大权吗?不管将来爵位是否还归陆遂令,如今三个孙子可都叫吕氏给弄得冷了心。

    还有,徐氏可是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人厌弃针对,想来她对吕氏的恨不比自己少吧?后宅可是女人的天下,自己且看吕氏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微风和煦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陆遂行带着柳青婵,柳青婵带着小黄、大黄两只狗狗,来了位于京郊陆遂行的庄子上。

    乡间的幽静的路上,杨柳抽出黄绿色的嫩芽,柳青婵牵着小黄、大黄和陆遂行俩人悠闲漫步其中。

    回头瞧瞧庄户们错落的房屋再放眼四周大片的农田,柳青婵凑过来撞了陆遂行一下,调笑道:“陆遂行,你这庄子果然很.大.啊!”

    然而下一刻,她人就被小黄、大黄给拽飞了!“唉……唉……你俩怎么蹿这么快!”

    “青婵。”陆遂行拔腿便追。

    小黄、大黄今日出来见着这么宽敞的地儿,显然是高兴坏了,那是撒了欢儿的跑啊,柳青婵在后头被扽着跑,陆遂行紧跟其后。

    柳青婵一路欢呼雀跃,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欢脱快乐。

    “哇呜……好快……”

    “嚯嚯……太过瘾了,好快乐呀!”

    好一阵儿,终于停了下来,小黄、大黄蹦跳着冲柳青婵直摇尾巴。

    柳青婵忽然转头朝陆遂行眨巴一下眼睛,道:“陆遂行你说我要是现在撒手,小黄、大黄它们能不能跑没了?”

    陆遂行一脸淡然道:“它们认主的。”

    柳青婵挑眉:“万一呢?”

    陆遂行道:“逮回来。”

    “噗”柳青婵笑出来声,她自然是故意逗陆遂行的,蹲下身子轻轻拍拍小黄、大黄的狗头,笑道:“现在就放你俩去玩,记着回来找我们哈,不然就让陆真君去逮你俩,嘿嘿嘿……”

    “汪汪”小黄、大黄蹦着高儿的低低叫了两声,像是在给柳青婵回应一般,接着两只狗狗颠儿颠儿得跑了。

    陆遂行伸手将柳青婵扶起,柳青婵顺势拉着他往前跑,风吹柳枝轻软娉婷,柳青婵忽然顿住,回头问道:“陆遂行,你玩过柳哨吗?”

    陆遂行眼眸微眯:“没有。”

    柳青婵抿嘴一笑:“那我教你呀!”

    片刻后,陆遂行在树上够柳条,柳青婵在树下指挥参谋。

    “那支不行,太.粗.了……”

    “那支太细了……”

    “不行,左边那支叶子太.大……”

    “不好,右边那支叶子大多……”

    “唉,就那支,你手里那支就很好啊!”

    得了柳枝,柳青婵取了一截,将外面的树皮拧松动了,拽住白色的树心轻轻一抽,树皮完整的脱落下来,便得到了一支绿色的柳哨。

    “嘿,成了!”柳青婵欢呼一声,捏起柳哨放在自己唇间轻轻一吹,高一声低一声得蹦出一串无章的音符。

    柳青婵仰起一张俏脸冲陆遂行挤眉:“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陆遂行一只手伸过来:“嗯。”

    柳青婵唇角上翘,将柳哨放进陆遂行掌心。

    就见微风吹来,陆遂行发丝飘逸,如玉的面庞在身后那柳树青黄如烟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清俊无双,寒潭一般的清亮眸子扫过手心,接着捏起柳哨,动作十分自然的放到了唇边,薄唇微动便是一阵明亮悦耳。

    柳青婵只觉心跳漏了一拍,那柳哨自己可是刚刚吹过的,陆遂行现在拿起又吹,他们岂不是间接亲吻?

    柳青婵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心中止不住的窃喜:“陆遂行你好厉害~竟然吹得这么好听!”

    陆遂行目光深深,看不出情绪,轻声道:“嗯。”

    柳青婵笑问:“这柳哨好玩吗?喜欢吗?”

    陆遂行认真点头:“嗯。”

    柳青婵:“那柳哨送你啊~”

    陆遂行答的极快:“好。”

    走过柳道,来到一片田野,柳青婵顺手薅了一根草,玉指翻动几许,一只活灵活现的蚱蜢跃然陆遂行眼前。

    “蚱蜢送给你啊,陆遂行~”

    陆遂行伸手去接,柳青婵又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蚱蜢,随口道:“编的还行,不过比江公子编得还差了一些。”

    说罢一转头就见陆遂行伸出的手一顿,眉头微蹙看向自己,星眸之中似有冷意闪现。

    柳青婵水眸猛然睁大,心道:自己就随口那么一说,陆遂行不会是吃醋了吧?柳青婵如此想着,嘴上却道:“别说,越看越觉得还是江公子编的蚱蜢好啊!”

    陆遂行这下直接别过头去,冷哼一声。

    柳青婵心中那是一阵窃喜、暗爽,面上更是坏心眼道:“哎呀呀!我们陆真君不要这只蚱蜢了吗,果然也是觉得我编的不好吧,看来我得找江公子好好学学呢!”

    🔒第 88 章

    陆遂行蓦得一把拽过柳青婵手里的蚱蜢, 冷着脸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不——许——去——”

    “噗嗤”柳青婵笑出声来,兔子一样跳到陆遂行面前,连忙保证:“好好好, 不去,不去~”

    见陆遂行依旧冷着脸,柳青婵清凌凌的水眸一转, 扯着陆遂行的衣袖笑道:“陆真君~我最会编小兔子了, 等过些天狗尾巴草长出来后, 我给你编小兔子好不好?可好玩儿了!”

    陆遂行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漠好似不感兴趣似的,嘴上却是应声:“嗯。”

    柳青婵低低一笑,一把扯过陆遂行, “咯咯”笑着往西跑去。

    庄子西头有条河, 河水清浅风景很是秀美。

    柳青婵指着河面,问道:“遂行, 这河里有鱼吗?”

    陆遂行道:“有, 不过河水浅, 鱼多是不大。”

    柳青婵饶有兴趣地追问:“那一般多大?”

    陆遂行:“手指长短。”

    “那确实不大。”柳青婵随意说着话,四处瞧看。

    “咦, 那边有人呢!”

    陆遂行顺势看去, 就见远处一个一身麻布衣衫的汉子站在下游撒网, 道:“应该是庄子上的庄户。”

    柳青婵心中好奇, 扯过陆遂行便往下游而来:“走, 咱们过去瞧瞧~”

    到了近前柳青婵朝那大汉一笑, 问道:“大哥, 你在做什么呢?”

    大汉一看就是个憨厚的:“呦, 姑娘、公子好, 俺来这就是想捞些鱼儿回去做成小鱼干,俺家娃子最喜欢这一口了,回去给他打打牙祭!”

    柳青婵围着看了一会儿,好奇心得到满足,便去了旁处。

    捡了石块拉着陆遂行比试打水漂,无意间发现了河边有螺蛳,柳青婵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很是兴奋得找来木盆开始捡螺蛳,河边的螺蛳是真多啊,不多会就捡了半盆。

    恍惚间似乎听到有小孩在呼喊,柳青婵、陆遂行闻声寻去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倒在河里挣扎,这河水不深是对大人而言,小孩掉进去却是危险的,二话不说将小娃娃救起。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焦急的寻来,之前那个汉子也寻来了,俩人竟是小娃娃的父母,得知是陆遂行、柳青婵救了自己孩子后,俩人就死命请陆遂行、柳青婵去家中坐坐。

    这庄户家里眼见地并不富裕,却收拾的十分干净,进到堂屋,妇人兑了两碗糖水又端上来几个包子,一旁的大汉局促道:“公子、姑娘救了俺孩儿,俺们没什么好报答的,就想着请公子、姑娘来家里坐坐,就算是喝口水也好!”

    柳青婵只道不妨事,随手拿起桌上的包子咬了一口:“嗯?这是荠菜豆腐的呀!”

    妇人喜得不行,忙道:“正是,正是,姑娘吃过?”

    荠菜可是野菜,妇人瞧柳青婵金尊玉贵的却是一口便吃过来,是以才有此一问。

    柳青婵小道:“自是吃过的,我娘做的。”

    避开咬过的地方,柳青婵将包子掰开,一半递到陆遂行面前,乐呵呵道:“尝尝~”

    陆遂行自然也吃过孙氏做的荠菜豆腐馅儿包子,不着痕迹的扫了两眼另一半包子上的牙印儿,陆遂行伸手接过面前的一半。

    见陆遂行吃下,柳青婵笑问:“一家包子一个味儿,味道如何?”

    陆遂行淡声道:“不错。”

    柳青婵嘻嘻一笑,道:“这吃食最具烟火气了,万家吃食便是人间烟火。”

    陆遂行看来目光幽深,:“嗯。”

    以前却是不觉这人间烟火竟能如此抚慰人心。

    略坐了坐出了这庄户,庄子上的管事得了风声正好赶来,便让他将那半盆螺蛳带回了庄子,柳青婵则继续拉着陆遂行逛游。

    风吹麦苗长,大片大片绿油油麦田铺陈开去,远处庄户们正热火朝天的挥着锄头除草,空气中都是草木的清新气味。

    田埂上,陆遂行在旁边静静看着少女蹲在地上忙活,紫花地丁和黄色的蒲公英花柳青婵采了一把,不经意见抬头一看,柳青婵一下蹦了起来:“毛样~嘿,是毛样~”

    回头拉过陆遂行的手,将花一把塞到他手里,紧接着便冲到前方再次蹲下身子,玉指翻飞,一根根小竹笋似的嫩青色毛样就被逮了出来。

    柳青婵手上动作不停,道:“好久没逮过毛样了,好感人啊,这里居然有这么多!”

    “那还真值得高兴。”被柳青婵的欢乐感染,一旁陆遂行的声音好似也染上了些许笑意,说话间默然将一只手伸到柳青婵面前。

    柳青婵自然而然的将手中那眼见着要攥不下的毛样,往面前陆遂行手里一放,仰起一张笑脸,道:“嗯嗯嗯,逮毛样这玩意儿能上瘾~”

    她盈盈一笑,却是看的别人心中一跳。

    一片毛样地儿顺过去,逮得干净,柳青婵喜滋滋拿出一根毛样,扒开外面嫩绿色的皮,拈起里面白嫩的芯儿送到陆遂行嘴边。

    陆遂行俊脸靠近,凑着柳青婵的手,张嘴吃下,柳青婵笑问:“如何?”

    陆遂行细细咀嚼,道:“软嫩,还有些甜。”

    “嗯,嘻嘻……好玩又好吃~”柳青婵自己也剥了一根吃下。

    一路剥着毛样吃,俩人一路往前走,走着走着柳青婵忽然拉住陆遂行,指着前方喜道:“是喜酒棵!”

    顺势看去,就见面前,有几簇喜酒棵,多皱、边缘又不整齐的叶子,开着紫红色的窄口喇叭形状的花,周身有一成灰白色的细毛,这喜酒棵是俗称,它还有个正名叫地黄花,没错就是药材地黄开的花,最是常见于田间地头。

    俩三下拔下几簇喜酒棵,从上面揪一朵紫红色的花,在花尾一嘬,柳青婵眼睛顿时亮了:“好甜~”

    柳青婵连嘬了好几朵,看着格外香甜的模样,接着旁边就赫然伸来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喜酒棵上扯下一朵花,然后便放到唇边轻轻一吮。

    柳青婵抬眼望去:“甜吧?”

    陆遂行看着柳青婵目光深深,点头:“嗯。”

    俩人慢悠悠走着,田间野地总是有好些惊喜,野花朵朵、芳香阵阵引来几只蝴蝶,柳青婵一见便迎上去扑,左扑扑右扑扑柳青婵玩得不亦乐乎,一转头却见一只极艳丽的蝴蝶落在了陆遂行手里的花上。

    心中一动,柳青婵轻手轻脚慢慢凑过来,眼见只有一步之遥时,柳青婵猛地往前一扑,结果蝴蝶没有扑到,反而朝着陆遂行撞了过来,或许是陆遂行没有防备,这么一撞陆遂行一下便被扑倒。

    身体贴合一片柔软,脸靠的极近,近得鼻尖都似有若无的相触,闻着专属的清新花香携着甜蜜果香和淡淡的清冽木质香气,呼吸萦绕交缠,气氛暧昧到极致,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情不自禁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揽住白皙细长的脖颈往下压,却在双唇即将碰触的那一刻堪堪停住。

    柳青婵此刻心中只有一句话:陆遂行是真能忍啊!

    要不是她分明看到——刚刚陆遂行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嘴唇和那滚动的喉结,她还真当陆遂行是无动于衷、清心寡欲呢!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片刻后,陆遂行方道:“青婵……能不能先起来。”

    “哦!好~”柳青婵心中疯狂暗喜,抿嘴一笑悠悠从陆遂行身上爬起。

    期间陆遂行几次薄唇紧绷。

    “不好意思啊,遂行~”柳青婵含笑说着抱歉的话,语气中却没半点道歉的意味。

    “无事。”陆遂行嘴上这么说,却是连呼吸都乱了,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俩人到了庄子上的菜园子,小黄、大黄估计是疯够了找了过来,柳青婵他们摘菜时,两只狗狗那是上蹿下跳,伸着爪子刨地,一副企图帮忙的模样,结果却是霍霍了一片。

    柳青婵拿起一根被霍霍的莴笋杵到俩狗面前,薅住狗头,瞪大美眸故作凶狠道:“看你们给霍霍的,都浪费了,你们吃吧?”

    谁知咧着嘴笑小黄、大黄两只狗狗,闻言便蹦着高儿的就朝柳青婵手里的莴笋啃啊,都给柳青婵气乐了!

    “遂行~你看它们!”

    陆遂行眉目舒朗,淡声道:“都带回去,让它们吃光。”

    柳青婵不用说自然是起火架秧子的主儿:“嘿嘿,好~”

    俩人回到庄子时,午饭已经备好,凉拌笋丝、香椿豆腐、烧鹅、灼八块、炝青菜等都是时令蔬菜和庄子上养的家禽,十分可口。

    饭后两人在庄子里散步闲逛,快走到南墙时,柳青婵不经意的一抬眼,当即兴奋指着前方道:“呀!有个秋千~”

    柳青婵喜滋滋的跑过去,在秋千上坐好,笑盈盈的朝走过来的陆遂行道:“遂行,来推我~”

    秋千悠悠荡起,柳青婵:“陆遂行,高一点~”

    秋千如愿荡起高了些。

    柳青婵又道:“再高一点~”

    身后无言,秋千却是又高了些许。

    柳青婵:“再高一点~”

    就听身后温声道:“太高危险。”

    柳青婵抿嘴一笑,十分听劝:“哦!”

    阳光下春风里,柳青婵乘风而起,说不出的恣意尽情,少女随着秋千、伴着春风就这样荡进人心里。

    荡着荡着,秋千上的柳青婵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可惜没带风筝来,不然这地方这天气,咱们去放风筝多美啊!”

    陆遂行幽幽道:“有。”

    柳青婵:“什么?”

    陆遂行:“有风筝。”

    “嗯?”柳青婵双眼放光。

    果然,不一会儿下人就送来一只风筝,柳青婵一见乍喜,捉过风筝拉上陆遂行就往外跑。

    草地上,柳青婵拉着风筝跑来跑去,小黄、大黄两只狗狗蹦跶着跟在她身后,旁边一双寒潭般的眸子目光跟随,良久后终于陆遂行唤了声:“青婵。”

    “嗯?”柳青婵一脸笑意的朝陆遂行跑过来:“遂行,我们一起放风筝呀!”

    陆遂行:“好。”

    俩人一同牵着引线往后移,柳青婵甚至可以闻到身后陆遂行身上传来的淡淡清冽木质香气,柳青婵使劲很嗅两口,下一瞬就撞上了一堵人墙,柳青婵下意识的回头,人便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被陆遂行圈在怀里。

    风筝在天空翱翔,地上人儿心跳如擂鼓,柳青婵微红着俏脸随口道:“遂行,你这燕子风筝画的真好,哪里买的呀?”

    柳青婵自然是胡乱扯得话头儿,但是这风筝上的燕子却真是画工了得,同时更是少见的活灵活现中带着一股子憨呆,分外合柳青婵的眼。

    陆遂行直直瞧着她,道:“我画的。”

    🔒第 89 章

    “嗯?”柳青婵美眸一下瞪大, 她再没想到是这样,心下惊喜不已,下意识的仰头再次瞅着天上的燕子风筝猛瞧, 且越瞧越喜欢,道:“我们陆真君的风筝就是不同凡响,怎么就这么好看, 怎么就飞得这么高呢!”

    闻言身后的陆遂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半晌等柳青婵玩够了, 陆遂行牵动引线将风筝收回手中, 望着柳青婵轻声道:“送你。”

    柳青婵伸手去接,却是忽得灵台一动,问道:“陆遂行,那秋千该不会也是现搭的吧?”

    就见陆遂行星眸凝视着自己, 道:“嗯。”

    一瞬间, “嘭”一声像是有无数烟火在脑中炸响绽放,陆遂行承认了!也就是说这风筝和那千秋都是陆遂行为自己准备的?

    柳青婵捂住嘴巴笑意又从眼睛里溢出。

    夕阳西下, 陆遂行、柳青婵身后跟着小黄、大黄两只狗狗踩着落日余晖, 走向了回城的马车。

    安国公府, 吕氏和金氏忽然闹了起来。

    话说林嬷嬷的儿子林参出门办事当天没有回家,林嬷嬷只当他在哪里吃醉了酒, 忘了让人回来传信, 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天林参却没有回安国公府上差, 更是没有一点音信传来, 林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儿子出事了。

    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吕氏, 吕氏得知此事后第一个想到人就是金氏, 当初叛军围攻安国府时, 林参虽然没有直接对金氏动手, 却是狠狠得罪了金氏的。

    如此, 吕氏当即就找上了金氏,直言让她放人。

    金氏一愣,接着便是一声冷笑:“哼,林参平日里做多了恶事,不知被哪尊大神给收了去,如今没凭没据的,却来找我要人,我劝老太太莫要血口喷人的好!”

    吕氏哪里肯信:“不是你,还能是谁?”

    对此金氏自然要回呛几句,吕氏哪里能忍当即就找来了自己儿子陆叶,叫嚣着让陆叶休了金氏。

    金氏嗤笑一声,道:“老太太您倒是说道说道因为什么要休我?”

    吕氏怒道:“你不孝婆母,合该当休。”

    金氏怎会惯着她,道:“老太太您别拿休妻吓唬我,当真以为我蠢笨如此?且不说我为陆家绵延子嗣,为老安国公送终,就有我儿绛文在,我看你们谁能休了我?”

    见吕氏面色一变,金氏心情大好:“再有,老太太您要不先出去打听打听,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我向来以老太太马首是瞻、千依百顺最是孝顺不过,我不孝?说出去看谁会信?”

    说到最后,金氏几乎笑出声来。

    吕氏闻言直喘粗气,抬手就要扇过来,金氏却是一把攥住她挥过来的手臂,将人往跟前一带,凑到吕氏耳边冷声道:“老太太可别这么大火气,您老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往后老太太的“好儿”——还多着呢!”

    言罢一下甩开吕氏的手臂,吕氏气得浑身发抖,下一刻就抡圆胳膊,“啪”的一声打了陆叶一记响亮耳光,嚎道:“我竟是白养了你一场,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媳妇欺负我这个老婆子?”

    陆叶几乎被这一把耳光打懵了,回过神来那是一脸吃痛满面愁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拧着眉、瞪着眼朝金氏教训道:“母亲年纪大了,你就不能顺着母亲些?”

    顿了顿又道:“还不将人放了,再给母亲赔罪?”

    吕氏对自己儿子的这番表现,那是相当满意,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示威似的看向金氏。

    金氏扫了这母子二人一眼,直接笑出声来,接着笑容一敛,道:“你们母子二人想要我再忍气吞声?休想!哼,丢了条狗吗?我这里是没有的,大不了你们去报官!”

    丢下这句话后,金氏再不看他们一眼,带着婆妇丫鬟,头也不回得离了这里。

    当天陆遂行下衙回府后,陆叶破天荒的来了陆遂行的院子,话里话外都是让陆遂行帮着劝劝金氏放人、认错,好全了婆媳情面。

    陆遂行寒潭似的眸子不见一丝波澜,却莫名让人有股冷意,到最后陆叶竟然有些说不下去。

    陆遂行道:“我却不知一个奴才也值当祖母、父亲如此和母亲为难?”

    陆叶面上到底也觉得有些羞臊,可是母亲她……

    而陆遂行显然是不可能与金氏半分为难的。

    这事到了是吕氏让人去京兆衙门报了官,说来也是可笑,京兆衙门可不就是陆遂行统领,吕氏如此……不说也罢。

    衙役们公事公办,吕氏又派了人四处去找,只是依旧不见林参踪影。

    春暖花开好时节,楚浩然父母进京了,柳、楚俩家终于又聚在一起,说着分别后自己的境遇,楚父、楚母拉着柳青婵看了又看、问了又问,那真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么久没见,柳青婵对二老也很是想念,众人言笑晏晏。

    用罢接风宴后,柳父、楚父去了书房深谈,孙氏和楚母进了内室私语,柳雨泽、柳青婵、楚浩然小辈们则是在一起说着最近的趣闻,通家之好不外如是。

    第二日柳青婵来母亲院子请安,母女二人闲聊,孙氏拉着自家闺女的手,柔声道:“浩然爹娘很喜欢我婵儿呢,我和你爹爹也看浩然这孩子不错。”

    柳青婵笑道:“嗯,那是,叔父、婶娘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对我跟亲闺女也没俩样了。”

    孙氏脸上忍不住带了笑意,道:“是呀,咱们可是通家之好,我和你爹爹也一向待浩然如子侄,婵儿觉得你楚哥哥这人如何?”

    柳青婵不假思索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孙氏笑出声来,拍拍柳青婵的手,眼里尽是欢喜:“哎,正是,正是!我和你爹爹也觉得浩然这孩子极好!”

    接下来母女二人又说起别的,俩人仙花很是轻松愉快,柳青婵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晌午,刚用过午饭,忽有康安侯府的人跑来报喜,说是柳盼儿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现下,秦央带了柳盼儿亲自回了康安侯府来告知这个好消息。

    这还有什么说的,吩咐了人待柳父、柳雨泽公干回家后告知喜讯,柳青婵、孙氏则立马朝康安侯府而来。

    到了康安侯府,不成想金氏也在,众人见过之后,柳青婵拉着柳盼儿都要快乐疯了,众人一片笑声,陆氏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通恭喜过后,金氏将柳青婵唤道跟前,拉着柳青婵的手,一脸笑意道:“好姑娘,最近怎么也不来看伯母?咱们都有好些日子没见了!难道将伯母忘了不成?”

    柳青婵微微一笑:“哪有的事,明日就准备去府上看伯母的,都跟遂行说好了,到时候从明直院逮两只小兔子给伯母养呢!”

    金氏喜得不行:“好好好,往后得了空一定多来看伯母!”

    柳青婵心想:希望在知道我打您儿子的注意后,您还能这么喜欢我!面上乐呵呵道:“没问题,就怕以后见得勤了伯母嫌烦呢~”

    金氏:“再没有的事,我只盼着青婵你能长长久久的陪在我身边哩!”

    柳青婵莞尔一笑,却是有个小人儿在心中大喊:“长长久久的法子有啊,成了您儿媳妇,以后自然我能长长久久在身边。”

    这般想着柳青婵不觉脸颊微红。

    金氏却是转头对孙氏道:“青婵这么好的姑娘,往后要是谁家得了去,必定是一家子的福气。”

    闻言柳青婵心头一震,这话怎么听着像是金氏属意她当儿媳妇,有意跟自己娘亲打探口风的意思?

    猛地抬眼去看,就见金氏正一脸热切、尽是满意的冲着她笑,难道金氏真是这个意思?柳青婵只觉腾得一下俏脸爆红到发烫。

    孙氏明显一怔,然后又暗自摇头,心道: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面上笑道:“陆夫人可别夸她了,不然她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如此,众人说笑半日方才各自散去。

    安国公府陆遂行书房。

    陆遂行和陆遂令正在议事,守正敲门进来,禀报道:“公子,大公子,去西境的人有回信了!”

    陆遂行:“说。”

    陆遂令:“快说。”

    原来自打之前陆遂行得知祖父和伯父都是中了西境奇毒乐逍遥后,就秘密派人去了西境,派去的人终于在日前查到了有关乐逍遥的消息。

    话说几十年前,西境有一小国,国内一众王子先后中毒药石无医而亡,唯有一位最无权势的王子没有中招,最终得继王位,而当时那些王子所中之毒正是乐逍遥。

    “然而,没过多久这小国就被邻国吞并了,乐逍遥最后一次出现便是那王子成继王位不久,他身边的侍从中了此毒而死,从此几十年间,奇毒乐逍遥便就此绝迹……”

    守正将得来的消息详细说了。

    听罢,陆遂令一拳捶在书桌上,陆遂行声音冰寒:“继续查。”

    国家被吞并,那王子是死了,但是他身边的人呢?雁过留痕,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管家王仁过来说小神医求见。

    “快请。”

    不多时,林景云便被请入书房。

    林景云直接讲明来意:“我对乐逍遥的毒了解的不多,之前便给祖父去了信,想问问他老人家人是否知道些什么,今日祖父来信了!”

    “林神医说什么?”今日林景云找来,毕竟是有了线索。

    林景云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我祖父还有个师妹,这乐逍遥便是出自她手……”

    这师妹是小时被林景云曾祖父捡来的,曾祖父看她小小年纪着实可怜,便给她取名林灵,收入门下,祖父和这位师妹自小一同长大,一起学习医术,祖父善医、师妹专毒,俩人情同兄妹很是安乐。

    直到有一天一支商队的到来,这师妹爱上了商队里的俊俏公子,曾祖父、祖父都不同意这事,原因很现实——他们都不清楚这公子的底细、更不想师妹远嫁他乡没了照应。

    然而这师妹早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天夜里便和那公子悄悄私奔了。

    曾祖父、祖父四处打听都不见音讯,后来还是一支西边来的商队看了画像,说隐约在西境见过师妹,虽然只有五六分把握,曾祖父和祖父还是去了西境。

    等他们到了西境,正值一小国国中众王子皆中了乐逍遥之毒,天下炼毒高手无人能出师妹左右,曾祖父和祖父当下便猜这乐逍遥是出自师妹之手。

    一番打听果然得了师妹的踪迹,同时也发现那小国刚上位的王子正派人追杀师妹,曾祖父、祖父便更加确定这乐逍遥是出自师妹之手。

    曾祖父、祖父寻去相救一路到了瓜洲,却是再没了踪影。

    又苦寻了写日子还是没有寻到人,曾祖父和祖父料想是他们来迟了一步,师妹已然被那王子的人所害,两人一身的本事又怎能咽下这口气,正要折返西境为师妹报仇,就闻听那小国被吞并,那王子被杀。

    大仇得报,曾祖父和、祖父俩人这便回了白鹭洲。

    陆遂行敏锐的抓到了重点,道:“在瓜洲消失。”

    陆遂令也似乎想到了什么:“按照时间推算,祖父正是那个时间去平定的西境,这其中一定发了什么!”

    陆遂行当即对守正道:“加派人手去瓜洲调查,我要知道当时祖父以及和他老人家有关的所有人,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

    守正领命下去,三人密谈差不多半个时辰方出了书房。

    天越发暖了,麦子开始抽穗,休沐的时候柳青婵跟着父母兄长去去了一趟庄子,一家人出城游玩,也顺带看看今年麦子的长势。

    期间还去了一趟五柳村,去看望了王氏和小玉一家。

    之后柳青婵又被姬灵薇拉着张罗了既次宴会,或赏花或郊游不一而足,她和陆遂行分不清有意或无意、俩人各种三不五时的见面,日子如流水,却过得有滋有味满是欢喜。

    喜鹊枝头叫喳喳,今儿个喜事来我家。

    柳府内宅院子里,柳青婵丢开秀了一半的绣绷子,和小琴一起跑到树下瞧着枝头的喜鹊。

    主仆二人正说笑玩闹,孙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了,见了柳青婵便一脸喜气道:“给姑娘道喜,有人上门提亲了,老爷和夫人让姑娘去面前……”

    柳青婵听到“提亲”两个字,夙愿得偿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真的来了吗?脸上的笑想绷都绷不住,像是踩在云彩上一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前厅的。

    厅内一派喜气,柳青婵恍惚间只觉手被人握住,接着就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柔和声音:“我的好婵儿,以后咱们可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这镯子是咱家家传的,今天婶娘就给了你!”

    这话却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柳青婵瞬间清醒,猛然抬头赫然就见楚母拉着自己,正要往自己手腕套玉镯子,再定眼往厅中一看,自己父母、兄长、楚父、楚母还有彬彬有礼却玉面微红的楚浩然,再无其他人。

    来提亲的竟然是楚哥哥?竟然是楚哥哥!怎么是这样?柳青婵整个人都懵了!

    偏这时,楚父还怀中掏出一个大红帖子朝柳父递去,道:“远章,这是浩然的庚帖。”

    柳父也拿出个大红帖子递来:“这是我们婵儿的庚……”

    柳青婵没急疯了:“不,不是……”

    “这桩婚事绝无可能!”门外帘子被甩了一下哗啦作响,竟是陆遂行似携满身风雨而来,清俊的脸上尽是冰寒。

    🔒第 90 章

    柳青婵心中一荡:“陆遂行!”

    陆遂行瞬间锁定柳青婵, 径直走来,众目睽睽下一把将柳青婵拉到自己身后。

    霎时,一众人万分惊愕。

    楚浩然直直看着陆遂行, 道:“陆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陆遂行冷然道:“这辈子你们没有夫妻缘分。”

    “绛文……”“陆世子……”

    此情此景,柳父、孙氏、柳雨泽惊得都不知道说要什么。

    楚父上前一步道:“原来是陆世子陆真君,天下人皆知陆真君清正刚直, 最是守礼端方, 我儿议亲, 陆真君却是如此作为,难道今日要离经叛道不成?”

    陆遂行星眸一凛:“今日我便离经叛道了!”

    “跟我走。”

    陆遂行言罢,不等柳青婵反应,携了人便飞身而起飘然离去, 只留身后一声声惊呼。

    出了柳府, 陆遂行不由分说揽着柳青婵共乘一骑。

    马背上,柳青婵靠在陆遂行怀里试图解释:“遂行, 我……”

    身后陆遂行强自道:“别说话。”

    打马飞驰, 转眼俩人出了城, 来到陆遂行在城外的庄子。

    陆遂行一言不发,拉着柳青婵进到庄子深处这才松手, 他却没有停下, 直朝南墙而去。

    南墙花木深深春色浓, 君子兰被陆遂行一脚踹翻, 手臂粗细的木槿“咔嚓”一声徒手折断。

    柳青婵心中一紧刚要上前, 背对她的陆遂行就道:“别过来!”

    声音之冷硬让柳青婵生生顿在原地。

    陆遂行抡着手臂粗的木槿发了疯的抽.打墙下那一片的蔷薇, 一身的冰寒、怒意。

    柳青婵何时见过这样的陆遂行, 怔愣在原地心尖一阵一阵的抽疼。

    终于, 陆遂行停了下来, 大步走到柳青婵面前,一脸决然不容拒绝地握住柳青婵的纤白玉手,无比郑重道:“柳青婵你听清楚,我陆遂行心悦你,今生今世也只心悦你,就算你对我无意,我也有的是耐心和时间让你心悦我,但是想要嫁给别人这辈子你就死了这条心,你是我的,就算离经叛道,你也只能是我的!”

    陆遂行往里日潭水般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尽是疯狂决然,握着柳青婵纤纤玉手的那双修长大手,能感觉道它因为害怕和不安明在颤抖。

    行动是最好的证明,柳青婵双臂赫然环上陆遂行的脖颈往下一拉,足尖点起,丹唇便印了上去,浅尝辄止撩动人心。

    陆遂行星眸猛然睁大:“什么意思?”

    柳青婵粲然一笑犹如朝阳:“都亲你了,当然是心悦你,喜欢你,爱你~”

    陆遂行身形一凛,瞳孔地震:“真的?”

    柳青婵抿唇低低一笑,道:“真的,比珍珠还真……呜……”

    不等话落,对着那朝思暮想的红唇,陆遂行的吻便压了下来。

    仿佛沙漠里断水遇到清泉,又如草木破土终见阳光,疯狂的吸.啃.吮.咬,失控的追逐纠缠,本能的掠夺攻占,这一刻汹涌的爱意彻底决堤。

    不知缠绵了多久了,俩人终于分开,陆遂行寒潭似的眸子里还有未退尽的情.潮,气息微喘道:“今日的提亲是怎么回事?”

    看着陆遂行这般失控的模样,柳青婵不由得心尖一颤:“如果我说这是个乌龙你信吗?”

    陆遂行:“嗯?”

    柳青婵:“我也是才知道的,应该是因为前些日子娘亲问我楚哥哥这人如何,我只当话赶话没多想就如实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娘亲或许就以为我钟意楚哥哥呢,后来在康安侯府遇上你母亲,伯母说了些“要长长久久留我在身边”的话,我以为那意思是属意我做儿媳的……”

    柳青婵讪讪一笑继续道:“该认真的,我没放在心上;就那么一说的,我却错

    当了真,结果就有了今日的事,我以为来提亲的人是你!”

    陆遂行听罢伸手将柳青婵揽入怀中:“你没错,早前我已向母亲表明了心意。”

    柳青婵回抱着陆遂行的窄腰,嗅着陆遂行身上淡淡的清冽木质香气,闻言猛然抬眼去看陆遂行,一张芙蓉面上满是喜色:“你和伯母说了?”

    陆遂行已然同金氏表明了他对自己的心意,也就是说金氏之前那些“要长长久久留她在身边”的话,是当真属意自己做儿媳?

    陆遂行十分确定的点头,道:“本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同你表白心意。”

    “嗯~”柳青婵心里美得都冒泡了,抿唇笑着再次扑进陆遂行怀里。

    终于心意相通、终于确定两情相悦,连看被祸祸的满地花草都觉得有一种凌乱美。

    小心翼翼无比珍惜又万分庆幸地感受着彼此的爱意,半晌后,陆遂行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柳青婵:“好。”

    陆遂行牵起柳青婵的手,一字一句道:“一切有我。”

    柳青婵:“嗯。”

    今日之事对爹爹、娘亲,对楚哥哥、叔父、婶娘都要有个交代。

    等二人回到柳府时,楚父、楚母、楚浩然已经离开。

    陆遂行先是请罪,随后表明心意。

    柳父、孙氏惊得几乎栽倒,这可是陆真君啊!他们再想不到陆遂行会对自家闺女有意,之前他们只道自家闺女和陆遂行是过命的交情,再没往这上面想的,柳雨泽则是惊得直嘬牙。

    柳青婵又将今日的乌龙解释了一遍。

    柳父、孙氏看着自家闺女,当下便晓得两人必定是两情相悦了!

    他们也知道今儿这事怪不得自己闺女,再看陆遂行这可是陆真君啊!况且人对自家闺女几次救命之恩,他们又如何说得出半个不是来!

    陆遂行拜下大礼,恳请柳父、孙氏成全。

    好半晌,柳父道:“你母亲竟也同意?”

    在柳父心中自家闺女那是万般好,就是王妃也做得,然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我自是一万个同意,故此今日特来上门提亲。”就听门口响起一个女声,却是管家引着金氏而来。

    身后跟着一众人抬着礼物,连纳彩的活雁都是齐全的,可见这礼不是仓促之下凑来的。

    “陆夫人!”柳父、孙氏大吃一惊。

    金氏道:“我亏欠我儿绛文良多,若再不成全他,我岂不枉为人母?且我本就看青婵极好,能得青婵做儿媳,是我们一家子的福分。”

    金氏自然是一得知柳府的发生的事儿,立刻便带了早就预备好的纳彩礼来上门提亲。

    柳父、柳母到底没应下,旁的不说,就眼下还没给楚家一个交代呢,柳、楚家里通家之好,虽说是个乌龙,但归根究底错是出在柳家,必须要先给楚家一个交代。

    金氏也知道今日怕是成不了事,但态度却是要拿出来的。

    陆遂行不用说那是铁了心的,只看日后便是。

    当天,柳青婵、柳父、孙氏、柳雨泽便去了楚府当面赔罪,又将今日之事细细解释一遍。

    楚浩然听罢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怎么会,柳妹妹我自来钟情于你,我们青梅竹马、俩小无猜,本该是金玉良缘的啊!”

    柳青婵虽是不忍,却还是要将事情说清楚:“对不起楚哥哥,我从来只当你是我亲哥哥一般的。”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楚浩然不肯相信。

    柳青婵劝道:“这世上女子千万,楚哥哥以后定会找到更好的!”

    楚浩然却是不住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哪还会有比你更好的女子?”

    言罢丢了魂似的跑出门去,柳雨泽见状赶忙去追自己好友。

    楚父、楚母一直唉声叹气,柳父、孙氏在旁道闹劝慰。

    事到如今众人都知:柳青婵和楚浩然的这桩婚事是不能勉强的。

    春末夏初,荷叶接连无穷碧,娇蕊清涟香凝珠,又是一度荷花宴。

    西府满湖荷花,众人聚在水榭之上。

    柳青婵道:“我前日跟哥哥出去,碰到一个做糖人的,那糖人做的着实喜人,我让那人做了一些送来,只当给大家玩吧~”

    接着就有人扛来个草靶子,上面插着龙、马、鸡、狗十二生肖,葫芦、寿桃、祥云、宝塔、元宝等各种吉祥之物,高帽红花状元郎、持剑侠士、舞枪将军、神仙、罗汉等各色人物,只有想不到的,惟妙惟肖、琳琅满目的糖人挨挨挤挤一草靶子。

    众人一见顿时爱得不行,呼呼啦啦围上去就抢。

    姬灵薇蹦得最高:“我要宝塔!”

    杜红莲:“我钟意那个仙娥~”

    ……

    楚浩然因为之前有些走神,等发现众人都涌上去后已经挤不进去了,现下只仰着脖子眼巴巴看着那草靶子上的糖人越来越来。

    “楚哥哥!”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喊。

    楚浩然转身就见柳青婵站在他身后:“柳妹妹!”

    柳青婵一笑,蓦然从背后拿出个糖人来:“嘻嘻,早就给楚哥哥留好了——楚哥哥的属相。”

    看着眼前精巧可人的糖人马,楚浩然伸手接过,喃喃道:“柳妹妹还记得~”

    柳青婵:“自然记得,我还记得小时候楚哥哥和哥哥还因为争谁的属相厉害掐架的事呢,当时我们都觉得你们要别扭几天呢,谁知道第二天就又好成一个人似的了!”

    楚浩然也不禁笑出声来。

    不远处陆遂行视线扫到此处,星眸微敛。

    众人一片乱哄哄抢糖人,陆遂冲挤在人群中,一手举着一个糖人,一手还使劲去够草靶子,如此还吱哇乱叫:“哎呀,别抢,别抢,给我哥留一个……”

    有人看不过去,就怼他:“陆遂冲你有够贪心的,有了一个还抢。”

    还有人道:“就是,陆世子怎么会要糖人,你少找借口多拿多占。”

    陆遂冲哪里吃过嘴上的亏,立马顶了回去不不说,挤得也是更欢了。

    自然其中也有人附和陆遂冲,喊着要给陆遂行留个。

    柳青婵“噗嗤”乐了,笑道:“不必给他留。”

    “嗯?”

    众人纷纷看向柳青婵。

    柳青婵向丫鬟小琴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小琴点点头出了水榭,众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没多大会儿,小琴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关键是那人扛着一个草靶子。

    满满一草靶子的糖人一放到了陆遂行面前,柳青婵就蹦了过来,歪着头,眉眼弯弯笑盈盈道:“陆遂行,这是送你的~”

    陆遂行唇角微勾,浅浅一笑,一刹那只觉冰山融化、静湖涟漪,给人一种朗月入怀、玉树迎风之感。

    柳青婵一阵目眩神迷,抿嘴一笑:“如何,满意吗?”

    陆遂行轻声道:“甚是满意。”

    柳青婵不禁心花怒放,玉手掩面从指缝里瞧着陆遂行笑得花枝乱颤。

    旁边的一众人都傻了,看着那满满一草把子糖人、瞧着那他们为从未见过有这般笑容的陆遂行,再看着让人如沐春风欢眉笑眼的柳青婵,众人无端就有一种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很是多余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凑在姬慎轩耳边说了什么,之后姬慎轩便看向陆遂行:“绛文。”

    柳青婵心下一紧,陆遂行朝她摇摇头,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低声道:“无事,预料之中,去去就回。”

    柳青婵这才放心一些。

    “哥,这些糖人交给我看着吧。”陆遂冲凑过来,双眼放光道。

    陆遂行淡声道:“不用。”

    他一个眼神,身后的守正便冲过来扛起草靶子,跟着姬慎轩和陆遂行走了。

    俩人来到书房,原来刚刚属下来报已经查实:之前冯进构陷的那些官员,全是当初在朝堂谏言对乾帝宠幸婉才人不满之人。

    事实已经明摆着,乾帝是将先姚皇后的死怪在了这些人头上,是以授意冯进做下此事,又或者乾帝只是在冯进面前稍微暗示提上一句,以冯进的对乾帝的忠心,他自会不计后果的为乾帝除去这些人。

    再有就是从宫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乾帝近来秘密招了道士进宫,大行招魂作法之事。

    好在乾帝如今已经不管朝政,朝中之事都是姬慎轩在料理,没有出现闹出别的幺蛾子。

    如此陆遂行、姬慎轩俩人又商议一番,定下朝中诸多事宜。

    再说荷花宴上,众人都得了糖人,自去玩耍,或划船赏荷、或湖边闲坐,或旁处嬉戏。

    柳青婵和姬灵薇、杜红莲、王芙、姜卉姝等人沿着岸边闲逛,随意说笑。

    笑闹间,柳青婵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什么?”

    “什么秘密?”

    姬灵薇、王芙等人瞬间眼睛睁得贼亮,十分好奇的看向柳青婵。

    柳青婵有些扭捏:“其实……我也是刚确定的。”

    姬灵薇更好奇了:“是什么?”

    杜红莲:“快说!”

    其他人也是连声催促。

    柳青婵“哎呀”一声捂了脸又羞又喜:“陆遂行喜欢我~”

    然而话落,并没有柳青婵预想中的欢呼尖叫,只见众人全是“搞半天就你说着这”的表情。

    柳青婵:“怎么,你们不信?”

    众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信。”

    柳青婵美眸睁得大大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们怎么这种反应。”

    众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柳青婵。

    姬灵薇道:“小青婵啊,你是说刚确定陆哥喜欢你?”

    柳青婵点头如捣蒜。

    杜红莲则是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滴个老天爷啊!”

    柳青婵有些懵:“怎么了?”

    王芙一副我真看不下去了的模样:“柳妹妹你这算什么秘密!”

    姬灵薇恨铁不成钢道:“小青婵,就说咱们这宴会,之前陆哥八百年都不来一次,可是你来了之后呢?你想想你有多少次在宴会上见到陆哥?”

    王芙道:“还记得之前你生辰那日陆世子被鱼刺卡到吗?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可是陆真君啊!从来都是沉稳自持怎么会无故被鱼刺卡到?我却看得清楚那日陆世子分明是误会了你和小神医,吃醋走了神才会被鱼刺卡到!”

    杜红莲:“黄风林那次,妹妹你昏倒后,陆世子嘶声叫太医,眼眶红的不成样子、眼神都变了,把我们都吓傻了,他就那样抱着你,甚至手发颤地去探你的鼻息,那一刻在场的人都看得分明他有多害怕失去你!难道都没有人告诉妹妹这件事吗?”

    “陆哥几次喝醉每回都去寻你,且行为异于平常,焉知不是平日里他对你的心意压抑的狠了才会如此?”

    “就是,其中就有一次,陆哥忽然闯入我们家,二话不说刨了我们家的葡萄树,说是你喜欢吃,可不都是为了你,陆哥平常哪会如此,定是往日里将心思藏得深、压得狠了,猛然醉了才会爆发出来。”

    “你可曾见过陆世子和旁的什么人一起逛庙会、踏青过?”

    “陆哥以前何曾喜欢过鸟?如果不是对你有意会那么在意阿福阿贵?会变着法得和你一起养它们?”

    “如果不是你欢喜,陆哥会突然转了性在明直院养一群毛茸茸?”

    “或许你根本没有注意到,明直院从来就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而你在一开始便是可以畅通无阻的那一个!”

    “有你在的地方,陆世子眼中何曾有过别人?那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背你、抱你、你一拉他就跟着走,你勾勾手指他就过来,对旁人那是想近身都难!”

    “对你予取予求、纵你随心所欲~”

    “这只是我们看到的,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呢!”

    “小青婵啊,你可真是傻得可以啊!”

    到最后柳青婵已经分不清话是谁说的了,然而她们说的一字一句都如惊雷一般在自己脑中炸响,那样的振聋发聩。

    原来,陆遂行竟是这般早、这般明显的喜欢自己吗?

    这一刻,柳青婵满脑子都是她要去见陆遂行,发了疯的狂跑,一路上关怀、惊愕的声音充耳不闻,一口气跑回水榭,果然,陆遂行就等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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