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天命之子一语道破身份,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有两个世界成功经验的成熟统,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小七立刻就冷静下来,并且迅速给了宿主合适的行动意见:[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沈询当然是听从系统的建议的。
他开口:“我不是。”
贺晗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神色稍霁。
少年扬了扬下巴,眉宇间尽是傲然之色,“算你识相。”
他说着这话,人已经越过了沈询,自发坐到了屋内的主位之上。
不巧的是这把椅子正是前几日阎铭练剑的时候不小心给霍霍断了一条腿儿的那一把,虽然后来被心虚的阎铭找了根木条钉了回去,但到底不像原装的那么稳,这会儿上面压了个人,立刻发出了一声吱嘎的响。若非贺晗因为常年昏睡、体型比一般的少年人还纤瘦一点,这会儿大概就要跌坐到地上了。
不过即便如此,贺晗也立时脸色一黑,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宇间尽显恼怒。
他径自起身把那椅子踹翻在地,单脚踩在倒下的椅子残骸上,他看向另一边无动于衷的沈询,脸色已然阴沉下来,他道:“我刚刚在外的时候,你院子里的下人冒犯了我……少爷我是个大度不计较的人,只要你今天在这儿给我磕头道歉、我便考虑放你一马……”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是不管是那眼底尽显的厉色、还是抓紧着鞭子用力到手背上突起青筋的动作,都仿佛在暗示着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不管贺晗到底是不是自己说的那样,沈询也不可能照他说的做。
沈询试图和这个主角讲道理,“我没有做错事……”
——所以不需要道歉。
但是很显然,贺晗这会儿需要的可不是什么“道理”。
他也不觉得沈询这话是在“讲道理”。
贺晗也不等沈询说完,就冷笑一声,“既然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他这么说,这鞭风已经挟势而来,在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后……被对面的人一把抓住。
贺晗一愣。
他下意识的往回扯了扯,但是那鞭子纹丝不动,一向无往不利、没有人敢反抗的贺家少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形,他甚至有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之后立刻恼羞成怒,“你给我放手!!”
抓着鞭子另一头的力道骤松,正往后使劲儿的贺晗被晃了这一下、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贺晗脸色因为疼痛蓦地一白,旋即又陡地发青,“你给我等着!”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目睹了贺晗的离开,系统和沈询讨论起了“这到底是主角出了问题,还是受到了小bss或傀儡术的影响”,系统很想信誓旦旦的告诉宿主一定是后者,但是经历了前两个世界,它突然不那么确定起来……
不过一人一统还没有下出个定论,先前出去的阎铭回来了。
——回来的不止阎铭一个,他肩膀上还扛着满脸是血不知道死活的人。
阎铭的脸色非常难看。
但是看到沈询之后,还是稍稍缓和,他一边把这人放下在旁边的床铺上,一边问:“你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救?”
阎铭把人放下来之后,沈询这才从那被血糊满的脸上认出了来人,正是这段时间给他们院里送饭的小厮。
……
有救当然是有救的。
对于修士而言,只要不是经脉丹府受损这种事,普通的皮肉伤,只要人还有气,就算是断肢残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询这边忙着救人,另一边离开的贺晗直奔主屋——也就是贺父所在的地方——而去。
人未到,声已先知。
他拖长了声音,“爹——!”
听到儿子这明显受了委屈的声音,贺父哪还顾得了手里还未处理完的公务,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连声问:“是谁给我儿委屈受了?!”
贺晗将“路上受到下人冲撞,去找这个新认回来的长兄寻个说法,却反被为难”的事这么一说,贺父当即脸色一黑,厉声斥责:“那个不友兄弟的孽畜!”
但是待到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陡然一滞。
贺父自是不觉得自己处罚“儿子”有什么不对,但是倘若后者因此心生不满、伺机离开贺府……那可大大不妙。
这是他好不容易给爱子找来的一线生机。
贺父稍稍忍下那怒色,温言劝慰贺晗,“我儿且再稍稍忍耐几日,待到下月十五,你身上的血咒得解……到时如何处置他,但凭我儿心意。”
贺晗哪里愿意忍?!
他倘若愿意忍,就不会闹出现下这事儿了。
贺晗打从记事起就是被爹娘捧在手心上,那可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后又因为身上的血咒,越发得父母怜惜,但凡他的意思,就算是爹娘都少有不从的,更不说家里的下人了。
今天在沈询这边碰的壁,绝对是他长到现在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他一定要给那个“兄长”一点颜色瞧瞧!!
——贺·并不知道自己阴错阳差·竟成了整个贺府里面唯一知道“真相”·晗
……
……
一直等到白盈闻讯过来,贺父也没能把儿子安抚下去。
贺晗闹了半天他爹没有闹出个结果来,这会儿看见过来的娘亲立刻就又添油加醋地把之前的说法又重复了一遍,又撸起了袖子、别着胳膊往前扭,试图把先前摔倒的那一下在胳膊肘上磕出的红印儿给他娘看,要不是还知道点不雅,他这会儿都要扒了裤子给二老看屁.股上摔的青紫了。
白盈看着儿子这“伤”,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倒是没像贺晗一样大吵大闹,只揽着儿子默默垂泪。
看着爱子受苦、夫人委屈,贺父哪里受得了,本就动摇的心情越发起伏不定。
贺父正在摇摆不定的时候,却听见来人低声禀报了句什么,贺父稍皱了皱眉,又扬声:“让他进来。”
不多一会儿就走进来一个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小厮,若不是他进来就跪伏于地、往贺晗那边扑着哭求“少爷为我做主啊!”,恐怕就连贺晗也认不出这是他的亲随——正是先前被贺晗留下原地,盯着顺六磕头的那一个。
这人的脸实在肿的难看,贺晗有点儿嫌弃的往旁边躲一躲。
但旋即就意识到什么,大怒,“谁干的?!”
贺晗虽然对身边的人随意打骂,但是若旁人敢动一下,他便觉得那是在打他的脸。
“是、是——”
来人磕巴了一下,那种的几乎成了一条缝的眼稍稍往上瞥了眼家主的反应,但到底还是咬牙,“是雪院的那位。”
在目睹了那个因为一句“大少爷”差点儿生生磕头磕死的仆从的下场,这个人如何敢叫错、只敢以院子代称。
这人也是倒霉,就在顺六磕得实在没有力气,他准备上前“帮一把”的时候,正正被出去找人的阎铭撞了个正着。
要说阎铭跟顺六有什么深厚的交情,那倒是不可能,只是毕竟是这么多天送饭送下来混得脸熟,要是把贺府所有人在阎铭心里的好感度排个排名排下来,顺六绝对是以压倒性的优势高居榜首。
阎铭本就因为今天没还饿着心烦,他找过去的时候看见本该送饭的人被人压着以要撞死的力道磕头……
——不动气才怪!
阎铭其实还是挺冷静的,起码下手还十分顾忌着,虽然打人打脸、但那些伤处看着是严重、疼也是疼,但是绝对不要命。
倘若他要真的有半分认真,眼下这个人别说来贺晗这边告状求做主了,留口气儿都不可能。
不过这点“手下留情”贺府的人大概很难体会到了,原本就因为夫人儿子的恳求摇摆不定的贺父又听见这么一遭,立刻就下了决定。
于是,这边回来的阎铭不多一会儿就接到了管家传达的家主指示。
在听那文绉绉的一大段话后,阎铭还是很精准地抓住了核心意思。
——“跪祠堂??”
就算不是阎铭的本意,有修士天然的压迫在,他稍稍冷下脸来气势就十分逼人,更别说他这会儿确实带着怒气。
管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旋即又觉得这举动有些跌份儿。
他心里暗暗腹诽着:这果真是乡野间认回来的野小子,半点礼数都不知。
管家强撑着气势又重新上前,头抬得更高,眼睛翻白、几乎要盯到屋顶上。以这么一个不显弱势的姿态避开和阎铭的眼神接触,才接着,“这是家主的吩咐。”
阎铭:“……”
说实话,他真有那么一瞬间想着干脆掀桌子不干了,但视线稍偏、看见另一边的沈询,他又兀地沉默下来。
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跪着也要坚持下去
真·跪着
对于贺父这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处罚,贺晗自然是不满的。
他本来想接着闹,却被他娘一个眼神止住,再加之又隐约意识到再接着闹下去也不会有想要的结果,只能愤愤离开,一路拿着鞭子抽抽打打,道边儿的花枝全都遭了殃、偶有一两个路过的仆从也不能幸免。
贺晗就这么憋着气跟他娘回到房中,重重地踹了一脚椅子才将自己摔坐上去,满脸的“我不高兴”。
白盈看了儿子一眼、却也没去哄,而是抬手招来一个嬷嬷。
她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贺晗坐得近、又加之里间这边只有他们三人,他稍稍竖起耳朵,就把白盈的吩咐听得一清二楚,一愣之后、脸上的怒色立刻就消解了。
待那个嬷嬷领命离开之后,他立刻喜笑颜开的凑到他娘跟前,软着声,“还是娘疼我。”
白盈却不搭这茬,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儿子一眼,道是:“就这么一回!”
顿了顿,又警告:“……以后可不许再去找他麻烦了,你还解不解血咒了?”
贺晗只管腆着脸笑,“我不是看他这般不高兴嘛……是什么人啊?就这么把自己当成贺家少爷……”
“就那种下等人,居然和我并称?!”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又转为不满,“……而且爹也是的,竟让他压了我一头,我见到他是不是还得称‘兄’?”
“……”
“…………”
贺晗这么絮絮地抱怨了半天,抬眼却看他娘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转而软声,“娘亲、好娘亲……我错了。”
白盈这下子却是绷不住了,转头又是无奈又是好气地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啊!”
……
…………
贺家这一家子的其乐融融、母慈子孝,阎铭大概很难体会到了。
他这会儿看着身前的针垫,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尖泛着寒光,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跪这个?!
阎铭:“……!”
他这一瞬间在心底将贺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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