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阳刚一回来就听见医生的话，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妈，要遵医嘱啊。”
“知道啦，你买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晏阳想起便利店里的江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便利店里碰到认识的人啦，就多聊了两句。”
“是同学吗？生病了？要不要去看看人家？”
“不是同学啦，好像…也不是生病，总之就是碰到啦，刚刚还忘记拿手机，还是人家帮我付的钱。”
晏阳说着从于闵手中接过手机，给江存转了五十过去。
于闵瞄到他的手机屏幕，“哟”了一声，“阳阳，怎么给人家的备注还带心啊？”
晏阳的“谢谢江医生”刚打到一半，就连忙收回手机，假装若无其事地道：“什么心呀，你看错了吧？”
于闵狐疑地扫他一眼，“你不是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医院吗？怎么还有医生的微信？”
“哎呀说来话长啦。”晏阳把被挠的事情简单和于闵说了一遍，非常自然地省去那些心动细节。
“那万江医院的医生怎么会在这里的？家里人生病了？”
“就是说啊，”晏阳还是有点担心，“问他也不说。”
还就只吃了一个面包，也不知道会不会饿。
晏阳离开前又看了一眼便利店，门边坐着陌生的人，早就没了江存的影子。
看出晏阳的心不在焉，于闵主动说道：“想去看人家就去吧，崔姨做了饭，要不要给你留一点啊？”
晏阳有点不放心于闵一个人回家，刚想打消念头，就远远地看到自家司机下车。
“去吧，魂不守舍的。”
“那你路上小心啊妈妈，我明天再回家吃饭！”
“嗯，去吧。”
晏阳一路小跑回到医院，径直跑向前台，气都没喘匀就问：“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有没有一位叫江存的……男性吗？”
前台诧异地抬眼：“哪个科啊？”
晏阳一下犯了难，他压根啥都不知道啊！
万一人家江医生是来学习的呢？
晏阳顿时蔫了，慢慢走到医院门口。
想着江存晚上就吃了一个面包，待会儿说不定会饿，晏阳又去买了两个饭团，还专门让店员帮忙加热。
纠结半晌，晏阳才给江存发了一条消息。
［江医生，你还在医院吗？］
*
江存回到急诊病房门口，正准备闭目养神，就听见不远处程芳和程希乐压低的交谈。
“这个江存啊，说着去当医生，结果听见自己亲爸要做手术，表情都不带变的啊，真是冷血。”
“他去当医生不就是因为这个么？别说亲情血缘，就连人命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啊，哪有钱重要。”
内容无非就是那些老话，江存不想再听，也懒得辩解，估摸着手术还有几个小时，便打算出去透透气。
总算逃离那母子俩异样的眼神，江存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偏偏职业要求不能抽烟喝酒，唯一宣泄的途径也没有。
说来很奇怪，江存想到喝酒的同时，又想起在便利店里那一瓶温热的牛奶。
他不常喝牛奶，更经常喝黑咖啡。
却也意外地不排斥。
到了一楼大堂，还没踏出电梯，江存就注意到门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同时，兜里的手机也震动一下。
［江医生，你还在医院吗？］
江存并没回复，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晏阳，一会儿动动脚尖，一会儿又扣扣手，几乎五秒钟看一次手机屏幕。
到现在江存都还没想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热络的人，哪怕面对的是个冰块。
江存叹了口气，朝晏阳的方向走过去。
那一条休息椅只有晏阳一个人，江存隔了一个座位在晏阳旁边坐下，仰着头合上眼，“有事？”
晏阳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弹起来，看清是江存后瞪圆了眼，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惊喜：“你怎么在这啊？”
“太闷，”江存说道，“透透气。”
晏阳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犹豫着摸出一个饭团，“我买了饭团，还热着呢，你要不要再吃一点？晚上只吃一个面包的话会饿的。”
江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突地睁开眼，正好和晏阳对上视线。
兴许是他的眼睛向来没什么感情，晏阳像是被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着错开：“买、买多了，还让店员帮忙加热来着，如果不吃的话就只能扔掉了，有一点浪费。”
江存这才接过来，“多少钱？”
“不用给我钱！”晏阳连忙说道，“就当我谢谢你的。”
“你这两天谢过多少次了？”
也许是因为时间晚了，江存的声音有些沙哑，话也比白天多了一点点。
“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用不着。”江存说完便闭上眼。
“谁说的！”晏阳瞬间挺直腰板，“就算是，救死扶伤也是一件很值得被感谢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啊，医生这种职业简直就是天使，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不见为好，但真有什么事了，也只有医生能救。”
“更何况，你还收留我一晚上呢，这总不能算是职业范围内了吧？”晏阳说着朝江存歪歪头，仿佛在寻求认可。
江存想起刚刚程芳母子说的话，缓缓睁开眼，眼神微动，旋即回过神，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为什么怕打针？”
“啊？”晏阳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个啊…”晏阳纠结两秒，眼睛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老实交代：“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是因为怕疼，从小就怕。”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怕疼。
晏阳说出来的瞬间就后悔了，连江存的眼睛都不敢看，只能看见他起身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又走了回来。
江存看他头又耷拉下去，对他这几天一系列行为心下了然，却觉得哪里有些空。
“江医生的事还没忙完吗？”晏阳直接把袋子递给江存，“时间也不早了。”
“后天下午三点之前，”江存接过袋子，“直接挂我的号。”
晏阳一懵，下意识反问：“什么？”
“疫苗我给你打，回去吧。”
“江医生，你好像误会了，”晏阳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给我打针…当然也有这个因素啦，不过我买饭团，真的就是怕你吃面包吃不饱。”
“我一直觉得医院是个让人不开心的地方，起码肚子要吃饱呀，才会开心一点点。”
江存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只是点点头。
“这个就当谢谢你帮我垫钱啦，不过江医生，既然说好了你给我打疫苗，等打完我请你吃饭吧，喝酒也可以。”
“不能喝酒。”江存立马说。
晏阳没忍住笑了出来，“知道啦，我会乖乖遵医嘱的。”
还以为和江存待在一起会很无措，没想到其实还好，江存并没有晏阳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晏阳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怂。
发展的现在，好像一切都还挺不错的？
本想再陪江存待一会儿，可没过多久，江存就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显然江存没有让晏阳听到的意思，直接起身走到另一侧接，晏阳见他冷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心也跟着提起来。
看上去不太像来学习的，那就是有家人生病了？
怪不得他一天都不高兴。
晏阳就这么盯着，一直到江存挂下电话，和他对视。
晏阳没经历过生死，见得也少，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便只是眨着眼和江存对视，看见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几分，用口型问道：“没事吧？”
“没事，”江存说道，“你自己能回学校么？”
中心医院离海大还挺远的，晏阳下意识摇摇头，又立马点头：“当然可以！我都二十岁了诶！”
“好，路上小心。”
江存说完转身离开，背影高大，肩宽腿长，比例极佳。
明明很完美，晏阳却看出了几分孤独感。
就是那种很想冲上去给他一个熊抱的感觉。
晏阳收回视线和天马行空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打算回离这里更近的自己家。
别的不好说，可他的确心动了，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的心动。
晏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的心动也像这样莫名其妙。
*
江子鸣的手术还算成功，再观察24小时，就可以转至普通病房。
只不过依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江存把所有事情处置妥当后才回到家，出电梯时刚刚十二点。
一转身，就看到门口摆着一束花。
江存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又回头确认一眼，的确是他的房子没错。
花被报纸仔仔细细地包装成束，橙黄的色彩鲜艳却搭配得恰到好处，只不过也许是因为缺水，其中的小雏菊都像商量好一样，不约而同地耷拉下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晏阳。
花里插着一张卡片，上面是很清秀好看的字迹。
江存皱着眉，神情疑惑地看向另一边，“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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