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电闪雷鸣，施以凉闭着眼，并没有睡着。她想，她和季红桑在父母亲戚面前演得好好的，倒是栽在了施以晨这个小屁孩儿的手里。
这小丫头简直是间谍特工般的存在，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和季红桑之间微妙的疏离。
想到这儿，她回头看了一眼季红桑，却直接撞进了对方的视线里。
“睡不着吗？”施以凉转过身来，用口型问道。
季红桑微微点头。
施以凉越过施以晨，向她伸出一只手。
季红桑微愣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手，放在她摊开的手心上。
“闭上眼。”施以凉十指合拢，轻轻地说道。
她十指纤细而有力，掌心温软。季红桑任由她握着，闭上眼睛。
竟然真的就这样睡过去了。
两个人同时被施以晨吵醒，睁开眼对视的一瞬间，默契地松开了手。
季红桑：“谢谢。”
施以凉：“小事。”
傍晚的时候施以宁也放假了，施以晨晚上一直在和哥哥玩游戏，倒是乖得很。
第二天，二叔一早来把两个孩子接走了。
施以晨还有些恋恋不舍：“小季姐姐，我下次还来你家。”
季红桑笑着点了点头。
家里又恢复了平静。下午，施以凉的狐朋狗友们闻风而动，邀施以凉出去蹦迪，说有新朋友要介绍给她认识。
“对了……那个，嫂子不介意你蹦迪啊？”大菲问道。
施以凉一边给机器人充电，一边轻快笑道：“她愿意的话，我带她一起去。”
大菲赞叹道：“爱就是陪你一起蹦迪。
季红桑一直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大概是为了团队人员的问题，已经忙了一天了。
视频会议的内容，施以凉也多少听到了一些，但并没有听懂。她大学和硕博读的都是信息技术类专业，跟季红桑学的生物工程与农业科学丝毫不沾边。
施以凉一度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位优秀的人工智能设计师，却没想到世事弄人，在时代的召唤下，她成了一个开连锁真空农场的农场主。
她不想打扰季红桑，只给对方发了个消息，就换了衣服出去了。
季红桑挂断视频，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这时，关掉了免打扰模式的电脑跳出了一则信息。
[陌生人]凉凉：“我有事出去了，晚饭在外面吃。”
季红桑并不饿。她一边思索刚才开会的内容，一边切了点水果吃。等她回到楼上，才发现有三个施以凉的未接语音。
“喂？嫂子吗？”视频一接通，对面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嫂子，我是大菲，那个……”大菲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一号阶梯”是一号城最大的空中街区，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酒吧、咖啡厅、会所。一到周末，“一号阶梯”便格外喧嚣繁华，聚集着被经济下滑和就业压力折磨得头秃的人们。
大菲挂了电话，烦躁地吸了口烟。她穿了个宽宽大大的无袖t恤，露出胳膊上的荧光文身，新剃的鬓角在灯光下白得反光。
“嫂子！这儿。”大菲挥挥手，一个穿衬衫裙的长发女人回过头来，匆匆地通过了感应门走过来。
女人脂粉未施，五官精致柔和，长卷发直披到裙子腰带上方，更显得纤腰不堪一握。
大菲把长长的一截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殷勤笑道：“嫂子好。”
听到这个称呼，季红桑脸上的笑容依然未减：“你好。”
她的目光转向坐在沙发上的施以凉。施以凉穿着身短袖休闲装，扎着马尾，眼神清澈明亮，脸上也没有潮红，看起来正常极了。
大菲赶紧说：“嫂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她喝多了就这样，看着正常，其实早就神志不清了。”
要不是大菲亲眼看到施以凉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喝倒了桌上一圈人，她也绝对不会相信施以凉现在是醉酒状态。
但大菲知道她喝多了，因为大菲骂了她好几遍傻13，她都没反应。
“你说以凉这是，这是觉得现在胃癌死不了人，就可劲儿造是吧？嫂子，要不你劝劝她，以后别这么拼了……”大菲说道。
几十年来，科技水平突飞猛进，但人类交流合作的方式好像丝毫都没有进步，还跟二三十年代那些人情拉扯的老作风没两样。
做点生意容易么。
但施以凉这样单靠酒量征服别人的，用大菲的话来说就是傻13。
季红桑弯腰看着施以凉：“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施以凉像是没看到她，大眼睛眨了眨，好几秒钟后才缓缓地说道：“我……我还行呢。再来呗。”
“你看，都喝傻了。我和小春要是能走开，就送她回去了，关键是桌子上还趴着几个新朋友。”大菲插话道。
“大菲，谢谢你给我打电话。”季红桑一边说，一边把施以凉的左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架着她起来。
施以凉倒是很配合地站了起来，甚至还说了声“谢谢”。
“她经常这样吗？”和大菲一起把施以凉架出去的时候，季红桑喘着气问道。
大菲想了想：“毕业后就更严重了吧。就自从那个谁……”她突然顿住不说了，嘿嘿笑了两声，“今天也怪我，带了几个朋友介绍的朋友过来，都是生意圈子里的，以凉当然想打好关系。嫂子，你不会怪我吧？”大菲有些不好意思，“别回去因为这事儿吵架了，我发誓，下次我肯定劝着她。”
“放心吧，我能理解。”季红桑笑了笑，“你等会儿也要注意安全。”
“行。”大菲点头，“我可太酸了，施以凉怎么就有你这么好的老婆。”
季红桑笑了笑，没说话。施以凉看着很瘦，还挺重的，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直配合着往前走的施以凉，突然转头看着季红桑，又看着自己搭在她纤弱肩膀上的胳膊。
“这次怎么不是猫爪？”施以凉凑近季红桑，看着自己的手，疑惑道。
她的气息温热，酒气浓烈却并不刺鼻。季红桑没有躲开，温和地接她的话说道：“猫爪又不好用。”
“什么猫爪？”大菲一头雾水。
施以凉点头，直勾勾地看着季红桑：“是不太好用。”
大菲听到这儿，脑子开始往一个方向思维发散……她心想，这嫂子看起来温温婉婉、清清纯纯的，没想到这么狂野，还用这个……
预约好的悬浮出租已经等在屋顶了，施以凉倒是很上道，还把脸伸到车窗前，验证人脸开车门，然后转头看着季红桑，看样子还挺绅士风度。
季红桑叹口气，只好侧身先进去，施以凉还伸手挡在她头顶。
季红桑转头拉住她的手，半拖半抱地把她弄进来坐好。
“你喝了多少？”告别了大菲，季红桑轻声问道。她怕施以凉倒了，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包里找湿巾，想让她擦擦脸。
施以凉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像个“ok”的手势。
“三瓶？”季红桑找到了湿巾，一只手却不好撕开。
施以凉摇头，又伸出三根手指。
季红桑没看她，专注撕着湿巾：“三箱？”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晃来晃去的，季红桑也是。季红桑低着头，在用一只手撕湿巾包装，手撕不开，季红桑似乎有点气闷，红红的唇赌气似的微嘟起来，眉头也皱着。
哟，同样是撅嘴，比施以晨那死孩子可爱多了。
施以凉微笑起来。以前没注意，季红桑的嘴唇还挺好看的，薄薄的，精巧可爱。
季红桑终于把湿巾撕开了一个口子，她唇角露出微笑。她一笑，施以凉可不开心了。
她还是想看季红桑嘟嘴。
施以凉伸出手，把季红桑手里的湿巾抢过来，攥在手里。
季红桑吃了一惊——按照刚才大菲说的，以及她看到的，施以凉应该是那种醉酒后很乖的类型啊，怎么突然抢她的湿巾呢？
施以凉满意地看着她的嘴唇。
“那你自己擦脸吧。”季红桑没理会她，“要喝水吗？”
施以凉又不开心了。她干脆伸出手，握住季红桑的脸颊，一用力，在季红桑脸上挤出一个嘟嘴。
季红桑还在包里找水，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她们还没这么熟吧？
“放薯。”季红桑掰开她的手。
刚掰开，她就马上过来挤；再掰开，她还挤……
季红桑有点生气了，她觉得自己脸都快被挤肿了。她往旁边挪了挪，施以凉也跟着挪过来，一脸得意地笑着看她。
施以凉真的喝醉了吗？
季红桑皱了皱眉。施以凉是不是早就醒酒了，现在，在戏弄她吗？
但下一刻，她就知道施以凉还是醉着的——施以凉突然倒下来，枕着她的腿，呼噜呼噜地睡了起来。
季红桑：……
她睡得这样快，又这样香甜，季红桑不忍心叫醒她。她低头看着施以凉的侧脸，发现她白净的耳垂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耳钉。
是一枚有点旧的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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