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家人联姻是她父母的主意，也是她父母想赌一把大的。这么多年来，施以凉打拼出了覆盖南部地区的近一百个真空农场，为了做生意吃苦受累蹦迪泡吧全都不在话下，但唯独不喜欢以这种方式。
她是爱钱，却不想赚这个钱。
近几年，父母总是劝她该找个人处一处，不管是男是女都好。可她觉得自己目前单身的状态挺好的。平时赚赚钱喝喝酒，没什么不好的。也许以后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不会有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账户里的人民币不香吗？私人养老院不香吗？
因此，虽然她按照父母的期望和季家联姻，但实验基地的事情，她丝毫没有插手，也没打算插手。
等以后她和季红桑分道扬镳的时候，也就不会有什么纷争和埋怨。她都想好了，以后季家缓过来，她就和季红桑悄悄地把离婚办了，两个人还能吃顿饭庆祝一下，就算交了个朋友。
施以凉揉了揉太阳穴：“妈，我不是已经说过，我不会插手这件事吗？如果你和爸缺钱，多少我都可以给，但启动资金还是算了，我不想参与。”
“启动资金”就是科研团队成员们的工资来源，也就是这个项目明面上的“boss”。不少企业都暗搓搓地盯着这块蛋糕，也不乏有人想投资进来，以最小的风险分一杯羹。
施父和施母倒是也想自己一手包办——现在的法规不允许，这样很容易造成技术和产品垄断。所以他们想让施以凉来，这样就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在科研团队遍地走的今时今日，也不知道有多少投资商都是这样瞒天过海，从而做到一家独大的。
施母就知道女儿会拒绝，转而打起了感情牌：“你就忍心看着爸妈为这件事着急上火吗？——再说了，这种投资亏不会亏多少，赚就能赚不少，爸妈也是为了你好啊！”
见女儿不说话，施母继续劝道：“你和红桑都结婚了，也该多为她考虑考虑。要是被其他不知什么人抢了先，那是要给她发工资的人，你就不怕红桑受委屈吗？”
理智上来说，施以凉愿意相信爸妈不会让季红桑受委屈。
但是……施以凉不禁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还没喝完的蜂蜜柚子水。
季红桑是个善良的人，对她也很好。
“我再想想吧。”施以凉缓缓地说道。
见女儿松口，施母大喜道：“行，那我等你消息。快点啊，这事儿等不得太久了。”
“我知道啦。”施以凉挂断了语音。她啜饮了一口蜂蜜柚子水，拨了一个视频出去。
视频邀请响了半天才接通，齐然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地毯上。她腋下夹着两只母鸡，边走边问道：“谁——啊boss，晚上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只见她的boss施以凉长发蓬乱，沉思着问她道：“齐然，你的梦想是什么？”
说起梦想，齐然立刻严肃了不少：“boss，您是知道的，我前半生的热情和心血都给了母鸡，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公司，专门为母鸡服务，包括美容清洁、蛋前护理、蛋后恢复，还要开发母鸡乐园，使母鸡保持愉快的心情，产下最健康、最高端的鸡蛋……”
“说得好。”施以凉伸出手缓缓地鼓掌，然后说道，“有梦想就值得鼓励，这样吧，我来投资，你来注册，以后你就不用在真空农场打工了，去实现梦想吧。”
齐然惊得张大了嘴巴，但即便这么吃惊，母鸡也依然被她牢牢地夹在腋下，丝毫没有松动。
“真……真的吗？”齐然结巴道，“您没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施以凉把线上注册的教程给她发了过去，“限你明天上午之前搞定，齐老板。”
现在注册公司的程序比较简单，一切程序都可以走线上。
“好……好的！”齐然激动得脸通红，“那我，我等会儿给母鸡按摩完了，就去注册！”
“嗯，”施以凉点头，“有什么需要的就随时叫我。”
施以凉挂掉了电话，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是不是没醒酒？注册这样一个小公司，也得一百万起步，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正当她自我怀疑的时候，卧室门铃突然响了一声，监测系统里传来了季红桑的声音：“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施以凉很想说，我很不好，我刚花了打水漂一般的一百万。
但她还是下床开了门。
季红桑站在门口，关切地看着她：“你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施以凉看着她，心想，她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吧？
季红桑见她定定地盯着自己，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我脸上怎么了吗？”
“一百万。”施以凉突然靠过来，“现在通货膨胀这么严重，一百万也不算什么是吧。”
确实没什么。一百万可以买一辆还不错的车；可以去高纬度的“空中楼阁”住上几个月；可以支付一个农场里一个月的所有开销……
施以凉这话没头没脑的，季红桑愣了一下，点头道：“如果你觉得不算什么，那就不算什么。”
金钱观是相对的，一百万在某些富豪眼中，不过是小小的一笔零花钱。
可是……施以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是为了什么，炫富吗？
季红桑的回答理智而公正，却也让施以凉更加痛心疾首：“嗯，你说得很对。”
季红桑见她一副站不稳的样子，伸手搀住了她：“你真的没事？”她想，施以凉一定还没完全清醒。
施以凉坚强地倚着墙壁，无力地摆了摆手：“我还好。”
季红桑虽然心存疑惑，却也没多问，说道：“要不要我做点宵夜？我听大菲说，你晚上没吃饭。”
施以凉感激地点点头：“好，我想吃你做的泡面，可以吗？”
看她这副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样子，季红桑不禁笑了：“好，那就泡面。”
东六福酸辣面，煎蛋，白灼生菜。
面条下肚，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施以凉也有力气诉苦了。
也许是因为季红桑面善温柔，也许是因为酒意未散，一向不易与人交心的施以凉，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我毕业后赚的第一个一百万，是靠给别人打工。”施以凉说道，“你知道的，那年月硕博连读毕业生遍地走，工作不好找，我爸妈都劝我回家帮他们做事，我爷爷奶奶也说……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当时我爷爷奶奶还健在，他们说，我是个女孩，出去闯荡也闯不出什么的。”
“一百万其实也不多，但拿到这个钱，我还是开心的。我以为爷爷奶奶也会开心。”施以凉沉默了一下，“但他们只是问我，问我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他们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男人，可还是这么说了。”施以凉笑着说，“我当时还小，不懂事，怼了他们几句。现在想想，要是知道他们几年后就走了，我就不会怼他们了。”
“一百万其实也还好了……不多不多。”施以凉念经似的说道。
“但对于那时候的你来说，这一定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季红桑轻声说道，“如果我在场，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施以凉抬头看着她，尽力无所谓地笑道：“我还好了。其实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就是跟你说说，说说而已。”
季红桑并不戳穿，笑了笑说：“我没有在安慰你，只是陈述事实。”
“嗯。”施以凉感激地笑笑,“对了，今天的碗筷你千万别动，我来收拾。”她说着叫来了机器人，让它收拾好并且洗好,“你放手别动，我勤快地叫来了机器人。”她还不忘打趣自己一下。
季红桑忍不住笑起来。施以凉经常说一些有趣的话，使她发笑，这些笑话和她以前静谧严肃的生活有些格格不入。
但季红桑并不排斥。人类从不会拒绝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
“我去洗澡了。”施以凉站起来说道。
“晚安。”季红桑点点头，准备去书房继续工作一会儿。
“嗯，晚安。”施以凉说道。
洗澡的时候，施以凉突然后悔起来。
她为什么要跟季红桑说这些呢？这些明明是很隐私的事情，她闷在心里这么多年了，谁都不曾说过……
她自认为是个坚强的人。这些都只是一些小事，一些已经过去很久的小事。
她经常对自己说，她不在意这些小事。
算了，说了就说了吧。她看着镜子想道，季红桑估计听完也就忘了，就当是一次普通的闲聊。
施以凉看着耳朵上那对陪伴自己多年的耳钉，突然动手摘了下来，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真的已经很旧了。她想了想，把耳钉放进了抽屉里。
第二天一早，齐然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请她帮忙一起去线上注册。忙了一个早晨，终于搞定了。
公司的名字叫：一号城鸡宝有限公司。
施以凉一直在问齐然，要不要换个名字，齐然很坚决，她说在她心中，每只鸡都是宝宝，这是原则，不可破坏。
“但是……听起来实在有些不太好听。”施以凉委婉道。
可齐然仍然坚持，施以凉只好同意了。
“老板，我能问一下……你到底为什么资助我完成梦想吗？”齐然终于憋不住了，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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