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溪本以为自己和顾衍算是替程俊良解决了这个危机,然而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她和顾衍就收到了程俊良走投无路的求助电话——
“客户说什么都不肯,一定要我立刻赔她十二万,否则就立刻去律协投诉我。”程俊良的语气焦急而无助,“我本来约她来咖啡厅里沟通,结果现在她找了几个人把我堵在咖啡厅里,让我签字据答应三天内给她钱,否则就不放我走……”
事出紧急,齐溪和顾衍顾不上别的,几乎是立刻就赶去了程俊良被堵的咖啡厅,两人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客户——
令人意外的,对方看起来年纪非常小,但作风却相当老练,明显是有备而来,还带了几个彪形大汉。
齐溪给对方叫了杯奶茶,缓解了下气氛,然后笑着看向了对方,语气尽量温和道:“我们是程俊良的朋友,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慢慢商量,你的事我们也知道,程俊良正在凑钱呢。”
一听说程俊良在凑钱,对方情绪终于有所缓和,挥手让几个同行的彪形大汉先行离开,自己则坐了下来。
谈话间,齐溪大致了解了程俊良这位客户的信息,对方名叫卢娟,年纪竟然比齐溪他们都还小两岁,但十六岁辍学后就出来打工,按照工作年限算,倒是个老江湖了,因此做派已经非常社会。
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卢娟为人看着相当精明。
明明齐溪一行才是律师,然而和卢娟的沟通谈判中,一涉及到钱,卢娟简直是步步紧逼相当强势,拿出了寸步不让的气势。
欠了卢娟十二万的潘振东,则是她的前男友,两人一同在ktv工作,都是异乡人,年龄也相仿,因此有很多共同语言,很快就恋爱同居了。
“我们感情很好,本来计划今年结婚,去年年中我都带他回我老家见我爸妈了,结果因为我爸妈要十万的彩礼,他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从我老家回来后,他就号称要为了能娶我攒彩礼,所以他的钱都要节省下来。”
卢娟喝了口奶茶,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想了想,觉得也合理,毕竟我家里有个哥哥,这笔彩礼钱我爸妈肯定是要用来给我哥找老婆的,也不会补贴给我们小家庭,潘振东不嫌弃我们家这样,愿意踏实和我过日子,我也觉得挺感动。”
齐溪有些了然:“所以之后你们之间所有的花销都是你来的?”
果不其然,卢娟点了点头:“没错,之后房租水电、日常吃喝用,这些都是我来的,可ktv的工作收入并不高,他攒了很久也没攒下什么钱,他说他认识了个老板,为了早日能娶我,决定下海创业跟着老板干,但缺一笔启动资金……”
齐溪皱了皱眉:“所以你借了钱给他?”
卢娟点了点头:“我这些年赚的钱除了自己吃喝花了,剩下的都寄给家里了,也没什么存款,但为了潘振东能创业成功,为了我们能早日凑够彩礼钱结婚成家,我就借了网贷,其实才借了五万,但是利滚利,现在已经变成十二万了。”
毫无意外的,潘振东的创业看来是失败了。
卢娟说到这里,也有些低落:“哪里知道他不仅没赚到钱,还倒亏了好些钱,把之前为娶我攒的钱都全填进去了。现在我身上这笔网贷逾期了,我天天被人讨债,电话都不敢开机,ktv的经理也都被骚扰了,所以我连工作都丢了,潘振东又拿不出一分钱还我,而且都不肯好好去找个工作上班慢慢还债,还一门心思想着继续跟那‘老板’创业,要我再去借网贷,说什么这次一定能成……”
这番话,齐溪听了相当唏嘘,她没想到这么精明的卢娟,一遇到爱情,竟然会这么天真。
没有经验眼高手低,这样的创业怎么可能成功。
毕竟能创业成功的人才是凤毛麟角,大部分人能有稳定工作和收入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卢娟提起潘振东,却还忍不住美化对方:“他虽然没什么钱,但对我是真的特别好,确实是这辈子我遇到的可能对我最好的人了,比我爸妈对我都好。”
卢娟讲到这里,眼圈忍不住有些微微泛红:“催债的天天找我,我心情特别不好,就成天和他吵架,结果把感情吵没了,最后是他提了分手,但欠的钱他都认了,给了我一张十二万的借条,答应我的网贷他来承担负责。”
卢娟吸了吸鼻子:“我现在也不想感情不感情的事,我就想把这钱拿到,潘振东最近跟着那创业小老板还真的赚了点小钱,本来拿着这个借条还能去要钱,结果程俊良律师把我的借条弄丢了!”
果不其然,一进入钱的正题,卢娟的精明就回来了:“现在潘振东一知道我没了借条,死活不承认问我借过钱了!他当初和我分手写借条时对我还有点感情愿意像个男人一样负责,现在我们分手也有一阵了,他创业有了起色又需要更多的投入成本,所以听说借条丢了,死活打算赖账了!”
卢娟说到这里,瞪向了一边手足无措的程俊良:“所以本来能要回来的这笔钱,因为你粗心大意弄丢我的借条,我要不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十二万得是我多少年才能攒下的数字?你知不知道我没这笔钱,那些催债的公司把我逼成什么样了!”
不得不说,卢娟的情绪简直是收放自如,她前脚刚质问完程俊良,下一刻眼泪就掉了下来,情绪也急转直下变得痛苦不堪:“程律师,你一定得对我负责,这钱一定要给我啊,我爸妈还不知道这事,不然肯定打死我,我今年不仅没拿钱回家,还欠债了,这说出去真是没脸面,而且催债的公司要求我三天内必须还钱,我现在每天失眠。你要不给我这个钱,我就活不下去了,我只能想到死这一条路了……”
程俊良没见过这阵仗,外加确实是自己的疏忽导致的问题,当即也难堪又愧疚起来:“我……我也没这么多钱,要不我分期付给你……你给我一段时间……”
卢娟等得显然就是这句话,她抹了抹眼泪,当即道:“那也行!催债的要能见我先还一点钱,对我也不会逼那么紧,但你不能一次性还我的话,万一你还了开头几笔就跑了怎么办?要不你今天先给我写个字据,写清楚这十二万最后到什么时候还清,之后你就慢慢再给我,大家也都安心,这事我也就算了,也不找你老板说,也不找什么律师协会举报,大家都是普通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程俊良显然已经被说动了,只是当他都快要答应卢娟时,顾衍出声制止了他——
“字据的事先不急,程俊良也才刚工作,没那么多钱,他找我们来也是一起凑凑。他要给你钱,怎么分期,分期的进度怎么样,我们还要商量一下,等我们确定好,明天再约你到这里见面。”
卢娟打量了顾衍几眼,大概还是觉得程俊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见程俊良满脸羞愧也并没有反驳,略微思忖了下,还是同意了顾衍的方案。
卢娟一走,程俊良的表情就垮了下来:“有没有哪儿可以做法律合同英文翻译的私活?便宜点我也接……”
“你先别急着想这些。”顾衍微微皱起了眉,“我只有一个问题,既然卢娟和潘振东早就分手了,你丢了借条原件这个事,明明应该只有她和你知道,潘振东为什么对此完全知情了?他是怎么知道借条丢了?怎么确信一定没了,所以大着胆子死活不肯还钱了?”
顾衍抿了抿唇:“除非是卢娟主动告诉他,说借条丢了。”
没错!
齐溪终于知道卢娟身上那种深重的违和感出在哪里了。
看起来一切都很合理,但卢娟各种反应的合理却总给人一种精心设计过的感受,她仿佛预设了每个场景下她应该做出的反馈,一会儿装狠一会儿服软一会儿哭穷一会儿威胁,如今回想,简直滴水不漏。
程俊良还有点懵,齐溪却是反应了过来,她看向了顾衍:“所以你觉得,潘振东不肯还钱这件事上有猫腻?”
顾衍点了点头:“创业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根据卢娟的描述,潘振东中专毕业就来工作了,也没学过什么技术,在ktv就是当个管理服务生的小经理,这个环境,先不说能认识什么特别高层次的大老板,就光是他这个履历,去跟着认识的‘大老板’创业,也很难说很快就翻身止损还能赚到钱。”
顾衍说到这里,齐溪就都明白了。
如果潘振东根本没有钱,那么即便卢娟有借条原件,官司能胜诉,申请强制执行,也什么都执行不到。
这种情况下,就算借条失而复得,卢娟即便胜诉后,也拿不到一分钱,相反还需要支付律师费。
但如果卢娟号称潘振东如今有钱还给她,只是借着没了借条的理由,死不还钱,那么卢娟拿不到十二万的罪魁祸首,就变成了弄丢了借条的程俊良,于是借着这个由头,就可以拿捏着让程俊良赔偿她的损失。
程俊良到底也是法学院毕业,之前置身自身的事件之中有些迷茫,如今顾衍点到这里,他也都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道:“正常情况下,但凡潘振东真有钱还给卢娟,卢娟说什么也不会说漏嘴告诉潘振东她的借条丢了。”
“没错。”齐溪也有些心有余悸,她刚才也差点信了卢娟的话,“没想到她比我们年轻,但算计可比我们算计多了。”
程俊良这也才彻底反应过来,回忆起过往可疑的蛛丝马迹来:“难怪我一开始说丢了借条她很急,后面过了几天,她反而不急了,我和她沟通继续帮她起诉,即便没有借条也有可能胜诉的方案后,也有指点她继续去找潘振东取证,甚至有可能的话让潘振东再重新签一张借条,但她确实对此很不积极,不是说潘振东联系不上,就是说潘振东拒绝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分手后情感上很难继续沟通,所以问她要潘振东联系方式,想要我自己去找他,结果卢娟也推三阻四就是不给我……”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也知道这下事情不好解决了。
律师这个行业,一旦客户和律师一条心,那是其利断金,但万一客户心里有了小九九,手里又拿捏着律师的瑕疵失误,那就麻烦了。
齐溪也愁眉苦脸起来:“恐怕就算你要到潘振东的联系方式,你去找他取证这条路也走不通了,因为潘振东很可能和卢娟已经串通好了。”
毕竟程俊良弄丢了借条,而只要卢娟和潘振东这两个人将计就计,对他们彼此都是双赢——卢娟能从程俊良这里拿到钱,潘振东则也不用再为这笔债务负责,完美完成债务转移和清零。
程俊良一脸颓败,然而齐溪却是灵机一动:“卢娟当时把借条原件交给你的时候,有证据吗?你签原件交接单了吗?她交材料给你还有第三人在场吗?你们办公室有监控可以证明她交给你了吗?”
程俊良愣了愣,摇了摇头:“没有签过原件交接单,她自己来给我的,那天所里其余律师都出去了,就我一个人接待了她,我们所办公区也没监控。”
齐溪想了想:“那你丢了借条以后和她是通过什么沟通的?她有做什么录音之类的取证吗?”
“这事太大了,我觉得微信文字讲不尊重她,电话也讲不清,所以我是当面找她道歉讲这件事的,后面的沟通也都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和诚意,都是当面进行的。我也很确信她没有录音之类的,因为一开始把她约出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根本不可能提前准备录音取证什么的。”
程俊良说完,又痛苦起来:“哎,其实我本来梳理了下其余证据,觉得只要不被潘振东知道丢了借条,诈一诈他,完全可以胜诉,结果现在搞成这样,我恐怕这辈子都毁了。”
程俊良的眼眶有一些发红,眼里是真实的绝望和无助:“十二万,我要不吃不喝多久才能攒够十二万……”
他的眼睛下面也是深重的黑眼圈,脸色非常憔悴暗淡,恐怕这阵子没睡过一天好觉。
齐溪想了想:“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程俊良不抱希望地看向了她,显然并没有当真。
齐溪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是你弄丢借条在前,但原本完全可以弥补,只是如今卢娟不配合取证铁了心讹你,那她不仁,我们也不义。”
程俊良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顾衍抿了抿唇:“她的意思是,卢娟确实借钱给潘振东了,然而法律上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就不认定这个事实。那么,就算你确实弄丢了卢娟的借条,但卢娟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把借条原件给过你,她只要没法证明,那么法律上也不会认可这个事实,所以从根源上来说,法律和证据的视角里,你根本就没收到过卢娟的借条原件,也根本没有弄丢过它。”
齐溪是真的对顾衍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好像每次总能飞快地从细枝末节里就理解齐溪的思维方式。
“是的,就是顾衍说的这样。”齐溪眨了眨眼睛,“这也是完全正常的诉讼策略。虽然你也是实习律师,但从没规定实习律师不能遇到法律问题,不能成为当事人,那么,把你当成我的当事人,我撇开你同学的身份,完全站在律师的角度,你这个案子,我肯定会给你这样的建议。”
一旦这样想,问题就也好解决了。
“卢娟败诉,肯定是因为潘振东仗着没有借条原件,不承认借款关系,那么一旦卢娟起诉你,号称你弄丢了借条原件,你也完全可以用像潘振东一样的应诉策略,不承认收到过借条原件,那么也不存在你弄丢这个事,自然你不需要负责。”
齐溪说完,看了程俊良一眼,补充道:“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收到过借条。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弄丢了借条。”
她这一说,程俊良的眼睛完全亮了起来,他一下子情绪太过激动,直接握住了齐溪的手语气感激道:“齐溪,不愧是你!你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想到!”
大概齐溪抢先说出了这个解决方案,顾衍看着手舞足蹈的程俊良和齐溪,脸色挺冷表情挺黑:“事情还没解决之前你们能不能先别那么兴奋了。”
这男人吹毛求疵道:“还手拉手兴高采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这是要结婚了。这是遇到了多好的好事吗?”
这么一说,程俊良也立刻赧然着松开了齐溪的手,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这次多亏你们两个帮我出主意,我自己也是实习律师,知道这么花精力时间的事不能白占律师的便宜,如果你们愿意,能不能你们两个一起代理我这个案子?就把我当成是你们的当事人,后续和卢娟的沟通交锋,我也可以交给你们去处理。”
程俊良的脸色很羞愧:“我这人没什么脑子,我怕面对她露怯也怕自己又出岔子。”
他生怕齐溪和顾衍拒绝,立刻补充道:“虽然我知道这案子很小,律师费也不多,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帮我这个忙。”
齐溪想了想,然后渴求地看向了顾衍:“我们能接吗?”
顾衍皱了皱眉:“最近听我姐说马上有个劳动纠纷集体诉讼的案子,光是证据材料就估计要装几个行李箱,可能之后会比较累,我建议还是……”
齐溪忍不住嘟起了嘴,她每次被人拒绝时候都下意识会这样,像个气鼓鼓的小河豚,然后她可怜巴巴地看向了顾衍:“真的不能接吗?”
顾衍愣了下,然后咳了咳,他极度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但声音仍旧很镇定:“我没说不接,我刚要说的是,我建议还是接了以后尽快解决,短战线处理,不要影响后面集体诉讼的案子。”
太好了!原来顾衍和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
不过两人都是实习律师,不能独立办案,即便是自己接来的案源,也需要有一个带教律师挂名。
回律所的路上,齐溪十分得意:“顾律师一定会表扬我们吧?虽然案子标的额小,但是我们才刚实习,就很有拓展案源的思维,总体来说,我们这么孺子可教,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可惜对比齐溪的憧憬,顾衍看起来没那么乐观:“你不要想太多了。”
“难道顾律师要求特别高,表扬人特别少见?”
顾衍没有再回答,只是抿紧了嘴唇,微微皱着眉。
齐溪倒是不太在意,她觉得顾雪涵即便不表扬他们,至少也能认可他们的努力吧。
只是齐溪死也没想到,等她和顾衍把打算接下程俊良案子的情况向顾雪涵汇报后,得到的不仅不是表扬,反而是顾雪涵沉下的脸和毫不留情的批评——
“你们简直是胡来!”
顾雪涵的语气带了克制的愤怒:“是谁想出这种馊主意的?”
自己这是怎么撞枪口上了?
刚才汇报案子的是齐溪,如今面对顾雪涵的质问,虽然心里忐忑害怕,但齐溪还是决定站出来承认。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她听到了顾衍先她一步的声音——
“是我。”
顾雪涵露出了明显的不满:“你是怎么想的?”
“在法律上而言,你们设想的操作确实没问题,是可以最大限度地推卸责任,在应诉策略上也完全没问题,但你们这样操作,真的问心无愧吗?”
顾雪涵的表情郑重而严肃:“程俊良的客户确实不是完美的,确实有很大私心,但程俊良是律师,作为律师,有律师应尽的职责,如果不是他丢了借条原件在先,卢娟会想到现在的手段吗?始作俑者既然是程俊良自己,第一反应还是应当去尽可能弥补客户的损失。”
“我们做律师的,虽然考虑问题的时候,要尽可能为客户去考虑,但律师处理的法律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处理人与人之间的人际问题,离婚也好,侵权纠纷也好,终点都是人的问题。要真正稳妥地处理好一个案子,抱着的目的不应当是为了你的当事人而去打压和竭尽所能伤害对方当事人的权益,而应该是做好平衡。”
“诚然,你们可以采用你们所说的手法去对付卢娟,可卢娟会服气吗?不会,十二万对她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会不择手段去纠缠程俊良或者是作为办案律师的你们,即便律协投诉法院起诉,碍于没有证据证明交付了借条原件折腾不出什么大动静,但卢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上曝光,你们不会想去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的。”
顾雪涵看向了顾衍:“做律师,可能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客户,但客户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能也因此变成卢娟那样的人,不能以恶制恶,客户的糟糕并不是我们也糟糕的正当理由。”
一席话,说得齐溪尴尬而羞愧。
确实,她当时一心想着帮程俊良推卸掉责任,完全想着如何靠法律专业的操作在法律层面脱身,完全没有想到其余后续。
“专业人做专业事,律师是应当维护当事人的权利,但律师也应该有全局观念,很多当事人并不清楚自己的诉求是否对他而言是最合适的,就像程俊良,他置身其中,目前只能短视地想到首先要逃脱这个十二万的赔付责任,但你们既然想代理他,作为程俊良的律师,你们就不应该像他一样,而是应该统观全局:一旦程俊良靠钻法律空子推卸了责任,卢娟会不会发疯?卢娟情绪失控了,到处去散布这个事,对程俊良的未来是好事吗?”
“卢娟知道是你们两个一手促成程俊良这么做的,知道你们两个是律师,一边纠缠程俊良,也会一边咬死你们两个。”
顾雪涵的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顾衍你动没动脑子?”
……
因为顾衍挡下了责任,顾雪涵的火力也都集中到了顾衍身上,她不仅没对自己亲弟弟放水,反倒是更为严厉地进行了批评。
顾衍在学校一直是学校和老师们的宠儿,这几乎是齐溪第一次看到他被人训成这样。
说到底,这方案真正提出想要实践的人是自己,顾衍虽然也想到了这个操作,但他的态度而言从没有支持或者劝解程俊良去这样做过。
虽然不想被训,不想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齐溪最终还是白着脸,打算站出来承认:“顾律师,其实这个方案是我……”
只是她话还没讲完,顾衍就打断了她:“和你没关系。”
顾衍说完,又平静地看向了顾雪涵:“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的问题。”
顾雪涵对亲弟弟显然更不留情面,但顾衍抿着唇,一声没吭,最后愣是一个人硬生生扛下了所有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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