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沈明宴的心提了起来。
在听到简桑也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时候,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异样的,有些高兴的姿态,他的心里隐隐的跳跃起来,甚至有一瞬间觉得简桑会不会也想跟自己表白心意。
桌子上的其他的也有些激动。
沈明宴站起身来想往外走,一边询问说:“你在哪。”
简桑应了一声,他说:“你呢,你还在屋里吗?”
沈明宴迈步朝外面走,他准备到外面去找简桑,结果却在迈出门口的那一瞬间顿住了脚步,因为包厢的门口也有人走了进来,是同样拿着手机的简桑。
四目相对。
相对无言。
简桑还维持着拿着手机的动作,看着他。
沈明宴只是楞了片刻,将自己同样拿着的手机放下,他勾唇浅笑:“我有话要对你说。”
简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包厢里面的灯光是有些昏暗的,周围是躁动的声音还有有些沉闷的空气,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穿着青春的校服,他的身形修长高大,从来都不会好好穿的白色衬衫,白蓝色的外套敞开着,在他的袖口,是自己跑遍了很多家才特别定制的金色袖扣,沈明宴英俊的脸庞带着几分的酒气,头顶是酒店的白炽灯落在肩膀上,他的眼眸格外明亮,含着笑。
那是一种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明宴正在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那双黝黑深沉的眸子凝视着他的时候,会让简桑有过一瞬间的晃神,不自觉的有些紧张起来。
简桑压下心里有些胡乱的思路,轻笑了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怎么站在这。”
“你们刚刚不是在里面吃饭吗,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莫名就像是没有底一样,胡乱找了些话来说。
就在简桑目光有些飘忽的时候,他听到面前的人传来的低沉有力的声音,是他熟悉的,沈明宴的声音唤了他一声:“简桑。”
简桑的话头止住,他顿住原地,却不敢抬头。
沈明宴启唇说:“我喜欢你。”
这道声音在有些嘈杂的包厢里,却是格外的清晰。
有一瞬间,简桑好像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仿佛就连血液都就此凝固了一般,他甚至呼吸也就此放缓了很多,大脑也一片空白,犹如过了电一般。
简桑缓慢的抬头,对上了沈明宴的目光。
坦荡荡站在他的面前的男人眼底却是浅浅的笑意,他说:“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
简桑愣怔在原地。
沈明宴看着他的目光却很认真:“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好,是我笨,总是惹你生气,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每一句话,都清晰的入耳。
却让简桑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和这些话的真实性。
他的心跳加速的厉害。
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有些晃神,站都站不稳。
面前的人对自己说的话,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做梦都想要听见的话。
他对沈明宴的爱是一页页罄竹难书的篇章,是掩于唇齿永远无法倾诉出的秘密,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哪里,沈明宴在哪里都是风云人物,他永远都是话题和人群的中心。
有无数人仰慕着他,那个人永远是自信的,仿佛闪着明亮灿烂的光。
在这些人里,简桑也是其中之一。
他对沈明宴的爱是无声的浪,自始至终只在他一个人的心里掀起波涛。
哪怕后来成了夫妻。
他也知道沈明宴对他没有感情,只是觉得他很简单,不会给他惹麻烦,只是觉得他很省心,不用花费太多的心思和精力,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省事。
他知道,他都知道,所以他不敢奢望。
他尽职尽责的做好沈明宴对他的期望,把里里外外都打理好,做一个称职的贤内助。
也许其他人,包括沈明宴自己都觉得,他是图沈家的钱,他也是在图省事图方便,所以沈明宴才会不停的给他卡,不停的想塞给他各种名贵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他想,如果自己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哪怕别人都这样想,也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前半生所求的,抛弃自己真正的喜好和兴趣,放弃自己的人生也要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所求的,也不过是想换来一句,我也爱你。
时间证明他是错的,所以他也死心了。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听到这样的话,却这样猝不及防的听到。
……
包厢里传来了起哄的声音。
是其他同学尖叫和吹口哨的起哄声,那样的刺耳。
简桑回过神,看向其他同学,众人的声音传来:
“不愧是沈哥啊。”
“大冒险说表白就表白。”
“就是敢玩!”
简桑僵硬的站在原地,就好像是滚烫的心在一瞬间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尾的冰凉,而这样的寒冷是在一瞬间降温的。
沈明宴正说话呢,就听到同学们的瞎起哄,让沈大少爷很火大。
他想侧目开口骂几句,澄清一下自己没在玩游戏,可是刚一抬头,就对上了简桑的目光,让他心里一颤。
站在自己对面的,总是看起来冷淡的,总是很冷静的人,如今脸上却换了一副表情。
简桑总是宁静的眸子通红一片,有水光在眼底划过,他低下了头。
沈明宴的脑袋在一瞬间就像是气血上涌被炸了一般,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哭了。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简桑掉眼泪的。
这个人坚强的不像话。
前世大吵一架要离婚的时候他没哭,因为劳作满手都是伤痕累累的伤痕是他没哭,甚至被人诋毁,被刁难,生活不管再苦再累,在他的印象里,简桑永远都是那个挺直脊梁,不畏惧任何风雨的小孩。
倔的很,不仅是脾气,就好像连骨头都是硬的,从来都不会愿意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就算是打碎了牙,也不会低头,以前沈明宴总希望看到简桑能软一点,多流露出一些软态来,多依赖自己,不要像个风雨不侵的木头一般,直到现在——
他哭了。
那个总是抬头挺着背骄傲的人低下了头。
沈明宴没觉得多高兴,他只觉得在简桑低头的那一瞬间,自己心都要碎了。
简桑的声音低低,有些沙哑,他转身:“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沈明宴一怔。
当简桑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的一瞬,沈明宴只觉得所有的理智都好像在一瞬间崩塌了,他的目光落目回餐桌上,声音带着点压抑的怒火,骂了声:“玩个屁啊!”
包厢里都还沉浸在笑意和游戏中的同学们愣住,接着他们就看到沈明宴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众人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
渐渐的,好像有点回过味来。
……
走廊上,简桑在走路,还没来得及调整自己复杂的情绪,就有人从后面强势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简桑侧目看到人,挣扎了下:“干什么?”
沈明宴气势汹汹,拉着他就往外走:“跟我来!”
简桑被他的大力带着往外走,他还想说话,可是沈明宴身上的压迫感和气势太强了,他的力道很大,不容抗拒一般的带着他走,他很少见到这样的沈明宴,一时间也有些晃神。
两个人走到了走廊的上头的空中花园停下。
沈明宴让简桑坐在沙发上,自己走过去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从水杯里倒了一瓶冰水咕噜噜的喝了下去,因为动作有些急有些快,甚至有水珠顺着他的颈脖和下巴滴落进领口,他喝完了水将水杯“啪嗒”一声重重的放回了桌子上。
沈明宴侧目回头看向简桑,也许是因为刚刚动作的关系,他也在喘着粗气,直接将外套脱下来扔到了沙发上,走了过来。
简桑莫名有些紧张,他觉得他不太对劲:“沈明宴……你想干什么?”
沈明宴跨步走了过来,他高大的身躯俯身下来,几乎要将沙发里坐着的人笼在自己的怀里一般,修长的手臂担在沙发壁上,保持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目光黝黑深邃,还带着挥不散的酒气,声音低沉沙哑:“你为什么要走。”
简桑只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在被一头危险的狼盯着,他抿了抿唇,终于开口说:“想走就走了。”
“我跟你表白了。”沈明宴的声音像是带着委屈一般,声音却是充满了压迫感的:“我说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理我,转身就走。”
“……”
简桑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想起刚刚包厢里的情况,带着些怒火起身想要推开他:“你玩那种游戏还要我陪你一起胡闹吗?!”
沈明宴却紧紧的,只用一只手就把人按了回去,骨子里的霸道和强势展露无遗,他按着简桑的肩膀,有些强制性的让生气的人扭头看自己,声音低沉:“我没玩游戏。”
简桑一愣,目光不自觉的放大,在他面前的人英俊的脸放大了几倍,鼻翼间闻到的是专属于沈明宴身上会有的香味,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声音认真且坚定,又重复了一遍说:“我是认真的。”
简桑的心跳好像在一瞬间有些不平稳。
“我喜欢你,你别不理我。”沈明宴的手捏着简桑的肩膀,他慢慢的低下头,刚刚还十分嚣张的小狼崽好像在这一刻又变回了大狗狗一般,他埋首在简桑的肩头,声音低沉,似乎就近在简桑的耳畔一般,带着浓浓的依恋:“我爱你。”
……
f市今晚的夜空是明亮的,天空中似乎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繁星。
从空中花园这里,好像也能听到楼下马路车水马龙的声音,夜晚是热闹的,可是在这一刻,简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大脑在瞬间空白,尽力消化这个消息。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沉寂到沈明宴都以为时间被就此冻结时,他听到简桑说:“这又是什么游戏吗?”
沈明宴气的牙痒痒,抬头看着他:“游戏个屁!用老子今天把你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你才能信吗?!”
……
又春季夜晚冰冷的风从远方吹过来,带着有些凉意的温度。
简桑又低下头,似乎想要消化这个事情。
沈明宴在他身旁坐在,拉着他的手说:“我是认真的老婆,以前的确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们好好的,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再也不吵架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肯定对你好,阿姨的病我给她找最好的医生,等以后高中毕业了,我们就去留学,等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简桑安静的听他说话,内心却慢慢的平静下来,当沈明宴说完后,他只是沉默片刻,继而慢慢的将手从沈明宴的手里抽了出来。
沈明宴的目光渐渐凝重。
简桑的声音温凉:“别再喊我老婆了,我们在前世已经离婚了,现在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沈明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简桑的脸上,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什么意思。”
简桑沉默了片刻。
就在沈明宴以为他可能会狠狠的拒绝自己的时候,面前的人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浅浅的笑,他的眉眼微微的弯着,像个月牙一样,温柔至极,他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挺高兴的。”
看着他笑,沈明宴的心却莫名的冷了下来,他有些慌张,却怕吓跑他,只能按捺住情绪询问说:“什么意思?”
……
简桑看着他说:“明宴,我们不合适。”
沈明宴心里凝聚出一团火来:“哪里不合适?”
“我们的家庭生长环境不合适,三观和生活习惯不合适,这些全都决定了我们注定会有很多的分歧。”简桑的声音沉静:“我们上辈子结婚的那几年,就证明了这一点。”
沈明宴脱口而出:“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这重要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就行了?你之前不是说了吗,说我们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爱,现在我真的爱你了,难道这样不行吗?”
简桑看着他,凝视片刻,最终终于有些无奈的轻笑出来,他说:“你看,这就是我们不合适的地方,你跟我表白,但你却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喜欢你吗?”
沈明宴哽住。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在晚风下,沈明宴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以为你也是……”
“你以为?”简桑的心里划过些苦闷,但他的面上依旧是如常的,只是温声说:“你以为的事情有很多,但你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到底是不是你以为的不是吗?”
“沈明宴”
简桑唤了他一声,认真的看着他:“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就像是一击重锤落在心上,砸在人心里说不出话来。
沈明宴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足够了解老婆的,可是在这一刻,看着简桑的眼睛时,他却不敢说出那么自信的话来,因为重生这一次,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有太多太多不了解简桑的地方,他们夫妻几年,自己居然对枕边人了解的那么少。
沈明宴的心里有些沉重,他开口说:“我……我可能确定有些疏忽。”
简桑开口,说话却没有多少责备之意:“但我却很了解你。”
沈明宴抬头看他。
面前的人足够平静,他望着自己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简桑的声音明明是那样的清脆好听,落在他的心里却很沉重:“这就是我所说的问题,我们不合适的地方不仅仅是环境和家世,而是很难磋磨在一起的性格,所以我觉得,你对我,应该也不是喜欢。”
沈明宴一愣,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你对我的感情,也许只是因为习惯了。”简桑轻声说:“你习惯我在你身边,你习惯有我的生活,你习惯了我的照顾,你对我也许有感情没错,但也也许只是你的习惯,只是忽然有个总是跟前跟后的人忽然不那么满心满眼都是你了,你的不甘。”
沈明宴下意识就想反驳:“你放……”
简桑却只是认真的看着他说:“我们几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从上辈子的高中到这辈子,你习惯了有我的生活,所以才会觉得不适应,认为那是喜欢。”
沈明宴气极了:“那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喜欢吗?”
简桑愣住了。
空气沉默了几瞬。
就在沈明宴以为他依旧会据理力争的时候,简桑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明宴有些吃惊。
“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才是喜欢。”简桑回忆起往昔:“曾经我以为我明白,但是我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沈明宴有些气闷。
可是接着,他又听到简桑说:“也许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来让各自都能冷静下来。”
这句话一出,就像是引爆了什么不能碰触的雷区了。
刚刚还愿意好好说话的人目光骤然的锐利起来,沈明宴浑身的气息都变了,他声音低沉:“什么意思?”
简桑深呼一口气,他知道早说晚说都得说,所以直接道:“我妈妈的病情不能再拖了,我觉得f市这边的医院不能给她很好的治疗,所以我可能要带她转到a市去。”
沈明宴开口:“伯母去a市的医院我可以安排,我也可以安排人照顾他。”
简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我会照顾好她的,其实我白天的时候已经跟学校提出了转校的申请,大概下周吧,我就会走了。”
……
握着他的手的那只手骤然用力,甚至青筋都出现了。
简桑皱了皱眉,想抽出自己的手来:“沈明宴!”
沈明宴无动于衷,他的气息沉重,面色都是阴冷的,浑身上下都是不好惹的气息,明显是真真的被气到了。
直到身旁传来轻微的声音:“疼……”
被握着的手骤然松开。
沈明宴看到简桑皙白的手腕上的红痕,他如梦初醒一般过来捧住简桑的手腕,心疼的开口:“对不起老婆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简桑收了收手:“没事。”
沈明宴却拉住他的书?”
简桑点了点头。
沈明宴说:“那我也去。”
简桑愣住。
“我也可以转校过去。”沈明宴无所谓的:“你要去哪所学校,我陪你。”
简桑听完他的话只是沉默片刻,便开口说:“不用,你别跟着我。”
“……”
这话落下后,四周寂静。
就连身边吹过的风好像都带着无穷无尽的凉意。
沈明宴冷冷的看着他:“我如果说不呢。”
简桑从心底里叹息了一声,他认真的看着沈明宴说:“你家里在这边,你妹妹也在这边,王阳他们都在这,你在这里读书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如果是因为我的话大可不必,我不仅不会感动,我甚至会生气的。”
沈明宴说:“这些我都可以安排好。”
简桑摇了摇头:“沈明宴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你成熟一点不可以吗,为什么你总可以这么任性,转学的事情不是说决定就可以决定的,而且我们都还在上学,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也会有很多变数,你现在对我的感情可能就只是习惯了而已,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们分开了,那股劲也就过去了,我们前世已经那么彼此折磨了,这辈子你还要再继续重蹈覆辙吗?”
……
四周沉寂了很多。
就在简桑以为沈明宴被自己说服了的时候。
他准备站起身来去喝口水冷静一下,刚要起身,却被人拉住了手。
面前总是那么骄傲的,总是不肯低头的沈家的大少爷站起身来看着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简桑,目光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逼人,只是沉静的望着他,像个要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一般,低声说:“我没有任性,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
那一刻,简桑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可以冷静的心忽然感到了心酸和有一刻的尖锐疼痛。
可他告诉自己,不能再错了。
沈明宴是大少爷,他可以玩,他可以错,但是自己又有多少年陪他玩,陪他犯错?
简桑想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却被沈明宴牢牢握住。
接着
他听到沈明宴的声音带着无穷无尽的沉重一般,低声说:“如果我说,我偏要覆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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