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撒尔经历过一次漫长的消亡?"雪宪问,"可是他现在还是一头小龙,难道在这几百年里,他还消亡过一次吗?"
"一次,或者几次,都有可能。"费泽说道。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雪宪∶"为什么?"
费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接着说∶"四散在各处的身体元素要重新聚集成为一颗蛋,花费的时间并不固定。即使成功破壳,幼龙也常常夭折。"
"无论是哪个种族里,异类都是会被消除的。"雪宪记起那些欺负幼龙的恶龙。
"而且,生老病死自然法则。"费泽道,"我们的寿命再长,也有消亡的一天。如果拼命强撑着就会像我这样.….头脆得连切换形态都承受不了。"
费泽说,他回到原栖息地时,小岛均已被炸毁,有所的银龙都消亡了,只剩他一个人。他辗转又回到珀尔修斯,发现岛上留下的人类大部分开始了异变,均在转化为龙。
那种情况下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切都会彻底乱掉.干是他撑了下来,在这里新建了纳哈。他先找到了卓尧,然后是维克托、苔米,卓尧在珀尔修斯认识了盖比——珀尔修斯最后的人类后代。
费泽∶"幸好现在伊撒尔回来了,情况也在好起来.…"雪宪问∶"那你们还有别的族群流落在外?"费泽说∶"有的。还有别的同胞,和我的伴侣。"
战火早已远去,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费泽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一种疲惫,诉说这些时也没夹杂什么情绪, 大概是在想念他的由卡。他戴上手套,想要取一些雪宪口腔黏膜和血液做研究,雪宪——配合。
费泽观察雪宪的脸,说∶"再过不久我就会离去了,希望能等到伊撒尔再次觉醒。你不必为我感到悲伤,因为我们还会再见。"
雪宪∶"嗯。"
"我需要一根你的头发。"费泽说,"你的体质很特殊,我想看看其中原理。"
费泽开始观察取样,捣鼓那些器械,雪宪看不明白。
不过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便对费泽道∶"我在弥修斯号飞船里,好像做过一次基因检测。"虽然不是自愿的,但他确实在那里被采了血,"那个AlI说我是''未经注册的改造样本'',那是什么意思?"
费泽愣了愣∶"弥修斯号?"
雪宪告诉他∶"弥修斯号是第一批人类先民来时乘坐的飞船——""我知道。"费泽打断了他,"我只是不知道它还存在。"
这颗星球太辽阔了,大部分地方至今都从来没有过任何人类踏足,就连龙,也不一定在这颗星球的每块士土地驻足过。
费泽好像有一点激动∶"它在哪里?"
雪宪说∶"我在电子笔记本上做了标记。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也可以问问伊撒尔,他是和我-起去的。"
龙和人类不同,有特殊的寻路方式。
费泽点点头,若有所思。
下午,小龙和卓尧、维克托回来了。
看上去它们的捕猎非常顺利,小龙的眼睛炯炯有神,银色鳞片也在发亮。三头龙落在平台上,虽然它的体型不如另外两头成年龙大,但是它无疑是长得最帅气、最好看的一头龙。
小龙饱餐一顿,第一件事便是来找雪宪。
它爬过来,双翼拖在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低下头,吐出一颗铅球大小的不规则珠子。珠子流光溢彩,布着火焰状花纹,还沾着些龙的唾液,咕噜噜地滚在平台上。
雪宪赶紧把它截住捡起来,问∶"笃笃多,这是你送给我的吗?"龙昂首挺胸地啸叫了一声,亲昵地来触碰雪宪的脸。它的身上还有海水的咸湿味道。雪宪感动∶"谢谢你。"
这时,另外两道高大人影从树丛后走出来,是卓尧和维克托。
在雪宪没注意到的时候,两头成年巨龙不知道去哪里完成了形态转换,现在两人都是一丝-不挂,赤条条地朝他们走来。龙从不在意裸露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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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宪转头看到这一幕∶"…."
在伊撒尔初次化成人形时,也是这样裸着的,那时雪宪还没特别在意,但是在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筑巢"以后,他不仅开始做奇怪的梦,对某一方面的意识好像也变了。
小龙对人类的不自然浑然不觉,它用舌头舔雪宪的脸,脑中传来温柔呼喊∶"由卡。"
维克托说;"一下水,伊撒尔就吞掉了几条大鱼,他捕猎的速度确实快,我们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和那贝壳较劲了。"
"那可能是碎碟。"卓尧补充,"很老了,快有伊撒尔一半大。"
"你应该给盖比也弄一颗。"维克托这么补充道,"这种东西加工后很漂亮。"卓尧点头∶"下次我找找。"维克托说∶"你吃碎碟的肉了吗?"卓尧∶"伊撒尔吃了。他说不好吃。"
雪宪弄明白了,这是碎碟珍珠,小龙应该是发现了它,就费了不小的力气把这颗珠子掏了出来。它没有忘记他的人类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两头成年龙却就这么赤身裸体地站在雪宪旁边,披散着湿漉漉的银发,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龙本来就是不穿衣服的,所以龙形态与人形态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但小龙忽然调转头颅,对他们眦牙∶"呜……"
两人吓了一跳,退后两步。
大概是到了"龙族社交距离"以外,小龙再无暇去管自己的家人。
幸好苔米很快走了过来,给两人分别扔了一套衣服,他们才在原地穿上了衣物。看来,这在他们之间应该是种常态。
"你慢慢就会习惯了。"苔米这样对脸颊有些发红的雪宪说。
接下来几天,小龙每天都和卓尧、维克托下海捕猎。雪宪观察过他们之间的互动,每次出去和回来,小龙都在飞在前方,卓尧和维克托在后方跟随,不会越距。苔米与盖比都提到过伊撒尔是最强的,这好像是他们族群中的一种默契。
有一天,雪宪听说雄龙巢穴里的一头暗红色成年雄龙,对伊撒尔发起了挑战。
伊撒尔已经不是幼龙了,银龙的体型也天生就比成年龙大,就算它还只是一头小龙,体型也与之相当,符合被挑战的资格。小龙欣然接受挑战,并在酣战后取得了胜利。
山那边的树林没有被烧毁多少,但是被看热闹的龙群踩塌了一大片,还损毁了两栋湖边的建筑。站在山这边,对面的惨状也清晰可见。
雪宪立刻明白了费泽为什么说如果当年他消亡了,一切都会乱掉是什么意思,这些龙天性好斗 ,又没有天敌,聚集在一起之后无法释放多余精力,就总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彼时,雪宪正帮苔米清理仓库。
他留在这里,但并不游手好闲,有时去费泽那里,有时也来帮苔米做事,或者和盖比一起研究农作物与菜谱。
"谁赢了?"苔米头也不回的问。
"伊撒尔。"看完热闹的维克托从后方搂着她,"当然是伊撒尔。"
苔米转回去,抱着维克托的脖子∶"我就知道伊撒尔会赢,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把它们都打服,就像他当年对你们那样。"
"你这样说我是会不高兴的。"维克托亲吻她的嘴唇,"事实也不行……"苔米开始回吻。
两人有些难舍难分,维克托将高挑的苔米抱到桌子上,苔米立刻夹住了他的腰,两人一起朝后方倒去。
雪宪放下手里整理到一半的东西,面红耳赤地走出了仓库。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声音。他只好迈开步子,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这些天这样的情况不少见,连盖比与卓尧也是这样。雪宪知道他们都不是真正的人类,行为当然会有更夸张的地方,但他也明白了些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不管是人类也好,银龙也好,爱侣之间必定会做一些亲密的事。只有特别喜欢对方,才会想要那么做。
雪宪想起了伊撒尔的吻,还有自己最近做过的梦,隐约觉得,哪怕他还是觉得那样有哪里不对,但他的潜意识已经叛变,身体也已经坏掉了。
一想到人形态的伊撒尔,他就感到心慌,无所适从。
一天傍晚,湖对面的巢穴旁燃起了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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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宪与小龙正在树林中玩耍,维克托通知他们一个好消息,龙巢里有一头幼患刚刚破壳了。
雪宪骑在小龙背上,和它们一起飞到湖岸。
苔米、盖比、卓尧以及费泽,都到齐了,在一群龙屿银龙族群的中央,一头棕色的幼患正摇摇晃晃地甩开身上的最后一块蛋壳。
它的眼睛还没有睁开,身上几乎没有鳞片,骨刺也只是一些软软的肉疙瘩,看起来像没有毛的小鸡。
但在它跌倒好几次,最后彻底站起来并试探着发出第一声龙啸时,仍旧让雪宪感到了新生命诞生的神圣。
周遭的龙都很安静。
只有它的母亲——一头暗红色雌龙,将它舔干净了,然后把它叼回了干燥干净的巢穴中。雌龙只生了这一颗蛋。
它注视着自己的幼患,绿眼睛中满是慈爱,有与人类一样的母性光辉。
安顿好幼患,它匍匐着爬过来,冲费泽发出呜咽声,并俯下了头颅。费泽神情温柔,用手抚摸了它的鼻子。
"安妮塔。"费泽说,"就叫这个名字。"
雌龙昂首啸叫起来。
紧接着,周遭的龙都一齐啸叫,欢迎幼崽的诞生。
雪宪被盖比拉了一把,对方还帮他捂住了耳朵。篝火能熊 ,欢迎仪式结束了。
但龙群还要进行一些狂欢,它们会转圈,厮打,或者俯冲进湖中。小龙远远地看着雪宪,确认他和盖比一同离开, 才加入了那种原始节目。
雪宪在思考,费泽说暗红色的龙还保有极高的智商和记忆,那么,那头雌龙当然也是一样,他能从它的眼神里看出来。
明明有人类的智商和记忆,却变成了一头龙。
那些选择了这样生活方式的人们,会不会觉得灵魂被困住了?
盖比问∶"你在想什么,雪宪?"
她的耳朵尖尖,银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像个精灵。
雪宪怔了怔,把自己的思考的问题说了出来。
盖比在这里出生,长大,她所理解的和雪宪完全不同。
"会。经常会有人觉得灵魂被困在龙的躯体里,尤其是那些离开的龙。"她说,"但是,这都是大家自己做的选择。有的人也会觉得,灵魂其实不受躯体的限制,在什么躯体里都是一样的,毕章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
雪宪∶"那还有别的龙呢?那些青龙,黑龙……那些暗红色龙的下一代,它们并没有记忆,也没有很高的智商。"
"是,你可以这么想。"盖比说了一句很有哲学性的话。
"但是它们也是活生生的,你不能认为它们就没有灵魂。"
宗教上认为所有生物都有灵魂。
那么不管是暗红龙,黑龙,青龙还是别的什么龙,它们都有灵魂,并不比人类差一等。可是,他们已经完全不再是人类了,还能算作是人类的延续吗?
雪宪陷入沉思。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盖比,费泽说其他人被银龙身体提取的抗体治疗后会变成龙,而且没有办法再切换形态了,为什么你可以?"
盖比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问道∶"你还不知道,对吗?"雪宪迷茫∶"什么?"盖比笑了一下。
"雄性银龙的生理构造很特殊。"她有些模糊地告诉他,"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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