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而来,打开屋门,寒风夹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到周青林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屋外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的积雪足有一尺,周青林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脸颊,叹道,看来往后几天都跑不了步了。
关上大门,周青林来到西屋,既然不能到室外活动他就在室内健身吧。他把桌子挪到靠窗的位置,空出一块地方来,这桌子是原先的饭桌,前天他去张木匠家付院门钱的时候,看到木工房里摆放着好些桌椅板凳,一问才知道,这张木匠空闲之余会打一些日常家具屯着,等到大集的时候再拉到镇上去卖。
家里那饭桌有些小了,一家人坐着吃饭时老会胳膊碰着胳膊。上次去办年货,周青林就想新买一张来着,可当时买的东西太多拿着不方便,所以买桌子的事就暂时搁浅了。如今看到这里就有,还都是上好漆的,他想着倒不如直接就在张木匠家买了,这样还省了不少搬运的麻烦。
问了价格,一张八仙桌加上四条长凳,共九百文。摸了摸那厚实的面板,周青林觉得这价格不贵,于是就仔细挑选了一套。想到家里那些摇摇欲坠的椅子,他想着要不干脆都换成新的吧,椅子的款式很多,周青林挑了一款弧形靠背的,这种样式小孩子坐着对脊柱好。
家里的浴桶也该买了,想到自己来这里快一个月了,都还没痛痛快快地洗过一次澡呢,每次只能用热水简单的擦一擦,实在难受极了,在现代基本天天都会洗澡的周青林,对这些事情真的很难将就,想到家里的几个闺女,他干脆就买了两个,一大一小,大的是他和刘莲芝的,稍小些的那只是给几个闺女用的。
细数下来,家缺的东西可真不少,比如木盆,就只一个,平时洗脸洗菜都是它,想想都不卫生。这次他一口气买了十几个,不止是洗菜洗脸,就连泡脚什么的他都分配得清楚明白。
颠了颠轻巧了许多的钱袋,周青林感叹,都说男人口袋里不能放钱,这话实在是太对了,这不,逛街加上这次买家具,那卖獐子的十两银子转眼只剩下这袋里的几十文了。
也难怪这几天每每看到那一堆糖葫芦时,孩子他娘会嗔怪地拿眼瞟着他了。
话说这女人现在居然都敢朝他翻白眼了,嘿,可真是胆肥了哈。
可这事也不能怪他啊,你说这当爹的哪受得了几个孩子看到冰糖葫芦后那副馋嘴的模样啊,所以当时他就没控制住,再想到自家离镇上又远,来一趟多不容易,于是头脑一热,他就把那糖葫芦全买下来了,最后那小贩见他买了这么多干脆就把草棒子也送给他了。
事后周青林就在心里琢磨,他这不算是溺爱吧?前世不都说女孩子要富养吗?想到这几天三丫得意忘形的样子,周青林摇了摇头,唉,都怪自己第一次当爹没经验,以后慢慢再摸索吧。
活动了一下肩关节和肩胛骨,周青林双手撑地先做了五十几个俯卧撑,然后缓缓练起八段锦来。
……
吃过早饭,大丫几个就开始帮着裁红纸,外面大雪纷飞,屋内炭火暖烘烘的,这样的氛围让周青林特别有想练字的冲动,他把裁好的纸平铺在桌上,想了想,然后提笔蘸墨,用厚重的隶书先给新院门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春华秋实此处饶有农家乐趣,下联水抱山环其中别具园林风光,横批:向阳门第。
三丫和四丫就守在桌子边上,看着爹爹写好一张后,她俩就兴冲冲地接了过来,然后嗒嗒嗒地跑到西屋,把春联小心翼翼地摊在炕上晾着。虽然两小姑娘看不懂爹爹写的是什么,但不妨碍她俩对自己爹爹的迷之自信,小马屁拍得炉火纯青。
“爹爹,你写得真好!”
“嗯嗯嗯,爹爹你太厉害了!”三丫点头表示四丫说得太对了,顺带还朝周青林比了两个大拇指。
在女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奖下,周青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不多会儿就把买来的那几卷红纸都霍霍光了。
一时间,一张张春联铺满了整间屋子,红彤彤的喜庆极了,映得全家人脸上也都泛着红光。提笔在最后一张三尺斗方的红纸上写下“六合同春”四个字后,周青林顺手把毛笔搁在架上,然后对刘莲芝说道:“等过了年,我就去书舍买几本孩童启蒙的书回来先教孩子认些字,等族里的学堂开课了,咱也让她们去学一学。”
“到时就让三丫她们去吧,大丫和二丫就不去了。”刘莲芝想了想回答道。
周青林拍了拍脑门,是啊,他差点把这事忘了,过了年大丫就十三岁了,二丫也有十一了,这个年纪再和那些半大小子挤在一块儿读书念字定然是不行的。
虽然他个人觉得这没什么,但每个社会都有他的生存法则,一意孤行的话,到时吃亏的只能是自家的闺女。
想了想,周青林对大丫和二丫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俩就在家跟着爹爹学吧,到时让你们娘也一起学。”
“我也要跟着学吗?”刘莲芝指了指自己,有些诧异,她都是当娘的人了,现在学识字会不会太迟了些,这能学会吗?
“你还是跟着一起学吧,等识了字,将来不管是去镇上还是县里就不用担心会被人骗了去。”
“那,好吧。”刘莲芝本想说有相公在,她到哪里都不怕,可一看三丫几个听到读书认字后都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她就立马闭上了嘴,相公在教孩子呢,她可不能拆台。
一家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忽而听到院外有人在叫门,大雪天的会是谁啊,大丫套上鞋子就跑出去开门,没过一会儿,就见周大柱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
“大柱哥你怎么过来了,这外头可冷着呢,快快快,赶紧到屋里烤烤火去。”说罢,刘莲芝忙去房里把炭盆端了出来。
周大柱抖掉蓑衣上的雪,摘下笠帽挂到屋檐的木钩上,然后指着地上的木桶笑着说道:“今天家里做了豆腐,娘说大丫她们几个最爱吃她做的豆腐了,就让我赶紧送些过来,你看都还冒着热气呢!”
“这咋好意思呢,”刘莲芝接过木桶说道:“还是姑姑最疼她们几个,有啥好吃的都想着她们。”
说罢,她对几个闺女吩咐道:“你们几个还不快些过来多谢小表舅。”这大雪天的一路过来可不好走,姑姑家到这儿可有些路呢。
“谢谢小表舅!”几个小姑娘齐声道谢。
“这么客气干啥,”周大柱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说着,他便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几个脸色红润、落落大方的女孩子来,今天他一到家就听自己娘说起这几个孩子,说如今胆子大一些了,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刚刚听她们说话的语气,哪里还有以往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啊。
周青林搬了椅子让周大柱坐下,把泡好的茶递到他手里,然后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没去做工吗?”这年末不该是米店最忙碌的时候吗。
周大柱是刘氏的小儿子,平时都在镇上的米行里上工,帮着扛扛包送送货啥的,做的是卖力气的活计,因着他在镇上的时间居多,是以一年到头和原身难得照面几回。
“本还要忙上几天的,可昨夜雪下得大,把县城到镇上的路都封住了,那边的驴车过不来,掌柜干脆就停了店里送货的车,算是提早给我们放假了。”
“原来是这样啊,也是,大雪封路,车马停运也正常,你这一年忙到头的,早些回家过年也是件高兴的事儿。”
“这倒是真的,今天我一回家,家里两个娃儿都高兴的不得了”周大柱边说边笑:“虎子还嚷嚷着要买跟你家一样的糖葫芦棒子呢。”
听他提到糖葫芦,周青林恨不得捂脸,为了这个,村里好些小孩都挨了爹娘的揍,唉,他真不是故意的啊。
镇上回来的第二天,三丫就跑村子里去显摆家里的糖葫芦棒子了,还引了好多娃儿回来看,那一天家里简直热闹极了,来来往往的小孩子就没停歇过,什么狗蛋狗剩,铁子榔头的都来了,都说是应三丫的邀请上门来参观的,期间,三丫和四丫还点着一个个的糖葫芦让大家数,最后谁也没数清楚,反正好多好多就是了,于是回家后一个个哭唧唧的,都嚷嚷着要爹娘去买这么多糖葫芦来着,也要带棒子的,一时间鸡飞狗跳,整个晓金村回荡着娃儿们挨了揍的大哭声。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周青林,再不似往日的沉闷无趣,周大柱不得不承认,表妹夫确实和往日大不相同了,再看表妹那直达眼底的笑意,看来娘说的都是真的,现在表妹的日子过得可舒心多了。
刘莲芝把桶里的豆腐一块一块捡到木盆后,疾步去房里抱出一个包裹来,周青林把晾干墨迹的春联也卷了几幅,然后用油纸包好,连着包裹一起递给周大柱。
“这是我们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本想明天再送过去的,现下表哥正好过来,那就麻烦表哥帮着带过去吧,到时还望姑姑不要嫌弃。”平时妻子这个姑姑对他家百般照顾,这年礼周青林送的是诚心诚意。
周大柱自是不收,好一番推辞,最后在周青林的坚持下,只能捧着回家了。
刘莲芝眼里含着泪,结婚十多年,自己还是头一回给姑姑送年礼呢,以前在婆婆手上讨生活,这些人情来往她提都不敢提。
看着眼前关怀体贴的相公和笑灼颜开的闺女们,刘莲芝心下感叹,如今的日子真的就跟做梦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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