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处理完所有公司的事情回到家,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
窦淮习惯性看一眼生存时间，屏幕下方显示着一串数字。
【233:43:12】
“暴富的日子感觉真好，小长假还有好几天。”
随便定了个外卖解决掉晚饭后, 他点开手机中的【产业】, 大酒店的图标一闪一闪的，在地图上慢慢挪动。
“我得利用这段休息时间把孩子们的事情挨个儿解决一下。”
拿了张纸，窦淮开始列计划单。
1.把这件事的线索交给警察。
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九年前的双胞胎百尸坑案轰动一时, 后来却因为当时技术不足等等原因没有破获, 成为悬案。
窦淮知道想要凭借自己去破案抓到那十三个研究员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长眠地下的孩子们也需要社会还他们一个真相。
所以无论如何，手里的线索他必须要交上去。
但怎么交是个问题。
“我根本没办法解释我是怎么拿到线索的，大酒店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现实世界中那座研究院我都不知道确切位置, 这样的话很容易引起警方怀疑。”
虽然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是如果窦淮被扣下，拖过了游戏给的生存时间, 他就会面临死亡。
思来想去, 他决定匿名。
把所有已经得到的材料打印出来装订好，确保没有残留任何指纹毛发汗液之类的东西后。在月黑风高之时，采用邮寄信件的形式，邮寄给胡本荣所在的南郊分局。
胡本荣是窦淮十多年的好友, 是个非常正直且可靠的人。收件人选择他, 他一定会追查到底，无论对方是谁也不会放弃。
窦淮无比相信这一点, 所以非常放心。
“唯一的遗憾是, 我没办法从官方渠道打听出来那十三个研究员的信息了。”
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2.给大酒店暂时找一个固定的地方安置那些孩子们。
“那些孩子们的冤魂只需要靠近负面情绪多的地方就可以生存, 而且不能离我太远, 要不然有什么事情来回也不方便。”
看着手机上唯二的两个产业，窦淮忽然有个想法。
把酒店放在西苑小区周围怎么样？
“101已经是我的房子了，我可以搬过去住。那小区附近空地很多，随便找个合适的位置放好就行。”
最重要的是，西苑小区凶名在外，往来的活人特别少，根本不用担心有活人误入了怎么办，大大降低危险性。
并且他还可以省下一大笔房租，社畜快乐。
“就这么定了。”
说干就干。
窦淮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过，东西不多，他连夜收拾好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背包就下楼了。
路上跑夜的出租车很多，可没一个敢拉西苑小区的。
到最后没办法，窦淮只能报了个那附近的地址，额外多加了些钱，才找到一辆愿意的司机。
“希望下次能有一个交通工具的任务，灵车或者午夜出租之类的就好了。再不济，给一辆闹鬼的小电动也行啊。”
夜半时分，他骑着小电动，身后驮着一大串冤魂伙伴，拜托，光是想想就觉得好酷。
天幕黑沉，窦淮独自一人走进小区。
一段时间没有来，小区内亮着的灯更少了。到处都透着阴暗可怕的气息，四周静的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他连手电筒也没拿，径直朝着2号楼走去。
“真亲切，这就是有房有家的感觉吗？”
走进楼道，随手从门框上取下钥匙开门，腐朽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些曾经住在这里的冤魂因为执念消散已经不在了，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到处都是灰尘。
不过基本的水电都还有，他花了一个多小时大概整理了一下，拆掉卧室窗户上的木板，拉开沉重的窗帘，等整间房可以住人了后才开始思考把酒店放在哪儿。
“酒店并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我如果想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其实最好还是放在家里。”
不过医生见到会不会触景生情？
思考了半天，窦淮最终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卫生间，不大的地方摆着马桶、淋雨和洗脸池。一面单人镜挂在墙上，把整个小房间照进镜面。
“要不直接塞进镜子里？不会照到外面的客厅，我来去也比较私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第一次做这种超现实的事情，窦淮心里也没底。他把卫生间的门关好，独自站在镜子前拿出手机。
屏幕上飘忽的红点闪烁着亮光，底部是类似于度娘地图一样的画面。
他尝试着双手触摸拉近地图，画面中竟然出现了西苑小区的动态3D景象。
“这么高级？”
窦淮心里有了底，他不断在屏幕上操作着，一步步将地图推进至101内部，接着缓缓探入卫生间。手机中果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3D画面，跟现实唯一的区别就是屏幕上没有他本人。
最后一步，拉动酒店的那个小红点进入镜子，点击“放置”。
“啪唧！”完成了！
窦淮迅速抬头，只见刚刚还正常的镜子上此刻出现了一抹虚幻的红雾，像是一闪而过的幻觉。
他试探着把手轻轻放在镜面上，坚硬的镜面顿时出现水流一样的波纹，里面还传出一道熟悉的男声。
“老板？”
是医生！这样还真行？
窦淮有点兴奋，他感觉自己设计的这玩意儿很像某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双手撑住洗脸池，窦淮直接翻进了镜子，一片红雾缭绕的酒店骤然出现在眼前。
大门内部，医生恭敬地站着，“老板。”
窦淮先回头看了一眼，一圈又一圈的浓雾绕在四周，把外面的景象挡的严严实实。他这才放心回头，问，“4号…关念念醒了吗？”
“还没醒，不过今天喂了一些淘汰的员工给她。”
“哦？那应该快了，知道饿是好事。”窦淮走进大堂，前台裂开两颗头朝他笑。
阴暗的角落里，关思思恶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蝴蝶结，空洞眼眶死死盯着窦淮。
可恶啊！这个活人怎么敢随随便便出现在她面前！
偷了她的酒店！还把她变成一无是处的员工！
关思思后来不止一次偷偷找过老板入职协议，可别说纸张了，她甚至连老板办公室都无法进入了！
该死的上下级关系！
“原来你在这儿，”窦淮欣喜地走了过来，“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要不要跟我走？”
“走？”关思思一愣，“走去哪儿？”
“出去啊，去找那十三个研究员。”窦淮嘴角噙着笑，“他们之前有实验基地，还有正经的实验名称。现在的信息技术远比九年前好，我们只要细心一点，一定能在网上找到蛛丝马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顺便还可以去其他孩子的家里，送它们回去看看。”
关思思怔怔地看着他，“我….能出去了？”
有多久没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了？从被抓到死去，她一直困在这家酒店里，从来没有踏出去一步。
“当然了，”窦淮的眼神犹如关爱什么智障儿童，“你现在已经不是老板了，可以离开酒店了，只要每晚九点回来打个卡就行，如果来不及打卡还可以跟我请假，员工守则上不是有写吗？”
他话音刚落，墙壁上陡然开满了一个个眼球。
这些眼珠疯狂抖动，恨意与兴奋交织，发出滑腻的声响。
“走，现在就走，你搞快一点。”
窦淮注意力还没从眼球上拉回来，就听见身后的大门处传来一声关思思的尖叫。
他无奈地转回身，拿出手机点开“人生赢家”app，说，“那你要不要做我的【伙伴】？白天的时候可以呆在手机里，很方便。”
如果医生可以，那厉鬼关思思肯定也可以。
而且窦淮实验过，他的app只有他自己能够看见，任何人都只能看见一片黑，这应该是游戏的保护机制。
关思思歪着头沉思了几秒，勉为其难答应了。
她身形消失，与此同时屏幕上蓦地跳出一条新信息。
【恭喜玩家获得第二位伙伴！拥有很多可靠伙伴的支持才会离人生赢家越来越近哦！】
【伙伴姓名：关思思】
【伙伴信任度：5%（她并不是特别相信你，无法听从你的指令）】
【伙伴技能：？？（信任度100%时解锁）】
【伙伴攻击力：22】
信任度低是窦淮早有心理准备的，令他意外的是22攻击力。
10岁小女孩儿这么强的吗？医生只有7，关思思比三个医生还多。
他遗憾地看了一眼医生，可惜现在医生当了老板，只能呆在酒店里，要不然带着两个伙伴，出去可以横着走了吧？
收起思绪，窦淮跟员工们告别后就离开了酒店。
101维持着初进来时的样子，关思思迫不及待钻了出来，东瞅瞅西看看，搞的家里到处都是乱转的大眼球子。
差点儿一脚踩上的窦淮：“…”
行吧行吧，熊孩子，可以理解。
他强行忽视掉这一切，打开笔记本电脑，将那张十三个研究员的照片扫描上去，仔细查看。
照片中十三个人的脸全被割去，只剩十三具光秃秃的身体，看上去特别渗人。
窦淮先尝试搜索了一下“第三联合研究协会”，无果，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
他又不甘心的再次输入“二重凶灵”“双胞胎灵魂实验”“双胞胎灵魂联系”之类的关键字，除了搜出来一堆怪力乱神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重新打量起那张照片。
窦淮没有系统学过分析之类的，为了不错过一丝一毫细节，他把照片里所有囊括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阳光，天空的亮度，杂草的颜色和生长方向，白大褂的款式，每一个人露出的皮肤细节和只有一角的实验基地…
嗯不对？
等一下。
看着笔记上最后一组词，窦淮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完全没必要弄的这么复杂啊！
什么只有一角的实验基地，他明明知道整个基地的样子啊！
百人尸大酒店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实验基地，它们外观长得一模一样！
假如窦淮手里只有照片，他找起来可能会难一点。但现在他知道了最近的办法！
当年这么多人的基地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会留下，补给、粮食、装修、设计、医疗器具，甚至打扫人员、收垃圾的人员，电话或者网络安装员，一定会有什么东西留下来的！
换句话说，一定会有什么人记得这座基地！
方向有了，剩下就大海捞针似的搜寻。
窦淮着重加入九年前的时间点，带实验基地的图片一起慢慢翻找。
他几乎翻边了所有社交平台，图片筛查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都扑在了电脑上，终于在三十多个小时后找到了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早就不用的贴吧账号，最后一次发帖在八年前。头像是一个憨厚汉子的自拍，黑亮亮的皮肤下是一张憨态可掬的笑脸。
汉子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蹲着身，似乎是抑制不住开心偷偷拍摄了一张自拍。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照片的背景，虽然只露了一半，还是背面。但比对过所有细节后，窦淮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第三联合研究协会！
窦淮一下子振奋起来。
他仔细检查了汉子的基本资料，在地区那里找到了一个地名——
陇安市丰广区。
这是个十八线小城市，距离台河不算远，坐车只要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他没有耽误时间，迅速整理好背包后开始通过人生赢家app一个个检索双胞胎们的原住址。
“如果恰好有附近的崽，就顺道过去看看。”
漫长的查找过后，他果然发现其中一对双胞胎的家就在陇安下辖的一个小村子。
“正好一起了。”
从冰箱里把乱跑的关思思揪出来塞进手机，窦淮直奔陇安。
他来之前已经查过大汉的各种资料，时间过去很久，有用的信息不多，只能知道大汉应该是负责网络检修的，工作地还没确定下来，到那里了打听打听。
一切看起来都挺顺利，但半路上突然出了意外。
大巴车抛锚了。
此时已经距离陇安很近了，隔着叠叠的云层能看见远方高耸的楼区。
一车人无语地看着司机修车，一声又一声的抱怨此起彼伏。
司机只能顶着一脑门汗继续拧动扳手，这种大巴已经很老了，修起来格外费劲。
太阳一点一点西斜，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能不能行了？夜里陇安郊区不安全，我可不想入夜在进城。你要是修不好，我们就自己走。”
“就是！烦死了坐个车这个倒霉呢！走走走，咱们自己走，反正再有二十几分钟走也走到了。”
闹着下车的几个应该是附近的县城人，对道路比较熟悉。闹完了之后并不犹豫，拉帮结伙下了车，徒步朝前方走去。
二十几分钟？
窦淮查看了一下地图，发现距离真的不算远。而且只需要在往东走上一会儿，就是那个双胞胎的原住村了。
“要不就先去村子里看看？如果耽误的时间不算多，只需要多花上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达陇安。”
而对于那些人所说的“不安全”，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最大的不安全，就住在他手机里。
行，那就这样。
窦淮也下了车，跟司机说完后单独一人朝东走去。
暗蓝色的天空染上了最后几缕晚霞，脚下小路蜿蜒，大片连绵低矮的山丘在远方影影绰绰。
他按照地图，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最后一点喧闹声消失不见。人群聚集的大巴被远远甩到身后，杂草愈发稀少，露出贫瘠而光秃的黄沙地，周围人类活动的迹象愈发难寻。
几分钟后，窦淮突然停了下来。
他闻见了空气中一股难掩的臭味儿。
“谁家肉坏了？”
不对，目之所及还没看见任何村子，这么浓烈的臭味儿可不会是几块腐肉散发出来的。
……倒像是一整个肉联加工厂的肉都一齐坏掉了一样。
窦淮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土地还是那片土地，小路还是那条小路。日光暗淡，黑夜悄悄露出一角，能见度开始下降。
手机上的地图依然勤勤恳恳工作着，甚至还能听见度娘机械的指引声。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他只能继续向前。
一步，十步，三十步。
空气中的臭味儿越来越重，窦淮不得不带上三层口罩才能勉强前进。
“前面到底是怎么了？”
那种足以掀翻天灵盖的腐臭味简直离谱，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加快步伐，想要尽早离开这片毒圈。
忽然，前方光秃秃的土地上出现了一样东西。
窦淮再次停了下来。
他蹙眉盯着前方，因为被味道熏的头晕目眩，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路中央多出了那么个突兀的东西。
看体型不大，有毛，一动不动。
黑夜嚣张铺了满天，他打开强光电筒，照向路中央那块黑糊糊的东西。
居然是一只死鸡。
🔒牲畜镇2
独自一人在入夜的郊区行走, 附近没有任何高高的杂草遮挡，前方道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蓦然出现了一只死鸡。这种事谁碰上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窦淮也不例外。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靛青色的天空洒下微微亮光。再配上手里的强光电筒, 把前方那只鸡照的无比清晰。
那是一只母鸡, 脖子被拧成麻花状，鸡身向前，鸡头向后, 嘴边沾有血迹, 大部分毛都黏在一起, 脏且凌乱。
是谁扔的？什么时候扔的？
前后没有树木之类的遮挡物, 这只鸡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窦淮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中的地图显示只要往前走上五分钟，就可以进入双胞胎的原住村。
但是侧耳倾听, 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临近晚饭的时间, 五分钟的路程，没有村民的说话声、做饭声、打杂声或者群居声, 只有一片空茫的静谧, 和人类无法忍受的恶臭。
不对劲。
放下手机，窦淮重新抬起头想要观察一下四周，如果实在不行他可以直接打道回府。
从大巴车出来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分钟，回去应该还能碰见抛锚的司机。
可是这一抬头, 一股怪异的感觉陡然从心底蔓延开来。
刚才那只死鸡, 眼睛是睁开的吗？
小指大小的黑色眼睛木木地撑开，被电筒一照, 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窦淮眉心蹙了起来。
得益于游戏策划师的工作, 他对各种细节都很是注意。而且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也在之前的生存游戏中救过他自己好几次。
刚刚第一次发现这只死鸡的时候, 窦淮就仔细观察过，他很确信当时鸡的眼睛是闭上的。
可现在却睁开了。
脖子拧成螺旋状的鸡不可能还活着，窦淮退了一步，脚下发出一声轻响，是踩在金属上的声音。
黄土地上哪儿来的金属？
他条件反射看向脚下，看见地面上深深嵌着一块巨大的铁板，上面只有三个字——
牲畜镇。
窦淮瞳孔忽地缩，与此同时，手里的电话猛然响了起来。
【恭喜玩家成功触发隐藏副本牲畜镇！注意！该副本为随机淘汰副本！同批次玩家生存率必须低于60%才可达成离开副本条件！请玩家尽一切可能活下去并完成任务！】
【副本名称：牲畜镇】
【通关任务：杀死镇长】
【任务时长：无】
【任务奖励：您可以选择镇内任何一样物品】
【注意：您在副本内所作出的任何选择，都有可能将事情引导向某个未知的结局，望您不要后悔，不要回头，努力存活。】
“游戏副本？还是随机淘汰制？”
糟了！
看着画面中的信息，窦淮顿感不妙。他这一次来陇安只是找人，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包里只带了一些小吃和证件，连把像样的武器也没拿。
“等等，这个存活率——”
脑海中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成型，后脑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一把尖锥直直戳开了头！
太疼了！艹！
他两只手本能向后抓去，抓了一手软软的类似于什么动物毛一样的的东西。
窦淮第一反应就是那只死鸡。
他捂着头想叫关思思出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后脑蓦顿又是一下尖锐的钝痛，他眼前骤然一黑，“噗通”一声摔在了地，彻底晕了过去。
远方的天在此时终于完全黑了下来。
*
嘶——
好疼。
迷迷糊糊之间，海浪似的疼痛连绵不绝传入神经，将沉睡的思绪彻底唤醒。
窦淮只感觉到眼前出现光怪陆离的碎片，他挣扎着想要睁眼，想要抬手捂住疼痛的后脑。但是双手双脚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完全无法挪动，眼皮更是沉的厉害，根本睁不开。
“什么….情况？不行…脑袋要炸了….”
那两下击打真的是用了狠劲的，窦淮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像塞了铅条一样，沉到无法挪动一下。
“不行…这样不行….副本….系统说我已经进到副本里了会死的会死”
会死的。
意识到了什么之后，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吞噬了整个人。
一下又一下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不断在胸腔积攒力量，终于，在连续的抽痛之后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终于从虚无的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
因为恐惧，他动作幅度有些大，带起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紧接着，是脚踝处冰凉的触感和巨大的拉力。
“什么东西？”
他愣了一下，身体猛然僵住。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脚上，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底浮现。
不过在那之前，窦淮忽然发现，有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不见。
眼前依然是浓重到化不开的黑暗，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自己的身体，看不见身处的景象，更看不见一点点微光。
“我瞎了？”
不，不对。
窦淮强行压住内心的惊慌，抬手摸了摸整颗脑袋。
眼前没有蒙任何东西，除了一开始被袭击的后脑处也没有其他地方感觉到疼，嘴里也没有任何异味。
“我没受伤，没被灌药，眼睛应该没出问题，看不见有可能是因为我呆的地方是个绝对黑暗的密闭房间。”
浓重的黑暗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沉甸甸的。习惯了用眼睛的人一旦失去视觉，就会变的非常不安。
窦淮无声的大口喘气。
“冷静，冷静下来。被攻击前我收到了系统通知，说我已经进入了副本中。那这应该就是副本内的第一关，一定有解决办法。”
想起了游戏的事，窦淮第一时间尝试呼叫关思思，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摸索着身上每一个角落，同样也没找到手机。
不止是手机，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完全被洗劫一通。
“….日。”
暗骂一声，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的心情更加迫切。
他第一时间蹲下身体，摸向感受到凉意的左脚脚踝。
他摸到了一把大锁。
锁挂在一个宽大的铁环上，铁环扣在脚踝上，后面还连着一条粗粗的铁链。
….很好，他被什么人拴在了这里。
刚才那个“哗啦哗啦”的声音，就是铁链碰撞发出来的。
心跳的极快，窦淮咬牙顺着铁链摸了过去，很快摸到了身后一堵墙。
墙上钉着一个闭合的铁圈，铁链就挂在上面。
用力拉了一下，根本拉不动，也没有摸到任何可以解开铁链的地方。
胸膛剧烈起伏，窦淮从没有过如此清晰的目的。
“我必须尽快逃出去！”
有什么东西袭击了他，却没有杀死他，那一定是还想继续在他身上做些什么。
四周安静极了，似乎这个地方只有窦淮一个人。
“如果等那东西回来，我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被动。”
鼻翼抽动，四周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跟被袭击前的那种味道有些像。
窦淮对这种气味没什么好感，他压下内心的不安，开始重新沿着墙壁摸索。
他先选择往上。
“墙壁的触感很奇怪，比一般的白墙要粗糙很多，摸着好像没有打磨过的木板。”
站直了身体，手完全伸直时他摸到了顶。
“我身高185，手臂完全伸直的总长大概是2.6米，天花板这么低？我在阁楼还是地下室？”
侧耳倾听，房间内一片死寂，唯有他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极其强烈。
眼前的黑暗分毫没有减少，窦淮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天花板向前摸。
失去墙壁等于失去后背唯一的安全点，未知带来的恐惧越来越重，他只能咬牙坚持，仔细感受着指尖带来的触感。
很快，脚上的铁链拉到最长，他没有停，把身体绷直后继续向前。
“天花板这么低，那么房间内部面积一定不大。再往前一点，我一定能……”
思绪还没发散完，窦淮欣喜的停了下来，因为他终于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只裸灯泡。
“我猜的没错，这间房间面积很小，墙壁粗糙简陋。按照常理，这样的地方安装电灯时大概率只会接一条明线，不会把电线砌到墙壁内。只要能找到灯，就能摸到灯上连接的电线，沿着电线就可以找到开关。”
看不见的感觉太难受了，就算需要承担危险，窦淮也必须想办法摆脱这种失明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摸到灯泡后，那股臭味似乎变浓了些。
“我遇到袭击前就是闻见了非常浓烈的臭味，那时候味道好像没有变化，为什么现在会慢慢加重？”
窦淮不敢深想，他加快了手里动作，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钉住的连接在灯泡上的电线。
好消息是，电线是往他铁链这边的方向走的。
即将见到光亮的喜悦短暂冲淡了恐惧和不安，他一路沿着电线往下摸，从天花板过渡回了墙壁。
突然，他的动作猛然一僵。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蹭过了他的小臂。
毛茸茸的，带着温热的腥气，速度很快。
“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那是什么？！
窦淮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头皮发麻，浑身紧绷。
“刚才的触感不像人类，有毛，像是动物。”
动物….
窦淮想起了那只诡异的死鸡。
他脑袋被打的时候曾本能的回手掏过，那时他只掏到了一手的毛。
会是那只鸡吗？
可窦淮现在是站着的，两手还放在头部往上一点，什么鸡能跳这么高？
凉意一点一点爬上脊背，看不见这件事会放大所有的紧张和焦躁，他根本不知道跟自己同处一室的还有什么。
“从我睁眼到现在，周围一直很安静，只有我自己在不断弄出声音。如果是动物，为什么不叫也不动？偏偏要等到我放松下来时突然窜出来？”
这种行为让窦淮想起来一个词——
不怀好意。
想象一下，绝对黑暗的密闭空间里，有一只不怀好意的动物跟你呆在一起。你不知道它在哪里，不知道它在干什么。
可是它却能看见你，并且它清楚地知道你在干什么。甚至它还能知晓你的心情，在你最得意的时候偷偷出来…摸你一把。
草。
窦淮狠狠闭了一下眼，这是个什么变态副本？
心脏声闷如擂鼓，冷汗浸湿了后背。压抑的紧张感死死勒住咽喉，无数想法充斥脑海。
他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飞速沿着电线向下摸去！
“不管遇见什么，只要没有弄死我，我就必须立刻马上让自己看见！”
只要给一个机会，他就可以反杀！
黑暗中，那股臭味儿更加浓重了。
几秒钟后，窦淮终于摸一个硬硬的东西。
“开关！就是这个！”
毫不犹豫按下开关，刺眼的亮光骤然炸起！
他能看见了！
就在视网膜感受到亮光的一瞬间，窦淮迅速转身背靠墙壁，两手护住头，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因为从黑暗到光亮，人眼一定会有一个恍惚的过渡。那几秒钟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保护好自己。
可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攻击或者撕咬都没有出现，周围安静的吓人。
眼前斑斑点点逐渐消失，窦淮眨眨眼，看见了自己的胳膊。
他的视力恢复了。
来不及思考更多，他迅速抬头，扫视周围。
目之所及是一间简陋又空荡荡的地下室，四周全是用木头随便搭建的，到处都是被虫子啃坏的窟窿。他正对面的地方有一个向上的台阶，顺着往上能看见一扇上锁的木门。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侧的不远处，正趴着一头黑色的小牛，这是房间内唯一一样东西。
小牛看上去不大，身上秃了好几块皮，露出底下粘着脏东西的、带着血丝的皮肉组织。看起来像拼图一样，红一块，黄一块。
此时此刻，小牛只有小指大的眼睛正木木地看着他。
是活的。
由于刚才被摸的经历，窦淮对这头牛小牛崽充满戒备。
他慢慢挪到最远的角落，确保一人一牛中间存有足够的缓冲地带后，这才敢低头大量自己。
“衣服没换，背包和手机暂时丢失，身上没有明显伤口，一只手臂内侧和下半身有明显的灰尘污渍，腿部有些疼。我是被人一路拖过来的。”
那这个副本位置应该距离他下车的地方不远。
知道了大概位置，窦淮又打量起脚上的铁链。
“又粗又宽，凭蛮力打不开，我只能找到钥匙才能离开。”
就在他专心致志研究那把大锁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那感觉像是有人憋不住了，不小心从嘴角漏出一声气音一样。
窦淮“刷”一下抬起头，“谁？！”
没人回答他，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对面那头黑牛还在用那副木木的眼神看着他。
窦淮寒毛都炸起来了。
他蓦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头牛没长毛。
🔒牲畜镇3
屋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胸膛剧烈起伏着。
头顶的电灯发出惨兮兮的白光，窦淮戒备的一寸寸扫过整间屋子，掌心渗出薄汗。
从眼前的景象看,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地下室, 空间狭小，没有堆放任何东西，唯二两样大件儿就是他跟对面那头牛。
黑暗中摸了他一把的东西是什么？会藏在哪儿？刚才又是谁在笑？
最后, 他的视线落在地面上。
也许是为了喂牛, 地上胡乱散落着薄薄一层土黄色的干草, 脚踩在上面, 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难道藏在干草下面？
尽管不可能，但他还是慢慢把周围的草全都踢开了，露出底下有些泛潮的木质地板来。
就在此时, 窦淮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他看见地板上用红色的液体写着一行字——
【杀死牛，钥匙在牛的胃里, 屠夫知道该怎么做】
这行字是谁给留下的？线索, 还是引诱他去作死？
窦淮背靠在墙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系统说这个副本叫做【牲畜镇】，是个生存率低于60%的淘汰类副本。我一进入副本就被打晕弄到了这里，迄今没有看见任何别的玩家, 也就是说, 第一轮淘汰应该是单人筛选。”
他本身就是做游戏的，对这一类机制很了解。
“封闭的空间, 困住我的大锁, 这是个典型的密室逃脱。”
密室逃脱游戏一般都有几个必备要素, 背景故事, 线索提示，还有时间限制。
前两个已经有了，剩下一个时间限制…
窦淮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那股臭味愈发浓重了。虽然比不上面对那只死鸡时的味道，但已经比刚苏醒时要明显了不少。
“这股臭味大概率就是时间限制的一种，一旦臭味达到一定浓度，恐怕就会触发死亡机制。”
各种线索在脑海中交织，窦淮可以确定他分析的没有错误。
“刚刚我找到电灯泡后臭味恰好变浓了一些，紧接着就有什么毛毛的东西摸了我一下。我打开灯，将这间屋子完全打量完时味道再次加重，那声诡异的笑也是这时候发出来的。”
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窦淮不知道臭味达到顶峰时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
视线再次落到地面上。
“钥匙在牛的胃里，屠夫知道该怎么做。这条提示直白的让我杀死牛，只要剖开牛的肚子就能取出钥匙离开这儿，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抬眼看向那头黑色的牛崽，它面孔呆滞，眼神无光，看着非常无害且好欺负。
窦淮忽然有一种感觉，就算自己提着刀剖开它的肚子，这头牛崽也不会有任何反抗。
“屠夫知道该怎么做，屠夫是杀牛的，这是希望我杀牛的时候少一些负担？还是希望我变成屠夫？”
他环顾四周，如果过关需要杀牛并把它拆开，那屋内一定会提供刀具或任何锋利物品。
可这间屋子就这么大，所有地方一览无余。窦淮被拴在靠近边角的地方，链条的长度只能让他到达屋内一半多的位置，再往前就算把胳膊撕开都到不了。
他尝试敲了敲地板墙壁还有天花板，但是回音表明里面没有任何空夹层，就是一块块厚重的木头。
怎么办？难道要把灯泡砸碎？
转瞬之间，他心底浮现一系列计划——把电线拆掉勒死牛崽，砸碎灯泡，选取最大的一块划开牛皮，最后找到钥匙离开。
但是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可是一头牛，不是一只小鸡崽子。皮糙肉厚，用灯泡碎片划上几个小时估计才能划开一层皮。
副本真的会留给他那么多时间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猜错了，忽略了真正的线索，匆忙弄碎屋内唯一的光源，那么之后他就会陷入绝对被动的局面。
高度紧张让身体本能颤抖了起来，窦淮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别慌，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还有什么？
线索说屠夫知道该怎么做，屠夫，屠夫是刽子手，是每一只牲畜的噩梦。每一个屠夫都有专属刀具，那种杀气重的屠夫刀甚至可以卖一个很高的价钱。
刀是必备的东西，可是这屋子里的每一寸他都看过，没有刀！什么也没有！
不对！等等！
窦淮忽的一愣，“刷”一下回过头，有一个地方他没看过！那头牛的身体下面！
从清醒过来开始，黑牛就一直面无表情地趴在地上，它身下的地板一直没有露出来过。
那是整间屋子唯一的盲区。
窦淮立刻冲了过去，铁链的长度刚好够他摸到那头牛。
他两手撑在牛身上，用力把牛往一边推。
“去那边呆着，乖乖。”
牛崽空洞的眼神看了他几秒，随后终于起身慢慢挪到了一边。
窦淮低头一看，被压着的地面上果然有东西！
不过不是刀，而是一把长柄斧。
亮白的灯光下，斧头的刃上闪着极为锋利的光，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为什么给我这个？”
没功夫思考更多，他第一时间把斧头攥在掌心。
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有了武/器，安全感一下子增加不少。
可就在他欣喜起身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他逼近！就好像有一个人正疯了似的朝他扑来！
窦淮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抓着长柄斧本能的直直往旁边一扑！
“砰！”
这一跤摔得极为结实，钻心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可他顾不上别的，立刻握着长柄斧向身后挥去！
然而斧头没有砸到任何东西，他身后只有冰凉的空气。
四周的臭味浓郁了不少。
窦淮喘着粗气站了起来，后背全是冷汗。
“我快没有时间了。”
他偏头看向黑牛，黑牛也在看他。
“对不起。”
两行热泪从牛眼睛里流了出来，它似乎知道自己快要被人开膛破肚了。
“杀死牛，只要从胃里拿出钥匙就能活着离开。”
窦淮一步步走向黑牛，斧头拖在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黑牛闭上了眼睛，它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静静等待死亡。
它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它身上，牛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要来了，要死了。
下一秒，黑牛感到下巴被大力撑开，长舌被用力拽了出去，一根粗长的硬物直接捅/进了喉咙。
黑牛：“？？？”
它挣扎着睁开眼睛，愣愣的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正用长长的棍子疯狂的在它嘴里搅动！
牛生懵逼。
这人在干什么？
不对，等一下。黑牛瞪大了眼，它的胃被外部刺激过了头，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胃里不停翻腾。
十几秒后，呕———！！
黄绿色的粘稠酸液“噗呲”一下从黑牛嘴里呕了出来，乱七八糟淌了一地！
窦淮捂住口鼻迅速后退，但不可避免的依然粘上了一些。
可他像看不见一样，只是紧紧注视着不断呕吐的牛。
在他脚边，失去长柄的斧头静静躺在地上。
“从我收到系统信息开始，这个副本就一直不断的在给我施加压力。死亡像是悬在头顶的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落下来。”
“这种情况下，我不可避免的会感觉紧张、恐惧、焦躁不安，会失去对事件的基本判断，只想赶紧从这里逃出去。”
窦淮从黑牛嘴里拽出长柄，低头将斧头重新安上。他眼底没有惊慌，没有不安，有的是一片沉沉的冰冷。
“这种时候，如果有明确信息指引我逃离的方向，我绝对会照做，因为人类就是这样，胆小又自私。”
“可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他话音刚落，一样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物品随着粘稠的呕吐物一起从牛嘴里淌了出来。
胃里再无其他东西，黑牛虚弱地趴在地上，慢慢抬头看向窦淮。
窦淮没耽误时间，他忍着异味从呕吐物里捞出那枚小小的东西。刺眼的白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钥匙出现在掌心。
他直接插/入锁孔。
“咔擦。”
镣铐开了，屋内那股越来越中的臭味瞬间淡了下去。
“我可以杀牛取钥匙，但是之后呢？”
窦淮挣脱铁链，毫不犹豫朝屋门走去
“系统的信息里明确说过，【您在副本内所作出的任何选择，都有可能将事情引导向某个未知的结局，望您不要后悔，不要回头，努力存活。】”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整个副本的走向取决我每一次选择？”
【屠夫知道该怎么做】，换句话说，杀了黑牛，就会变成屠夫。
而屠夫跟牲畜，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
况且窦淮深深记得，作为“死亡机制”，在黑暗中摸了他一把的，袭击他把他打晕送进这里的，都是毛茸茸的动物。
“这个副本名叫【牲畜镇】，这是你们的地盘。如果我变成屠夫，恐怕后面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砰！”
长柄斧劈在木门上，门锁摇摇欲坠，紧接着“哐当”一下被大力踹开，一缕泥土混着水汽的味道迅速冲淡了那股浓浓的臭味。
窦淮回过头，面色平静地看向黑牛，“假如我没猜错，不杀生跟杀生，会有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对吗？”
“所以你们提供给我的，是可以拆卸的长柄斧，而不是只有一种结局的刀。”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黑牛安安静静趴在地上，小小的眼睛直直看向窦淮。
它身上的虚弱感在慢慢消退。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窦淮可以清晰感受到牛身上出现了某种类似于人一样复杂的情绪变化。
某一瞬间，他甚至无法确定对面是披着牲畜皮的人，还是快要变成人的牲畜。
黑牛站了起来。
它一步一步走向屋门旁边的角落，那是窦淮被拴住时无法到达的地方。
黑牛崽用头撞了一下墙壁，木板松动，一个不怎么大的夹层露了出来。
窦淮一眼看见了他的包和手机，旁边还有一张黑乎乎的皮和一根拇指粗细、半掌长的小铁棒。
“原来是这样，如果我选择杀牛，从一堆热气腾腾的内脏里翻找钥匙，心理上一定会承受很大压力。这种情况下开完锁，再加上步步紧逼的“死亡机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离开屋子。”
而一旦离开，恐怕屋门会立刻死死关上，不会再留给玩家返回查看的机会。
这就是选择，和选择导致的结果。
窦淮背起背包，拿到手机第一时间他先检查了一下人生赢家app，确认伙伴栏里关思思是亮起可随时召唤的状态后，他才算真正的放下心来。
他又捡起那根小铁棒查看了一下，发现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小铁棒，没什么特殊性。
有意思的是那张皮。
那是一张纯黑色的牛皮，样式像一件普通的外套。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应该是样好东西。
窦淮刚想把皮收进背包里时才注意到，皮上沾染着大量暗红色的血。因为接触过，他的手掌、衣服和背包全都粘上了血，乍一看跟他真的杀了一头牛一样吓人。
没带换洗衣服的窦淮：“….”
行吧。
他拎上长柄斧，头也不回地踏出屋门。
这的确是一间地下室，长长的楼梯出现在脚下。窦淮拾级而上，没过多一会儿眼前便出现微微亮光。
出口就在前面。
窦淮心头一震，一鼓作气跑了上去。
随着亮光不断扩大，熟悉的天空骤然出现在视野内！
微凉的风吹散了身上的异味儿，窦淮仰头站在土地上，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终于出来了。”
地下室的关卡虽然不难，但太过压抑。那种双眼失明危机四伏的感觉真的糟透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原地坐了几个深呼吸，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后，窦淮才打量起四周来。
他身处在一个很破旧的小院内，篱笆扎的围栏歪歪扭扭绕了一圈。院中央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房子，窗户和门已经没了，里面四处漏风。
最吸引人的是房子正前方立着一个宽大的案板，上面挂满了碎肉，黑红的血浸在缝隙中，凝固成了蜿蜒的纹路。
一股腥臭味儿从上面传了出来。
窦淮曾经见过这种东西，在屠宰场里，或是大型肉铺里都会摆上一张这样的案板，用来将各种牲畜切开。
牲畜各个部位卖的价格不一样，所以屠夫会把肉分离好在摆上摊位售卖。
窦淮慢慢走了过去，轻轻用斧头刮了一下案板上的血。
“表面还没完全凝结，最上面一层碎肉也很新鲜，说明前不久刚有人使用过。”
他戒备起来，抬眸看向阴森森的小屋。
正当他准备前往屋内查看时，外头忽然响起嘈杂的喧闹声。
“有人？”
很多人，此起彼伏的叫嚷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窦淮不得不暂时放弃探索，转身离开院子，朝喧闹的来源处走去。
脚下是光秃秃的黄土小路，两侧是一间又一间的独立小院。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再远一些的地方，甚至能看见漂亮的砖瓦房和几层高的独栋小楼。
“牲畜镇，原来真的是一个镇子？”
🔒牲畜镇4
窦淮走的不快, 他一边打量两侧的房屋，一边不断在脑海里整理线索。
“牲畜镇，完成任务的两个条件分别是存活率低于60%和杀死镇长, 任务时效无。也就是说, 如果无法完成任务，我有可能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那么问题来了，镇长是谁？玩家总数是多少？
从他离开地下室一直到现在, 别说人了, 连只虫子都没看见。
所有房子门窗紧闭, 安静空旷, 犹如一个妥妥的鬼城。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每一家院子中都摆着一个宽大的案板，跟他第一次在那户院子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沉疴的血垢附着在上面, 被时间洗成了近乎于深黑的颜色。缝隙中粘着不知名的毛发, 有一些腐烂的碎肉散落在周围，发出难闻的味道。
窦淮收回视线, “这镇子里住的都是屠夫？”
不过看上去剔肉这个工作并没有让小镇的人富起来, 这里充满着贫困落后的气息。
他刚要迈动脚步，一只浑浊的眼球忽然在篱笆阴影下睁开了。
窦淮有点儿愣，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戳了一下眼球, “关思思？你能自己出来？”
“别碰我的眼睛！”
一道小小的、尖细的的声音响了起来。关思思的眼球瞪圆了, 愤怒地盯着窦淮，说, “现在是白天, 我当然出不来！我只能睁开一只眼睛而已！”
白天？
窦淮抬起头, 副本内虽然没有太阳, 可天色的确是亮的，只是看起来很阴沉，像是大暴雨之前的天空。
“所以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到晚上说？”
听见这话，关思思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但我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里很危险，你自己最好注意安全，我可不想等晚上出来给你收尸。”
话刚说完，污黄的眼球便急吼吼地合上了，快速化作一捧黄土消失不见。
窦淮哑然失笑，这小孩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还会特地跑出来提醒自己注意安全。
他环顾四周，的确，这个副本给他的感觉跟之前经历过的所有副本都不一样。
虽然系统没有给任务完成时间，但他心底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急迫感。
“说到底还是因为线索太少。”
窦淮不再耽误时间，加快速度朝喧闹的来源处走去。
七拐八拐，拐出弯弯绕绕的小路后，他终于看见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
大道两旁能看见几栋低矮的小楼，招牌泛黄的几家商铺和尽头一个半圆形的小广场。
小广场上站了大约十几个人，嘈杂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健康肉联厂新入职员工请排队登记——切勿喧哗打闹——有序听从老职工的安排——”
伴有丝丝电流的机械音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在空寂的街道上异常清晰。
“肉联厂？”
窦淮拿出手机看了看任务，上面并没有提到这个什么职工入职的步骤。
难道这也是选择的一项？
“我可以选择是否入职，后续发展也会完全不同。不得不说，真麻烦啊。”
无法得知情况会怎样发展，不知道每一次选择会把自己推向生路还是死路。这种感觉犹如在悬崖边驾驶一辆失控的汽车，任何一次方向盘的旋转错误，都会让车子坠入万丈深渊。
“太被动了。”
身上的血是擦不干净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窦淮将长柄斧背在身后，悄悄靠近了过去。
令他意外的是，小广场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拎着一把沾血的长柄斧，身上也都被血泼过似的，脏兮兮的，隔老远都能闻见浓烈的腥味儿。
十几个人分散站着，每一个的脸上都写满戒备和警惕。乍一看过去，很像什么变/态杀人狂的秘密集会。
“这些跟我一样，都是玩家？”
看上去每个玩家经历的第一关都一样。
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小广场上一共有14个人，玩家就占12个，剩下两个则穿着黑色皮衣，坐在一个小桌子后。
而那个滋哇乱叫的录音机，就摆在桌面上。
很显然，这俩就是健康肉联厂的老职工了。
只不过….
窦淮在暗处眯了眯眼，那两个人身上的皮衣，怎么那么眼熟呢？
怕错过更多线索，他还是选择从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其他玩家没有因为造型血腥受到攻击，那他也不会。
听见突兀靠近的脚步声，小广场上所有人齐齐偏头，直勾勾地盯住了来人的方向。
在看见满身血的窦淮后，每个玩家都悄然绷紧了脊背，微不可查后退了一些。
“又来一个，哼。”
人群中传出一声冷哼，窦淮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
那人大半张脸遮挡在帽檐下，只露出一道劲瘦的下颌线。
这里每个玩家衣着都差不多，窦淮无法在短时间内命名，只能去尽量记住每一个人的重点细节。
他暂时把这人称呼为棒球帽男，是个会刻意给新到来的玩家下不来台的人。
愤青？抑或是表现欲太强？
窦淮没有接话，因为此时那个吱吱呀呀的录音机骤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集了过去。
紧张、焦躁不安的气氛在小广场上弥漫。60%以下的存活率像个诅咒，把所有人的心都狠狠勒紧了。
“你们就是新搬来的镇民？”
一个肉联厂老职工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极为低沉，皮肤黝黑，两只小小的眼睛犹如两颗黑豆一样嵌在脸上。
他似乎很冷，黑色皮衣和同款皮质裤子把他从上到下都裹的紧紧的，不露出任何一寸皮肤。
“镇民，你是说我们吗？”
棒球帽第一个开口，凉凉的反问着。
“当然！”黑皮衣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几颗宽宽的黄牙。
“前几天镇子收到来信，说有一群人想要移居进镇里，时间写的就是这个时间，不是你们还有谁？”
看到他似乎没什么恶意，玩家纷纷松了一口气。
“只是我必须得提醒一下你们，”黑皮衣的话立刻又将所有人的心高高提了起来，“镇子最讨厌好吃懒做的人，所以你们最好能在一天之内找到工作，否则….”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
一天后，有工作的人，生；没工作的人，死。
这应该就是副本淘汰机制的第二关。
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立刻有聪明人冲了过去。
“你们不是在招聘吗？招我！我什么都会干！”
“滚开蠢货！你们招我！我不要工资！我什么都不要！”
“跟老子抢，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傻逼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你装你吗呢？！”
眼看桌前即将变成一场混战，之前说话的黑皮衣干笑了两声，“我们已经招完了，现在是来给新职工办理入职的。你们让一下，来，拿到肉联厂工作服的人请站过来登记！”
工作服？
推搡的玩家面面相觑，眼底透露着茫然。这些人什么时候招聘完了？还给了工作服？
唯有窦淮敛下所有神情，拉开包走了过去。
“请问是这件吗？”
男人伸出来的手臂很白，衬的上面大片斑驳的血极为惹眼。
他手里举着一件黑色的皮质外套，跟老职工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黑皮衣“嘿嘿”一乐，仿佛看不见那一大滩子血一样，笑着说，“就是这件！来，咱们登一下记，等接完所有新职工就可以回厂里了。”
原来是这样。
那件皮衣就是通过第一关时牛崽送给他的，算是不杀生的奖励之一。
“我选择留下牲畜的命，下一关中就会毫不费力获得一份保障。”
这跟之前的猜想没差，但看着两位老职工，窦淮总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暂时想不出来，他只能停止思考，接过黑皮衣递过来的笔，在登记表上签好名字。
“欢迎欢迎！”黑皮衣似乎特别开心，因为笑的太大，抽气时一不小心发出了老牛一样的“哞”声。
“好了，”他似乎没觉得失态，收回登记表后重新抬起头，向着呆愣的人群喊道，“还有吗？新职工？”
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三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分别把一模一样的衣服交给了老职工，同样获得了这份工作。
因为都是同事，窦淮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
一个是面色清冷气场强大的年轻女人，一个是肉乎乎的长相很喜庆的小胖子，还有一个居然是刚才呛人的棒球帽。
这些都是跟他做出同样判断的人，换句话说，都是心智坚定的聪明人。
“好了，”黑皮衣收好东西招呼了一句，“你们四个跟我走，咱们去厂里给你们分配宿舍。”
窦淮收好思绪，抬腿跟在了黑皮衣后面。
可他还没走出一步，肩膀就被大力推了一下。
“你们就这么走了，我们怎么办？”
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冲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除非你们告诉我们衣服怎么拿到的！”
“就是！这衣服你们怎么拿到的，起码分享一下再走。”
剩余的玩家们全都堵在几人周围，阴狠的眼神如同饥饿的豺狼。
“大家经历的都一样，凭什么你们四个直接就能入职？！”
🔒牲畜镇5
整座镇子里处处透着诡异, 到处都是死寂一片。商铺不开门，居民房里没住人，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找工作？
没人想死。
眼看肉联厂的老职工要走, 剩下的九名玩家根本坐不住, 齐刷刷将几人围住。
他们身上沾染着上一关遗留的血迹，目露凶光，死死盯着四个看起来莫名其妙拿到工作机会的人。
“喂, 大家都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 最好把你们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推了窦淮一把的是一个极为高大的男人, 他两只手掌如同熊掌一样宽大, 说话时毫不掩饰语气中威胁的意味。
小广场上剑拔弩张，两位肉联厂老职工完全没有管的意思，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这让其余九名玩家心里有了底, 认为老职工不认人, 只认黑皮衣。只要拿到黑皮衣，谁都能去肉联厂工作。
有了工作就能活, 那这还逼逼什么？谁先抢到算是谁的！
所有玩家互相之间并不认识, 彼此提前也没有过任何交流。但在那一刻，九个人几乎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朝拿着黑皮衣的玩家扑过去！
长柄斧挥舞时的破空声铮铮作响，浓烈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神经。窦淮瞳孔骤缩，这些人是认真的！
认真的想杀了他们抢夺黑皮衣！
无法掩盖的杀意同样刺激了拿着皮衣的另外三人,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棒球帽破口大骂, “你们是不是傻逼？！”
要知道，这才刚进入副本不到一小时！
为什么？！
窦淮咬牙躲过两把袭过来的斧子, 看着对面玩家疯狂至极的表情, 他心中那股奇怪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按照常理来说, 副本才刚刚开始, 各种线索扑朔迷离甚至连主线都还不清晰的情况下，没有哪个玩家会选择以命相博。
因为没谁是刀枪不入的，当你挥起斧头时，最后死亡的也有可能是你自己。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会毫不犹豫选择攻击的方式来争夺四个工作名额，而不是保守的去别地方看看？
躲避之间，窦淮的视线扫过那两个老职工，那两人干瘦的脸上闪烁着贪婪的神情，兴致勃勃的模样活像两个老赌/徒。
窦淮怔了一下，随即猛然反应过来！
这是副本故意的！
第一关地下室带来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绝对黑暗中步步逼近的未知生物，不断加重代表死亡的臭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杀戮。
这九个人是怎么过关的？
杀掉黑牛。
他们举起斧头，砍断黑牛的脖子，然后一下一下划开牛腹，从一堆冒着热气的肠子内脏中翻出钥匙。
鲜血喷溅，他们踩着黑牛的尸体逃出地下室。
在死亡逼近时，这九个人选择牺牲其他生命来给自己铺就一条活路。
假如把黑牛换成别的玩家呢？
在刚刚脱险的巨大压力下，两位肉联厂的老职工立刻抛出第二个死亡时效和看起来无法完成的存活条件，那九名玩家会如何选择？
要知道，他们身上杀戮之后的血还没干！
【屠夫知道该怎么做。】
选择不杀生的窦淮得到了一张牛皮，他现在在这些变成屠夫的玩家眼里，已经跟牲畜没有任何区别了。
尼玛！
这个副本恶意这么大的吗？！就算拿到了下一关的敲门砖，也仍是别人眼里的牲畜！
小广场上顿时乱作一团，手握黑牛皮的玩家完全变成了靶子，带血的长柄斧一下一下朝人的身上挥去。
“啊——！！”
最先挂彩的是那个小胖子，他手臂被划出一道大口子，血不要钱似的涌了出来。熟悉的腥气像是点燃干草的最后一根火柴，九人眼底瞬间杀红了。
窦淮心底“咯噔”一声，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一脚踢开袭过来的玩家，用力敲了敲手机，“关思思！让他们停下！”
像是感知到他的召唤，话音刚落的瞬间，九人身上蓦的睁开无数双血红的眼球！
那污浊的、不断转动的眼球密密麻麻犹如虫卵一样堆积在裸露的皮肤上，无论是手臂、脖子、脸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全都是层层叠叠的眼珠。
它们扭动着，不断发出低低的恐怖的笑声。
刹那间，小广场上所有人都炸了。
“卧槽！！这特么是啥！快给我弄走！！”
“救命救命——！！”
“啊——！！”
“不想死就别动。”
窦淮站在人群外，他的脸色因为剧烈运动后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过于漆黑的瞳仁此时此刻却含着凌厉的光。
几个星期前，他还在新手任务里被会动的尸体吓得满楼跑。可几个星期后的现在，他已经有能力让九个人瞬间变成尸体了。
这种成长到底是好是坏？
窦淮站直了身，视线一一扫过被吓到惊慌失措的九人。
“你们难道真的以为，镇子里只有这一份工作吗？”
“不然呢？”
一开始推他那个高大的男人咬牙反驳，“这破地方连个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别的工作？”
蠢货。
窦淮眉心拧在一起，“你知道肉联厂是干什么的么？”
“废话！”高大男涨红了脸，身体因为眼球的存在而微微颤抖，“加工肉制品的！你他妈要杀要剐赶快点！老子不他妈陪你玩了！死就死！”
窦淮简直要被他气乐了，“大哥，那你觉得肉联厂加工的肉，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这话说完，那九人齐齐一愣。
对啊，肉是从哪儿来的呢？
窦淮长呼出一口气，这帮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肉联厂还在招工，说明生意不差。厂子跟普通家里做屠宰的不一样，不是只要一两只牲畜就行了，肉联厂对于收购的活牲畜需求量是很大很稳定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多肉，从哪里购买来的呢？
要知道，这地方可是副本，肉联厂的人无法去现实里采购，他们只能自产自销。
所以这个镇子里，一定还有大量养殖牲畜的地方是玩家们还不知道的。
养殖场，饲料厂，镇子里起码还有另外两座工厂。
每个玩家迄今为止的路线应该都差不多，逃离地下室——听见广播——前往小广场。
这一路上空荡荡的街道和房屋，会给所有玩家造成一个假象，那就是这座小镇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人。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窦淮看向那两个老职工，“你们曾经说过，镇子不喜欢好吃懒做的人，所以还活着的每个镇民都是有工作的。现在是白天，有工作的镇民一定会在工作岗位上，所以镇子里才会如此空旷，对不对？”
玩家们愕然看向老职工，空气陷入一片难捱的沉默。
好一会儿后，穿着黑皮衣的老职工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着说，“当然了，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无比热爱工作。工作时间没人会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你们一路走来看不见人很正常。”
“艹！那你他妈不早说？！”
玩家们又惊又怒，感觉自己像驴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你们也没有人问我呀，”老职工小小的眼睛转了一圈，无辜地辩解道，“不过现在也不算晚，看见前面那条岔路口了吗？左边是镇子里的饲料厂，右边是养殖场，听说都在招工，你们如果想找工作，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果然。
窦淮心底一沉，
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在不断给他们施加压力，营造各种各样的假象，企图增加玩家死伤的人数。
随机淘汰制，就是这个意思吗？
关思思的眼球倏然消失，获得自由的九人毫不犹豫冲向那两条岔路口。他们只有一天时间，必须马不停蹄。
喧闹间，唯有那名高大的男人回头看了窦淮一眼，张了张嘴说了一句什么。
不过他声音很轻，随着噼里啪啦的奔跑声一起消散了空中。
一场闹剧彻底结束。
小胖子捂住胳膊哼哼唧唧，长相清冷的女人满身都是土，戒备的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大口喘气，棒球帽男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不知被谁划开了一道口子，正不停渗血。
还好那些人发疯的时间不长，要不然这地上还真有可能躺下几个。
似乎因为想看的好戏没看成，刚才还慢慢悠悠的黑皮衣此时换了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耽误的时间够多了，你们快着点，回厂里还得办入职手续呢。如果过了规定的时间，我就把你们的名字都叉掉。”
说话时他深深看了一眼窦淮，冷冷的“哼”了一声。
啧，被针对了。
窦淮单手拎着长柄斧，歪头看向黑皮衣。他嘴角缓缓翘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让咱们厂长实现财富自由。”
黑皮衣气的扭头就走，在他的带领下，四名玩家慢慢跟了上去。
因为刚刚那一幕爆发的眼球实在太过惊悚，所以即便窦淮帮所有人将损失降到最低，也没人敢来搭话，甚至其余三名玩家都默契的离他很远。
….行吧，被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窦淮无所谓，他抓紧时间记下走过的所有道路和建筑，这次副本地形很大，他担心未来会有需要用到地图的时候。
在拐过三道弯后，一座庞大的肉联加工厂出现在眼前。
高矮不一的各类厂房被深灰色高墙围了起来，粗/长的烟囱不断向天空喷出黑色的浓烟，遮天蔽日似的，带来极为压抑的感觉。
斑驳的大铁门上挂着“健康肉联加工厂”的牌子，地面上血水横流，各种碎肉碎骨头的残渣随意扔在围墙底部，环境脏乱且差。
两名脸职工见怪不怪地走了进去，四名玩家却不约而同在大门处停了下来。
“草。”
棒球帽低低骂了一声。
窦淮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因为他又闻见了那股淡淡的、在地下室时闻过的臭味。
看见几人吃瘪的表情，黑皮衣恶劣地笑了一下，“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进入厂房时要穿好工作服，那会保护你们免受伤害，因为我们在宰杀牲畜时，偶尔会遇见一些脾气不好的。我们这里可没有请假，受了伤也必须要工作，镇子里可不会留下懒懒惰的人。”
“镇子里的氛围真好，咱们的镇长也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如果有机会，真的很想见一见。”开口的是后面长相清冷的女人，她也注意到了黑皮衣话里的重点，想旁敲侧击打听出镇长的线索。
“镇长？”黑皮衣嗤笑一声，“就你们也配见到镇长？那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只有镇委会的人才配见到镇长！而镇委会里可都是我们镇的大人物！就你们，八百辈子也不可能见得到！更何况…”
黑皮衣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嘴，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四人，“行了，废话说那么多，一会儿耽误工作了可不太好。”
窦淮蹙了一下眉，总感觉黑皮衣最后没说出来的那句话，是很重要的东西。
还有那个镇委会，也必须要注意一下。
“哼！”黑皮衣扭过脸，命令他们把工作服穿好，直接带他们进入了第一个厂房。
“咱们肉联厂一共分四个工作区，分别是宰前饲养区，生产加工区，病畜隔离区和污水处理区。新来的职工不固定工作区域，反正你们什么也做不好。一天轮换一个工作区，第一天先从宰前饲养区开始，第二天换去生产加工区，以此类推，听懂了吗？”
不等玩家们回答，黑皮衣自顾自推开了写有“宰前饲养区”的厂房门，一股浓烈的恶臭瞬间扑面而来。
几名玩家被熏的连退好几步，黑皮衣不满的地踹了一下铁门，“喂喂喂！都干吗呢？这么嫌弃别来干这份工作，有的是人排队等着呢好么？”
他虽然看着瘦，可是力气很大，铁门被踹过的地方瞬间凹下去一块。
四人只能停了下来，忍受着恶臭走向饲养区内，他这才满意。
“这就是你们今天的工作，把这群牲口喂饱。”黑皮衣阴测测地笑了一下，仿佛闻不到那股臭味一般，“这些牲口全部吃饱大概需要120斤至180斤的食物，记住，千万别让它们饿着。下班前我会来检查，完不成工作的人将会被开除，而被开除的人永远都不会找到工作。所以祝你们好运了，新来的！”
说完，他“砰”一声关上了铁门，将几人彻底锁在了这里。
饲养区里灯光昏暗，隔着铁栏杆能看见里面脏兮兮的排泄物和趴在深处密密麻麻的黑影。
大门关上的声音惊动了这些黑影，一个又一个头颅缓缓抬了起来。
“喂，”棒球帽忽然后退了一步，脸色难看地看向其他三人，“刚才那个傻逼，是不是忘给我们食物了？”
🔒牲畜镇
没留下食物, 让他们怎么喂牲口？
四人都沉默下来。
饲养区内弥漫着刺鼻的臭味，像是置身于某种大型生肉腐坏现场一样难捱。
窦淮感觉这种情况跟第一关时一样，游戏的压力在不断加重,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死亡机制会以什么方式发生。
静了一会儿, 清冷女最先打破沉默，她声音低低地说道，“我记得那些老职工临走前说过, 喂饱全部都牲口大概需要120-180斤的肉, 你们知道有什么牲口是需要吃肉的吗？”
“能他妈有什么？”棒球帽好像不呛人就难受, “都是牲口了, 还配吃肉吗？这里饲养的东西，用脚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牲口。”
能走到这里的都不是蠢人，棒球帽明明白白把事情说出来, 让气氛再一次僵住了。
此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铁栏杆深处传来, 数不清的半人高黑影慢慢贴近栏杆。
饲养区内灯光昏暗，几人站在栏杆外的甬道上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一双又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掩在栏杆后, 无比贪婪地望着他们。
小胖子被看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边急急忙忙的给流血的胳膊包扎，一边微微抖着声音问，“那咱、咱们现在怎么办？”
说话时他眼神不住瞄向窦淮，几经犹豫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佬, 你是不是…职业玩家？能不能直接用你刚才那个技能把这些牲口弄死？”
职业玩家。
其余两人也“刷”一下看向窦淮，十几分钟前那一幕实在太过惊悚, 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他们依然心有余悸。
“恐怕不行, ”令人意外的是, 窦淮想都没想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为什么？“小胖子急急地问，铁栏杆里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很危险的食肉动物，早点弄死不是早点安心吗？难道说…
“他根本做不到吧！”棒球帽冷笑一声，“职业技能也不是万能的，要不有次数限制，要不有时间限制，他要那么牛逼，早干吗去了？估计那些眼球子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
“这倒不是，”窦淮耸耸肩，“只是你们没听老职工说吗？完不成工作就会被开除，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喂饱这些牲口。如果它们死了，咱们岂不是直接凉凉？”
说到这儿，他话音忽然一转，语气陡然凌厉起来，“这些事情你们不会不知道，所以撺掇我杀掉这些牲口又是为了什么？想让我傻了吧唧动手，到时候老职工问起来再把锅往我身上一推，玩一出队友祭天？”
小胖子脸色涨红，他捂着胳膊站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棒球帽的脸也黑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这个意思，”窦淮收起咄咄逼人的音调，转而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我们现在是同事，同事之间应该互敬友爱，共同努力才有可能完成工作任务，你们说对不对？”
这帮人不敲打不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会背刺的队友可比未知的鬼怪危险多了。
“他说的对。”清冷女适时开口，“你们没发现么？饲养区很大，这一次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我们有四个人，总比单独面对要好很多。况且未来还要一起走三个工作区，无意义的内耗没有必要，我们应该尝试合作和…信任。”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就连棒球帽也罕见的没有反驳。四人之间的气氛总算稳定了下来，毕竟没谁想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清冷女松了一口气，她握紧斧子看向三人，“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随着他们不断弄出声响，铁栏杆内聚集的黑影越来越多。那些半人高的动物没有发出一丁点动静，沉默地挤在一起，用赤/裸裸的目光死死盯着四人。
小胖子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往后躲了躲，“你们有没有感觉….”
“嗯，”窦淮握紧了长柄斧，深吸一口气，“它们很饿。”
120-180斤的肉，至少需要1.5个成年人才能满足。如果他们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手里有□□，窦淮也不准备这么快就用上。
一是因为身边这三个不知底细的玩家，他们刚才已经证明了他们几个不值得信任。
二是因为游戏不会设置必死的关卡，这个饲养区内一定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过关。
即使表面上看必须要牺牲掉两个玩家，但依照这个副本的恶意，不排除是想让玩家厮杀从而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走吧，”窦淮第一个走向甬道深处，“趁着这些牲口还没有饿到冲出来吃人，我们先把饲养区全部探索一下，找找看有没有有用的线索，也顺便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厚重的铁栏杆将牲口呆的的地方和人类通行的甬道相隔而开，半死不活的灯光只点在甬道这一侧，对栏杆内部的情况完全无法照亮。
这也让四人进来这么久了，连要喂养的牲畜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尽管他们也并不想看。
几人排成一竖排，朝冗长笔直的甬道深处走去。
窦淮第一个，他身后是受伤的小胖子，再后是清冷女，棒球帽则坠在最末。
他们紧贴墙壁，走到一个勉强算亮的灯光下，谨慎地看向栏杆内。只是这一看，所有人头皮蓦地一炸。
小胖子更是低呼出了声，“这、这是什么东西？！”
饲养区里养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牲畜，而是一堆一堆很像狗的人！
或者说，很像人的狗！
四条狗腿干细瘦长，黑色的、仿佛碎布一样的狗毛覆了满身，尖利的牙齿上挂着肉渣，血红的眼睛犹豫地狱恶鬼，然而这些东西却统统长着一张人脸！
苍白的人脸看着四个挪动的玩家，嘴角开裂，无声的露出一个个阴森贪婪的笑。
“快、快走！”清冷女声调都变了，她不断催促着前面的人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她真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窦淮也是这么想的，要知道他们跟这些长着人脸的狗就隔了一道铁栏杆，掉下来乱飞的狗毛甚至已经飘到了他的腿上。
四个人加快速度朝着甬道深处跑去，那些诡异的会笑的狗悄无声息跟着他们移动。只要余光扫向那面，就能立刻对上无数双白白的脸。
小胖子跑的气喘呼呼，脸色难看地问道，“这些…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叫？”
“谁知道！”棒球帽手背上爆出根根青筋，“你他妈饿急眼的时候会叫唤吗？！”
小胖子立刻不说话了，空旷的饲养区内只回荡着令人心慌的脚步声。
是因为饿么？
窦淮抽空瞟了一眼，栏杆内部的红眼睛多到爆炸。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么大的饲养区里，起码得有几百只这东西。
几百只，都因为饿才一声也不叫。
不，不对。
这些东西明显已经饿急了，红色的眼睛里弥漫着对食物的渴望。但奇怪的是，它们没有一只做出攻击铁栏杆的动作，仅仅只是兴奋的跟着几人跑动。
这感觉就像…就像….
驱赶。
窦淮曾经看过动物纪录片，里面对狼群的协作捕猎有着极高的评价。
男主持人在旁白音里曾经这样说过，“狼群是很神奇的动物，它们天生就会分工合作。在捕猎前，狼群首先会选择一个地方作为陷阱，由几头狼埋伏在其中，而剩下的则会不断将猎物驱赶至此。”
“驱赶过程中狼不会攻击猎物，只是让自己的存在不断震慑猎物，迫使猎物逃向它们设计好的地方。等到那时，猎物已经力竭，只能乖乖认命，成为狼群的食物。”
窦淮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凉意，他看向那道把双方隔开的铁栏杆，心底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到底谁在笼子里，谁在笼子外？谁是饲养者，谁又是被关起来的牲口？
空气中的恶臭更加浓烈了一些。
等到几人气喘吁吁时，前方肠子一样的甬道终于到了底，一座棚顶极高的圆形区域出现在眼前。
小胖子眼尖，他指着圆形区域的对面大叫了一声，“你们看那儿！”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定睛一看，立刻欣喜地发现，那地方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上方挂着一块显眼的牌子——
【饲料储藏室】。
居然真的有！那些黑皮衣果然是故意的！
故意不告诉他们有饲料，如果四人真的因为互不信任而不深入探索，恐怕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手动制造出180斤的饲料了。
这下连清冷女都忍不住想爆粗口，棒球帽更是问候了黑皮衣祖宗十八代。这些老职工太坑了，他们简直就像拼命把玩家往死里坑一样。
不过好在这次队伍里都是清醒的人，如果换成外面那九个，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清冷女放松下来，“这下好了，我们只要进去取出足够量的食物丢进笼子就行。这些….虽然长得吓人，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样子。”
说着，她就想迈步朝圆形区域内走。窦淮眼疾手快把她拉住，低声说道，“等等，事情不太对劲。”
清冷女疑惑回头，“怎么了？”
窦淮抬手指了指那道冷冻室的大铁门，慢慢开了口，“你们看那两扇门，像不像我们刚刚走进来的，饲养区的大门？”
🔒牲畜镇6
“你在说什么？”清冷女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饲料室的大门, 有些不解，“一家工厂里用同款的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他们几人在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饲养区的铁门是什么样。不过印象中就是很普通的两扇带锁的大铁门而已,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有窦淮注意过, 黑皮衣在进来前踢了一下饲养区的门，在门上踹凹了一个小缺口。那只是一个很突然的动作，照例说厂房内其余的门不会存在类似的缺口。
可眼前这个【饲料储藏室】的铁门下方, 也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凹陷, 也像是被什么人踢了一脚似的。
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窦淮不信, 副本里哪有什么巧合？
“到底走不走？”棒球帽不耐烦了, 他指了指栏杆另一边，“那边已经到头了，再不离开这, 恐怕这些玩意儿会直接把栏杆压塌。”
其余三人偏头看去, 只看了一眼心脏蓦然一抽。
这个跟甬道一样长的笼子的确到头了，几百只诡异的狗挤在栏杆上, 猩红的眼底全是赤/裸裸的兴奋和期待, 那感觉就像饿了三十多天的野狗看见一大锅肉汤一样。
“它们估计也知道饲料就在前面，”小胖子捂着胳膊朝后躲了躲，小声说道，“咱们还是快去吧, 去拿了肉赶紧喂完, 喂完了事。”
清冷女点点头，她轻轻推了窦淮一把, “别想太多, 可能只是这地方太臭了, 你记忆被熏乱了。走吧, 咱们四个人一起，一百多斤的肉一个人可拿不动。”
窦淮再次看了一眼身后，从饲养区的大门进来，就只有一条长直的甬道和被栏杆封死的铁笼子，没有任何岔路口或者是隐藏角落。
想要找到120-180斤的肉，他们只能去眼前的饲料储藏室看看，无论里面有什么危险。
没有别的办法，窦淮点点头，谨慎的朝两扇铁门走去，其余三人慢慢跟在他后面。
最后一枚灯泡只安在甬道处，散过来灯光只能勉强照亮铁门的一角。
压抑的环境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他们终于靠近铁门，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小胖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这没什么危险。剩下的只要我们进去取完肉出来就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前面的清冷女捂住了嘴。与此同时，四人脸色齐齐一变。
因为他们清楚地听见，铁门内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他说的对….我们有个人…况且未来还要一起走…无意义的没有必要我们应该尝试合作…”
“你们没有感觉…”
“嗯，它们很….”
有人在里面，听声音还不止一个。
会是谁？工作的肉联厂职工吗？
因为铁门厚重，所以即便周遭安静如斯，也只能勉勉强强听见一部分话语。
清冷女抬眼看向窦淮，无声动了动唇，那意思是说，“我们要进去吗？”
窦淮面色有些古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里面人的对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在他思索间，铁门内蓦地响起一阵阵脚步声，似乎那些人已经离开了门前，朝着更深的地方去了。
棒球帽也奇怪地小声说道，“怎么回事？放饲料的地方这么大吗？他们好像已经离门挺远了。”
“想再多没用，进去看看再说。”
窦淮示意几人准备好，他握住门把手，轻轻向下旋转。
意外的是，看上去笨重的铁门打开时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慢慢拉开一道缝儿，悄悄朝里看去。
等看清门内的景象后，窦淮身体猛然一僵。
怎么回事？！
“怎么了？”感受到他变化的小胖子急急地问道，“里面有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顾不上更多，后面的棒球帽干脆直接把门拽开。
微弱的灯光洒在地上，将饲料室内的一切照的清晰可见。
其余三人同时愣住。
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视野内，甬道侧边是封闭的笼子，中间由一道铁栏杆相隔而开。四散乱飞的黑色狗毛堆积在周围，一个个黑色的半人高身影不断朝栏杆汇集。
清冷女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这不是….饲养区吗？”
黑皮衣早些时候把他们带进饲养区，一开大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饲料区跟饲养区长得一模一样？”棒球帽也惊了。
几人原本以为，写着“饲料储藏室”的地方会是个储存肉的仓库或者冷库，没想到打开门看见了跟身后之地一模一样的场景，这感觉如同来到了另一个饲养区一样。
窦淮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快速走进门内，“刚刚不是有人在这里说话么？我们找找，问问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作为饲料的肉。”
三人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厚重的铁门悄无声息在身后关紧，严丝合缝。
“该死，这里怎么也有这么多这东西？！”
棒球帽看着铁栏杆内亮起的一双双红色眼镜和熟悉的惨白的人脸，脸色难看到极点，“这里的怪物难道也要180斤肉吗？！”
“不可能，”清冷女艰难地维持着表情，“老职工说过，全部喂饱只需要120-180斤，按照游戏的严谨性，完成任务的数量不会超过这个数。”
“那这些狗…又是怎么回事？！”
棒球帽的话再无人应答，四人都在快速地朝甬道深处奔去。
越往里跑，窦淮的面色越沉。
太像了。
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跟饲养区太像了。
一样笔直冗长的甬道，一样昏黄暗淡的光线，一样斑驳肮脏的地面，和不断贴近的、长相恐怖的人狗怪物。
没有分叉路，没有别的房间，更没有多余的人类，仿佛刚刚在门口听见的对话是集体幻觉，更别提作为完成任务的肉。
四人毫无阻碍地跑到甬道尽头，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圆形区域和一道熟悉的铁门。
“饲料….储藏室。”
小胖子愣愣地念出了门上的标牌，他瞳孔慢慢瞪大，“怎么回事？这怎么还有另外一个饲料储藏室？！”
“而且这里也没有任何肉类。”清冷女在一旁慢慢开口，“一切跟我们之前所在的饲养区一模一样。”
空气登时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中，然而就在此时，铁栏杆突然发出一声异响。
四人猛然回头，震惊的发现那些类人的狗怪物已经全部挤在了栏杆缝隙处。干瘦的狗爪不断拍打着地面，腥臭的嘴角流下一串又一串的唾液。
它们死死盯着四人，似乎想从笼子里挤出来。
窦淮敏锐的发现，这些东西惨白的人脸上呈现的表情要比之前饲养区里那些更加生动一些，它们也更加迫切的想要从笼子里出来。
联想起之前一门之隔那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他心底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回去！”
窦淮率先朝返回的方向走，剩下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架势搞懵了。
“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棒球帽心有余悸看了一眼身后写有【饲料储藏室】的门，快步追了上去。
另外两人也紧随其后。
一时间，甬道上响起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前方便再次出现了那扇熟悉的铁门，如果没有意外，只要推开铁门，就可以回到最一开始呆的饲养区。
然而在靠近铁门时，四人突然听见另一端，也就是他们打算返回的饲养区内传来一声低吼——
“回去！”
随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隔着铁门响了起来，跟十几秒前他们跑来时的速度一样。
清冷女面色发白，她的语调微微发抖，“这不是…你们俩刚刚说的话吗….？为什么…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出现在本该空无一人的饲养区内？为什么会隔着铁门又重演了一遍他们曾做过的事情？”
这样看起来，他们第一次在饲料储藏室外听见的那段断断续续的对话，不正是几人第一次进入饲养区时说过的话吗？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门的那边有另外一组他们吗？！
窦淮的脸掩在阴影下，声音里反仿佛凝了霜，“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推开门，饲养区的灯光照在几人身上。
还是那条甬道，还是那几百只人面狗，还是那排斑驳的铁栏杆。
一切的一切毫无变化，四人穿过甬道，一直走到最开始进来的那扇门前才停下。
期间他们没有看见任何人，只发现那些人面狗更多的爪子从栏杆里伸了出来，有几只甚至已经开始发出饥饿的低吼声。
小胖子气喘呼呼，不停擦着额头的汗说，“我怎么感觉感觉这些东西越来越饿了….”
棒球帽忍不住踹了一下墙，“草！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声音是幻觉吗？！”
幻觉？窦淮可不这么认为，他径直走了过去，单手握住门把。
小胖子使劲拽了一下领口，他似乎因为跑太多而有些喘不上来气。看着窦淮的动作，他眼神发直地问道，“诶那扇门不是锁上了么？你拽它干什么…”
小胖子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门把转动，铁门应声而开。
而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甬道。
“草，这….这怎么可能？！”
按道理说，这扇铁门应该是黑皮衣带他们进来的那一扇。
其中有一点很值得注意，那就是再把人送进来之后，黑皮衣就把这扇门从外面锁上了。
如果他们还在原来的饲养区内，这扇门就一定还是打不开的被锁住的状态。
可现在门不仅被打开了，后面也根本不是进来时走过的厂房！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几名玩家的脸色都差到了极点。
清冷女紧紧抓着长柄斧，轻声问道，“我们被困住了…对么？”
“对。”
窦淮站在门边看向三人，“循环，我们被困在了循环里。”
从黑皮衣关上这扇门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循环。每一次打开饲料储藏室的门时，上一场发生的事情就会在甬道内重现。所以隔着铁门，他们才会不断听见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笔直的甬道，永远逃不出去的饲养区，这就是这一次的死亡机制？
清冷女慢慢退向离所有人最远的地方，颤抖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好像每一次开门，这些人面狗就更加饥饿，更加想要出来…”
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开门，是否就会见到挣脱出来的狗群。
这种事窦淮曾在百人尸大酒店里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当时那个二重凶灵现身时跟这次的循环有着异曲同工之感，所以它才迅速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过重复的永无天日的循环已经足够让人崩溃了，为什么那些黑皮衣要在循环里特意加上人面狗？仅仅是代表了一种时间限制吗？
忽然间，窦淮抬眼看向不停喘着粗气的小胖子，“你很难受么？”
“啊？呃….嗯，是有一点，”小胖子一直在拉扯自己的领口袖口，他实在有点胖，跑几步就累的不行，身上的汗使得衣服好像黏在了身上，让他有点呼吸困难，手臂似乎都因不回血都而僵硬了起来。
棒球帽看他这样拧了拧眉，不耐烦地说道，“喂，胖子，你没带水吗？不能喝一点吗？”
“可我不渴啊，”小胖子“呼呼”给自己扇风，“他们给的这件工作服太瘦了，勒的我的肉疼。”
窦淮静静看了他几秒，忽然说了一句不太相干的话，“你们说，这些人面狗都是从哪儿来的？”
棒球帽急了，“爱他吗怎么来机会怎么来的！都长成这副模样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管它们干什么？咱们早点出去才是真理！”
“我倒觉得很重要，”窦淮静静走向小胖子，轻轻握住他一只手。
坚硬的手指缩在一起，粗糙的皮肤表面附着着重重一层汗毛，进工厂时黑皮衣强迫他们穿上的工作服——也就是第一关通关后带出来的那块皮衣此时紧紧包裹着小胖子的掌心，使得他的手摸起来并不像人类的手，倒像是某种犬类的爪子。
🔒牲畜镇7
因为饲养区内灯光暗淡, 几人来回奔跑时心绪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并没有谁特意注意过小胖子垂在身侧的手。此时被窦淮突然举到明面儿上，所有人皆吓了一大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棒球帽一下窜出很远, 充满敌意地看向小胖子。
清冷女脸色也很差, 沉默退开几步。
甚至就连小胖子本人在看见自己逐渐变得诡异的手时都骇然的说不出话，“这、这….不，我不是….为什么….”
“你受伤了。”窦淮指了指胳膊上包扎的地方说道, “还记得那些黑皮衣老职工进来前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吗？”
“那些人说, ‘一定要穿工作服, 工作服会保护你免于伤害’。”
小胖子彻底懵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捂着胳膊颤抖，“所以…所以我受伤了…工作服就会自动帮我…帮我….”
剩下的话他卡在嗓子儿眼里说不出来, 窦淮帮他接上了后面的话。
“所以工作服自动帮你修补了伤害, 以一种更加健康的方式。”
清冷女听到这儿愣了一下，“健康？”
要知道, 这家肉联厂的名字就叫“健康肉联加工厂”！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敏感了！
“大家都是通过第一关来到这里的人, 对于死亡机制应该有了解。”窦淮起身，也自动站远了一些，“这个饲养区的死亡机制恐怕就是无限循环，我们来到这里因为没有可以喂食的肉, 只能探索这个地方。可一旦开启饲料储藏室的门, 就会陷入循环中。”
“每一次开门，这些人面狗就会更加饥饿和疯狂, 所以循环次数一定是有上限的。逃不走, 离不开, 而当我们用光了次数不得不拿到肉喂饱这些东西时该怎么办？”
“喂, 你是有什么毛病吗？搞这些小学生问答题？”棒球帽紧紧盯着小胖子，手中的长柄斧拦在身前，“这个任务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四人变三人，让一个人死，剩下的人就能活。要不然等到黑皮衣来检查，完不成任务，所有人还是得死。”
窦淮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所以这种时候当队伍里出现一个受伤的跑不快的人时会怎么样？”
小胖子在昏暗中抖了一下，他满脸都是冷汗，惊恐地看向三人。
“你别害怕，我只是假设，”窦淮嘴角浅浅弯了一下，继续往下说道，“通常这种情况下，受伤的人必死无疑。所以小胖子身上的皮衣就自动帮他把受伤的胳膊改造成了健康的样子——一条有力气的、可以轻而易举撕碎人咽喉的狗爪。”
清冷女咬了咬牙，“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任务，不，这个副本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目的…”
“对，副本想让玩家厮杀到死。”
窦淮的眼睛在幽暗中熠熠生辉，这是他经历过恶意最大的一个副本了。没有吃人的怪物，也没有癫狂的怨灵，有的只是一道又一道逼着玩家杀人的任务设计。
有人可能要死？给他怪物肢体，让他有能力反杀。
恐怕他们在过几次门，小胖子就会彻彻底底拥有人面狗的身体。
黑皮衣的确会保护玩家免于伤害，只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去免就难说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清冷女看向窦淮，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下意识以窦淮为主了，“说了这么多，你是职业玩家，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小胖子也连忙站起来，红着眼圈问，“对对！你是职业玩家，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我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
第一关地下室虽然压力很大，但其实难度并不算高。只要找到钥匙就能逃出去，目标明确，不像现在这个循环关。
他们几人目前只推开了三次门，走过两次甬道，笼子里的人面狗就已经可以把爪子挤出来了。再来两次，说不定一推开门就能看见扑过来的人面狗。
可是如果不循环就得一直呆在这，没有肉，只能选择杀掉一个玩家才能完成任务。
谁想死？三人齐齐把视线落在窦淮身上，就连一直呛人像个炮仗一样的棒球帽也挪近了一些。
“我的确有办法…”窦淮笑了一下，“但我有个要求，你们呆在这个地方，一定不要乱走，不要偷看，这样我才能带你们安全完成任务。”
他手里有□□和厉鬼关思思的事情并不想透露出来，谁知道这三人里谁还没有藏着底牌？万一有人想黑吃黑可怎么办？
铁笼里人面狗在不停低吼，嘴里流淌下来的唾液已经洇湿了地面，猩红的眼珠子贪婪盯着他们。
其余三人都感觉一股凉意爬过后背，小胖子最先表态，“我同意！你是职业玩家，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能救我，我会在这里老老实实等你！”
他的手都已经变硬了！再多走一个门可能手指头就会变成狗爪！
清冷女紧跟着说，“我也同意！”
棒球帽咬咬牙，“那你他妈最好快点！这些人面狗又不是在这里就不会往外挤了。”
窦淮终于满意，“放心，我很快回来。”
三人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甬道深处。
“他到底有什么办法弄到那么多肉？”棒球帽烦躁地走来走去，眼神却一直落在窦淮消失的方向，“前面我们也探索过，除了开启循环的门，没有别的东西。他是不是诓我们，想让我们留在这里吸引火力，自己躲起来过关？”
“不可能，”小胖子坐在地上喘粗气，他能感觉到黑皮衣紧紧勒在肉里，难受的不行，“当时他放出来那些眼睛你们也看见了，那绝不可能是普通玩家能使用出来的技能。”
“对，”清冷女也点头表示同意，“而且他是职业玩家，游戏内1000积分才能解锁职业，可每击杀一个敌方只有5积分，完成任务也才加30积分，能拥有职业的人本身就不是普通人。如果有人带我去躺赢，我才不会自己作死。”
两人都信任窦淮，棒球帽单独被排除在外，只能老实下来等待。
在门边静立了一会儿，窦淮发现这三人果然没有偷偷过来的迹象，当下放心下来，从兜里掏出□□。
“让我想想，位置写在哪儿才会储藏这么多真正的肉呢？”
这里是肉联加工厂，有大量真正的肉的地方……
等等，黑皮衣曾经说过，工厂一共分四个区，其中有一个叫生产加工区，应该就是加工肉制品的地方，那就去这里。
“还得找一个没老职工在的地方。”
他思考完毕，直接用钥匙在门上刻下“生产加工区里的肉制品冷冻库”。
冷冻库温度通常在零下十几二十度左右，应该不会有人在。
钥匙插/入锁孔，推开铁门，一阵白雾似的冷气瞬间散了出来。
一排又一排的铁架子出现在眼前，大量包装好的冻肉就摆在铁架子上。
窦淮眉毛一挑，直接走进去开始搬。
只是这些在这些冻肉中，他看见不少属于人类的肢体。
“明明标签上写的是畜腿，里面装的却是人类的大腿，看起来这家肉联厂也是家黑工厂。这样看，估计那位镇长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像拯救酒店里的双胞胎们一样拯救这所镇子里的镇民。
“只是现在手里掌握的线索太少，弄不清楚镇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可以直接用人类当作牲畜卖，买家是谁？又为什么要饲养这些人面狗？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窦淮加快速度搬肉。
嗅到冷气和肉味，人面狗渐渐朝这边聚集。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冷？”小胖子捂着胳膊从地上站了起来，望向人面狗们移动的方向，“是不是那个职业玩家干了什么？”
棒球帽终于呆不住了，他立刻迈步，闷头朝哪边走去。
“你干什么？”
小胖子见状不对，不由分说拦在了他面前。
棒球帽急了，“起开！我就是去看看！”
“不行！职业玩家说了，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能偷看！”
小胖子死死挡在路中央，他胳膊僵硬无比，此时此刻只有窦淮能救他。除非到最后一刻，否则他绝对不会放任傻逼坏了自己的生路。
棒球帽冷笑，“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他骗你呢？！万一他根本拿不回来那么多肉…”
“谁说我拿不回来？”
棒球帽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三人惊愕转头，正对上去而复返的队友。
窦淮朝他们招了招手，“来帮忙，喂肉。”
几人对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拿到肉了？？
等奔到地点时，三人被眼前一大堆冻肉彻底惊住了。
“来，用斧头砍碎扔进笼子。”窦淮撸起袖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棒球帽，“这些肉别说180斤了，280斤都够了吧？”
棒球帽面色难看，但又不乐意认错道歉，只能梗着脖子嘴硬，“找着肉又能怎么样？我们不是还被困在循环里出不去！”
窦淮眨眨眼，“你忘了吗？老职工都说了下班后他会来找我们检查工作，我们喂饱牲口，等他来找不就行了？”
棒球帽彻底语塞，就、就这么简单？！本来必死一个人的任务场景淘汰关卡，就这么简单这么随随便便的过了？！
🔒牲畜镇8
棒球帽不敢置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窦淮看也没看他，直接抡起斧子劈在冻肉上。这些肉全都是包装好的, 一整个直接塞根本塞不进笼子。必须用斧头砍碎才能丢进去。
副本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所以第一关才给玩家长柄斧作为武/器？
看他忙活起来，小胖子和清冷女根本不用招呼，自觉跑过来帮忙。棒球帽还想多问什么, 可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法插嘴。他把所有话全咽进肚里, 也抡起斧子沉默干活。
长柄斧疯狂劈砍的声音响彻整个饲养区, 肉沫飞溅, 人面狗嗅到食物的味道更加抑制不住，不停撞击栏杆。
小胖子因为胳膊行动不便，本来只在外围慢慢劈砍。发现人面狗逐渐癫狂、他连忙把砍下来的碎肉丢进笼子, 无数只猩红的眼睛登时追着冻肉而去。
黑暗中, 属于野兽撕扯吞咽的声音此起彼伏，光是近距离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很难想象, 如果没有拿到肉, 让这些人面狗冲出来会变成什么境况。
眼见这样可行，玩家们信心大增，手里的速度也跟着快了不少。要知道黑皮衣说过，下班前如果完不成工作也会被开除。
争分夺秒, 几百斤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终于成了….”
小胖子累的气喘呼呼, 掌心都是黏腻的汗水。他知道，工作服只需要在工作时穿上, 一旦下班离开饲养区, 就可以立刻把皮衣扒下来, 胳膊就不会变成狗爪了！
心脏落地, 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不少。
小胖子一边扔肉，一边观察笼子里的人面狗。他把肉往西丢，人面狗们就往西跑。他把肉往东丢，人面狗们就往东跑。
虽然一张张毫无血色的人脸依然可怖，但小胖子莫名其妙找到了逗狗的乐趣。
一时间，笼子内尘土飞扬，乱七八糟的狗毛和恶心的排泄物被狗群踢来踢去，渐渐露出笼子里原本的地面来。
突然，在靠近铁笼边缘的地方，一个竖起的半掌高的黑影引起了小胖子的注意。他眯了眯眼，纳闷地看了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听见他说话，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靠近铁笼内部，原本被脏污掩盖的地方露出一小块凸起。由于光线昏暗，看不太清具体是什么。
清冷女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个强光手电照了过去，发现那居然是一个黑色的把手。
“地窖！那他妈是个地窖！”看清后，棒球帽登时喊出了声。
第一关时，大家都是在地下室里逃出来的。棒球帽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类似的地窖，连黑色的半圆形把手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那里会有个地窖？”小胖子离得最近，他一边丢肉一边嘟囔着，因为胳膊的原因，他感觉自己思维有点慢。
“还能是什么？”窦淮zoudao，“系统不会做一个必死的游戏，即便有四个玩家也一样。既然通关的条件是找到肉，那这里一定会有肉，只是拿到需要付出代价而已。”
其余三人都不是傻子，听到这儿也反应了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原来是这样….”清冷女握着强光电筒的手在微微发抖，巨大的惊骇让她整个脸都白了，“系统不会出无解的任务，老职工说有肉一定有肉…只是我们都没发现而已。整个饲养区内除了甬道就是铁笼子，唯一一道门却是连接循环通道的。在没有任何密室的情况下，喂食的肉不在甬道上，就只可能在….在….笼子里。”
他们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
因为那些人面狗太过吓人？还是因为笼子里的地面上太过脏乱了？还是因为四人从进来开始就已经互相警惕不肯信任了？
可是就算能想到又能怎么样？在四个玩家互相并不信任的情况下，就算有人想到过关的条件在笼子里又能怎么样？
笼子跟甬道一样长，里面关了几百只恐怖的人面狗。想要进笼子找到地窖，就一定需要有人站在笼子一端不停吸引人面狗的注意，另外的人想办法清理出排泄物和垃圾，找到地窖，并且想办法进入地窖拿到喂食的肉。
如果是个配合默契的团队来做，这件事恐怕很简单。但四个玩家进来之前才经历过广场混战，头上还有系统给的最低通关人数限制。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大无畏冒着受伤或濒死的危险去做引诱人面狗的那个？谁又愿意进去在臭气熏天的排泄物里寻找可能存在的地窖？
游戏的确给了通关办法，但是这种办法，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这次没有窦淮，四人小组说不定真的会死一个或者两个。
“傻逼系统不当人…”棒球帽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暴躁地骂了一句。同时，他目光复杂地瞄了窦淮一眼，随即迅速撇开头。
清冷女则感激地看着窦淮说道，“这次真的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会…会…”
会杀人，或者会被杀。
“没什么事，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窦淮摆摆手，越过她走到栏杆边上，目不转睛看向里面那个地窖。
小胖子蹲在一旁摇摇头，“这回多亏了有你，要不然那种地方….”
“我得进去看看。”
他还没说完，窦淮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什么？”小胖儿瞪大了眼，“我们不是都稳稳完成任务了吗？你还要进去干吗？！你看看这地面有多…”
窦淮没听他说话，而是兀自拉了一下铁栏杆，感觉硬度不是很强。也对，循环到后期人面狗一定会冲出笼子，如果栏杆硬度很高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拍了一下小胖子的肩说了声，“帮我。”
小胖儿只能认命地站了起来，一边嘟囔着“进去干啥，太臭了”一边跟窦淮一起拉栏杆。
清冷女则接过扔肉的任务，确保人面狗对越来越大的缝隙没兴趣。
等其中一条栏杆终于拉成弧形的时候，窦淮直接矮身从缝隙中钻了进去。顿时，一股冲天的臭气直直扑鼻而来，差点儿把他掀过去。
“….这地方真不是人来的。”
脚下的路面泥泞黏腻，不远处就是嗷嗷乱叫的人面狗。
窦淮屏住呼吸，将脚步声放到最低，慢慢朝地窖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在铁笼内显得影影绰绰，外面两人看的嗓子眼儿都提了起来。
“他为什么非要进去？”清冷女丝毫不敢放松，边扔肉边紧张兮兮地看着。
“还能为了什么？只能为了线索。”
一道声音倏然在身边响起，清冷女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肉甩飞。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出声的棒球帽！
棒球帽贴近笼子边缘，正将身子从栏杆缝隙里塞过去。
“你干什么！”清冷女用气音喊道！
“傻吗你？！别忘了主要任务是杀死镇长，现在有关线索一样都没有，不得按照游戏路线去找吗？！光通关有屁用？”
说话间，棒球帽已经钻了过去，悄无声息朝窦淮靠近。徒留两人在外面愣愣地看着，不断扔肉替他们吸引火力。
铁笼内部不算宽，窦淮像淌河一样淌了过来。他时刻注意着人面狗的动向，手里紧紧攥着长柄斧。
十几秒后，他拉到了地窖的把手，棒球帽也出现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棒球帽别扭地移开视线，“我只是…”
“嘘。”窦淮伸出食指挡在唇前，“不想死就闭嘴。”
棒球帽：“….”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好在那些人面狗都被冻肉吸引。窦淮小心翼翼拉开地窖门，一股熟悉的冷气瞬间窜了出来。
居然也是一个冷库？
铁笼内两人皆露出讶异的目光，齐齐朝里面看去。
向下的阶梯上凝着冰霜，几个熟悉的金属台就放在一旁。
看见上面的放置的东西后，窦淮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具人类的尸体。
他立刻翻身下去查看，棒球帽用力咬了一下牙，最终没有跟着翻下去。
因为手机里还有关思思，并不担心上面人搞幺蛾子的窦淮立刻检查起这具尸体来。
“男性，身材比较胖，目测大概有200斤左右，刚好够通关的体重。”
这具尸体穿着普通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凹坑，像是直接挖掉好几块肉一样吓人。
窦淮若有所思，在翻找衣兜时手指偶然触碰到一个奇怪的东西，拿出一看，居然是一张叠起来的便签纸。
因为温度很低，便签纸几乎一碰就碎。他只能小心展开，阅读纸上的内容。
【杀不死的…没有人能杀死镇长…没有人！！全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做到了这个位置….不行的，他已经发现我了！！要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遗书？”
这里不是个解读的好位置，窦淮把上面的内容全部背下来后把便签纸收了起来，想再翻翻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但又翻了一圈，并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他不在多做停留，爬上梯子离开了冷库。
外面棒球帽没有落井下石把他关进去，而是紧张兮兮盯着人面狗，如同看守地窖门一样。
此时看见人安全出来，他什么也没说，侧身先行离开了铁笼子。
“哟？这是怕我被锁里？”
窦淮无语地看着棒球帽，心想难道这人就是单纯的嘴臭？还是知道我能带他通关，想扭转印象？
不管哪种，懒得搭理。
重新回到甬道之后，他拿出纸条给所有人读了一遍。
清冷女最先开口，“尸体很有可能是玩家，上面提到了杀死镇长，说明跟我们是一个目的，只是他失败了，被丢到这里成为别的玩家过关储备粮。”
“对，而且明显他已经见到了镇长，”小胖子接过话来，逐字分析，“上面还说‘做到了这个位置‘，这人应该当了什么官。”
黑皮衣说过，只有镇委会的人才能见到镇长，想加入镇委会，必须当官？
窦淮捏着纸条想，不知道肉联厂厂长算不算官？
不管怎么说，茫茫前路终于出现转机，压抑许久的凝重终于散去一点。
四人之间的气氛也跟着出现了些许变化，喂食的速度更加快了。没过多一会儿，地上的肉已经没剩多少，人面狗也重新躺回铁笼深处，化作一个又一个静默的黑影。
小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就结束了？”
为什么当时进来的时候感觉必死无疑了呢？
窦淮随意靠在墙边，他现在已经深切感受到这个副本的恶意了。别的副本都拥有完整的剧情逻辑链，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人生。玩家只需要按照剧情一步步走就行。
可这个副本只想让玩家死。
他垂下眼，在脑海中仔细把入副本后的每一件事全都回忆了一遍，不打算漏过任何一条线索。
他的身影被幽暗的灯光映照的影影绰绰，棒球帽蹲在一旁看了半天，最后强行瞥开头，使劲压了一下帽檐。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老职工来检查工作，四人不约而同离铁门近了一些。
小胖子一直在检查自己的胳膊，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变成丑陋的狗爪。
清冷女在旁轻声安慰，不得不说，互相放下戒备后，四人组第一次展现出了罕见的善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铁门突然传来一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与此同时，黑皮衣恶劣的语调清晰地传了进来，“嘿嘿嘿下班了新来的们，让我看看还剩几个？”
🔒牲畜镇9
每一位肉联厂的老职工都很喜欢接受带新人的任务, 因为新人越多，肉联厂的储备肉就越丰富，他们能获得的工资也越高。
毕竟在这里, 没有工资的镇民是活不下去的。
一想到今天又会在自己的工资提成上加几笔, 黑皮衣就快笑出声来。
他无比愉悦地走向饲养区，掏出钥匙欢乐地喊道，“让我看看, 还剩下几个呀？一个？还是两个？”
铁门被轻巧推开, 里面的臭味争先恐后跑了出来。黑皮衣期待迈了进去, 下一秒却直接愣在原地。
“四、四个？！”
四名玩家面无表情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将几人眼底的冰冷映的异常清晰。
先前的快乐消失不见，黑皮衣直接冲了进来恶狠狠地吼道，“你们是不是把牲口杀了？！我告诉你们, 每一只牲口都是厂里的财产！你们如果杀掉一只就等着——”
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没有说出来, 黑皮衣愣愣地站在铁栏杆前，满脸不敢置信。
因为笼子里的人面狗餍足地躺在地上, 争抢夺食间掉落的碎肉在地上散落着, 很明显，这些人是正常完成了工作。
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了饲料，把牲口喂的饱饱的。
“怎么可能？！”
黑皮衣“倏”一下转头，阴森森地扫过四人。
没有流血, 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完整的，毫无损伤的四名新人就站在面前, 由不得他不信。
到手的提成飞走了, 黑皮衣眼神阴鸷。
这些新人作弊了！
虽然厂里明确要求过必须要跟新职工说清楚工作任务, 并一定要为他们准备好喂食的饲料。
但是为了提成, 黑皮衣特意调整过地窖中饲料的重量，那具尸体的体重根本达不到180斤。
也就是说，想要把所有的牲口全部喂饱，仅靠地窖里他准备的饲料根本不够。
这些新职工一定是靠作弊才能完成任务！
黑皮衣工作这么久，带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组新人可以阻止他拿到提成！
窦淮只感觉到这位老职工在看见四人没有受伤时的情绪变化异常明显，从欢天喜地到怒意丛生。
还真是恶劣的家伙。
长久的沉默之后，黑皮衣阴测测地笑了一下，“你们完成的很好，希望明天的工作也能这么好运。”
说完他直接转头走出了大门，四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小胖子一出门立刻脱掉身上的皮衣，脱到胳膊处时他才发现，皮衣已经快要跟肉长在了一起，脱下来跟撕掉一层皮一样疼。
皮肤红肿，手指僵硬，但好在还是人类的样子。
小胖儿捂住胳膊，不断倒抽凉气。
听见声音，黑皮衣内心的郁结这才舒服一点。
没事的，他这样安慰自己，明天这些新职工就不会这样幸运了。
反正工作任务是他说了算，要不然明天就让新人直接去那个地方吧？
想起什么，黑皮衣嘴角忍不住划过一抹阴狠的笑，语气也好了很多，“今天的工作都到这儿了，恭喜你们离成为正式职工还有三天。现在跟我去领工资，咱们厂福利待遇很好的，工资全部日结，你们可以用工资去兑换住宿和食物。明天记得按时来上班，我会在厂房大门等你们。”
“居然还有工资？”
窦淮意外挑了一下眉，他以为牲畜镇会拿人当牲畜一样使用，没想到还可以领钱。
几人穿行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耳旁时不时能听见微弱的惨叫声。
“那些牲口偶尔不太听话，职工就会采取一些必要措施。这种声音你们可以多听一听，说不定以后也有机会去感受一下现场。”
说这话的时候，黑皮衣眼底颇为期待，像是已经等不及听他们发出惨叫了一样。
窦淮沉默地跟在身后，心底盘算着弄死老职工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
他想起饲养区里的地窖，有些跃跃欲试。那地方似乎一般人不会去，只有像他们这样的玩家才会去，真是个藏尸的好地方。
看见他在走神，清冷女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指着前方轻声说，“你看那儿。”
窦淮收回思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那是几名排好队的职工。
这些人走路姿势很怪异，四肢如同刚安上去的一样极不协调。并且目光呆滞，表情死板，乍一看像是死人活了似的，处处透着诡异。
最后，窦淮的视线停在这些人的工作服上。
跟他们一样，这些人也穿着皮质衣服，只不过他们的皮子刚刚延伸到大腿，而带窦淮几人的老职工已经全身都被皮衣裹住了。
“我们现在只穿了个皮外套，”小胖子压低声音，“感觉这东西就是个同化的进度条，等我们的皮衣也变成连体的，估计会永远成为这里的职工。”
会是这么简单吗？
窦淮看着那几人毫无神采的眼神和刚学走路一样的姿态，再看看眼前生龙活虎的老职工，若有所思。
他记下了这几个呆滞的人脸，快步跟上了自己的队伍。
几人说不清拐了多少道弯，终于在老职工的带领下来到r了财务室。
这是一间单独的小厂房，里面坐了一排跟刚刚一样模样木然的人。他们每一个人身前都放了一个黑色大方桌，等待结算工资的人坐过来。
“这些财会看上去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似乎是到了下班时间，来领工资的人并不少。
黑皮衣带着四人随便找了一个空置的黑桌坐了上去。只见他随意拍了拍桌面，“新来的，4个，第一天。”
那名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财会转头看了一眼黑皮衣，这才慢吞吞的从桌下掏出四叠半透明的暗红色小圆片，一叠里面有五片。
小胖子看直了眼，“这就是工资？”
黑皮衣把这些分给四人，不耐烦地叮嘱道，“这就是镇子里的工资，有了这个，你可以兑换宿舍和食物。记着，每一个镇民晚上都不会离开房间，无论发生什么。”
窦淮摩挲着小圆片，这些只有拇指大小的东西质感粗糙，上面透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无意了解这东西是什么做的，他只对黑皮衣最后一句话感兴趣。
每一位镇民在夜晚都不会离开房间，为什么？黑夜来临，镇子里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吗？
黑皮衣又带着几人绕到工厂最角落的一个厂房，这里面积很大，有许多职工进进出出。只是这些人全都悄无声息，没什么表情，看着很像在开什么停尸间的派对。
厂房四壁都是灰色的水泥墙，靠近内里的地方有一条向下延伸的木质楼梯。这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两侧点着幽幽火光的蜡烛，一个挨着一个，被长长的细绳吊在半空。
黑皮衣站在门口向他们说明，“地下一层是单人间，每天需要四枚工资。地下二层是双人间，每天需要三枚工资，地下三层是四人间，每天需要两枚工资。需要什么样的你们自己去选就行。”
“我们这里没有食堂，需要食物的时候把工资放入你床铺上的凹槽就行，会有职工给你送来。记住了，一顿食物两枚工资。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明天不许迟到。”
话音刚落，黑皮衣便急匆匆的朝着领工资的地方奔去，徒留四人在宿舍外面面相觑。
“我们可以选一个空的四人间，”清冷女拿出小圆片在掌心里扒拉了一下，“只需要两枚就可以了，剩下的正好点一份饭。这样大家住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小胖子在一边刚想点头，就挺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窦淮：“我住单人间。”
小胖子愣了愣，“为啥？”
自己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大佬岂不是疯了？？
“就是啊！”清冷女连忙劝到，“你工资不够的，单人间要四枚，食物又要两枚。可你一共就有五枚，住了单人间就不够要食物了，何必浪费那个钱呢？而且刚才那人说了，晚上会很危险。”
棒球帽拧眉瞥了他一眼，“这种时候没必要穷讲究了吧？”
“当然不，我有我的目的。而且….”窦淮收起圆片，抬手指了指清冷女的脖子，“别考虑太多，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清冷女一怔，立刻捂住脖子。她惊愕的发现，自己脖颈处有一块小小的地方变硬了。
“黑、变黑了，”小胖子满脸震惊，“你脖子上有块皮变黑了！就像….像….那些…狗皮。”
清冷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同化！她刚才只是真心计划使用这些工资也不行吗！
“如果真的跟这里的人拥有同一种思维方式，恐怕就会永远无法离开了。”窦淮看向三人，“今晚我住单人间，咱们可以分开打听一下消息。明早集合，再见。”
他走的毫不犹豫，留下三人一脸复杂地站在一起。
“我得把关思思叫出来，跟着他们会很不方便。”
窦淮快速进入地下一层。
其实除了关思思，他选择单人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新人的工资固定是五枚，单人间和食物的总量是六枚，简直像工厂故意不想让新人住单人间一样。解谜游戏，当然是敌方越不想让我做什么，我越得去做什么才会得到线索。”
至于食物，这一次旅程他在背包里带了水和零食，撑过一天不成问题。
“还有入了夜之后，我也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镇子里的人如此害怕。”
黑皮衣说每一个镇民都不会在夜晚出门，那么这里头包不包括镇长？如果包括，是不是只要弄清了夜里的东西是什么，就有杀掉镇长的机会？
🔒牲畜镇10
窦淮沿着木质楼梯一步步向下, 身边时不时就会路过一个肉联厂的老职工。
他特意把速度慢了下来，用余光仔细打量这些职工身上的细节。
“黑皮衣在身体上覆盖面越少，这些人的表情越呆滞, 身体协调性越差。而黑皮衣覆盖面越多, 他们眼睛中的神采灵动，走路姿势也更加正常。这是为什么？”
窦淮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暗自记下这个细节。
他很快来到地下一层, 这一层走廊上点的蜡烛比较多, 光线称得上明亮。一个又一个房门依次排列开, 只是看着真有点像某大学学生宿舍。
也许是因为付出的工资比较多的原因, 一层里大多都是黑皮衣覆满身的资深职工，他们进宿舍时会先把工资放进门上一个空着的卡槽中，放好后卡槽关闭, 房门应声而开。
“所以只要是关闭的卡槽, 就意味着宿舍里有人住了。”
弄懂了这一规律，窦淮开始寻找空的离楼梯比较近的房间。
在付出了四枚圆片的代价后, 他获得了一间标准的单人宿舍。
令人意外的是, 宿舍面积居然比想象中大，至少有十平米。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角落里有张单人床，床边有个矮柜。
在他进门时, 矮柜上的白蜡“噗”一下燃了起来, 幽幽烛光照亮整个宿舍。
没有过多犹豫，窦淮确认宿舍没有其余人之后, 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的皮衣。尽管他尽量避免把自己当成这里的职工去思考, 但这件皮衣穿着的时候却依然越来越紧。
“等脱不下来的时候, 我也会变成那副痴呆的样子吧？”
窦淮拎着包坐在床上, 打算通过手机把关思思召唤出来，共同商量一下晚上的事情。
谁知屁股才刚刚坐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救命…救命….”
他握住电话的手一抖，一下子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我这屋子里有人？！”
可他进来的时候明明检查过，是谁在呼喊？
“我在这….救救我…救命啊….”
窦淮拎着长柄斧戒备地搜了一圈，最后才发现弱弱的求救声居然是桌上那根蜡烛发出的。
“对！就是我在喊！你看到我了！”
蜡烛的烛火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一张诡谲的人脸拼命从烛身上撑了出来。
从没见过这样的奇观，窦淮蹙眉看着，犹豫要不要直接把这玩意儿砍断。
毕竟他晚上打算干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被外人发现会很麻烦。
眼瞧着这人脸上写满了“灭口”几个字，蜡烛慌了，“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我知道，你一定是玩家吧？我也是！你救救我！只要带我逃出去，我一定把我知道事情都告诉你！”
这人居然是个玩家？玩家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不对，该不会是厂里藏着的恶意，故意套话想让玩家死吧？
窦淮内心惊诧，面儿上却不动声色，“你在说什么东西？我听不懂，我是因为运气好才来这里当职工的，工作对我来说很神圣。”
“别装了兄弟！”蜡烛尖叫，“打心眼儿里认同工厂的人永远脱不下那件皮衣，只有玩家才会像你一样满脸厌恶地想要摆脱那件衣服。你帮帮我，我也可以帮你，咱们互惠互利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不好吗？”
窦淮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玩家会不知道游戏任务的事情吗？不杀死镇长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想了想，他还是抡起了斧头，夜长梦多，这玩意儿留着也是个祸害。
蜡烛上的人脸看见斧头挣扎的更加厉害，“别杀我！我真的是玩家，你相信我！！对对，任务！不用完成任务也可以逃出去的！我没有骗你！！”
斧头停在了半空，烛芯剧烈抖动着。
窦淮蹲下身，凉凉地盯着它，“说来听听。”
“任务…任务没有规定的时效对不对？”人脸为了证明自己的用处，快速说道，“也就是说这个任务完全可以不做，只要能逃离镇子，就安全了！我们曾经碰巧找到了一条能够出去的路，真的，你相信我，你跟我联手，咱们一定能够逃离这里！”
窦淮坐在地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蜡烛，“你都这副样子了，出不出去还重要吗？”
人脸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移开眼，“所以兄弟，我还希望你可以帮我找回我的身体…这样我就能重新变回人类离开这儿了。”
好家伙，这是准备拿他当苦力了？肉联厂里相当大，谁知道这货的身体去哪儿了？
而且取回身体之后呢？这货没有工作，是不是就赖上他了？
窦淮无语地站起身，这好人暂时当不了，当了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他身后还有一酒店的小崽子要照顾呢。
短暂思考了一下，窦淮决定把这货暂时扔到走廊里去，希望能被有缘人捡到。
惊恐地发现自己离大门越来越近，那个玩家脸上毫无留恋的表情时，人脸顿时急了。
天知道它等一个外来玩家等了多久！单人间因为昂贵的价格，基本没有玩家会选择这里，来的都是镇民，人脸根本不敢开口。
它急吼吼地喊道，“喂！你难道不害怕吗？！我也是玩家，你难道不害怕自己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吗？！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规避危险，你相信我，带上我我一定会帮到你的！”
“你是你，我是我。”窦淮冷酷的仿佛反派boss ，言外之意就是“我可没你这么弱鸡。”
人脸彻底慌了，为了不被丢出去，它拼命挣扎，大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兄弟你不是想要杀死镇长吧？！你听我说镇长是杀不死的！！你相信我，我见过镇长！我知道镇子里所有的秘密！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你别扔我啊啊啊——！！”
窦淮动作一停，“你见过镇长？”
“见过见过！当时跟我一起进来的玩家还进了镇委会！”
“哦？”听见“镇委会”三个字，窦淮才终于来了兴趣。他靠在门边，把蜡烛搁在门把手上。
人脸哆哆嗦嗦晃了晃，悲愤地咬了咬牙，“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同伴的确当上了厂长！整个牲畜镇里一共有三座工厂，每一个工厂的厂长都是镇委会的委员，直接听从镇长的命令。镇长也是通过镇委会控制所有镇民的！”
厂长？
窦淮想起了人面狗地窖里那具尸体，尸体兜里的纸条上明确写过【好不容易坐到了这个位置】，指的会不会就是厂长的位置？
难道那具尸体就是人脸的同伴？
纸条上也曾说过【镇长是杀不死的】，由此看来人脸应该没有撒谎。
窦淮把蜡烛重新放在了桌上，轻柔地摩挲着烛身“来，说说你那些经历，如果真的有用，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拿回身体。前提是别跟我撒谎，要不然我不介意把你扔进饲养区的铁笼里。”
人脸感受着冰冷的指尖，牙关打颤，它感觉自己已经被魔鬼扼住了喉咙，弱小且无助地说道，“我说我说，当时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到了肉联厂工作，有个老职工负责带我们熟悉环境。只要撑过四天，完成四个厂区的工作任务就能变成正式职工。每一个正式职工都有竞争厂长的资格，当上厂长就能加入镇委会，否则一辈子都见不到镇长，这是规定。”
说到这儿，人脸苦笑了一下，“但我后来才知道，四个厂区，本来就对应了四个玩家的命。那些老职工压根儿不想让玩家活着。他们会故意使绊子或者隐瞒情况，让玩家死在厂区之内，这样老职工就会获得更多的工资。”
窦淮问道，“你就是这么丢了身体，变成了蜡烛？”
“不不不！我活下来了，全亏那个当上厂长的同伴，他是一名职业玩家。”人脸有些兴奋，随即想到什么又暗淡了下去，“职业玩家你知道吧？就是拥有专属职业技能的高玩。他特别厉害，利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技能带我们无伤完成了四个厂房的任务，我们也成为了正式职工，拿到了竞争厂长的资格。”
说到这儿，人脸幽幽叹了一口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技能，不仅在竞争中丢了身体，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只有那名职业玩家一个人成功当上了厂长。”
白蜡冒出丝丝烟雾，烛光都佝偻了下去。它为自己的经历唏嘘不已，抬眼一看，对面那人脸色却极其古怪。
“怎、怎么了？”人脸懵懵地问。
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一模一样。
窦淮敛下眼，白蜡说的经历完全就是自己的翻版。
同样的四名玩家，同样的靠职业技能过关，甚至有些细节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难道是故意的？这也是副本内另一种意义上的循环？
窦淮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实话说，这种循环实在太过惊悚。如果自己没有听完人脸的话，是不是之后的结局也会躺进地窖，被当成人面狗的饲料？
不，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不能慌。
他藏起所有情绪，用下巴点了点白蜡，示意它说下去。
“我、我都说完了兄弟，”人脸弱弱地哼哼道，“我在参加完厂长竞争后就丢了身体，魂魄被做成了这根蜡烛。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有缘人。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看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是不可多得的…”
“闭嘴，”窦淮挥了一下斧子，“别水字数，说重点。你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没能力还要去参加竞争？”
这回人脸没说话，只是有些悲悯地看着他。
窦淮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可当二人对视几秒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猛然袭来！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草！我怎么这么蠢？！杀死镇长杀死镇长，游戏给的任务是杀死镇长！可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到这件事情！只有一个人才能真正做到杀死镇长！镇长死了就再没有可能被杀掉，这个游戏到最后能通关的只有一个玩家！”
一开始所有人被分进三个工厂，从这些人中角逐出三个厂长，三个厂长继续竞争，只有一个人能够完成通关任务！淘汰率根本不是什么60%！是99%！
窦淮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副本的恶意会如此大了，因为副本根本没想让玩家活。
“你反应过来了？”人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对吧？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兄弟，听我一句劝，咱们一起逃出去。反正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做不做都一样。”
那可不太一样。
窦淮还记得自己不是主动选择进入副本的，而是意外被强制性拉进来的。期间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如果不做完任务离开副本，以后每分每秒都会担心自己再次回到这里。
这种脖子上抗铡刀的感觉并不好。
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慢慢将视线落在白蜡上。
人脸被他看的一个激灵，怯怯地问道，“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窦淮摆摆手，“你说的对，不过我更感兴趣另外一件事。你见过镇长？镇长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杀不死？”
提到镇长，人脸明显露出极为恐惧的表情，连燃烧的烛火都弱了几分，变成豆粒大小的微弱火苗。
“杀、杀不死的…不可能有人杀的死镇长…那就是一个、一个怪物！”
“怪物？有实体？那为什么不能杀死？”
“你不懂！”人脸疯狂摇头，“我们在竞争厂长的时候镇长曾来观看，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牲畜镇吗？”
窦淮摇摇头，他还真的不知道，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搜索到更多信息。
“这里原来是臭名昭著的屠夫镇，家家杀生，家家剁肉。年复一年，无数牲畜死在这里，血都灌高了土地。”人脸声音发颤，慢慢说道，“终于有一天，牲畜的怨念爆发，汇集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疯了似的像整个镇子报复，对所有进入镇子的人类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人类变成牲畜，牲畜穿上人皮，在这座镇子里，杀和被杀直接反了过来。”
牲畜穿上人皮？这可能吗？厂子里的老职工明明神态鲜活，不像….
不对等等。
窦淮猛然想起路上遇见的那些呆板木然的职工们，他们身体极不协调，走路的姿势都像是现学的。
难道那些是刚刚穿上人皮的牲畜？因为还不适应人类的身体，所以才会变成那副样子？
而适应好了的，就会逐渐变成老职工的样子。黑皮衣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牲畜变成人，也想拥有一身属于自己的皮。
那么这根白蜡估计也是发生了什么，灵魂被抽出做成了蜡烛，身体则供给某个牲畜当衣服穿了。
人脸根本不知道面前的玩家想了些什么，它兀自陷入回忆中，不断讲述着以前的事，“后来牲畜们的怨念发现白白杀死镇民已经无法消除它们的恨意了，所以它们将镇子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牲畜像人一样拥有体面的工作，有高级宿舍和吃不完的食物。而人类则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被关进了笼子，被宰杀装袋，或者当成饲料继续喂养别的人。”
人脸惧怕地看向窦淮，“所以你知道了吗？镇长就是这些牲畜的怨念！是死去牲畜们的诅咒聚合体！光靠人类永远无法杀死它，因为进来的每一个人类都会被它诅咒！”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说完，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人脸以为窦淮肯定会怕得要死，两人一拍即合就能立刻离开这里。
可没想到的是，它说完后，窦淮却淡定地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镇长属于镇民吗？”
人脸茫然了，它愣愣地点点头，下意识回答，“属于吧，镇民的领头人不就是镇长吗？不对啊兄弟，你听没听见我说话，我说镇长是——”
“我听见了，”窦淮一遍打量房间一边继续问，“那你还是人的时候，晚上出去过吗？”
人脸更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它不敢不回答，只得老实道，“没有，据说晚上外面很危险，我不敢出来。”
原来如此。
黑皮衣说过，没有镇民会在晚上出来。如果镇长也是镇民，那镇长也不会在夜间随意出来闲逛。
这也就证明，晚上危险的源头是别的东西，连镇长也惧怕的东西。
屠夫，牲口，除了这俩还会有什么？
窦淮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现在还无法确定。不过夜晚的危险恐怕是他无法抗衡的，想弄清楚，得用点别的办法。
忽然，他笑吟吟地趴在桌上，面色和善地看向人脸，“除了竞争厂长时能看见到镇长，其余还有别的机会吗？”
人脸被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有、有吧，我工作的时候曾听老职工提起过，如果工厂发生什么大事，镇长也会突然出现。”
大事。
窦淮的表情愈发温柔，“不知道肉联厂在夜间失火，算不算是一件‘大事’呢？”
🔒牲畜镇11
一开始, 窦淮的确计划着当上肉联厂厂长，加入镇委会，再想办法杀掉镇长。
但是人脸的话直接推翻了他这个想法。
循环, 这个副本一直以循环作为基准。一个个小循环套上大循环, 如果自己真的按部就班去做，结局大概率会变得跟地窖里那具尸体一样。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
窦淮毫无负担, 人脸确崩了, 它大力摇晃烛芯, 不停尖叫, “不是兄弟，我只是想让你带我一起逃出去而已！你要干什么啊！”
“逃避有什么用？”窦淮站了起来，拿着白蜡走向门口。现在天色还算明亮, 走廊上时不时有职工的身影走过。
“人就是要不断战胜困难才能走向成功, 今天所受的苦难未来都会变成生命中的礼物，只要相信自己, 宇宙都会为你开路。”
他不停朝人脸灌输新鲜的鸡汤, 把跳跃的烛光都快说灭了。
人脸哆哆嗦嗦地看着他，“兄弟你听我一句劝，镇长真的杀不死啊！只要这里还有牲畜的怨念，镇长永远都会利于不败之地啊！还是你想化解怨念？那就更不可能了啊兄弟！种族不同, 没法强融啊！咱就老老实实地一起离开不好吗？”
“不好, ”窦淮紧紧盯着它，“你很了解这座工厂, 那你知道这里有没有存放大量油脂的地方？加工区应该有吧？动物油脂或者真正的干草, 总之能大量燃烧的东西。”
“我不知道！”人脸真的疯了, 它只是想逃出去, 它有什么错？为什么让它碰上这么拼命要去作死的？
“兄弟我反悔了！你把我放回去让我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吧！我不干了！”
“那可不行，”窦淮怜爱地搓了一下白蜡，人脸登时发出痛苦的惊叫，“我的计划都已经告诉你了，这时候放你走，岂不是给我自己挖坑？来吧兄弟，你不是很想跟我合作吗？咱们一起出去闯出一片天。”
“我不闯了！！我要回去！别带上我！！老老实实呆着我还能留下一道魂魄！跟你走我可能直接就魂飞魄散了啊！！”
听见这话，窦淮脸上的和善瞬间变得阴狠起来，“太可惜了，那我只能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了！”
说罢，他立刻举起斧头，闪着寒光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大有碾碎一切的气势。
人脸立刻慌了，它嗷嗷痛哭，“有！能源动力区有供给机器使用的柴油！！仓库里还有专门给牲畜食用的干草！！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别杀我啊啊！”
斧头停在半空。
窦淮满意地摸了摸烛火，以灵魂浇筑的火焰丝毫不烫，只是带着些冰冷的凉意。
他重新穿好皮衣，手拿白蜡，犹如正常职工一样出了门。
牲畜镇没有太阳，只能凭借天色的亮度来判断离黑夜还有多久。
白蜡在掌心抖成了筛糠，它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悲戚戚的给窦淮指路。
“从宿舍出去，不进厂房，走外面。对，沿着这条路，看见中间那栋最中央的房子了吗？就是那里。”
窦淮目不斜视，假装自己是个瞎逛的新人，嘴里却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熟悉？能源动力区应该不是职工能去的地方。”
“是啊…”即使很努力的掩藏，人脸内心的恐惧依然清晰地透了出来，“能源动力区是整个工厂的核心，厂长办公室就在那里。我们竞争厂长的时候也是在那里，我….我丢身体的地方也是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
窦淮不再多问，按照人脸的指路往前奔去。
健康肉联厂的建筑错落有致，能源区被所有厂房包裹在最中心的地方。
正值下班时间，所有职工都朝着宿舍和大门的方向走去，人脸悄咪咪解释，“在镇子里，披着人皮的牲畜可以使用工资随便购买房屋，还可以从厂里挑选喜欢的人畜带回家饲养折磨。”
窦淮逆流而上，短暂地看了一眼大门——
果然有几名满身裹在皮衣里的老职工牵着人面狗和另外一些长相诡异的牲畜。老职工们甚至还会踢打这些人畜，嬉笑怒骂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他没有过多关注这件事情，只是看了看就收回了目光。
管不了的事情就不多浪费时间。
大量老职工都朝大门涌去，窦淮这一路上得以有惊无险。
很快，一扇锃亮的大铁门出现在视线之内。
能源区建设在整个工厂最核心的位置，据白蜡所说，那里是整个肉联厂的命脉。历任厂长都是在那里工作的，镇长也同样在能源区下达命令。
从远处看，那扇铁门要比饲养区的厚重很多，门板上光洁如新，像是经常有人保养。
“厂长呆的地方是不一样，连时常能闻到的臭味都淡了很多。”
窦淮避开几个手脚不太灵活的职工，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这地方建在背阴处，整栋厂房如同一个蹲在地上的人，而大门就是嘴部的位置。
“好静。”
窦淮藏在阴影中，警惕地看向四周。
太静了，明明是整个工厂的重中之重，为什么连站岗的人也没有？还是说肉联厂没有保安之类的职务？
窦淮不敢轻举妄动，他低声询问人脸，“能源区没有安保么？”
人脸目露茫然，“安保？没有吧，这里一直很空荡，好像谁都不怎么愿意靠近这边似的。”
谁都不愿意靠近？不对啊，怎么瞧着这么像是瓮中捉鳖呢？
窦淮死死盯着它，人脸被盯出了一身冷汗，主动交代，“是真的！我们当时是直接被老职工带进来的，那时候这里根本没有别人！因为那个时候工厂还没有厂长，没有厂长能源区就是个空区，只有机器在自动运行。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有厂长之后才能运转起来，到时候也会安排职工进来工作！”
原来如此，厂长已经在地窖里躺着了，所以这儿才空无一人。
“那放柴油的地方离铁门远么？”窦淮贴近铁门，小声问道。
“不远的，就在厂长办公室旁边，一楼拐角的位置。”
将耳朵贴近门板，能听见里面一片静谧，似乎真的像人脸所说，没有厂长就没有运行。
窦淮悄悄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儿，一股阴冷至极的寒气顺着脚踝爬了满身。
人脸抖了几抖，拼命把火苗压到最小。
它真的太害怕了，丢了身体的惊悚记忆不断折磨神经。它本来就是个胆小的人，重新来到这里，那种噩梦一般的心悸快让白蜡缩成一枚白图钉。
“兄、兄弟，咱咱咱去仓库不不行么？干草也也能满足你啊！”
“闭嘴。”
窦淮确认四周无人注意他，直接闪身进入了能源区。
除了想要柴油，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人脸。那就是他打算去一趟厂长办公室，因为有些事必须要确认一下。
之前在饲养区时，窦淮虽然靠着□□通关，但循环留下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任务结束后他就在想，如果在甬道内的速度足够快呢？
第一次靠近循环的饲料室大门时，他清楚听见了门内自己的声音，如果那时候他毫不犹豫打开了大门呢？
或者刚刚打开循环的大门就立刻返回呢？那样做的话，是否就能看见另一个循环中的自己？
另一个自己。
这个事情真的太敏感了，窦淮几乎瞬间就想到一个词——
二重身。
循环中另一个自己会不会就是二重身？为什么牲畜镇也会存在二重身的概念？巧合吗？
这一趟旅程本来就是因为找到有关第三联合研究所的蛛丝马迹，窦淮才选择踏上了那辆公交车。
而又是因为公交车半路抛锚，他才会选择下车步行。可步行到一半，牲畜镇便强行把他拉进这个淘汰率高达99%的副本内。
这一环扣一环，就像冥冥之中有人特意把窦淮推向死路一样。
所以当意识到牲畜镇很有可能跟二重身或者第三联合研究所扯上关系时，他立刻坐不住了。
必须查一查。
铁门在身后彻底关紧，人脸一下子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极其微弱的火苗勉强照亮走廊，窦淮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里跟现实的厂房特别相似。
金属质地的墙壁，高高的棚顶，零星几间办公室，和墙上挂着的历任厂长的照片。
举起白蜡扫了一眼，发现这些照片中的人像大多都面容僵硬，看上去并不快乐。
“选择不当厂长是对的。”
时间紧迫，窦淮没有过多停留，确认这里暂时没有危险后他立刻朝走廊拐角走去。
先拿到柴油再说。
走廊不算长，紧贴墙壁走了没有多远，他就看到写有“能源”两个字的门，下方还贴着红色的巨大的“小心烛火”四个字。
“应该就是这里了。”人脸苦着脸用气音说道，“兄弟麻烦你快一点吧，我真的好害怕啊…”
窦淮深吸一口气，小心拧开了门把手。
浓烈的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宽敞的房间里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大桶。挨个儿看过去，全都是满满的柴油。
人脸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这么多？！它刚打算抬头叮嘱握着自己那位兄弟少拿一些，就看幽幽火光下，那人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狂热。
窦淮激动地打开手机，这么多！别说一个宿舍区了，整个工厂都够了！！
“兄弟…你要干什么啊一桶，一桶就够了！”人脸看着这人数了一圈柴油，一桶都没落下，脸都绿了，“你要这么多柴油干什么啊？不是，你把这些柴油放哪儿啊？你那背包也放不下啊…”
话音还未落，白蜡就看见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内部，蓦然出现了一片缭绕的红色雾气。雾气当中，一道陌生的男音响了起来。
“老板，空间太小，酒店放不下，只能出来一扇门。”
“没事！”窦淮大手一挥，“让崽子们都出来，把这些全给我搬进去！一桶也不许落！”
🔒牲畜镇12
人脸疯了。
真的, 无论是当人还是当鬼，它都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
上百个双胞胎怨灵乌泱泱地从一个奇怪的血红色大门钻了出来，如同蝗虫过境一样把屋内所有柴油全都给搬！空！了！
这是什么操作？
人脸目瞪口呆, 前后只花了不到两分钟, 它就被窦淮重新带离能源储藏室。
看着那人把最后一小桶柴油妥帖装进背包，它颤颤巍巍地说道，“兄弟你你你…你莫不是传说中的大、大佬？””
“嗯？”窦淮一乐, “不,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职业玩家罢了。”
甚至职业都还没用上。
控制手机将酒店重新安置回家后, 他轻手轻脚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厂长办公室。
“你来这儿干什么？”人脸心脏瞬间缩紧, 它感觉自从见到这人，自己的心脏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百倍，虽然它已经数不清多久没有坐过过山车了。
“快点回去吧兄弟, 外面天快黑了啊喂！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在黑夜里滞留的人会死的！”
回？这一趟出来了窦淮就没想过回去。他捂住人脸的嘴, 贴在门上确认办公室内毫无声音后，小心翼翼拧动了门把手。
“吱呀——”
金属轴承在寂静的走廊上发出难听的声音, 窦淮立刻蹲下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 戒备地紧紧盯着周围。
十几秒过去，仍然是一片死寂。
他这才放下心，转身想要摸进厂长办公室。
突然，窦淮瞳孔猛然一缩！
办公室内, 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直直的面向他的方向！
长柄斧在手中挥出一道白光, 他第一反应不是后退，而是先下手为强！
然而奇怪的是, 对面那道黑影动也不动地看着窦淮袭来, 活像一尊死物。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硬生生刹住车, 抬手将白蜡照了过去。只见一个黑色牛头出现在视线之内。
那牛头就挂在墙壁上, 牛眼闭合，脖颈处没有血，周围已经呈现焦黑的颜色，似乎已经被割下很长一段时间了。
装饰品？
见那黑影果然是个不会动的，人脸一口老血直接吐了出去，微弱的火苗差点儿就地吓灭。
“你醒一醒，”窦淮无情晃了晃白蜡，“你要是晕过去我只能把你砸了。”
“咳咳…没晕，我没晕。”人脸看起来虚弱极了，它撑着最后一口气催促道，“兄、兄弟，你要干啥就快点儿的吧，我真是受不了了啊…”
“放心，我很快。”
窗户外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黑夜已经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时间不多了。
窦淮最后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牛头，转身走向角落里的办公桌。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厂长办公室要放这么个诡异的东西，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探究了。更重要的事情是搜一遍办公室，看看是否有任何关于第三联合研究所或者二重身的信息。
得益于这里还没有新任厂长，办公桌里东西很少，窦淮极快速地浏览一遍，碰见字数多来不及看的资料，就会统统装进背包。
他也曾考虑过叫关思思出来帮忙，但如果这里真有什么信息，他担心叛逆崽会直接暴走，到时候反倒会弄巧成拙。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冰冷压抑的气息逐渐蔓延。似乎黑夜的到来，让整座城镇都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窦淮加快速度，在搜索完最后一个柜子之后依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循环淘汰模式只是这个副本一个死亡机制而已？”
他不甘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接近深灰了。
“不行，来不及了，我必须要离开了。”
窦淮脚步匆匆朝外走去，可就在他转身之际，余光蓦地瞟到了什么。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即将到门口的步子又回到了屋内，他几步冲向挂着的牛头，凑近看向龛张的牛嘴，那里插/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物品。
窦淮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一个身份铭牌，造型类似于医生白大褂上戴着的，标有所在科室和姓名的工作牌。
裸露在外的部分刚好刻有三个字的姓名。
“方…元婴？”
由于铭牌前端埋在牛嘴里，看不清前缀身份是什么，不过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不管了，先带走再说。被藏在这个地方，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窦淮伸手捏住铭牌一端直接往外一扯，看也不看立刻朝外跑去。
“这里距离大门不远，出了能源区跑几步就是宿舍楼，时间还算够。”
他把每一步都计划的刚刚好，剩下只需要一件件去完成就行。
可就在即将冲出房门时，他忽然感觉脚底的触感有些奇怪。
低头一看，只见原本干净整齐的地砖不知何时竟然变了样子！变成了泥泞的铺满碎肉的血路！
猩红的血液从地底不断涌出，碎裂的白色骨渣和黏腻的肉沫铺在地面，把整个现代化能源区瞬间变为了骇人的地狱！
窦淮心脏瞬间漏了一拍，他第一反应就是天黑了，所以工厂发生了异变。可透过窗户，外面的天空并没有完全黑下来，而是苟延残喘地维持着“白天”的景象。
“怎么回事？”
莫名的心慌充斥胸腔，窦淮咬牙忽略周围的异变，拼尽全力朝能源区的大门冲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宿舍楼内全都是木质的，只要一点火苗就能立刻着起来！”
肉联厂所有厂房都是紧挨着的！只要一个建筑起火，那么其余厂房根本扛不住！
只要闹的足够大，他不怕逼不出来镇长！
一切都计划的很好，可就当窦淮马上握住大门的把手时，一道冲天的怨念猛然在身后迸裂而出！
惊人的恨意使得整个能源区温度骤降，窦淮讶然回头，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厂长办公室内蓦地爆发出极为浓烈的阴气！
“什么情况？！”
过于浓重的怨念让大地都在嚎哭，血污翻涌，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办公室内挤了出来！
那黑影长着一颗极为硕大的牛头，四肢漆黑粗壮，皮肤表面遍布伤口和血洞，身上插着无数根造型各异的剔骨刀。
那个怪物像人一样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犹如变异版哥斯拉，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它双眼死死盯着窦淮，压抑的嘶吼中充满无尽怨恨！
“怎…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为什么会是它！！”
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叫，烛身剧烈颤抖，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它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怎么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窦淮一边跑向能源区的大门，一边焦急地询问人脸。
然而对面的怪物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无边的怨恨犹如烈火一样在胸腔中燃烧！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彗星一样朝他猛然冲来！
窦淮表情一变，拼了命的向宿舍跑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是…是…镇、镇长….”
人脸在掌心里缩成一团，它惊恐地瞪大了眼，烛芯燃烧的速度整整快了一倍！
那货就是镇长？！挂在墙上的牛头？！
窦淮懵了，他没想到谁都无法轻易见到的镇长会被自己简简单单就逼了出来！甚至连计划都还没实行！
为什么？！
牛头挂在肉联厂的厂长办公室里，很有可能是镇长故意留下的一个□□用来监视手下。因为黑皮衣和人脸都曾说过，镇长是通过三个厂长控制整个镇子的。
可为什么自己只打了一个照面就会让镇长直接现了真身？
他蓦地低头，掌心里那个小小的金属铭牌闪着幽光。
“难道是因为我拿了这个？”
不是吧！大哥你如果觉得这东西比较重要为什么不好好锁起来非得要叼着啊？！这也太随便了吧！！
窦淮咬牙切齿，他已经用尽全力在奔跑了，可地震一样的追击声却在身后越来越近！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他浑身僵硬，身体本能的开始感到恐惧。
“不行！这样下去我还没跑到宿舍就会被追上！”
窦淮死死扣住手机，大吼一声，“关思思！”
刹那之间，无数浑浊的眼球在地面上睁开，恐怖的眼珠子齐齐看向失控的怪物！
窦淮内心一松，他在心底为这小孩加油呐喊！
“思思啊！撑久一点！”
谁料下一秒，怪物身上的怨念忽然爆发，一根根比腰还粗的血管疯了似的朝眼球袭去！
窦淮眼睁睁看着几秒钟前还耀武扬威的眼珠子们，再感受到怪物攻击的腥风的瞬间，居然毫不犹豫全都闭上了！
窦淮：“？”
不是，你跑啥啊！！
他差点儿直接吐血，身后，牛头怪再次癫狂的朝他冲了过来！
天色的亮光在慢慢消散，压抑的嘶吼越来越近！
看着远方蔓延开的黑，窦淮忽然明白过来，镇长是要赶在黑夜来临之前弄死他，抢回铭牌！所以才这么失控！
“你大爷的！谁死还不一定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铭牌是什么东西，不过敌人想要的东西他绝对不可能给！
窦淮死死咬住牙，手指在电话屏幕上疯狂划动！
【恭喜您！百人尸大酒店放置成功！大门已开，请召唤您的员工吧！】
“所有人！”他看着不断靠近的宿舍区，用尽力气大吼，“柴油！给我他妈全都倒上去！！”
刹那间，上百名双胞胎冤魂抱着柴油从红雾中涌了出来，黑压压的崽子们面对陌生的环境完全找不着北。
宿舍区？宿舍区是个啥？宿舍区又在哪儿？
镇长看见这么多不属于镇子的冤魂更加气愤，炸裂的阴气遮天蔽日，吓傻了一众双胞胎崽。
它们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地方就开始扔油桶，扔完立刻冲回雾气之内，瑟瑟发抖的背影让跑到断气的窦淮目瞪口呆。
“你们不是吧喂！！”
腥臭的阴风刮着头皮吹过，窦淮拼了老命才堪堪躲开这道攻击。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会死的！
那怪物速度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回头使用好感度技能！
没办法了。
看着前方乱七八糟的油桶，窦淮一咬牙，直接把手里哆哆嗦嗦的白蜡扔了出去！
下一秒，整个肉联厂火光冲天！
🔒牲畜镇13
“他是不是嫌我们累赘, 所以才要自己一个人去住单人宿舍？”
宿舍区地下三层四人间内，小胖子缩在其中一个床铺上，表情发怔。
他胳膊的伤火辣辣的, 细密的汗水覆在额头上, 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在窦淮离开后，他们三人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抱团进入地下三层。虽然小胖子也曾考虑过是否要像窦淮一样去住单人间, 找找什么线索。
但看着周围姿态诡异的老职工们, 和幽暗阴森的宿舍楼, 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这个副本明显跟其他的副本不太一样，他没有任何职业技能傍身，还是不要作死了。
清冷女抱着膝盖接话道, “不会的, 他今天不是才带我们过关吗？他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而且明天大家还要一起去下一个地点工作，他还会跟我们一起的。”
棒球帽冷冷嗤了一声, 往床上上一倒, “你们可能在想屁吃，人凭什么一直管着几个累赘？要我说，还是自己给自己多考虑考虑点后路吧！没看今天临走时那个老职工的表情吗？明天的工作大概率会死人。他是职业玩家又怎么样？真要是死到临头，不把你们推出去当挡箭牌不错了！”
四人间内的气氛因为棒球帽几句话降到了冰点。
“你这人说话这么难听, 到底是怎么通过第一关的？”清冷女凉凉开口, 抱着膝盖的手也放了下来。
棒球帽噎了一下，脸色涨红, 他刚要起身去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四人间的门忽然从外打开了, 一个面容陌生的老职工出现在门外。
几人陡然紧张起来, 在挑选宿舍时，三人特意选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四人间，但总归还是有一个空床。
现在有老职工要住，他们没有办法把人撵出去。
老职工面色呆板，目光空洞，走进来时姿势诡异，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
他慢慢转动眼珠，一一扫过地上扔着的三件皮衣，干裂的嘴缓缓上调。
“新……新….人….”
棒球帽看着他一阵恶寒，赶紧抓起皮衣套在了身上，另外两人也跟着照做。老职工这才没有再注意他们，慢吞吞挪向了空着的床铺。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清冷女挪向小胖子，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想去住单人间了，起码不用面对这个东西一整夜。”
小胖子苦着脸，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四人间内条件很差，床板又硬又潮，如果晚上还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一起住，恐怕整宿都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工作，也不知道大佬那边怎么样了。哎….”
小胖子叹了口气，躺在了床铺上。那种死亡随时随地会降临的感觉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也很想像窦淮一样变得厉害一些。
“明天还是跟大佬商量一下吧，看看能不能跟着他，我也可以去做一些危险的工作，哎，如果能成为同伴就好了….”
他呢喃着，忽然感觉整个宿舍猛地一颤。
三人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紧张兮兮的互相对视。
还未有人来得及说话，大地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这下谁都发觉出不对了，地震？副本没怎么可能会有地震？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屋内唯一一个本地职工，惊讶的发现那人原本呆滞的表情更加懵逼了，似乎比他们几个还搞不懂状况。
“草！快走！”
棒球帽最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想往门外冲。可冲到一半，他脚步忽然顿住了。
不行啊！老职工说过黑夜里不能离开宿舍，该死的地下三层连个窗户也没有，天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时候了？
他仍在犹豫，可就在此时四周震动的更加强烈了！并且速度越来越快，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如同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疯狂接近这个地方一样！
四人间是环境最差的一个房间，如此强烈的震感让天花板上不断有碎块掉落，木质地板发出令人胆寒的断裂声。
三人再也等不了了，外面无论是黑夜还是刀山火海，他们都必须出去，要不然留在铁定会被活埋。
棒球帽首当其冲，另外二人紧随其后，
他们惊慌失措地朝楼上跑去，随着震动加剧，一声歇斯底里的恐怖嚎叫也骤然响起。
“那是什么声音？！”
小胖子心脏狠狠一抖，他现在迫切想去地下一层找到单人间里的窦淮。
找到大腿死死抱住，这也是他一直生存至今的能力。
可当几人极速跑到地下一层时，整层楼的房门都紧紧闭合着。那些老职工似乎进入了宿舍就不会再出来，他们无比害怕黑夜。
小胖子傻眼了，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找人？
“不要管他了！”清冷女边跑边回头喊，“你回去找他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就是，谁知道单人间有什么危险？说不定你爱的大佬早就已经被杀了！”棒球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眼看另外那两人毫不犹豫继续向上的背影，小胖子只能咬牙跟了上去。
没、没错，如果大佬还活着，一定会在地震开始时就跑出来了。现在没有动静，很有可能已经遇到了什么危险。
算了不管了！
随着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三人欣喜的发现，外面的天空虽然灰暗，但并没有完全黑下来！
只要出去就暂时安全了！
他们一口气冲出了宿舍楼，随即笑容便僵在了脸上，紧接着慢慢被难以言喻的惊恐替代。
“那那那是什么？！”
只见宿舍楼正对面，一个巨大地黑影疯了似的朝这边直冲而来！
那黑影极高，满身血污，长着恐怖的牛头，身体却像人一样直立，皮肤表面插/满了剔骨刀。有的刀刃早已跟肉长在了一起。
那怪物散发着浓重的死意，它每踏出一步，天地似乎都跟着震颤起来！
原来这就是地震的源头！
强烈的压迫感让三人冷汗淋漓，甚至连挪动一步都做不到。
“快….回去…”
清冷女脸上毫无血色，她死死掐住衣角，用尽浑身力气才得以挪动脚步。
“快跑…会死的…”
没人能在这种怪物面前活下来！
刚刚才跑上来的三人又惊恐的想朝回跑，可就在此时，小胖子余光中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他一下子拉住二人大喊道，“等等！你们快看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二人猛然发现，那歇斯底里的怪物前方，还有一个正在疯狂奔跑的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人长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大佬？！”
“是他？！”
“职业玩家？！”
三人同时开口，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仅仅分别了小一会儿的时间，那人是怎么惹上如此恐怖的怪物的？并且还拼命在往宿舍楼带。
等等，往宿舍楼带….
棒球帽直接跳了起来，愤怒让他驱散了不少恐惧，“吗的他想临死之前啦我们垫背！”
他转身想跑，可就在此时，一团诡异的红色雾气突然出现在宿舍楼上方！震破耳膜的婴孩啼哭炸裂天空，带有浓烈气味儿的液体犹如瓢泼大雨一般从头顶直直倾泻下来！
“这个味道是…柴油！！”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三人预料，这下子不跑真的不行了。数不清的柴油从天而降，别说宿舍楼了，整个肉联厂都快被柴油洗刷了一遍！
他们朝肉联厂大门猛冲而去，现在看来，黑夜远比职业玩家安全多了！
然而脚步还没迈出几米远，棒球帽就看见已经奔到近处的那个职业玩家张牙舞爪朝这边扔过来什么白白的东西。
“难道是什么稀有物品？！”
棒球帽狂喜，在他看来，职业玩家濒死之际丢出来的东西一定很有价值，是可以救命的神器！
此时此刻天色昏暗，虽然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不过落点刚巧就在他这里，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吗？
至于丢失救命神器会发生什么，棒球帽可不管，他只要能抢到就够了，职业玩家该死就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儿，棒球帽毫不犹豫转过身，朝半空中白白的东西扑了过去。
拿到就立刻跑！
下一秒，掌心瞬间抓住一个略微有些黏的圆柱固体。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皮肉蓦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烫意！
与此同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谢了兄弟，再见兄弟。”
谁？谁在说话？
棒球帽木愣愣地看向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根燃烧的白蜡。刚刚那一扑，让他好巧不巧握住了烛芯的位置，滚烫的火苗把手掌烧出了一个黑色的疤痕。
诡异的是，那道黑疤不断扩大。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疤痕处喷涌而出。
棒球帽身形轻轻一晃，仅仅只是眨眼的时间，他眸底的情绪就被另一种狂喜替代。
手中的白蜡发出声声惊叫，棒球帽咧嘴一笑，露出一种不属于他的陌生气息。
“别喊了，我本来以为这次必死无疑，谁知道你会自己撞上来。你的身体真健康啊。谢了兄弟，我会替你好好活，那么再见！”
手腕翻动，棒球帽毫不犹豫把白蜡扔向身后的宿舍楼，那里的墙壁上全是柴油。
下一秒，火光冲天！
棒球帽映着漫天红光，四肢扭曲的朝大门跑去。
在他身后，火焰如同翻涌的海浪一般吞噬着肉联厂的厂房。浓烟弥漫，无数职工在高温中发出阵阵惨叫。
那声音如同尖锥一样扎进镇长的心底，镇长彻底暴怒了！
那些都是它的镇民！是它从这个血腥的镇子里拯救出来的牲畜们！
死在屠刀之下的怨灵迸发出蓬勃的恨意，从怪物当上镇长的那天起，就没有一个人类可以活着从这里离开！
可那个人今天不仅从它嘴里偷走了最重要的物品，还放火烧了它的肉联厂！
“死….给我死！！”
牛头怪物疯了似的朝窦淮冲去，速度比之前的更快更癫狂！
然而下一秒，一座三层高的血红建筑突然出现在肉联厂内。
缭绕的红色雾气阻隔了熊熊烈火。大门敞开，窦淮头也不回地撞了进去。
镇长狞笑，它是屠夫镇数十年死去牲畜的怨念凝合而成的怪物，就凭这一个小小的建筑，能挡得住它？
“当然挡不住，”窦淮适时从门缝里探出一颗头，“不过友善提醒，亲爱的镇长大人，天黑了哦，记得一定要呆在房间里。”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辽阔的天幕陡然一黑，牛头怪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硬！
完了！
🔒牲畜镇14
烈火焚烧, 整个肉联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高昂的烈焰照亮了牲畜镇的半边天空，但沉沉黑夜仍然压了下来。
窦淮背靠在酒店大门内，双腿微颤, 大口喘着粗气。
“那个牛头怪跑的也太快了。”
自从高考体测之后, 他就再也没有像今天一样玩儿命的奔跑了。
幸好之前游戏任务完成给的自由属性点全加在了体力上，硬生生把他的体力拉到了8，要不然恐怕真得被当成镇长的一顿晚餐了。
灼灼燃烧的高温同样传到了酒店里, 窦淮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薄汗, 透过大门的缝隙向外看去。
他也很好奇, 牲畜镇的夜晚藏有什么, 会让包括镇长在内的所有镇民感到恐惧。
深红色火焰炙热滚烫，漫天红光中，无数肉联厂职工从焚烧的宿舍内逃了出来, 随即立刻被无垠的黑夜笼罩。
他们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浓重的黑暗犹如挽纱一样缠绕在这些人的身上，将所有暴露在夜晚当中的镇民全都牢牢固定在原地。
就连镇长也不例外。
庞大骇人的身躯就停留在酒店几米远的地方, 不断渗血的牛脸露出满满的恨和不甘, 但是却无法挪动分毫。
“那是什么东西？”
窦淮没见过这种景象，黑夜犹如某种流体，柔软厚重，流沙似的一点一点侵蚀掉小山似的镇长。
他能看见牛的眼睛里喷薄而出的怨念, 也能看见粗壮的胳膊上不断绷起的青筋。镇长疯了一样的挣扎, 可依旧逃不出黑夜的桎梏。
放眼望去，所有暴露在外的镇民全都没有逃过。他们脸上的表情歇斯底里, 有人痛哭, 有人崩溃, 但没有一个镇民能挪动一步。
“老板, ”医生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抬手指了指地面，“你看那里。”
窦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原本铺满血污和碎肉的土地，此时此刻竟然被纯粹的黑暗填了个满。那些过于深邃的黑暗宛若湖泊一般平铺在地上，居然将整片大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镜面。
每一个在外面的镇民站在上面，身影都会倒映在黑镜中。只不过黑镜外的镇民艰难保持着人形，而黑镜里的镇民则是一个个已死的牲畜。
头颅被斩断，剥皮放血，活取苦胆，砍断四肢，一个又一个血腥的死亡场景出现在镇民脚下，昭示着它们死亡时的痛苦场景。
其中最为恐怖的就是镇长。
它的镜像没有固定的牲畜形态，巨大的身躯上长着数不清的牛羊鸡鸭。这些已死的动物七窍流血，不停的在人类肢体上撕咬哀鸣。
鲜血绽放，无数只牲畜尸体交缠挤压，共同组成了镜面内镇长的形态。
牲畜镇的前身是屠夫镇，这里每一户都是屠夫。数十年来这些屠夫宰杀了一只又一只的牲畜，所以动物的怨念才会爆发变成镇长。
这些牲畜在镇长的带领下，围剿人类，把人类塞进动物的身体丢进铁笼，自己则穿上人皮当镇子的主人。
“黑镜外是镇长构筑的虚幻世界，而黑镜内则完全是这些牲畜的绝望和恶意。”
窦淮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早就知道，可亲眼看见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而且那面可以映照恶意的黑镜也让他无比在意。
“除了镜内镜外长得不一样，这简直跟关思思所说的真正的二重凶灵一模一样。”
当初在酒店里经历副本任务时，关思思曾利用酒店员工给窦淮做了一个假的二重凶灵出来。
那个跟他长得完全一样的人给窦淮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后来他才知道，真正的二重凶灵完全不是那个样子。那些东西生活在镜内世界，是完全由阴暗负面的情绪组成的怪物。
就跟眼前的黑镜一模一样。
“难道牲畜镇的夜晚跟百人尸大酒店的镜子是相同的东西？另外一边都是二重凶灵的世界？！”
这个发现让窦淮的心脏高高提了起来！
他蓦然想起自己在牛头怪嘴里偷出来的那枚身份铭牌，也是因为这个才导致牛头怪发疯，从墙上追了出来。
金属片片在掌心内紧紧攥着，借着酒店里的灯光，窦淮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第三联合研究所研究员：方元婴】
“第三联合研究所？！”
窦淮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就是那十三个疯子研究员其中的一个！
对了！他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方元婴”这个名字很熟悉了！
在酒店档案室内他曾经看过研究所当年留下的所有实验资料，当时负责关思思那一组的其中一个研究员就姓“方”，在实验日志里还被亲切的称呼为“方哥”！
窦淮的生活中并没有认识姓方的人，这个“方研究员“则是唯一一个。
他遍体生寒，这个发现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不过为什么方元婴在实验室的身份铭牌会在牛头怪嘴里？还对它特别重要的样子。牲畜镇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窦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算是数万只牲畜的怨念集合在一起，它们有可能杀掉整座镇子的人类，但没可能想出让牲畜披上人皮获得工作这件事。
而且还为玩家们贴心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死亡任务”，让厂子得以不断添加新的肉源。
“难道是方元婴？”
当年关思思死亡后暴走，让十三个研究员意识到了不妙，迅速离开了第三联合研究所。那之后这些人去了哪里，窦淮完全不知道。
而现在在牲畜镇内的意外发现让他立刻紧绷了起来，一改先前的悠闲，整个人目不转睛观察着酒店门外的一切，势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必须把方元婴抓出来！”
那些流动的黑暗不停覆盖在镇民身上，穿着黑皮衣的人类身体正在慢慢消散，化为一滩又一滩的血水，逐渐朝着黑镜内流去。
而被血液浇灌的镜内牲畜，则愈发扭曲诡异。
“怪不得镇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夜晚离开房间，一旦被黑镜照到，它们的身体就会分崩离析，全部化为境内凶灵的养料。”
窦淮藏在酒店里，眼看着牛头怪镇长巨大的怪物身体一点一点缩小直至彻底消失，嘴角缓缓扬起。
“虽然计划跟最一开始的有些出入，但主要目的还是达到了的。”
只要镇长死了，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在镇子里调查有关方元婴和黑镜的一切了。
在牛头怪被夜晚吞噬的最后一秒，兜里的手机突兀震动起来。
【恭喜玩家窦淮成功斩杀镇长（1/3）！作为第一位获得此成就的玩家，您可以在以下三项奖励里选择其中任意一项。注意！您的选择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副本后续发展，请您务必谨慎选择！】
看着屏幕上那句“三分之一”，窦淮的笑僵在了脸上。
“刚刚那个牛头怪只是镇长的三分之一？！那完全体的镇长得有多恐怖？”
不过等一下，三分之一….
牲畜镇内恰好有三座工厂，所有镇民都在这三座工厂内上班。镇长会不会就分成三份隐藏在工厂中？
他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肉联厂，“也就是说，我还得打通另外两个厂才行？牛头怪拥有方元婴的实验室铭牌，希望另外两个厂里也藏着惊喜。”
想明白所有事情，窦淮这才不紧不慢的将视线重新落惠到屏幕上。
“随便选一个吧，反正只杀死了三分之一的镇长，系统不会给什么好奖励的。”
可当他看清画面中所有的奖励项后，他彻底被系统的阵仗懵了。
“怎么会这样！”
【奖励1:全属性点+5】
【奖励2:玩家职业等级+3，所有职业技能将同时提升3级】
【奖励3:神秘大礼包x2】
说是一夜暴富不过如此。
“这三项奖励怎么这么豪华！”
全属性点+5，这个不必说了，脑力体力都是目前急缺的属性点。每次完成一个副本大任务，系统才会扣扣搜搜给2点自由属性点。
现在可倒好，直接全属性一起+5！
窦淮跑得比鬼快的梦想有望马上实现。
第二个奖励基本也是做梦想不到的豪华奖励。
窦淮累死累活打副本到现在，职业等级依然是可怜的1级，主动技能的生效时间最长也只有三分钟，太被动了。
如果选择这个，好感度影响时间可以直接大幅提升，从三分钟秒变三十分钟，可操作性会变得更大，而且说不定还会解锁新的职业技能。他现在能用上的属实不算多。
最后一个神秘大礼包更让人向往，第一次能开出□□这样的神器，再来两个指不定会开出更加厉害的东西。
望着诱人的三个奖励，窦淮陷入沉思。
“系统说选择的奖励可能会影响后面的发展，我还需要杀死剩下两个镇长。也就是说，奖励给的越丰厚，剩下两座厂越危险？”
饲料厂和养殖场，窦淮还记得有九名玩家已经去了这两座厂。
“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希望有人还活着，可以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
属性点，职业技能，神秘大礼包。
视线在三个奖励上徘徊半天，窦淮最终决定，就是它了！
🔒牲畜镇15
“这三个奖励选项一个比一个丰足, 看起来就像给我的最后一顿晚餐一样。”
窦淮是个很谨慎的人，尤其在知道牲畜镇淘汰率高达99%之后，他尽量把所有情况都往坏了想。
“如果这个副本真的不想让玩家活, 那饲料厂和养殖场恐怕只会九死一生。我必须好好考虑会发生什么情况, 不能把生路寄托在运气上。”
所以他第一个排除掉了神秘大礼包x2。
“如果能开出好东西还好，如果开出鸡肋就等于直接浪费这个奖励。”
目光上移，视线落在职业技能和身体素质上的奖励上。
选哪个？
选魔法攻击还是加强体能？
“系统说选项会影响后期, 是不是意味着后面遇到的危险会分别对应这两个奖励？”
也许会有大逃杀追击战, 这个时候选择加强体能就很完美, 活路会直接拓宽。
但大逃杀中若是选择职业技能就等于直接完蛋, 因为窦淮的游戏策划人技能作用对象全是单体，而且有时间限制。假如被一堆人追杀，职业技能的作用会被无限缩小。就如同刚刚被镇长锥一样, 他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拿什么发动技能？
可如果是解谜类，需要面对是独狼boss, 职业技能就会非常有用, 反正体能则变得可加可不加。
选哪个？
窦淮抬头看向外面火光冲天的肉联厂和一望无垠的黑镜，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他直接按下画面中的选项键，一阵白光闪过，屏幕上接连蹦出好几条亮闪闪的信息。
【恭喜玩家成功领取奖励“全属性+5”！检测到玩家个人面板已更新, 您的信息如下——】
【玩家姓名：窦淮】
【专属职业：游戏策划人】
【职业等级：1】
【职业技能（被动）：都是我做的】
【职业技能：请多多喜欢我（时效3分钟）】
【职业技能：你是谁？我是谁？（时效1分钟）】
【编号：10000】
【积分：95】
【脑力：15】
【魅力：？？？】
【体力：13】
属性加完, 窦淮感觉眼前逐渐变得清明，头脑瞬间变得异常活跃, 甚至很多久远的早已忘却的记忆也慢慢回忆了起来。
他看向四周, 所有之前容易被忽略掉的细节此时像戴上放大镜一样在脑海中显现, 逻辑思考能力跨越了一大截台阶。
“好想去啃几本高等数学。”
正常成年人的初始脑力是6, 而现在经过加点，窦淮的脑力硬生生飙到了恐怖的15。
这并非是简单的智商加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也变得更加强大。
体力更不用说了，如果现在他去参加奥运，估计会拿一堆金牌回来。
“职业技能虽然厉害，但在这个杀机四伏的世界，我还是应该先让自己本身变得强大。如果我把个人体能拉到满，那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专属技能？”
职业只是锦上添花，不能当作求生的根基。
选择完成后窦淮神清气爽，甚至有心情叫上医生在酒店大堂里玩跑步比赛。
看着跑十场输十场的医生，窦淮满意的点点头，“我终于跑的鬼快了。”
此时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随意找了间舒服的空房，轻轻摩挲手机。
“关思思，出来吧。”
阴风吹过，满身伤口的小女孩出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
“你居然还活着？”
关思思满是伤口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刚才睁眼看见了那个庞然大物。只一眼就被冲天的怨气给吓了回去，那样强的的恶灵，她不觉得人类能活下来。
在手机里关思思已经做好了夺回酒店老板的准备，谁知道这人这么命大！
“我不仅活着，我还活的挺好。”窦淮看出了她的想法，乐了一声，招呼叛逆娃过来，将那个方元婴的身份铭牌递了过去，轻声道，“你看看这个，有印象吗？”
关思思被他哄小孩儿的语气烦到了，骂骂咧咧地接过铭牌，“什么东西？你自己看不行吗？非给我看什么…”
话说到一半，小女孩的声音陡然停住，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铭牌上的那个名字。
“方元婴…方元婴….”
熟悉的名字掀开记忆的闸笼，无数痛苦绝望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关思思身上怨气暴涨，青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上凸起。
“你冷静一点！”
窦淮被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了，厉鬼暴走，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画面，所以才会在这个无人的地方叫关思思出来。
“这只是我偶然间得到的，有了这个就有了线索。你冷静下来！我会帮你去查！”
“他该死！他该死！！”
关思思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她面孔极度扭曲痛苦，无数浑浊的眼球在她身上睁开又闭合，生前所受的折磨这个时候全部变成了恶毒的诅咒。
幼小单薄的身躯被黑色的血填满，关思思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明明是普通人会被吓哭的景象，窦淮却只感觉到了心疼。
他忍受着阴气侵体的痛楚，慢慢走到小家伙面前，轻柔地拢住她的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别怕，别怕，没事了。现在没人还会继续伤害你了。那个该死的家伙我会负责把他抓回来让你泄愤，相信我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我说过会帮你们找到那些人的。”
轻拍，安抚，带有活人温度的怀抱缓缓让失控的怨灵找回理智。
关思思沙哑的声音在怀中响起，“他该死….”
厉鬼都有执念，崩溃之后只记得一件事情。
窦淮点点头，“他会死的。”
“轰！”
浓烈的阴气瞬间消散，小女孩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手机里重新亮起的【伙伴关思思】，窦淮面色沉了下来。
“真的是他，方元婴，十三个研究员之一。”
眼看关思思疯狂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方元婴一定是带给她无数痛苦的人。
“档案室里曾经记载过，每一组双胞胎实验体都有固定的研究员跟进。而关思思这一组，因为小姑娘的绝望，曾有一个研究员短暂进入过镜子里的世界，最后是通过杀死他自己的二重身后才得以回来。”
二重身是纯粹的“恶”，人类杀死自己的二重身后会获得“恶”的力量。
看向整个颠倒的、充满恶意的牲畜镇，窦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镇子变成现在这样，会不会就是方元婴的杰作？
“线索还是太少，只能去把剩下两个工厂打通。”
有了明确目标后，窦淮倒头躺在床上，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等第二天黑夜散去，他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属性加成让他基本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身体各部分都保持着顶尖状态，头脑也非常清晰。
“在去另外两个工厂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窦淮迈步离开酒店，朝不远处的肉联厂大门走去。
烈火烧了一夜，辉煌的肉联厂此刻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这里面无论曾经是人的，还是后来成人的，都被大火烧成了一堆灰烬。
他踩着烧裂的黑皮衣，快速走近大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是肉联厂的收发室。
昨晚被镇长追击的时候，窦淮就注意到了他三个临时队友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赶在黑夜降临前躲进了狭小的收发室内。
轻扣门板，不大的声音仍把里面的人吓了个哆嗦。
只见小胖子满脸惊恐地抬起头，随即“蹭”一下跳了起来，“大佬？！你没死？！”
“死什么？多不吉利。”
窦淮蹙眉拉开门，“出来么？天亮了。”
“出、出来！”小胖子差点儿热泪盈眶，天知道他们昨晚看见了多恐怖的一幕！
那些动物在地上的镜子里不断死去，那么多的血和恶意，任谁看了都无法平静。
清冷女也异常激动，收发室太狭窄了，他们三个挤了一晚，灰头土脸不说，还时刻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整个人都抖如筛糠。
唯独棒球帽只看了一眼窦淮，就立刻把头扭了过去。
窦淮：“？”
这人什么情况？
他多看了两眼棒球帽，接着指着不远处的酒店说道，“肉联厂已经毁了，我们估计已经成为了无业游民。在镇子里没工作可不行，那里有家酒店，你们如果不想去另外两个工厂，可以去酒店应聘临时工，也算一份工作了。”
酒店？
小胖子看向红雾缭绕的酒店，和酒店大门内一双双窥伺的眼睛，艰难咽了一口吐沫，“大、大佬，那里怎么会有一家酒店？”
“谁知道呢？”窦淮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感觉酒店里应该算安全的，你们可以去试试。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另外两个工厂九死一生，难度超高。如果有机会，他还是希望这些无辜的玩家能够活下来。
血红的酒店坐落在肉联厂废墟之上，强硬地划破了牲畜镇多年以来的平衡。
“要怎么办？”
清冷女畏惧地看向酒店，那里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随便你们，反正我要去。”
棒球帽丢下这句话，急匆匆的朝红雾的方向跑去。
他昨天就知道那酒店是谁的了，他一定要去，要带着这句身体活下来！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也咬牙跟了上去。
不远处，窦淮满意的收回视线，“还算机灵，不过那个棒球帽看着有些奇怪。他的表情跟平时可不太一样。”
来不及思考其中的疑点，窦淮转身跑向记忆中的岔路口，那里能去到另外两座工厂。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能耽误时间。让我想想，饲料厂跟养殖场，选哪个？”
哪个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窦淮随意挑了一条岔路向前，没过多久，就看见平坦的道路中间，蓦然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脚步一顿，他谨慎地停了下来。
“黄色的毛，脖子被拧断，嘴角有血…这怎么那么像拉我进副本的那只死鸡？”
🔒牲畜镇16
这条岔路很窄, 四周寂静如斯。
窦淮紧紧盯着前方的死鸡，缓慢而谨慎的不断靠近。
“被拉进副本前我就遭到了攻击，现在体能大幅提升, 正好可以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窦淮直至站在死鸡的面前，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跑出来敲闷棍。
正当他想要蹲下身，仔细查看的时候, 忽然发现死鸡身体下方刻着一行字。
【欢迎来到健康养殖场！如果您想应聘成为养殖场职工, 可以在这里写下您的名字。若是厂长接受了您的应聘, 养殖场的大门就会为您打开。】
养殖场居然有厂长？
不对等等, 这不是重点。
抬头看向前方空荡荡的道路，窦淮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这上面说，如果应聘成功, 大门才会为我打开。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如果应聘失败，我永远无法进到养殖场里？”
有点麻烦了。
成天跟厉鬼和诅咒打交道, 窦淮太知道一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了。
他如果亲手写下, 会不会把灵魂卖给了养殖场？
不行。
窦淮尝试着往前仔细寻找，可是找了半天，前方什么线索也没有，就是一条普通平坦的道路。
“难道养殖场不在这里？”
也不可能, 上面说只要写下名字, 就会打开大门。如果养殖场在几公里外打开大门，把鸡放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没办法, 他只能回头研究那只死鸡。
折腾一通后窦淮无奈的发现,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死鸡了。
“难道我必须写下名字才行？”
想要通关杀死镇长, 他必须进入养殖场。况且研究员方元婴的线索他也必须拿到。
“游戏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 就算卖灵魂也一定有办法拿回来。”
如果实在不行，那他就想办法干掉厂长自己上位。
这么想着，他捡起一块碎石子在那行字下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那只死鸡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高昂的嘶鸣！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猛地蹦出一条信息！
【玩家窦淮请注意！您已成功出发牲畜镇隐藏任务——被同化的我】
【任务说明：我当上了养殖场职工，可是我慢慢变得不再像我。】
【任务要求：记住你是谁并活着逃离养殖场】
【任务奖励：神秘大礼包x1，自由属性点+2，生存时间+48小时】
“又是隐藏任务？！不过被同化和养殖场有什么关系？”
窦淮还没来得及惊讶，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蓦的一黑，鼻尖传来异常浓烈的臭味。
“艹！”
那阵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身子脱力的向前栽去，尽管体力已经高达13，但还是免不了摔了个结结实实。
嘴里传来血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用力咳了两下，窦淮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撑着地面起身。
可他刚刚抬起胳膊，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怎么感觉胳膊有点短？”
剧痛在慢慢消退，眼睛也紧跟着恢复过来。
窦淮艰难地睁开眼，迷茫的视线在几秒后变得清晰，但他在看清周围的景象后一下子僵在原地。
这不是刚刚呆着的岔路。
眼前是一面极为宽阔且高耸的铁笼，两排肮脏的装满黄色不明物体的木槽卡在上面，无数只肥胖的鸡沉默地站在四周，自动给他围在了中间。
“鸡？鸡笼？我为什么在鸡笼里？”
等等，他已经进入养殖场了？
事出突然，窦淮立刻想要站起身。这个场子危险性极高，还伴有隐藏任务，他一点也不能马虎。
然而诡异的是，两条腿刚一站直，那种古怪的异样感又来了。
“视野怎么这么低…？”
窦淮身高有183，应该比任何一只鸡都高。可当他站直，却刚刚够到旁边鸡的头顶。
心底感觉有些不妙，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看见了两条黄色的细细的鸡脚。
窦淮：“？”
我的腿呢？我两条笔直漂亮的的大长腿呢？怎么变成鸡脚了？！
他立刻查看身体其他部位。
十几秒后……
……
窦淮：“妈的，我怎么变成一只鸡了？！”
短短的翅膀，细细的鸡脚，蓬松的毛，还有不断转动的鸡头！
什！么！情！况！
他甚至无法伸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而且他的背包衣服和手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重大变故打的他措手不及。
不对，等一下！
窦淮猛然想起隐藏任务的名字——被同化的我。
“同化，难道我已经被同化成养殖场里的一只鸡了？我这么快就中招了？不对！我没有触发任务东西，也没有违反任何规则，不可能直接中招，冷静下来！”
超高的脑力让他过目不忘，此时只要稍一回想，手机中关于隐藏任务的一切瞬间清楚起来。
“任务要求是让我记住自己是谁，之后或者逃离养殖场。记住自己是谁….也就是说。只要我自己不忘记人类的身份，我就不会真正变成一只鸡，就还有变回人的可能。”
而此时窦淮也发现了另一个好消息，他的脑力加成还在。
在利用黑夜杀掉肉联厂的镇长后，他获得了一份奖励——全属性加成。
在此之前，窦淮是无法做到过目不忘的，他只能算是记忆力比较好的类型。可现在他仅仅看了一眼任务说明，立刻就完整的记了下来。
由此可见，他的全属性加成没有消失。脑力如此，体力一定如此。
这个发现让他立即兴奋了一些，只要记住自己是谁，他就不会被养殖场同化成一只真正的鸡。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逃出去找回身体。”
窦淮迅速抬头，打量起自己所处的这所巨大鸡笼。
紧接着，他的视线便被头顶挂着的一块牌子吸引。
牌子是很普通的白底木牌，上面写有几行红色的字——
【我是一只鸡
我被拧断脖子，扔进沸水
他们不要我的毛，他们想吃我的肉
我是一只鸡
被吃掉是我的荣幸
我爱养殖场
这里是我的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
也许是因为变成了鸡的视角，那些红色的字落在窦淮眼里，有种诡异的放大感。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就深深印在脑海。
“这些字有问题，有种持续给我暗示的感觉。我得记着我自己是谁。”
深吸一口，他急忙将头转向其他方向，想要获取笼子内更多的线索。可就在此时，厚重的铁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响！
两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凶神恶煞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工作服，直直的朝窦淮扑了过来。
窦淮一怔，撒丫子朝鸡笼深处逃去。
然而那两个魁梧的男人比想象中还要迅速，他们似乎已经抓过很多次鸡，经验丰富，在窦淮还没扑腾出两米远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钳住了脖颈！
“咔嚓！”
大手倏然用力，剧痛传来，窦淮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意识瞬间变得模糊。
“要、要死了吗？”
几秒钟后，他的呼吸彻底停止，鸡头软绵绵歪在一边，跟进入副本前见到的那只死鸡一模一样。
…
双眼猛地睁开，窦淮头柱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眼前还是那个熟悉的装满恶心食物的卡槽，巨大的鸡笼立在身侧，写着几行字的木牌挂在上面。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我死了吗？”
心慌的感觉愈发强烈，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两个人杀死了。
低头看看身体，还是一只鸡的模样，一切都跟刚进来时没有区别。
“我死了，但我又活了？为什么？”
他迈着小短腿颠来颠去，附近所有的鸡都对他避而远之。
不对劲。
他快速回忆了一遍任务说明——
【我当上了养殖场职工，可是我慢慢变得不再像我。】
“任务要求是记住自己是谁并逃离养殖场，难道是说….我在不断死亡中会逐渐忘记自己是谁？”
他已经死过一次，为了验证，他立开始即整理自己记忆。
“我是窦淮，我参加了名为人生赢家的恐怖游戏，我在查找十三名研究员的线索时意外被拉进牲畜镇副本….我什么都没忘啊？还是说….我已经忘了什么，但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寒意慢慢爬满身体，如果他真的已经彻底忘记某件事，又如何能在脑海里回忆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不能多想，我必须活过这关！”
窦淮一边不停默念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一边在鸡笼里搜寻起能用的工具。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笼子看全，大门再次传来熟悉的一声“砰”！
两道魁梧的身材如幽灵般出现，窦淮拼命挣扎，可还是分分钟被抓住，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
“艹！”
溺水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窦淮猛然睁开眼睛，软软的鸡爪摸了一把脖子。
真的太疼了，就算变成一只鸡，那种死亡的恐怖感丝毫没有减少。
白底木牌阴测测地挂在上面，窦淮只扫了一眼立刻移开了视线。
“不能看，我要记住我是窦淮，是个人类，是恐怖游戏的玩家，我得逃出去。”
“等一会儿门外会进来两个成年男性，我必须让他们失去行动力，或者让他们死。”
第二次死亡并不是毫无准备，起码窦淮记住了两个人进来的大概时间和位置。
他加速扫过没留意到的地方，忽然发现铁门不远处的阴影中立着两个用来扒拉食槽的钉耙。
迈开小短腿，窦淮立刻朝钉耙跑去。
“鸡的身体又矮又小，太不方便了！”
他无法拿起钉耙，只能费力把钉耙撞到铁门边。
“这东西比想象中重太多了，按理说一只鸡没办法撞的动，是因为体力加成的原因吗？如果我逐渐忘记自己是谁，加成会不会也会慢慢消失？”
来不及思考更多，几乎是他刚把钉耙撞到门边，大门就被两人给推开了。
那两人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近处的钉耙。
结果第一人首当其冲，一脚踩在了钉耙下方的金属耙上面！
钉耙上方长长的木棍登时被踩飞了过来，“哐当”一声击在那人的眉心处！
男人被打的一阵恍惚，捂着额头踉跄两步，跟紧随其后的同事撞在一起。
趁着门口乱作一团，窦淮瞅准时机从缝隙窜了出去。
“我出来了！”
然而下一秒，门外的景象直接让他愣住了。
血红的池子，滚烫的沸水，无数根尖钩上挂满了鸡的尸体。
这他妈根本不是出口，而是死鸡处理车间！
🔒牲畜镇17
窦淮以为逃出鸡笼就赢了,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鸡笼外面并没有天空，而是一间充满血和死鸡尸体的大厅。
一只只死鸡被尖锐的铁钩串了起来倒挂在横梁上，血流了满地。两排长长的案板上放置着大量刀具, 有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正在给鸡放血, 他听见鸡笼的铁门处传来声音后立刻将头转了过来。
口罩上方的眸子阴森森盯住了跑出来的窦淮，下一秒他抓起刀子疯了一般冲了过来！
窦淮撒腿就跑！
屠宰厅的地面铺着滑滑的瓷砖，再加上血液浸染, 鸡爪子倒腾两下就会摔一次。
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一定逃不出去, 只能抓紧一切时间记住更多的东西。
“屠宰厅里有三扇门, 左侧门是开着的, 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沸水池，右侧和前门是关闭的，这两扇门里一定有离开的那一扇！”
刀子挥动的声音紧跟在身后, 口罩男穿着防滑的靴子, 跑起来如履平地。窦淮几乎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此时此刻，窦淮无比庆幸他选择了全属性加点, 即使变成一只鸡, 夸张的体力仍然让他拥有了鸡王的速度。
细细的鸡爪子奋力一撑，他直接跳上了案板。借助挂着的倒钩躲开身后几次扎过来的尖刀，一鼓作气冲向了最近的前门！
“咚！”
圆咕隆咚的身体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窦淮在坠落的瞬间艰难用爪子勾住门把手, 打算利用落地的重力拧开门把手。
他做到了。
门锁转动, 发出“咔哒”一声。
然而下一秒，窦淮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因为那扇门是锁住的。
圆润的鸡身垂直掉落在地,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骤然响起。窦淮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见沾满血污的刀尖捅进了他的脖子。
血液狂飙,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恍惚间, 窦淮发现鸡笼子那两个抓他的男人此时也追了过来，就在几步远外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去死。
“….日。”
…
第三次死亡。
窦淮大口呼吸，他全身的毛都被冷汗打湿了。
前两次被掐死，第三次被刀捅死，接连的死亡让他身体本能在颤抖。
窦淮只能凭借强大的精神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敢浪费时间，一边疯狂思考一边跳向钉耙的位置。
“鸡笼里有两个人，屠宰厅里有一个人，这三个人如果不死，无论我怎么逃都会被抓住。”
其实最万无一失的办法，是直接把这两个人干掉。但窦淮现在变成了一只鸡，他还没有那两个男人的小腿高，鸡翅膀甚至提不起一根小小的刀子，更别提要反杀。
所以现在能做的，只有躲避。
躲避，去用更少的死亡次数获得更多线索。
窦淮飞速穿过鸡群，在触碰到钉耙时，一个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出现。
“…这个身体我用的越来越顺手了，一开始撞动钉耙时很费力也很不协调，可现在我已经能做到精确控制每一个部位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
隐藏任务要求说的很明白，让玩家记住自己是谁并逃离养殖场。如果窦淮某一次死亡睁眼后忘记自己人类的身份，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真的是一只鸡，会不会直接被判定任务失败？
钉耙挪到门边，他看向自己玩具一样的身体。
“不行，我必须牢牢记住我是谁。仅仅凭借每次死亡后在脑海中的回忆是不行的，因为我根本无法确定自己忘了什么。我必须用另一种更直观的方式。”
他抬起鸡脚，三叉脚上有尖尖的指甲，他可以在地面上挠出痕迹，但没办法在自己身上挠出文字。
既然无法在自己身上刻下记忆，那只能…
窦淮倏然抬头，看向笼子里其余的鸡。
十几秒后，鸡笼子里一片鸡飞狗跳。不少鸡身上都被挠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是窦淮用爪子刨出来的几个字——
“我是人。”
“砰！”
铁门像前两次一样被撞开，趁着那两人踩中钉耙，窦淮立刻冲了出去。
这一次他有很明确的目的。
“既然前门是锁住的，就先放弃。我需要找到更多能用上的东西，也必须探索更多地图。”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冲向敞开的那扇门，在外面能看见门内有一个装满沸水的池子。滚烫的热水冒着蒸汽，高温让窦淮瞬间口干舌燥。
这间屋子到处都是掉落的鸡毛，厚厚一层铺在地面上，一脚踩进去会直接没过半根鸡脚。
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身后防滑的橡胶鞋踩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昭示着那个戴口罩的男人已经贴近了。
窦淮鸡头发麻，他爆发出全身的力气跳上沸水池边缘。
高处能让他更快更全面的看清整个房间，滚烫的热水也在瞬间把鸡脚躺红。
“砰！”
鸡笼子那两个抓捕他的男人也追了进来，没有人说话，沉默的追杀让空气都凝固了。
窦淮拼命躲避，他知道自己没办法一次通关，只能用力记下尽可能多的细节。
紧接着他发现，这间屋子是死路，屋内只有一个池子。
“艹！”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逃出这间屋子回到屠宰厅去！
身后三个阴森的人影已经逼近，窦淮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震动的声音。
15点体力大爆发，他艰难地控制身体转向，想要从三人的包围圈中跑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一只脚，滚烫的沸水池里突然伸出一双惨白的手臂，一把抓住了窦淮的身体！毫不犹豫将他拖进了池子内部！
百度的热水瞬间淹没了他，身上各处传来剧痛！窦淮甚至连挣扎也做不到，就直接从里到外被烫熟了。
…
第四次死亡，身体各处都撕裂一般的疼。
窦淮强行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迫使自己在刚睁眼的瞬间就用爪子在最近的一只鸡身上划下“我是人”三个字。
在这里他不能依靠自己潜意识里的记忆，他必须训练肌肉做出更直观的、且不通过大脑的记忆——
肌肉记忆。
只要不断重复多次单一重复的举动，他就可以在已经忘却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刻字的行为，这能让他重新回忆起来自己是谁。
“我是人，我叫窦淮，是一名游戏策划，正在参加名为人生赢家的恐怖生存游戏，我得逃出养殖场。我在西苑小区有一套房子，还有一个酒店，有一个医生伙伴，还有上百个小崽子….”
他一边回忆自己的人生，一边冲向钉耙。
“我所在的地方是鸡笼，鸡笼外是屠宰厅，那么沸水池子应该就是给鸡脱毛的地方。可如果这样，池子里为什么会伸出人类的手？”
他回忆着，那双手表面红肿溃烂，大片皮肉都烫没了，能看见里边森森白骨。
没有人能在沸水中存活，也就是说，沸水池子里的不是人，池底有一只鬼。
“我在的地方是鸡笼，两个男人来抓我。鸡笼外是屠宰厅，杀死鸡之后扔进沸水池脱毛。看起来很合理，那右侧门和前门会是什么？”
他还记得前门是锁住的，上锁的地方一定很重要。
“我必须找到钥匙，这次去右侧门看看，希望别再锁住了。”
窦淮躲过两人，跃过拿刀的口罩男，踩着满地血水撞向右侧的门。
幸运的是，这一次门开了。
一间宽敞的屋子出现在眼前，跟屠宰厅不同，这里摆着一一排金属架子。
在看清架子上面的东西后，窦淮瞳孔骤然一缩。
因为他看见架子上放置着无数只死鸡，这些鸡四脚朝天，被摆的整整齐齐。每一只死鸡肚子里塞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蛋，那些蛋直立着，似乎把死鸡当成了窝。
腥臭的血沾染在蛋皮上，这个场景让窦淮瞬间想起一个词。
“孵化室？”
那些鸡只是用来孵化这些蛋的窝？！
等等！
窦淮以鸡的形态从养殖场里醒过来，他理所当然认为这家养殖场养的是鸡。但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颠覆了他的想象。
屠宰厅杀的是鸡，那些人抓的也是鸡。死鸡被开膛破肚拔毛之后送到这间孵化室里，只是为了给这些诡异的蛋做温床！
养殖场真正饲养的东西，是蛋里面的孵出来的东西！
就在此时，那两个被钉耙削中的男人也回过神追了过来。
令人心悸的脚步声贴着后背响了起来，窦淮根本没时间去看更多的东西，他一个箭步冲进孵化室，“哐”一脚踹上了门。
门没有上锁，完全无法阻拦那三个男人更多的时间。可就算只有一秒，也足够他把更多信息记在脑海里。
“蛋是白的，近乎透明，里面有黑色的东西在动，这些不是普通的蛋，这些是什么？”
金属架子一共有四架，窦淮想要跑向最近的一架近距离看看。可谁料下一秒，一条黑色的影子突然冲了冲过来。
那是一条黑狗。
窦淮根本来不及反应，腹部直接被尖利的狗牙咬穿。
“屠宰厅有三个男人，沸水池里有鬼，孵化室里有狗….艹！这地方还有啥时能杀死我的？！”
🔒牲畜镇18
经历了四次死亡, 窦淮摸清了能摸清的所有地方。
他睁开眼睛什么也不想，先用爪子在身边的鸡身上挠出“我是人”三个字。
“还剩唯一一个上锁的门，那里大概率就是可以出去的门。”
他的目标变得清晰明确, 找到钥匙, 逃出这个地方。只有离开这儿，他才能找到自己的身体。
游戏不会发布必死任务，首先可以排除钥匙在沸水池里。
而那三个男人, 窦淮已经来回好几次从他们身边跑过了, 并没有听见任何钥匙晃动的声音。很明显, 他们三个身上也没有钥匙。
只剩下屠宰厅和孵化室。
第五次, 窦淮冲进屠宰厅，跳上案板在死鸡尸体堆里疯狂扒拉，企图寻找钥匙, 结果却被身后追赶来的男人乱刀捅死。
第六次, 他在躲避三人时不小心撞在倒钩上，被钩子直接刺穿身体。
第七次, 第八次, 直到第九次窦淮才终于搜寻完整个屠宰厅，他仍然没有找到钥匙。
“…操！”
不同的死亡给予的痛苦不尽相同，窦淮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里每根骨头都在疼。
他大汗淋漓，在还未恢复力气的时候就下意识伸出爪子在旁边的鸡身上挠出几个字。
“这样下去不行。”
找东西是个极为费劲的活儿, 在三个成年男性的围追堵截下, 一只鸡不可能仔细搜索每一个地方。
“一味躲避没有用，我必须先杀掉那三个男人。”
他双目赤红, 不断喘着粗气。
可怎么杀？柔弱的鸡翅膀连一把刀都拿不起来。
没有办法, 窦淮开始仔细剖析进入养殖场之后的一切细节。
“我进来的身体是一只鸡, 那两个男人进来抓我是为了把我杀死, 剃干净毛，掏空肚子之后做成那些蛋的孵化温床。也就是说，鸡只是养殖场里的一种工具。”
好家伙，直接拿职工当工具，资本家听了都落泪。
小小的鸡脚在地面扑腾，窦淮按照之前做的一样用钉耙绊住两人，跑出了鸡笼。
他想得很简单，既然自己没办法亲手杀死那些人，就借用别的东西。
他冲向了沸水池。
燥热的高温烘烤着房间，沸水池很深，从外向里看只能看见墨绿色的阴影。
被热水灌进肺部不是什么好滋味，窦淮对第三次死亡心有余悸。
不算大的房间内，口罩男抄着刀子第一个追了进来，他满身都是血，没有情绪的眸子直直盯着窦淮。
窦淮沿着水池狂奔，他控制身体躲开身后袭来的刀子，尽量在池最外侧跳跃。
“哐当！”
屋外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快递逼近。
窦淮知道，这是在鸡笼里两个男人追过来了。
沸水池这个屋子是一条死路，如果三个男人同时进来抓捕他，情况会变成瓮中捉鳖。
窦淮此时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故意放慢速度，让身后的口罩男能攻击到他。
刀子不停挥舞，每一下都会在弱小的鸡身上划出一道伤口。窦淮咬牙挺着，看着口罩男渐渐逼近的身影和愈发疯狂的攻击。
突然，一只鸡爪在湿滑的池边崴了一下，小小的身体猛地一晃。
口罩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死鸡的机会，他立刻期身向前，尖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再一次送窦淮去轮回时。眼前那只鸡小短腿蓦然一蹬，借着湿滑的池子“噗”一下窜出好远！直接从刀尖下方逃走了！
口罩男的眼底冰凉骇人，他本能撑了一下池边，迅速调整姿势准备重新追上去。
然而就在他的掌心刚刚触碰到池子边缘时，一双惨白的手臂“哗啦”一下从沸水中伸了出来，一把拽住口罩男的领子，直接把人拖进了沸水池。
“咕嘟。”
池底冒出一个巨大的泡泡，窦淮精神一振。
“成了！”
经过数次死亡，窦淮早就摸清了除孵化室以外所有地方的规律。
比如他在沸水池边缘逃跑时，那三个男人会若有若无的离池边远一些。
这几乎让窦淮瞬间明白过来，三人之间虽然不会互相攻击，但面对屋内其余的东西时却不一定。
毕竟那三个是人，而池子里是一只鬼。
再比如沸水池里的鬼抓人时有一个触发机制，就是靠近池子的距离。
窦淮第一次被拖进去，就是因为踩在了最靠近池子的地方。
这两个规律放在一起，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
引诱口罩男，让他靠近沸水池。
得益于鸡的身体，窄窄的鸡脚踩在池边可以最大限度远离池子，而宽大的成年男性的手掌可不会有这种福利。
口罩男本能的一个动作，让他的指尖直接碰到了池水。
窦淮屏住呼吸，他在赌，赌一个鬼会无差别攻击。
很显然，他赢了。
变成血红色的口罩无声飘了上来，墨绿的池底在此之后再无动静。
沉重的死亡枷锁轰然碎裂，窦淮看着门口追击进来的两人，露出了进入养殖场后第一个笑容。
“杀人的和被杀的，该换换了。”
两个男人根本不在乎口罩男死活，他们像没有感情的机器，眼底只有杀鸡这一个选项。
“这两个人每次都像是双胞胎一样同进同出，我没办法用引诱战术弄死他们，因为引诱一个，另一个立刻会包抄上来。”
沸水池杀不了这两个人。
在死路，窦淮迎来了第十次死亡。
这一次，他被两人抓住，扯断了头部。
第十一次睁开眼，窦淮立刻动了起来。
刻字，挪钉耙，冲出鸡笼，杀死口罩男，在剩下两人还没跑出来时撞向孵化室的门。
“如果鬼会无差别攻击，那么孵化室的狗大概率也会。”
孵化室里的蛋应该才是养殖场养殖的东西，狗属于“看管者”，应该不会允许任何东西进入孵化室。
而且最重要的，钥匙在这里。
窦淮想要拿到钥匙，必须干掉守门的狗。
他在不断死亡中探索活下来的可能。
可那条狗要比鬼凶猛的多。
第十二次，窦淮冲进去太快，狗直接把他咬死。
第十三次，窦淮成功把两人一起带进孵化室，可狗依然优先选择攻击他。
第十四、十五、十六……
直到第二十三次，窦淮摸索出规律。
他利用时间差把两人引进孵化室，冷着脸躲开狗的第一下撕咬。之后毫不犹豫跳上金属架子，促使那两人攻击架子。
摇摇欲坠的金属架倒在地上，无数蛋摔了出来。
狗的眼睛一瞬间变得血红，它抛下窦淮，直接扑向撞到架子的人！
房间内变得无比混乱！人类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窦淮没有停，他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准确避开身后仅剩那人的大手，贴着墙边溜了出去。
狗咬死人需要时间，窦淮利用这段时间故技重施，把仅剩的那个人溺死在死沸水池里！
“咕嘟。”
池底冒出泡泡，他看也不看，眼睛死死盯着门边。
疯狂的低吼在门外响起，浑身挂满鲜血和碎肉的狗疯了似的冲了进来！
窦淮立刻跳上池边，他想要用同一种方法杀死狗。
然而令人崩溃的是，狗的速度太快了，在毫无阻碍的池子上，窦淮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立刻被一爪子拍进沸水之中。
狗甚至都不用跳上池子。
这个方法不行。
…
轮回，循环，重复。
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大脑变得混沌，呼吸困难，窦淮再次艰难睁开眼。
他第一件事就是在别的鸡身上刻字，虽然他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过因为看见那三个字，他快要撕裂的脑子里终于回想起了一些信息。
“我是人，我叫窦淮，我是…我是…养殖场的职工…我得逃出养殖场….”
可…为什么啊？
养殖场的职工为什么要逃出养殖场？
头痛的要爆炸了，窦淮感觉自己忘了一些东西，但他又不知道忘了什么。只是有一种非常非常急迫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的感觉如影随形。
他的脚不自觉快速动了起来，有很多零散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机械地把钉耙撞到门边，机械地杀死口罩男，每一步都如同做过无数次那样熟练。
浓烈的血腥味儿刺激鼻腔，在以同样的手法溺死最后一个人时，他冲向了屠宰厅。
疯狂的狗几乎瞬间就追到后背。
窦淮眼底一片冰凉，他在倒钩间不断穿梭奔跑，因为各种鸡尸体的关系，狗的速度明显变慢，但依然跑的比一只鸡快。
没有关系。
窦淮在心底跟自己说，他从一个案板跳上另一个案板。
这里摆着无数把刀，每一把的位置都宛如刻在心脏上一样清晰。
他几乎都不用看就知道该迈哪一条腿。
一把，两把，三把，来了！
第四把尖刀只露出了半个刀尖，因为另一端刚好卡在菜板裂开的缝隙中。这是口罩男在发现窦淮时不小心撞过去的，而要在满是鸡尸体的菜板上注意到这把刀尖很难。
窦淮知道，因为他曾被这把刀尖划开过肚皮，血混着肠子流了一地。
狗不知道。
他毫无表情地跃过刀尖，狗却直接撞了上去！
“噗呲！”
🔒牲畜镇20
案板上, 狗的肚子被尖刀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满地。
追逐声紧跟着慢了下来，疼痛让狗发出低沉的呜咽。
它摇摇晃晃, 一不小心踩在了自己的肠子上, 滑了一个踉跄。
“扑通！”
狗最终倒了下去，温热的血散发出新鲜的味道。
混乱的屠宰厅重归一片死寂，窦淮一屁股坐了下来, 无声喘着粗气。
他真的太累了, 两条细细的鸡脚在微微颤抖。
“结…结束了么？”
鸡笼子的门敞开着, 里面所有的鸡都看了过来。
它们看着一个人接一个人给干掉, 看着守卫的黑狗死亡，看着门外的威胁散去。但没有一只鸡动，它们木然地站在原地, 小小的黑色眼珠里是一片空茫。
窦淮从那些鸡身上收回视线, 他转了转头，有些茫然, “我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忘了一些事，可又不确定自己忘了什么。
他跳下案板，开始按照本能打量这几间屋子。
“那些鸡身上有我醒来就刻下的字，我是人….对, 我是人, 那这鸡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我要去哪里？我要做什么？”
他慢慢走过鸡笼，走过沸水池, 在检查屠宰厅时发现了上锁的前门。
“钥匙….是的, 我好像得找到钥匙才能出去, 我得逃离这里。”
碎片化的记忆在脑海浮现, 有了明确目标，窦淮的动作变得迅速起来。
他仔细检查整个屠宰厅，在没有找到钥匙的情况下推开了孵化室的门。
因为杀人和狗闹出了一些动静，这里的铁架子里倒歪斜，上面的鸡尸和蛋掉了一地。
薄薄的蛋壳破碎，露出内里孵化的卵来。
窦淮有些好奇地凑近，他发现蛋里的东西无比奇怪。
那是一团又一团黑色的阴影，又细又小，犹如扭动的黑色细线。
“我好像见过这种东西，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失去记忆的感觉非常讨厌，他伸开翅膀，缓缓用鸡毛触碰了一下其中一团阴影。
就在想碰的一瞬间，窦淮脑子里陡然闪过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无数痛苦和绝望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像是要把他活生生溺毙在那层浓重的阴影之下！
鸡翅膀一下撤开了。
窦淮靠在门边瞪大了眼，“那是什么东西？！”
黑色的阴影不断扭动，它只是一团混沌的物质，没有五官甚至没有躯体，可从阴影身上，窦淮明确感受到了滔天的怨气。
他在那一刹那，听见了嘶哑的呢喃，像是什么人正不断被逼疯。
“我见过这东西….在哪里见过？”
鸡翅膀收了回去，窦淮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寒冷，他靠近阴影的毛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先找钥匙。”
他暂时拿这些蛋没有用，只能压下诡异的感觉继续去寻找钥匙。
没有人和狗的追杀，搜寻的过程变得简单迅速。
最终，他在其中一个铁架子顶部找到了挂在上面的金属钥匙。
用嘴叼着，窦淮来到上锁的前门。
他利用鸡爪牢牢抓着门把手，艰难将钥匙插/入锁孔。
“啪嗒。”
门扉转动，一缕幽光照了进来。
窦淮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发现外面竟然是一间换衣间。
铁质窄小的换衣柜无声立着，四周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里似乎没有人。
他屏息凝神窥伺了一会儿，确定换衣间真的空无一人后才慢慢走了出来。
由于鸡的身体太爱矮，导致一个个衣柜显得尤为巨大。
窦淮贴着最近的那一个，将整个身体都藏进衣柜的阴影中缓缓前进。
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发现一个奇异的点，那就是每个衣柜上都写有名字。
黑色的底，白色的字，隐约间透着一股灵堂的感觉。
他尝试打开几个衣柜，发现全都上了锁。
“话说那三个男人的确穿着同样的工作服，他们是这里的职工吗？”
“职工”这个词在脑海中轻轻闪了一下，直觉告诉他，应该在这里继续转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转，但窦淮选择相信直觉。
他仰起鸡头，一个一个衣柜看了过来。直至走到最后一个贴名字的柜门时，细细的鸡脚一下子停住了。
那上面写着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窦淮”。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花，窦淮毫不犹豫扯了一下柜门，没想到的是，这间衣柜竟然没有锁。
铁质柜门撞击发出“嘭”的一声响，幽深的柜子里此时此刻正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闭着眼，双手抱腿，被摆成了一个在子宫里的姿势塞进了柜子。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宛若一个脸色苍白的死人。
隆隆的耳鸣在头脑中炸裂，弱小的鸡身几乎要站立不稳。
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在眼前播放，窦淮一步一步靠近衣柜。
他想起了很多事。
“我是人，我叫窦淮。我是一名游戏策划，现在正在参加人生赢家恐怖生存游戏，必须逃离养殖场并且记住我是谁….”
“我被抽调了灵魂，有人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塞进了鸡的身体里。”
鸡的脸上如果有表情，估计窦淮的脸阴会沉的可怕。
愤怒。
他从未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愤怒。
“随意玩弄别人的灵魂，是这个副本真正的恶趣味么？牲畜镇，这个副本最终的机制就是向我们展现它如神一般的能力？”
它可以让人变成畜生，也可以让畜生变成人。
它高高在上，随意操纵着每一个进来的生物。
“恶心。”
他经历了那么多副本，从未有一个副本让他觉得如此恶心，甚至比百人尸大酒店还要恶心。
恶心的让人想要立刻毁了它。
窦淮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朝柜子里的人扑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灵魂转换的原理，只能把所有办法全部试一遍。
头贴贴，嘴贴贴，扇巴掌，制造伤口…
直到他用尖尖的嘴在人类掌心啄了一口时，眼前突然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包裹全身。
该死。
这种无法掌控的失重感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撕裂的疼痛从脑仁传来，再次睁开眼时，窦淮首先看见眼前的地上躺着一只鸡，一只伤痕累累的鸡。
他眨了眨眼睛，动了动手指，顿时痛的咬了下牙。
“….回来了？”
这里的衣柜虽然比正常的公共衣柜要大些，但依然很窄。他一个成年男性被强塞进来，身体各处一定很痛苦。
不过比起鸡的身体，这种疼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他尽量不弄出声响，缓慢的从柜子里爬了出来。被掰弯的关节已经变红了，好在没有骨折或者脱臼。
挨过最初的疼痛之后，窦淮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他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随身物品，背包、手机、技能栏这些统统都在。
久违的安全感。
但是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思考。
比如他穿回了原身，还会不会在死亡之后重返轮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鸡笼，还是这个衣柜？
如果不再轮回，他死了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回头看了一眼衣柜，窦淮脸色变得阴沉可怕。
这间换衣间不算小，整排的铁质衣柜密密麻麻，如同鬼影一般林立。
如果他谨慎过头，或者迫切想要逃离，就不可能会仔细检查所有的柜子，也不可能会找到最后一间衣柜里属于自己的身体。
如果错过身体会变成什么样，窦淮根本不敢想。
“游戏任务是记住自己是谁并切逃出养殖场，也就是说，即便我找回身体和记忆，也有可能会再次因为什么事而忘掉。”
想了想，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撸起袖子在胳膊内侧划下熟悉的几个字。
“我是人。”
之后他妥善将鸡的尸体安置好，重新返回了孵化室。
走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确认。
没有耽误时间，窦淮直接打开【伙伴】界面，把关思思叫了出来。
阴影涌动，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沉默站在一边。
她已经不再暴走，只是身上的气息比平时要可怕的多，那双空荡荡的眼眶里满是仇恨。
看上去“方元婴”这个名字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窦淮心底“咯噔”一声，不动声色查看了一下信任度。
【关思思信任度：30%】
上涨了，但不多。除非像医生一样涨到100%，否则暴走边缘的叛逆崽无异于定时炸弹。
关思思盯着他，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你找到人了？”
窦淮蹲下身，决定顺毛捋，“没有，叫你出来是想跟你看样东西，看看你认不认识。”
“什么东西？”
关思思的声音冰冷至极。
窦淮指着地面上那些破碎的蛋，说，“在里面。”
黑色的、细小的阴影物质似乎不会动，只会在原地拱来拱去。
关思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一眼，她眼眶里就流出了血泪，周边的温度也骤然降低。
这昭示着怨灵处在发狂边缘。
“恶。”
关思思的嘴唇动了一下。
窦淮没太听清，走近了些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恐怖的小脸慢慢转向他，蕴含着森然死气的声音慢慢说道，“那些是恶——负面情绪聚集体。只有在最绝望的人身上才会结出的果。”
🔒牲畜镇21
根据关思思所说, 这些蛋里孵化的是人类的恶，也就是人类所有负面情绪的聚集体。
当一个人深处绝望时，将他所有的恐惧、崩溃、痛苦全部收集到一起, 就会形成这种黑色扭曲的暗影物质。
“这是我们的最爱。“
关思思小嘴直接裂到耳根, 身上的阴气兴奋地涌动起来，“这里是哪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恶？”
窦淮没有回答她，只是轻声把她重新哄回了手机。
现在还不能让她随意活动。
待关思思的身形彻底消失后, 窦淮才重新蹲下身, 近距离观察这些用鸡的尸体孵化出来的蛋。
“人类深处绝望时散发的所有负面情绪….吗？”
自从找回真正的身体之后, 所有记忆全都回想了起来。包括成为的鸡的那一段。
“在这里, 我会被不断杀死，然后慢慢忘却掉自己是谁，彻底成为养殖场里的一只普通的鸡。”
如果不是自己经历过那种感觉, 恐怕谁都无法体会那种不断死亡、永远无法看到出路的痛苦。
进来之前, 他给自己全属性加了5，才能做到很多普通鸡类做不到的动作和速度。即便因为这样, 窦淮仍然死了三四十次。
假如换成普通人呢？
他看向地面上已经被拔干净毛且摆成孵化温床的鸡的尸体。
假如这些…都是死去的普通人呢？
窦淮心头狠狠一跳。
他“刷”一下站起身, 直接冲进鸡笼。
这里每一只鸡对于他的闯入都毫无反应，只是瞪着眼木然地看着他。
一个很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这里的每一只鸡，会不会都是剥夺了灵魂的玩家？
他们像自己一样不断被杀死，再被复活, 逃生的路就在眼前, 可永远也无法逃离出去。
一次又一次，最终在某次醒来之后彻底迷失, 忘掉自己人类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 在忘掉了所有的记忆时, 那些人类….或者说鸡的心脏中, 会留下什么样的情绪？
绝望。
会被绝望和痛苦填满。
之后，循环停止。
只剩下负面情绪的玩家被扔进沸水，拔干净毛，开膛破肚变成一张孵化恶的温床。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攀至头顶，窦淮使劲咬了一下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养殖场，就是在故意制造出被绝望支配的灵魂，用来收集这些负面情绪。
是谁？为什么？
养殖场和肉联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厂子，却不约而同的使用了循环和灵魂互换两个机制，一直再把玩家往绝望的路上逼。
会是研究员方元婴干的么？牲畜镇背后到底是谁？
窦淮感觉自己被迷雾缠住，他重新回到换衣间，想要搜查一下其余的衣柜。
如果那些活鸡真的是玩家，柜子里或许还保留着他们的身体。
窦淮想要找找办法，帮一下这些人。
柜子全都上了锁，他从兜里拿出一把漆黑的钥匙，插/入锁孔。
【□□：可以打开副本内任一一扇门】
一扇扇落满灰尘的柜门被打开，露出里面尘封已久的东西来。
窦淮用最快的速度看了过去，讶然发现这里面一具人类的身体也没有，只有各种各样的贴身用具。
“看起来应该是属于玩家的没有错，那身体又去哪儿了？”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经历循环时，负责追杀的那三个成年男人。
两个被他扔进沸水池，一个死在了屠宰厅。
“现在想来，那三人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死我处理我，看上去就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
难道说…这三个就是已经被副本同化的玩家？
这个副本的主人还真的是变态啊。
“抓玩家，杀玩家，培育绝望，之后还会有什么？”
窦淮抬头看向换衣间的门，他蓦的想起来一件事。
绝望的蛋在这里，总得有人把蛋运输出去吧？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一样，原本死寂一片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如同生锈的铁轮子慢慢滑过地面。
窦淮立刻站起身，轻手轻脚藏在了角落里的衣柜后面，用阴影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警觉地看向换衣间的门，轮子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没过多久，声音停在了门外。
与此同时，金属门把缓慢旋转——
“吱呀。”
换衣间的门开了，一道人影推着长长的铁质推车出现在外面。
那人戴着口罩，身材魁梧，露出的一双眼里死气沉沉。
他推着推车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朝屠宰厅内走去。
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窦淮忽的一怔。
这张脸有点熟。
虽然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但明显的壮硕的特征不会改变。
在初入牲畜镇时，窦淮曾在小广场被九名玩家围攻。其中最先对他动手的，是一名肌肉发达的男人。
当时窦淮看穿了老职工想要玩家自相残杀的想法，三言两语平息争斗，让九名玩家去往养殖场和饲料厂找工作。
最后九人临走前，肌肉发达的男人是唯一回过头跟窦淮说谢谢的人，所以他记得那张脸记得很清楚。
而现在，在这个诡异的养殖场里。肌肉男带着发黄的口罩，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像具提线木偶一样愣愣地穿过屠宰厅。
小推车的轮子卡在了厅内的尸体上，肌肉男仿佛看不见一样用力碾了过去。
脑浆爆开，死亡循环中负责冲进鸡笼的那个男人变成了一滩肉泥。
窦淮沉默地藏在后面，冷冷看着这一切。
小推车进入孵化室，这里一片狼藉。然而肌肉男依然瞎子似的忽略了诡异的一切，径自蹲下身捡起一颗颗装载绝望的蛋，将它们依次摆放进推车里。
窦淮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他对眼前的一切知之甚少，暂时不打算做些什么。
“如果肌肉男只是个送货的，那我跟着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保险起见，窦淮面对肌肉男的背影使用了职业技能，调出了好感度框框。
【养殖场职工387号:好感度0%｜仇恨值0%】
【很显然，他脑子里并没有你这个人。】
“没有名字，也没有对我的印象。”
窦淮可以肯定，肌肉男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了。
“看见同事死了毫无反应，看见孵化室被砸也毫无反应，不知道看见我这个活人是不是也能毫无反应？”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杀掉肌肉男，替换运输工的身份。
但很快窦淮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一是因为他才刚拿回身体，对整个养殖场完全不了解，贸然替换一个职工，有很大暴露的风险。
更何况，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跳出死亡循环。
二是他不确定肌肉男是不是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万一他把人弄死了，后期找到了肌肉男的灵魂不就尴尬了？
综上两点，窦淮没有轻举妄动。
他屏住呼吸，像蛇一样蛰伏在肌肉男身后。
很快，推车已经装满了。
肌肉男带着一副肉色皮质手套，无视了破碎的蛋壳，一股脑的把那些恶念摆放整齐。
“他没有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是因为手套的原因？”
距离有些远，无法确认手套的材质。不过那抹熟悉的肉色，让窦淮联想到不太好的一种皮。
金属车轮再次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肌肉男推着满满登登的一车负面情绪，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窦淮慢慢坠在他身后。
换衣间外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光线昏暗，墙壁斑驳，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好在肌肉男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目不斜视，直勾勾朝着目的地前进。否则他只要稍微转一下头，就能看见身后影子一般的身影。
走廊不算长，没过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了一扇敞开的门。
窦淮警惕的慢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敞开的门内，似乎是一个极大的空间。那里面人来人往，似乎有很多职工在忙碌。
“难道前面就是养殖场真正的养殖区？”
肌肉男推着小推车一步一步走进门内，随着他的身影消失，窦淮听见一道古怪的声音。
“怎么都破了？”
那声音很闷，含糊不清的，有点像人嘴上盖着几层白布发出的动静。
肌肉男没有回答，那道声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算了算了，快点放进去，镇长已经等急了。”
镇长！
养殖场里果然还有一位镇长！
不过“放进去”，指的是那些恶念吗？是要放到哪里去？
窦淮将身体缩在门后，悄悄探出半个头，看向门内。
紧接着，他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巨大的厂房之中，无数断肢残臂厚厚一层铺在地面上，将整间厂房铺成了人间炼狱的模样。
数不清的人站在这些血肉之上，正犹如野兽一般疯狂攻击自己！
有的人使出全身力气撞向墙壁，有的人不停用牙齿撕扯自己的皮肤，有的人用指甲抓挠身体！
血肉横飞！浓烈的腥气宛如热浪一样扑向窦淮。
然而恐怖的是，这些人痛苦的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像是一场沉默又盛大的死亡歌剧。
肌肉男熟练的拿起一枚破裂的蛋走向其中一个人类，直接撬开嘴巴塞了进去。
几乎是吞下去的瞬间，那人的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漆黑的阴影，面部扭曲，近乎癫狂的一口咬下了自己的手指！
血液喷溅！
一条条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上凸起，顺着肢体不断朝心脏汇聚。
“嘭！嘭！”
黑色心脏不断跳动，眨眼之间胀大了一圈。
窦淮死死咬住牙，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难道这是在….培养绝望？！”
🔒牲畜镇22
这里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养殖场一样, 密密麻麻的活人倒在地上。他们眼底被黑色的细线灌满，嘴巴大张，脸上因为过于痛苦而变得扭曲。
肌肉男和其他几个戴着口罩的人将推车上的蛋一颗接一颗塞进这些人嘴里。黑色的阴影进入身体, 会把那些人浑身的血染黑, 让他们变得更加痛苦。
随后这些黑色的血会不断朝心脏汇聚，最终在胸口处形成一个跳动的漆黑的心脏。
窦淮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看见有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男人走到黑心脏的活人面前仔细端详。等到心脏彻底膨胀到填满整个胸膛时, 他就会用小刀划开活人的皮肤, 把仍在跳动的心脏硬生生掏出来。
他用那种闷闷的、宛如盖着白布的声音说道, “这个熟了, 快点送到储藏室去。”
紧接着，推着小推车的人便会小心翼翼接过心脏，放在推车上, 向厂房另一端小跑过去。
不一会儿, 滚轮的声音便会慢慢消失。
很显然，离开这里的路在那一端。
窦淮收回了视线, 脸色沉的可怕。
“每一个玩家在地上写下名字后, 灵魂就会立刻剥离身体，被养殖场强行塞进一只鸡中，开始进行死亡循环。”
“如果能从循环中逃脱，就能找回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能, 身体就会被拉到这里, 变成恶念成长的温床。”
那些被绝望孵化的恶，放进活人的身体中去引发更大的痛苦。
绝望是会成长的, 等成长到人类所承受的极限就会立刻采摘, 送到镇长那里。
养殖场, 养殖的是那些恶, 是所有的负面情绪。
肉联厂则是将玩家变成的牲畜切成一份份食物。
“这个牲畜镇…简直跟地狱一样。”
窦淮藏在门后，觉得单纯一把火烧掉这里实在太便宜镇长了。
他仔细观察着厂房内部，视线最终停留在那个佝偻男身上。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开口说话并且疑似拥有自我意识的人，跟那些没有灵魂的玩家不一样，佝偻男有思想、有目的、能说话还负责采摘，看起来就跟这里的工头一样。
其余的没有灵魂的玩家没什么战斗力，窦淮还是一只鸡的时候就搞死三个了，别说他已经拿回了身体。
想要通过这里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个佝偻男。
莽过去？还是稳妥起见？
由于距离过远，他无法对着佝偻男使用任何技能。
“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养殖区，我还不知道整个养殖场的地图，暂时不能莽。”
窦淮不敢大意，他屏住呼吸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之中，沉默地注视着眼前一切，默默等待时机。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又有一辆小推车朝他的方向驶来。
看样子这就是下一个运输工了。
跟肌肉男一样，这位运输工也带着发黄的大口罩，穿着脏脏的工服。眼神空洞，脚步僵硬，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朝换衣间的方向走去。
窦淮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在小推车里重新摆满那些蛋后，他用长柄斧的木柄那段重重敲了一下运输工的后颈，想要把人敲晕在地。
然而意外出现了，运输工身形踉跄了一瞬，随即立刻站直了身体。头颅转动一百八十度，直愣愣地盯住了突然出现的人。
他眼底浮现出细细的黑线，面目逐渐狰狞，跟活人的样子相差甚远。
窦淮这才意识到，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灵魂已经被副本同化，身体是被恶意的诅咒所支配。”
可怜。
长柄斧在手中旋转，窦淮这次没有犹豫地冲了上去。
骨骼碎裂，运输工连哀嚎都做不到就倒在了地上。
没有耽误时间，窦淮三下五除二扒下了他的衣服。
“…这也太臭了！”
尸臭混杂着血肉的腥气，差点儿把他熏过去。
“想当初新手任务的时候我还被不会动的尸体吓个半死，现在居然可以面不改色扒下尸体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了。”
可恶，这就是传说中的成长吗？
窦淮冷冷地整理好衣服，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为了逼真，他还稍微捋了捋头发，让自己变得更像地上那位运输工。
“差不多可以了。”
小推车重新上路，在空寂的走廊上发出阵阵回响。
前方犹如地狱一般的厂房离着越来越近，窦淮放松身体，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呆板。
与此同时，那些血腥的场景也尽数闯进视线之内。
在这里，活人像疯子，像野兽。每一个人都被恶念侵蚀寄生，变得歇斯底里绝望无比。
随着距离愈发临近，整个养殖区的全貌也在窦淮面前展开。这里一共四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一侧是那些养殖恶念的活人，甬道是供给推车和职工行走的地方。
浓烈的足以让人呕吐的腥臭扑面而来，厚厚一层碎肉铺在道上。
而其中每一条甬道上，都有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男人。之前因为视野受限，窦淮只看见了其中一个。
“还好没有贸然闯进来，这些佝偻着身体的男人明显不对劲。”
缓缓走进进入厂房内，车轮很容易被内脏组织缠住，窦淮只能硬着头皮，跟其他的运输工一样用力碾过去。
心脏震颤，握着推车的掌心逐渐渗出细密的汗。
“又熟了一个。”
甬道上的佝偻男背对着窦淮，正随手摘下一颗成熟的黑色心脏。
心脏离体的瞬间，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如同破布袋子一样摔倒在地，猩红的血污顺着嘴角流出，扭曲眼睛最终定格在窦淮身上。
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因为别的。
但那一刹那，窦淮身体无法控制的一僵。
他迅速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把心脏放进另一辆小推车，佝偻男仍然没有转回身。
离得近了，窦淮才发现这个人长的极其古怪。他肩膀高耸，脖子下压。就像有什么很沉的东西压在脖颈之上，硬生生把这人的身体压弯了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从他进到厂房内，就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佝偻人转过来。
无论什么情况，这些脊骨弯曲的人永远都是背对着窦淮的。
他只能看见两个像被吊起来的、干瘦的肩膀。
佝偻男闷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怎么这么慢？镇长不喜欢拖拖拉拉的镇民。”
他伸出手，指了指甬道内的人。
“去，把饲料喂进去，这一批要快点成熟才行。”
饲料，原来他们是这么称呼恶念的。
窦淮维持着呆滞的表情，机械的从推车上取下一颗比较完整的蛋。
他手上戴着打/劫来的皮质手套，一步一步朝佝偻人指定的活人走去。
那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大半个身体都被自己挠穿了，露出内里泛白的骨头来。
那人苟延残喘着，宛如一条将死的鱼。
窦淮蹲下身，掌心捏着满满的恶念。他已经打算好了，这里是佝偻人的视野盲区，只要喂食前稍微抖一下手，就可以让蛋掉进地上的碎肉堆里。
或许是察觉到有东西靠近，被绝望侵蚀的人微不可查抖了一下，失去焦距的双眼缓缓下移。
视线对上的刹那，窦淮心底没来由“咯噔”了一下。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有点像小广场上攻击我的那九名玩家之一….”
加上肌肉男，那九人里已经看见两人了。
只是这两人的状况都不怎么好。
窦淮压下所有思绪，手掌微微翻动。圆润的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眨眼之间便没入碎肉之中。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很好！
剩下只需要站起身，接过一辆装满黑色心脏的小推车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这儿，前往镇长所在的地方就行了。
然而正当窦淮保持着呆滞的表情起身时，一双血肉模糊的手猛然抓住了他！
眼前刚刚还濒死的玩家此刻回光返照似的瞪大了眼，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
“救….救…”
那人口齿不清的重复着一个字，污浊的眼底满是求生的欲望。
糟了！
窦淮瞬间反应过来，他刚刚扔蛋的动作被这名玩家发现了！
玩家想活，所以不顾一切拉上了他！
操！
窦淮在心里直飙脏字儿，手下暗暗使劲打算把胳膊抽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闷闷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在身侧幽幽响起。
“你在干什么？”
窦淮身体一僵，缓缓转了一下头——
他鼻尖差点撞上了佝偻人的后背。
“你在，干什么？”
佝偻人背对着他，在两人只有几厘米远得地方一遍一遍逼问着。
干瘦的肩膀不断抖动，本就下压的头颅此时此刻向下的弧度更加严重，那感觉犹如什么重物彻底骑在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窦淮听见了一阵令人胆寒的撕裂声。
佝偻人后脑的皮裂开了，一颗人头从里面挤了出来。
灰黑色的皮，瘦长的脖颈。
佝偻人身体里居然藏着另外一颗头！重点是那颗头也只露出了一个后脑！
光看背面，人头跟佝偻人长得一模一样！
“入侵者，该死。”
人头抖了几下，似乎在笑。
窦淮脸色陡然一变！
他一脚踹飞玩家，飞速远离。
“两个一模一样的后脑，难道这是二重凶灵？！”
🔒牲畜镇.
窦淮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本来想安静潜伏，在没打探清楚养殖场底细之前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没想到却在玩家身上翻了车。
那名玩家已经被恶念折磨的不成人形，他看见窦淮时如同看见一缕金光, 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抓了上去, 没想到直接让窦淮暴露了。
四个佝偻人齐齐围了过来，他们全都背对着窦淮，后脖颈处皮肤撕裂, 一个又一个头颅从里面钻了出来。
然后是手, 身体, 跟佝偻人长相完全相同的四个人“啪”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像一滩烂泥。
可马上那滩泥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变成了活人的模样。
窦淮头皮发麻，现在他面前站了八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佝偻人。
恐怖的是, 这些人全都用后背对着他, 就好像他们完全没有正面一样。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窦淮想到了二重凶灵，只是人类二重身之说, 鬼怪也有吗？
他退了一步, 想要跟这些古怪的东西拉开距离。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八个佝偻人察觉到他挪动之后，忽然倒退着朝他跑来！
“这些人要干什么？”
窦淮紧紧握住长柄斧，一边后撤一边警惕地盯着那几个怪人。
“这些人手里没有武器, 他们是用什么攻击方式？”
那八人的速度非常快, 眨眼之间就拉近了距离。
窦淮感觉有点不对，他的体力是加过的, 速度比鬼都快, 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 另外一件恐怖的事发生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那八个佝偻人原本下压的脖子却不知何时抬了起来，露出一个个光秃秃的后脑。
这些人没有头发，头皮被整片割了下来。而原本血肉模糊的后脑处，正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五官来。
八个后脑，浮现出的五官却是完全相同的。
窦淮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那突然浮现的五官让他感觉异常熟悉。
对，熟悉。
窦淮几乎可以肯定，后脑上的脸他认识！
是谁？！
那张脸是谁的脸？！
他双眼死死盯着八个后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体也越来越沉重。
视线之内的一切东西都在慢慢消失，那些被恶念折磨的活人，血腥的养殖厂房，碎肉铺成的甬道统统被八个后脑所覆盖。
窦淮眼前的景物变得愈发简单，到最后几乎只剩下了不断逼近的、后脑上的那张脸。
他骤然停了下来，混沌的脑子只想看清那张脸。
“好熟悉…是谁的脸….”
长柄斧掉落在地，佝偻人把他围在了中央。
鼻子，嘴巴，随着五官越来越清晰，后脑上的脸正逐渐变的跟窦淮一模一样！
那竟然是他的脸！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窦淮感觉自己心口处狠狠一颤，一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袭卷满身。
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双眼缓缓闭合。
而八个后脑上的那张跟他完全相同的脸上，两只眼睛却在慢慢睁开。
“蠢货！”
就在窦淮彻底陷入黑暗之时，一到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阴气肆虐，铺天盖地的诅咒刀子一般刮过那八张人脸，直接把人脸削成薄薄几片！
佝偻人相继发出声声惨叫！
在人脸崩坏的刹那，窦淮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像只搁浅的鱼一样拼命大口呼吸，混乱的脑子疼的像要开花。
“喂，你是傻吗？就让那些冤魂去偷你的灵魂？”
关思思站在他身前，浓烈的黑色阴气掀翻了所有佝偻人。空洞的眼眶里满是嫌弃，“你要是死了，谁替我去找十三个研究员？”
窦淮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日，大意了！”
他一直以为佝偻人离他越来越近是为了攻击他，谁知道居然是为了剥夺他的灵魂！
那八个后脑上的人脸如果睁开眼睛，窦淮的灵魂就会彻底被封在佝偻人身上，而他自己则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个副本还真的处处都是坑啊。
窦淮揉着发胀的脑袋站了起来，那八个佝偻人被关思思的诅咒掀飞，姿势各异的倒在地面上。
“谢谢。”
窦淮真诚的说道，他现在觉得，拥有一个能自由进出【伙伴空间】的厉鬼也不错，信任度到不到100%并不重要了。
关思思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不信任，她环顾四周，凉凉地开了口，“你到底在哪里？这儿的恶念简直浓的像在镜子里。”
镜子里。
窦淮伸手摸了摸兜里的金属铭牌，觉得自己可能离第一位研究员不远了。
他刚想开口说明情况，耳边忽然啊的传来骨骼弯折的声音。
扭头一看，原来是地上那八个佝偻人正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爬起来。
关思思的诅咒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脏兮兮的工作服碎成了片片，露出缺口处竟嵌着数张麻木呆板的人脸！
那些人脸像疮一样遍布这些佝偻人的全身，窦淮甚至还看见了玩家肌肉男的脸。
“原来是这样….”
他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些佝偻人就是养殖场第二道死亡关卡。
从鸡笼里逃出来的玩家必然会来到这里，一旦被这些怪物盯上，灵魂便会立刻被他们剥离，仅剩的身体则直接变成了空壳一般的运输工。
佝偻人为什么一直都是背面，是因为这些怪物根本没有自己的脸。
尽管见过太多恐怖的鬼怪，但这一刻窦淮依然遍体生寒。
“嘎吱，嘎吱。”
八个佝偻人再次站了起来，它们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步一步倒退着朝窦淮走去。血肉模糊的后脑上重新浮现出模糊的五官，看起来不吞下入侵者的灵魂它们不会停止。
“真烦啊。”
关思思烦躁地歪了一下头，佝偻人身上立刻睁开无数双污浊的眼球。
那些眼球不停抖动着，一根根诅咒的黑线扎进了它们的肉里。
原本寂静无声的厂房内登时响起数道惨叫声，仿佛上百个人一同发出痛苦的哀嚎！
可就算这样，那八个佝偻人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执着的朝窦淮走来。
“是它们吞噬的灵魂在替它们承受诅咒！”
窦淮几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些负责养殖区的家伙也许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堆绝望灵魂的聚集体罢了，所以它们根本不怕任何攻击。
该死。
窦淮久违的感到了棘手，关思思的阴气和诅咒都对它们无效。这些佝偻人就算被打成几块还能再次重组，也就是说，物理意义上的伤害和死亡不会发生在它们身上。
怎么办？怎么才能杀死这些怪物？
“滚开！”
在他思考的时候，关思思周身的怨气铺天盖地袭向那些佝偻人，撕扯，碾断，可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这些怪物依旧能够重组，以极其诡异的姿势重新站起来。
“只能试试这个了。”
窦淮视线扫过八个怪物，轻声说道，“查看身份信息。”
【姓名：？？？（检测到过多人名，暂不予以显示）】
【职业：养殖场职工/偷心的贼】
窦淮：“……”
偷心的贼是什么鬼？
不管怎么说，职业技能能对着佝偻人使用就是好事。
记得他刚刚进入厂房，在面对佝偻人时并不能使用好感度技能，也许是因为那时候不知道这些怪物的本体是什么。
窦淮轻轻拍了一下关思思的肩膀，示意她停止攻击。
“你想干什么？我都没办法杀死这些怪物，你能不能跑远一点啊？”
关思思不耐烦的想要再次冲上去，却被窦淮拦了下来。
“乖，你这样是杀不死它们的。”
窦淮狡黠一笑，拿出手机对准几个佝偻人，“这样才行。”
【游戏策划师专属技能：你是谁？我是谁？】
【技能说明：您可以短暂更改指定目标的身份信息！时效1分钟，且每位目标仅可更改一次！】
窦淮直接将八个佝偻人的职业信息全部删除，重新输入了几个字——【活着的玩家】。
随着最后一个字敲下的刹那，八个恐怖的怪物身形陡然一僵！
“咚，咚！”
那是心跳的声音。
不死的灵魂聚集体第一次有了血肉之躯，无数张哭喊的人脸化成一道道黑气从身体上飞出。
活人是无法承受那么多灵魂的，佝偻人茫然抬头，空白的脸上逐渐显现出八张陌生的脸。
“就是现在！”
窦淮朝关思思大喊一声。
阴气暴起！诅咒如同黑色的巨浪一样袭向那八个变成活人的怪物！
巨大的眼球在地面上睁开，被注视的怪物根本无法动弹！
【技能倒计时：00:00:43】
“轰！”
八个佝偻人彻底被诅咒贯穿！
那些漆黑的充满恶意的诅咒仿佛硫酸一般侵蚀着它们的身体，仅仅过了十几秒，八个怪物便在浓重的怨念中化为一滩滩腥红的血水！
【技能倒计时：00:00:00】
无主的灵魂在空中翻涌，整个养殖厂房陷入陷入一片死寂。
窦淮死死盯着血水的方向，生怕怪物重新凝聚起身体。
好在关思思够狠，她近乎用了全力，没有哪个活人能挡得住那么深重的怨气。
八个佝偻人到最后连渣也不剩，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好家伙。
窦淮悄悄擦了一把冷汗，他当时是怎么赢的这么狠的小姑娘来着？
🔒牲畜镇。
作为监工的佝偻人全部死亡, 整个养殖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运输工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呆滞的瞳孔显出一片茫然。
他们的灵魂一直被封禁在佝偻人的身体上，现在佝偻人画成一滩血水, 灵魂自然而然逃脱了掌控, 犹如灰霾的烟雾一般飘散在空中。
窦淮第一次见到“灵魂”的真正形态，很是好奇。
“灵魂会主动回到身体里去吗？”
他转头看向关思思。
“不会，”小姑娘咬着手指, 干巴巴地开口说道, “活人的灵魂跟我们不一样, 我们有恨意做支撑, 他们可没有。如果你不想让他们死，最好帮那些灵魂回到身体。要不然过不了多久，这些没有支撑的灵魂就会被恶念侵蚀, 直接进化成冤魂了。”
窦淮听见这话吓了一跳, 连忙小跑着奔向运输工，把他们的口罩全摘了, 像玩连连看一样把乱飘的灵魂塞回相应的身体。
然而刚刚还能站能揍能推车的运输工, 灵魂一回到身体，立刻晕倒在地，脸上呈现一种将死的灰败感。
“那些怪物不是什么滋养灵魂的温床，”关思思瞪着空空的眼眶, “这些人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重病一场是逃不了的。”
窦淮无奈扶额，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收拾完运输工, 他看向周围那些被恶念侵蚀的人们。
痛苦, 哀鸣, 那些人眼眶中只有深深的绝望。
窦淮蹲下身, 轻声问道，“你可以把恶□□吗？”
关思思摇了摇头，“我做不到，说到底恶念只是人类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一旦侵入身体，就会跟其余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我没有办法把情绪抽离。”
原来是这样….
那些佝偻人把更多的绝望喂给他们，等到所有的情绪都被痛苦覆盖，黑色的心脏才会诞生。
这个过程是单向的，是不可逆的。
窦淮视线扫过这些人，尽力去记住每一张脸。如果能够出去，碰上这些人的家人，他至少可以带一份消息过去。
等把所有事情解决完，窦淮重新穿戴好工作服和口罩，伸手朝关思思招呼道，“先暂时回手机里？”
关思思拧眉看他，“你不会再把自己搞死了吧？”
窦淮失笑，“不会，上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我还不能死，还得帮崽子们找到研究员呢。”
关思思这才冷哼一声，原地消失。
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负面情绪太过浓郁，属于厉鬼的恨意已经在兴奋的颤抖了。
继续呆下去，恐怕她自己也会失控。
最后带好宽大的口罩，窦淮重新推上了一辆满载黑色心脏的小推车。
现在他需要去见见养殖场的镇长了，希望别太难搞。
顺着碎肉铺就的甬道一路向前，穿过大门，眼前便出现了一段刷着白漆的走廊。
四面都是纯白色的墙壁，加上刺目的白光和地上的血红色车辙印，窦淮一颗心没来由的狠狠一跳。
他莫名想起了停尸间。
“这里只有一条笔直的走廊，按照地上的车辙印看，心脏是运送到这个方向没错。那么镇长呆的地方应该不远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起小推车缓补朝前走去。
“利用黑夜杀死肉联厂的镇长时，系统给的说明是杀死镇长（1/3），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养殖场里的跟肉联厂里的镇长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窦淮现在对那位牛头怪镇长心有余悸。
作为死去牲畜形成的大型怨念，它那种巨大的身躯和恐怖的破坏力都深深印在脑海。
“蜡烛人说的对，镇长是无法用武力杀死的。”
可自从进入养殖场，窦淮就再也没有见过窗户，自然也无法得知外面是什么时间。想要再次利用黑夜杀死镇长的计划行不通了，他必须想点别的办法。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找到更多有关方元婴的线索。
铁质滚轮在地面上滚动，空寂的走廊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惨白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
窦淮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一眼望不到头？
他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去，身后属于血腥厂房的大门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片白白的墙壁和两条长长的血痕，那是他小推车轮子上沾的。
前后完全相同的狭窄的走廊如同扭曲的空间裂缝，当他身处其中，恍惚有种永远走不出去的感觉。
窦淮挑了一下眉，伸手在推车下方摸了一下。
长柄斧冷硬的铁刃传来令人心安的感觉，这是他藏起来的后手，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继续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场景始终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哪个工厂会有这么长的走廊，那工厂面积估计可以横跨半座城市。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浮现在胸口。
不会吧？难不成又是循环？如果直接离开养殖厂房就会被困死在这条走廊里？
进入这个副本之后，是第几次碰上循环了？
窦淮感觉有点烦，变成鸡经历的三四十次死亡让他全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本能地排斥在循环中找出路这件事。
“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决定采用更加直接的方法。
打开手机点击地图，大酒店红色的光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一闪一闪的。
窦淮没有犹豫，直接按住酒店朝自己所在的位置拖了过来。
【您的酒店已经成功放置！】
红色的雾气在身后弥漫，医生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板，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窦淮随手指了指一侧的墙壁，冷静地说道，“给我轰开。”
“好的，老板。”
数百道双胞胎冤魂从红雾中冲出，浓郁的阴气几乎填满了整条走廊。
不知是不是受小推车上黑色心脏的影响，这一次崽子们似乎格外暴躁。
“砰！”
砖屑飞溅，地面震颤，惨白的墙壁上裂开一道道极深的大洞！
宛如地震一般的状况让酒店内的临时员工惊慌失措，三颗头扒在大门上小心翼翼朝外望去。
“……这是哪儿？等等，大佬？”小胖子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那道熟悉的人影。
“天！他在干什么？”清冷女小声惊呼，“那车里是什么东西？”
他们不知道酒店可以随意移动，只知道一打开门就看见窦淮正在拨弄一车黑色的心脏。
他们原本被一屋子冤魂弄的心惊胆战，现在看见如此诡异的一幕更加恐惧。
清冷女咬了一下嘴唇，那些心脏不会是副本内npc的吧？难道这个人…他屠了一整个副本吗？！
好恐怖！
小胖子艰难地张了张嘴，他猜到眼前应该是副本内容。但看着疯狂攻击墙壁的、铺天盖地的冤魂们，他仍然感到头皮发麻。
“这就是…职业玩家的力量吗？”
棒球帽，或者说还活着的人面烛则直接转身奔回了酒店，他一点也不想跟这个人再次扯上一丁点关系！
“轰！”
窦淮随意靠在小推车前，用身体挡住飞来的碎屑不破坏这些心脏。
他知道游戏不会给玩家无解的任务，这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走廊一定有离开的办法。只要他细心一点，像之前一路所做的那样去分析线索，一定可以找到离开的路。
但他真的烦了。
在看见那么多被恶念侵蚀殆尽的人之后，在见证佝偻人的所作所为是多么血腥变态之后，在不断被没有尽头的循环折磨之后。窦淮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毁了这里，无论用什么办法。
所以温和的探索滚一边儿去吧，从现在开始，他要用另一种方式屠掉整个副本！
体会到老板心态的变化，红雾翻涌，数百个双胞胎冤魂变得更加歇斯底里。它们疯了似的朝墙壁撞去，暴涨的阴气甚至让空气都凝固了下来。
某一瞬间，窦淮眼前的景象蓦地闪了闪，仿佛卡顿的电影一般。
“啊…”他缓缓拎出了长柄斧，“循环要被打破了，让我看看，循环废掉之后，我会出现在哪儿？”
🔒牲畜镇
一直以来, 窦淮都是很谨慎的。
他惜命，无论什么境况都选择用最安全的办法去往前走。新手任务起是这样，到现在为止还是这样。
即便手里已经握有很多技能, 有房产, 有酒店，甚至有一票“打手”，但他仍然习惯去稳扎稳打, 从来没像现在一样….
这么生气, 这么不顾一切的想要毁掉什么。
浓郁的阴气遮天蔽日, 把整条无限延长的走廊都近乎填满。
窦淮低垂着头站在中央, 看不清神情。
“大、大佬他在干什么？”
小胖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百鬼嚎哭，几乎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躲在酒店门后, 眼睛丝毫不敢从窦淮身上离开。
他们之前接受了窦淮的建议, 来到酒店当临时工。那时候只有一个长相诡异的前台和面色和善的白大褂接待了他们。其余的这些恐怖的厉鬼，三人一个也没有见到。
而现在这遮天蔽日的怨念几乎化为实质, 压得人完全喘不上来气。
三人恐惧地看着, 完全不知道这位大佬打算做什么。但对于他们来说，大佬就是唯一一根活下去的稻草，就算害怕到死，也得盯住了。
其中人面烛最纠结。
他跟那两人不一样, 他深知窦淮是个多胆大的人, 只要扯上关系一定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偏偏在牲畜镇里，凭借人面烛自己完全逃不出去。他一边想要离窦淮越远越好, 生怕被发现什么, 一边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必须留在窦淮身边, 求一份活下去的可能。
人面烛内心在哀嚎。
就在此时, 清冷女低声惊叫道，“你们快看！墙要碎了！”
三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被百鬼不停攻击的墙壁果然摇摇欲坠。
不仅是墙，整个走廊都在发出令人胆寒的断裂声，像是整个厂房都要塌了。
窦淮不为所动，他的视线长久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画面中显示的是他的声望值。
养殖场没有窗户，无法得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所以他一开始就做好了无法用黑夜杀死镇长的打算。
不能借刀杀鬼，就要有直接对上的准备。
镇长的恐怖窦淮是清楚的，无论是关思思，还是所有双胞胎鬼崽，都在镇长面前撑不过一个照面。
如果想杀死镇长，只靠手里这些底牌一定不行，恐怕会死的很惨。
所以窦淮想到了他最后一个技能，被动技能【都是我做的】。
这是他觉醒的第一个技能，可以将窦淮在副本中的经历做成现实世界的恐怖游戏。玩家在玩游戏时发出的每一声尖叫，都会为他提升0.1声望值。
一千点声望值可以给技能升级，提高时效和能力。一万点声望值可以解锁新的技能。
进入牲畜镇之前窦淮已经让公司发行了两款游戏，并且还在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直播间打脸了诋毁他的主播一次，想必他的恐怖游戏应该会扩大很多销量。
现在是时候去看看成果了。
在正面对上镇长之前，他必须利用起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来为自己提高成功率。
【声望：13287.29】
窦淮：“？”
等等，多少？？？
他瞳孔微微一缩，有点震惊了。
一万多？系统没写错吗？怎么会这么多？
这得有十几万声尖叫了吧？哪个合唱团来试玩了？
他现在没带电脑，没办法登陆公司内网查看销量。不过第一次获得这么多声望，简直算是一笔巨款了。
可以解锁一个技能，或者也可以升级十十三次现有技能。
好家伙，简直一夜暴富。
窦淮想到养殖厂房里那些被恶念折磨到死的人们，眼底快速掠过一抹杀意。
他没什么犹豫，直接放弃解锁新技能，而是将所有声望全部用来升级职业等级。
手机屏幕上闪过几道白光，一行接一行提示蹦了出来。
【恭喜玩家升级游戏策划师专属职业成功！】
【玩家姓名：窦浒】
【职业等级：1级——13级】
【职业技能：请多多喜欢我（时效300分钟）】
【职业技能：你是谁？我是谁？（时效100分钟）】
【恭喜玩家职业等级成功升为十级！您已获得转职卡x1！每一位人生赢家都不会在原地停留太久，想要获得更大的成功，不断提升自己的职业也是必备的一条哦！】
“转职？”
这游戏还真是智能。
不过窦淮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这个了，因为眼前的走廊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他收好手机，长柄斧稳稳握在掌心，一双过于漆黑的眼睛专注盯着眼前的景象。
“滴答，滴答。”
惨白的走廊逐渐出现错位般的裂缝，整个空间在不断震颤中，一道水滴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窦淮明白，循环要被打破了。
“滴答，滴答。”
随着空间错位感与越来越重，水滴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
他屏住呼吸，全身紧绷。
“轰！”
随着百鬼最后一次攻击，眼前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忽然碎裂，大片大片白墙终于溃败消散！
眼前的景象如同附着在眸上的幕布被撕开，表面的幻境破碎，养殖场终于露出了它真正的样子。
一层浓郁的血色刺进眼底，窦淮看见了一条完全用尸体铺就的走廊。
黑色的诅咒缠绕在尸体之上，犹如细线一样把所有尸体缝在了一起。
这里是当之无愧的地狱！
“我、我草！”
门后的小胖子直接吓晕了，清冷女在他旁边吐了一地，就连人面烛也血色尽失。
他们从没有看过如此骇人的景象！
窦淮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过无数次循环下的养殖场是什么样子，却唯独没想过这种情况。
无数尸体像积木一样堆积，浓烈到爆炸的臭味充斥鼻腔。
如果不是之前在酒店看过崽子们痛苦的过去，恐怕窦淮也会第一时间吐出来。
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就是牲畜镇真正的样子…”
看上去正常装潢的厂房之下，掩盖的是无数尸体。这些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款式老旧，扫一眼就能看出是好几年前的样式。
窦淮握紧长柄斧，呼吸微凝。
好几年前的款式，不可能会是玩家。难道这些尸体是….镇民？牲畜镇原本的镇民全在这儿？！
凉意一点一点爬上脊背，怪不得牲畜镇内无论在哪里都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臭味。
地下这么多腐烂的镇民，臭味根本无法掩盖。
….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窦淮感觉胸腔里点燃了一把火。
他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看向走廊尽头。
幻境破碎后，尸体走廊不再长到没有尽头。在离窦淮不远的地方，有一块漆黑的巨大镜子立在那里。
镜面内倒映出地狱般的景象，可里面唯独没有窦淮的身影。
“这块黑镜跟肉联厂黑夜中大地化出来的镜面一模一样，镜子里能照出职工们扭曲的真身和镇民的尸体，却照不出我，是因为我还活着吗？”
窦淮踩在血海之中，一步一步朝黑镜走去。
“滴答，滴答。”
镜子内部，水滴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是一开始循环崩溃时他听见的声音。
“在镜子里面？”
他尝试着将手放在了镜面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的手没有受到丝毫阻碍，直接穿过了镜子。
镜子里还有一个世界！
“关思思说过，当初第三研究所的研究员就是为了找到镜子里的世界，所以才会抓捕百名双胞胎去做实验。后来是靠关思思强烈的绝望和痛苦，才打开了联通两个世界的桥梁，见到了镜子里的二重身。”
窦淮挥手让所有崽子回到酒店，他检查了一下手机，确认系统所有功能全部正常后，直接一脚跨进了镜子。
冷意扑面而来。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没有尸体和血了。
这里仍旧是一处走廊，只不过镜子里的世界居然意料之外的干净。
洁白的墙壁，纤尘不染的地砖。没有任何不明碎肉和骨渣，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类似于医院一样的走廊，两侧甚至还能看见几扇紧闭的门。
“滴答，滴答。”
窦淮微微睁大眼，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身后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卫生间，水滴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一个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处传来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水龙头上方挂着一面正对着他的镜子。
镜子里那个窦淮正露出一口森然的牙。
🔒牲畜镇”
空荡荡的卫生间里, 灯光明亮，把镜子里的人照的异常清晰。
他那张脸跟窦淮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面色上若有若无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看上去充满邪气。
窦淮眉尾微微挑了一下, 定定看向镜子。
那里面不是他。
“滴答，滴答。”
没有关严的水龙头不断发出计时器般的响声，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而就在此时, 镜子里的窦淮漫不经心伸出一只手, 慢慢将水拧紧。
“好吵。”他说。
看到这一幕, 窦淮瞳孔轻微一缩。
这东西能出来！
“哎呀, ”镜子里的他歪了一下头，森然一笑，“你好像见到我并不吃惊呢。不过也是, 你那么聪明, 不可能猜不到我是谁。”
窦淮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我的二重身, 对吗？”
这根本不难猜, 牲畜镇内满是绝望，所有镇民的绝望和无数玩家的绝望加在一起，长年累积起来远远要比当初关思思一个人的绝望深重的多。
如果在研究所里，关思思能用绝望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门, 那在牲畜镇内两个世界的边界只会更加模糊。
而且最重要的是, 窦淮从一开始进入镇子，就没有见过任何一面镜子。
再加上入夜就会出现的、能照出职工真实形态的黑镜, 根本不需要动脑, 就能得出结论。
“你是我真正的二重身, 是我的恶。”
“啊哈, 你猜的没错。”镜子里的他双手撑在镜面边缘，低声笑道，“初次见面，你好吗我的宝？”
窦淮：“？？？”
窦淮有点懵。
这货什么情况？二重身不应该是邪恶的吗？他是人类所有负面情绪的聚集体，是另一个世界的门。不应该一见面就不死不休吗？“我的宝”是什么鬼啊拜托！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做好了一进入黑镜就面临生死大战的情况，可完全没料到最先面对上的会是这么个画风诡异的玩意儿。
对了，黑镜。
想起黑镜，他脑子里瞬间闪过黑镜外面的尸体走廊。
窦淮脸色冷了下来，“这个镇子变成这样，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么？”
如果有，就直接杀掉。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宝？”二重身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嘴角咧开了一个更大的弧度，“我跟你是一体的，因为你存在于此，所以我才有了在这里出现的机会。”
窦淮：“….”
“不过….”二重身话锋一转，鼻尖轻轻嗅了嗅周围，眯着眼说道，“这地方闻起来的确好香。”
牲畜镇内负面情绪近乎爆炸，对于这些二重身来说，就如同回家了一样舒服。
两个世界边界越模糊，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窦淮看着他露出餍足的神情，心头忽然一跳。
会不会把牲畜镇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打造一个镜子内部的世界？还有牛头怪镇长对于方元婴的在意，也很不同寻常。
他之前一直在想，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会去把一整个镇子变成地狱，这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见到了自己的二重身，窦淮感觉自己一下明白了。
牲畜镇跟百人尸大酒店，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不，牲畜镇更加恐怖血腥，简直像酒店的进阶版。
“方元婴就在这里。不，恐怕不只是他。”
抬头看向四周，洁白干净的墙壁和地砖，冰凉的空气内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气味，长长的走廊两侧有几扇闭合的门。
虽然没有鲜血，没有赃脏的污迹，但只有耐下心来，还是能在眼前的景象中发现一些记忆中的相似之处。
这条走廊，构造很像酒店内的第二层。
酒店的前身就是第三联合研究所，也就是说，黑镜后面的场景，很像没有变成酒店前的研究所。
为了验证猜测，窦淮转身走向前方闭合的门。
“你要去哪儿？”
身后传来二重身的声音，窦淮没理，他必须去验证一些事情。
几步走过，第一扇门的门牌出现在视野内部。
【员工休息室】
那一刻，窦淮仿佛被闪电击中了。
他还记得自己在酒店里做任务第一次受到眼球攻击时，慌慌张张从地道逃跑，逃进了一个播放监控画面的房间，在那里酒店的冤魂职工用过观看玩家们崩溃的监控画面来吸取能量。
那间房挂着的门牌就是【员工休息室】！
窦淮立刻推门，没有推开。
“锁了？”
他没急着使用万/能钥匙，而是继续朝前。按照在酒店里的记忆，前面不远的地方应该就是档案室。
如果真的有….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几秒之后，窦淮停了下来。
门上档案室三个字光洁如新，看起来时常有人擦拭。
他掏出万/能钥匙，插入锁孔，拧开了档案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装满档案的铁柜。
几步冲进去，随便抽出一个淡黄色封皮的档案，上面一排字印的清清楚楚。
[实验档案p33-297]，落款是[第三联合研究所]。
看着这一切，窦淮嘴角划过一抹危险的笑。
“啊，终于找到你们了。”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研究所。
其实很容易想到，在肉联厂时，他们跟着老职工不断参观厂子的内部和外部，可养殖场并没有。他是直接被拉进来的。
也就是说，养殖场的外部是不允许被外人看见的。
这里散播痛苦，饲养绝望，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集中在养殖场中。而研究所覆盖在养殖场幻境底下，一点一点吸食者这些绝望。
任务要求逃离养殖场，实际上就是逃离研究所。
“兜兜转转，居然接到了一样的任务。”
手中的档案放了回去，窦淮轻轻敲击了一下手机。
红色的雾气在空中翻涌，上百双胞胎鬼崽从雾气中爬了出来。整个档案室立刻陷入一片黑色的阴影中，温度骤降。
而踏着滚滚怨念最后出现的，是穿着白裙子的关思思。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不耐烦，可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瞬间怔在原地。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场景，熟悉走廊和构造。
她吸了吸鼻子，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犹如锁链一般狠狠勒紧了她的心。
“这里是…这里是…！！”
“这里是研究所。”窦淮将档案袋上面的字指给她看，“我找到他们了。”
记忆深处痛苦不堪的回忆破开闸门，疯了似的缠绕满身。
关思思一步一步走出档案室，她身后所有双胞胎都反应了过来。
那一瞬间，窦淮听见了百鬼嚎哭。
关思思更是直接崩溃，癫狂的恨意宛若狂风一般刮过！上一秒还洁白如新的墙壁眨眼之间变得焦黑可怖！
“这里是研究所！他们在这里！！”
鬼影扭曲，暴虐的阴气甚至刮伤了窦淮的脸。
他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血，拎着长柄斧跟在后面。
厉鬼们破坏着能破坏的一切，黑色的诅咒凝成根根粗大的锁链，整个建筑都在地动山摇！
卫生间内，一条长腿缓缓从镜子里踏了出来。
“真热闹啊，看上去他们玩的游戏好有趣，让我也加入进来吧。”
🔒牲畜镇27
窦淮想的很简单, 他要带上所有能带上的伙伴，直接推平整个研究所。
不需要费劲去找人，只需要把能看见的所有东西全部毁掉就行。
他不在乎这些人把牲畜镇变成这样的原因, 也不在乎研究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要确保以后无论是研究所还是研究员，一个都不会再出现就行了。
阴气不断加重，比刚刚浓郁数倍的恨意像龙卷风一样刮过所有房间。
关思思身上甚至燃气了黑色的火焰, 她每踏出一步, 黑火迅速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 几乎寸草不生。
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设施让厉鬼全都暴走, 曾经遭受的痛苦，现在一并变成愈发强烈的诅咒。
它们诅咒研究所里的一切。
而窦淮则不紧不慢走在最后面，时刻控制酒店在几步远外的地方。
他从来不是莽撞的人, 愤怒和给崽子们留好后路并不冲突。
如果有什么意外, 他可以瞬间带着所有崽跑进酒店离开这里。
小胖子三人组在门后已经吓成汗人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谁过副本这么霸道的！
“难道这就是大佬吗…”清冷女看着黑色阴风中心那个神色自若的男人, 喃喃说道, “传说中的百鬼之王….”
人面烛则崩溃捂脸，那位哥到底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啊！他只是想找个人带他离开这里而已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可他连动也不敢动，因为旁边一直有一个阴郁的白大褂站在那里。人面烛在镇里呆的久了，自然能感觉到白大褂也是一只狠戾的鬼。他要是想跑, 估计会直接被大卸八块吧。
可惜人面烛并不知道, 白大褂——也就是医生，只是为了站在门边, 能离窦淮稍微近一点。这地方很邪性, 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 他还可以用技能帮帮忙。
而就在此时, 医生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头颅转动，给旁边三个大气也不敢喘的人类吓了一大跳。
完了！他终于要死了吗！
人面烛在内心痛哭流涕，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骇人的阴气。反倒是大堂内的电梯“嗡嗡”动了起来。
“终于醒了。”
他看见医生扶了一下眼镜，低声说道。
谁？谁醒了？酒店里难不成还有鬼？！
三人白眼一番，差点撅过去。
*
“居然有人可以找到这里。”
研究所三层，一个巨大餐厅内充斥着无数根粗红的血管。这些血管像树根一样盘踞跳动，不断吸取着整个镇子的绝望。
而在餐厅中央，长长的华贵餐桌边围坐着八个人，每个人餐盘里都放着一颗黑色的心脏和几块从肉联厂送来的新鲜肉类。咀嚼声不绝于耳，八人脸上纷纷露出餍足的表情。
说话的人正好吃完心脏的最后一口，他放下金色的刀叉，瞳孔里闪过一抹黑光。
他话音刚落，餐桌上登时响起另外几道声音。
“我讨厌有人打扰我用餐。”
“正好实验体不够用了，就让那家伙去吧，记得留下全尸，我们也很久没有摸到过新鲜的尸体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家伙只剩下2/3了。等杀死这些不速之客，正好用新的痛苦再制造一个出来。”
有人低声笑道，“是啊，现在的我们，可以随便使用绝望了。就让那家伙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研究所二层内一片鬼哭狼嚎。
窦淮没有限制任何崽子发泄怨气，他们从走廊中段一直向左侧推进。沿路的所有房间全被双胞胎们拆了干干净净，最后再被关思思一把黑火烧完。
可黑火直至烧到楼梯，研究所内依然安静无比，仿佛是个空荡荡的鬼蜮一般。
“没有人在？”
窦淮警惕起来，这么大的动静，无论是研究员还是牲畜镇的牛头怪镇长，都不应该没有感受到。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人出来阻止他们？
“难道我想错了？”
正当他思索之时，身后空寂的走廊上忽然发出一声异响。
“滴答，滴答。”
窦淮蓦然回头，只见走廊另一头的天花板上，一滴又一滴的猩红色液体正缓缓滴落，逐渐形成一小片散发着臭味的血洼。
血洼越来越大，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股混杂着腥臭的气息简直熟的不能再熟！是牛头怪镇长！
果然，下一秒血池中央“嘭”的一下伸出一颗漆黑的牛头，无数牲畜的怨念纠缠化为的巨大怪物沐浴着鲜血出现在走廊内。
温度陡然骤降，窦淮听见有弱一些的双胞胎崽打起了冷颤。
那是在面对过于强大的厉鬼时所迸发的本能。
镇长很强，这一点他清楚的领教过。
在肉联厂第一次被追，窦淮叫出关思思想拖延一波，可小姑娘甚至没坚持过一秒就立刻跑了回去，更别提那些双胞胎崽了。
牲畜镇多年来被杀死的动物们，这么深重的恨意足以湮灭窦淮身边的所有厉鬼。
牛头怪发出狂躁的吼声，它巨大的身躯压迫感极强，身上附着着数不清的动物恶灵。普通小鬼在它面前连站立的资格都没有，走廊墙面甚至因为过于浓厚的怨念而凝结出一层尖锐的冰霜。
关思思因为强烈的危机感短暂从癫狂中找回了理智，她用黑火护住窦淮，如临大敌一般，“不行，这只比肉联厂那只还要强！我们杀不死它，你快进酒店里躲….”
“不用。”
窦淮仰起脸，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毁掉这里。对所有崽子们的承诺，今天就是实现的时刻。
“调整好感度。”
【牲畜镇镇长2/3：好感度：0%｜仇恨值：100%】
【它们脑子里似乎只有杀死你一个想法，建议玩家立刻逃跑。】
2/3？怪不得比肉联厂那只还要难缠。不过….
“仇恨值才100？垃圾。”
窦淮冷冷一笑，“好感度，提升至500%。仇恨值，降为0。”
【技能时效：04:59:59】
13级的游戏策划师，好感度技能时长直接从3分钟拉到300分钟，也就是5个小时。
5个小时，再来十个牛头怪镇长也没有用。
第一次因为逃跑的太过匆忙，导致连回头使用技能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正好一起算清。
技能判定生效的刹那，牛头怪凄戾的嚎叫蓦然一顿，猩红的眼镜直勾勾看向窦淮，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情感压过了恨意，直接掠占了它的身和它的心！
“我…主…”
牛头怪眼底燃气炽热的火焰，怨灵填满的身体第一次迸发了狂热的妄想！
“主…人….”
窦淮语气冷淡，下巴轻抬，慢慢吐出两个字——
“跪下。”
“轰！”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牛头怪轰然一跪，暴虐的阴气甚至直接砸穿了二层的地砖！
关思思被诡异的气息震住了，她茫然地看着对面的怪物，不太明白几秒钟时间发生了什么。
谁料刚才还高高在上的窦淮，此时直接转回了脸对着她挤眉弄眼，“还愣着干什么？去弄死那家伙啊！快点，大家一起上效率高，一人一口咬死它！”
关思思：“….”
满腔深深的恨意被这一□□散了架，小姑娘无奈收回黑火，直直冲向牛头怪。
一开始双胞胎们还畏畏缩缩，在发现牛头怪对所有厉鬼攻击充耳不闻、只狂热地看着窦淮时，所有崽都放开了。
它们将镇长团团围住，疯狂撕咬。
然而到底还是低估了一镇之长。
即便牛头怪因为技能完全定住，关思思等一众厉鬼仍然无法彻底杀死它。
就算诅咒穿透身躯，就算被百只鬼崽啃咬，牛头怪依然维持着庞大的身躯，朝圣一般看向窦淮。
因为它跟整个镇子同为一体，只要镇子里的绝望不会消失，牛头怪就永远不会消散。
绝望和痛苦就是它的本源。
“果然没有怎么简单吗？”
窦淮曲了一下手指，打算直接用上第二个技能，更好镇长的身份信息。
“变成普通厉鬼吧。”
可他还未抬手，阴气中忽然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道人影跟他长的一模一样。
窦淮脸色沉了下来，那是他的二重身。
“从镜子里出来的二重身…他要干什么？”
不仅是窦淮，双胞胎鬼崽们都看见了邪恶的那张脸。
关思思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扭曲极了，她掌心跳跃着诅咒的火焰，准备随时给这位不速之客来上一下。
“这就是关卡boss？”
窦淮的恶念轻轻摩挲着下巴，语气里藏着微不可察的嫌弃。
“真的好丑。”
“不过第一次玩游戏，又有点开心。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他边说着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进了牛头怪的身体里。
庞大的恨意歇斯底里惨叫起来，那一瞬间，牛头怪小山一般的身体怦然胀大，随后迅速收缩！直接缩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黑球！
所有厉鬼都无法撼动的牛头怪镇长，竟然一下子就被二重身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像弹球一样将小黑球弹到关思思手里，随后转头看向窦淮，“怎么样？我棒不棒？”
🔒牲畜镇28
窦淮：“……”
关思思：“…”
一众双胞胎鬼崽们：“…”
变成小黑球的牛头怪镇长在关思思掌心里暴跳如雷, 可偏偏因为体型压制什么都做不了。
鬼崽子们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纷纷爬过来想要看看迷你版的冤魂集合体。
然后小黑球就被戳了好几下，声音语调也从从一开始的怒吼变成尖细的求饶。
鬼崽子们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 小黑球在中间被扔来踢去。好端端的复仇拆家硬生生变成了幼儿园课外活动之丢沙包。
而罪魁祸首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时不时在沙包想要逃走时一脚踢过去，直接踢回孩子堆里。
窦淮扶额看了半天，的确感受到了他二重身体内的邪气。
…牛头怪都快被踢哭了好吗！不能再玩下去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喂！
窦淮敲了敲墙壁, 拉回二重身的注意力, “你做了什么？那么大一个牛头怪怎么变成这样了？”
二重身耸肩一笑, “因为这东西纯粹是由恶念组成的, 而在我的世界，恶念就是玩具而已。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我娇贵的小公….”
窦淮忍无可忍：“你闭嘴！”
确定了, 这货绝对他恶的那一面！
不过等等，他在愤怒中找回脑子。
如果二重身说的是真的, 也就是说, 他们已经身处于镜子里的世界了？那道黑镜就是两个世界的边界线？
抬头看向四周，研究所二层已经被毁坏殆尽。不过窦淮仍然记得刚进来时的样子，干净且设备完整，的确是那些研究员最爱研究所的模样。
窦淮心底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他轻声问道, “在负面情绪构成的世界里，你们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是吗？”
二重身静静看着他, 随后打了一个响指。
刹那之间, 血污倒退消失, 崩坏的墙壁重新变得光洁明亮，碎裂的地砖再次变得能照出人影。
窦淮瞳孔骤缩。
眼前的一切都变回了被破坏前的样子，只因为那一个响指。
二重身放下手，“是的，在这里我们无所不能。”
窦淮感觉心脏被狠狠勒紧了，如同混乱的棉线中终于找到了头绪。他深埋许久的疑问得到了完整的解答。
为什么十三个研究员不惜跨越十几年的时间，亲手虐杀上百条甚至整个镇子的人命也要找到链接两个世界的钥匙，见到二重身，去往另一个世界。
因为他们想要变成神。
曾经在酒店里，关思思第一次进入到镜子里时，有一个研究员偷偷跟了进去。最后那个研究员是杀掉他自己的二重身才逃了出来。
而关思思说，杀掉二重身，人类可以获得“恶”的力量。现在看来，恐怕那个研究员就是因为这个，才拥有了“成神”的能力。
在那之后，那名研究员跑到了这里，用自己的力量将牲畜镇和另一个世界重叠在一起，亲手打造了一个充满绝望的“地狱”。
不过即便变成了神，人类恋旧的心态也没有任何改变。
毕竟这个研究所就是最好的体现。
因为这个事件，窦淮一直认为二重身是无比邪恶的。认为它们一出现就是腥风血雨不死不休，那个研究员能杀死二重身想必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可当真正见到窦淮自己的二重身时….某些想法变了。
这些家伙虽然生活在充满负面情绪的世界，可他们本身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攻击性….
最重要的是，二重身对于本源似乎拥有天然的亲和力。
所以当初那个研究员是如何杀死他自己的二重身，就很值得深思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窦淮看向二重身，放缓了语气说道，“能不能把你的脖子伸给我？”
那张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歪了一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关思思在后面跃跃欲试，“杀了他么？”
窦淮：“….你别动！那个谁！你快把脖子收回去吧！”
二重身依言收了回去，只是末了时他眨眨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叫我‘那个谁’？我不是你的宝吗？”
窦淮直接忽略了这句话。
他的猜想是真的。
那名研究员哄骗了他自己的二重身，杀掉了之后获得了恶的能力，可以随意穿梭于两个世界，并且拥有了另一个世界“神”的力量。
为了实现目标，他特意找到了牲畜镇，将牲畜们的怨念解放，把镇上的活人全部杀死，以此来得到源源不断的绝望和痛苦滋养自己。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
窦淮目光沉了下来。
镇上这些人的痛苦终究是有限的，如果用完了呢？按照研究员的变态程度，他一定会继续将无辜的人拽进镇子。
可怎么拽？
窦淮想到了自己。
对，玩家。
牲畜镇作为隐藏副本，吞没过无数玩家，这一点无论是肉联厂还是养殖场都能看得出来。
而又因为游戏副本的特性，这些玩家死在这里也不会对现实产生什么过大的影响。
并且就算玩家成功通关，也不会对镇子中死去的镇民有什么感想，在他们看来，这些只是游戏副本内的一环。
听起来就像研究员打造的整个副本任务一样。
但窦淮并不认为游戏系统跟研究所穿一条裤子，毕竟通关的任务是杀死镇长。
虽然难，可不代表不可能。
只要杀死镇长，自然而然会来到这里，毁掉这里。
这么看来，游戏系统更像是召唤玩家来推平研究所。
窦淮莫名感受到了“替天行道”的气息。
有意思，游戏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收回思绪，看向自己的鬼崽子，“二层没什么东西，咱们往上。”
说完，他破天荒朝二重身伸出一只手，“有兴趣一起吗？”
二重身眼睛里的黑火在跳跃。
他说，“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楼梯，可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窦淮的脚步第一个慢了下来。
三层跟二层简直天壤之别，这里没有明亮的灯光和干净的装潢，有的是又粗又大的血管，如千年老树的树根一般贴着角落延长生长。
阴暗，压抑，整个镇子的恶念和痛苦几乎全挤在这一层之内。仅仅是站在这个地方，窦淮都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他强行压下不适，丝毫没有露出分毫。
三层里所有的血管都在跳动，朝一个房间汇聚。
那个房间也是整个三层唯一一个房间。
空气中飘着熟悉的臭味。
窦淮率先走了过去，他尽量避开地面上所有的血管，直至耳朵贴在那扇门上。
门里静悄悄的，像沉默的深海。
关思思站到了他身边，往后，是冲天的双胞胎鬼崽们。
它们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暴走了，但凝聚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箭，狠狠瞄向了房门。
二重身则隐在浓郁的阴气后，存在感薄弱极了。
“原来这就是打boss前的感觉。”
窦淮一边想着，一边拧开了门把手。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红色雾气的酒店内，一把明晃晃的餐刀悄然露出一角。
幽暗的房间内，窦淮看见了一张巨长无比的餐桌。
大红色的桌面上摆着八个精致的金色餐盘，繁复的花纹宛如古欧宫廷里的古董文物。而每个餐盘旁边，都放着银色鸟笼状托盘，上面摆满了黑色的心脏。
八张华贵的丝绒椅上，正坐着八个用餐的人。
“居然真的能走到这里。”
其中一个人说。
“那头蠢货失败了么？”
另一个人说。
“无所谓了，我好久没有亲手解剖过活人了。你们坐着别动，让我来。”
一个人站了起来。
窦淮清楚地看见，那人站起来前身上穿的是贴身的西装，而站起来后却瞬间变成了纯洁的白大褂。
他忽然对“在这里，我们无所不能”这句话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手术刀出现在那人手中，他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张冷淡的脸，左胸上挂着一块金属铭牌。
[宋峦城]
窦淮听见身后有崽崽发出痛苦的尖叫，一定是看见这张脸勾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他握紧长柄斧，第一时间使用了所有技能。
“调整好感度。”
【宋峦城（？）：好感度：0%｜仇恨值：∞】
无穷大？
他愣了一下，尝试改动，但完全没用。没办法，只能咬牙把好感度也完全拉满！
走过来的宋峦城顿了一下，双眼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渴望。
“你好香啊！叫起来一定很好听吧？乖，过来，让我看看心脏——”
不等他说完，窦淮立刻使用了【更改身份信息】。
【姓名：宋峦城（？）】
【身份信息：黑镜主人（1/8）】
黑镜，指的是黑镜内部吗？
来不及多想，窦淮立刻将身份那一栏改成了【有血有肉可以被杀死的活人】。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以往直接判定生效的技能在这一刻忽然想卡壳了似的短暂停顿了一下。
几秒之后，身份信息那一栏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活人】。
窦淮脊背一紧，【无法杀死】判定失败了？！
🔒牲畜镇29
宋峦城的眼神狂热而扭曲, 他在面对窦淮时，感觉浑身上下的血肉都久违的沸腾了起来。
有多久没感受到“活着”了？
宋峦城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上次这样激动，还是在初代研究所发生□□时。
那天的血流的真多啊。
他被方哥拽着, 身后是歇斯底里的厉鬼。
哦, 就是面前这些。
宋峦城露出一个阴森的笑，他用手术刀指了指一个双胞胎崽说，“我记得你, 你是我负责的。当时你的胳膊真细啊, 最多只能捅穿五根钢钉, 这让我少了很多乐趣。”
空气短暂一凝, 所有双胞胎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那一刻，过于刻骨的的恨意在巨大的房间内爆炸。
宋峦城瞬间被阴气淹没！
他身上遍布浑浊的眼球，这些眼球每一个都在流血, 黑色的诅咒从眼球中流出, 犹如钢筋一样死死缠住白大褂的身躯。
“呀！”
宋峦城惊奇地看着自己，“我在流血？”
他怎么会流血呢？这些被绝望支配的垃圾不可能伤的到他呀。
不仅如此, 宋峦城还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痛”。因为那些恨意和诅咒轻而易举穿透了他的身体, 绞掉了他的胳膊和腿。他像个人彘一样倒在地上，胸口破开一个巨大的洞。
他负责的那名双胞胎崽子野兽似的趴在他身上，癫狂地撕扯着他的血肉。
宋峦城更加惊讶了，因为过于疼痛他眼角甚至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可是完全不应该啊。
自从跟着方哥来到这里, 亲手杀掉那个…之后, 宋峦城就变了，他从人变成了神。
他亲手打造了养殖场, 建立的培育线。
他再也没有流过血, 也没有感受过疼痛。
神怎么会疼呢？
宋峦城张开嘴, 还想说什么。忽然浓郁的阴气炸开一朵花, 一个人从正中央冲了出来。
这人正是窦淮！
长柄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二话不说猛朝宋峦城脑袋砸去！
“噗呲！”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宋峦城被砸成了一滩人形肉酱泥。
肉和血混杂糊在地上，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在站起来的样子。
那只双胞胎鬼崽爬上了窦淮的肩，刚刚还能将人轻易撕碎的阴气此时跟绸缎一样柔软。
然而窦淮并没有彻底放心，他拎着斧头死死盯着地面上的肉泥。
“这就结束了吗？”
这么简单？
虽然他的技能把宋峦城成功判定成有血有肉的活人，但是【可以被杀死】并没有一起修改完成。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二重身说过，恶念在这里无所不能。可他们刚才大闹了一通，那个拥有恶的力量的研究员并未出声。
餐桌前，剩余七个人看戏一样坐在那里，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层阴影，看不清神情。
“十三个研究员为什么只剩下八个？会不会有人埋伏起来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窦淮越想越不对，他绷紧神经，视线一点一点扫过整间屋子。
“蠢货。”
此时，餐桌边忽然有人嗤笑了一声，“小宋脑子去哪儿了？中了别人的招都不知道。”
“咦？那个人做了什么？”
另一个人略微惊讶，“我在他身上没有看出任何恶念的影子，可他的确控制了宋峦城，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餐桌正中心那个人敲了敲桌面，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宋峦城，如果你在耽误时间，就不要上桌了，养殖区还缺人打扫。”
就在那人话音落下的刹那，窦淮听见地面上的肉泥里传来“咔嚓”一声。
像是什么骨骼重新接起来的声音。
窦淮瞳孔一紧，立刻吼道，“关思思！用黑火！”
黑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那滩肉泥！火焰中包裹着小姑娘铺天盖地的诅咒，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承受！
但是恐怖的一幕出现了，黑火根本无法阻挡肉泥的重聚。
“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宋峦城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跟刚才的漫不经心不同，这一次，他的声音冰冷至极。
“你把我的身体变成了活人的身体，你怎么做到的？”
泼天的火焰无可扭转地熄灭，关思思眼眶中流出血泪，她尖叫着想要上前，被窦淮死死拦住。
“不对劲！”
宋峦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所有人的攻击在他重组的身体上仿佛都变成了幻觉。
窦淮呼吸一滞。
该死，这要怎么打？
看宋峦城的样子，这货大概率不是人了！
思绪急转，难道宋就是那个获得了恶念力量的人？
不，不对！方元婴才是！
当年负责关思思的是方元婴，牛头怪镇长嘴里护着的也是方元婴！
那宋峦城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难道….
窦淮看向餐桌边的七个人，他心头狠狠一跳。
难道这些人全都杀死了他们的二重身？！
十三个研究员仅剩下八个，八个中如果都是拥有恶念力量的话…
“操！”
窦淮出了一身冷汗，他第一时间召唤出酒店，朝所有崽子喊道，“回去！先回酒店里！”
可还没等他说完，宋峦城指尖同样燃气一簇火苗。他头颅转动，目光停在了关思思身上。
“嘿嘿嘿，就从你开始好了。”
🔒牲畜镇30
关思思甚至来不及尖叫, 一团无比恐怖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她的身体！
惨白的灵魂被灼烧，地面上无数睁开的眼球顷刻碎裂。
“啊——！！”
窦淮握住长柄斧的手一抖，小姑娘的惨叫撕心裂肺, 白裙子直接烧没了半边。
很显然, 宋峦城的火要比关思思的火强大一百倍，这个研究员打算直接把小姑娘重新烧成一捧灰。
窦淮毫不犹豫冲了上去，他身后跟着无数双胞胎鬼崽们。
“啧, ”宋峦城不太满意地看了过来, “真不老实。”
他另一只手轻轻一抬, 地面上粗大的血管立刻分出无数根茎, 犹如绳索一样直接把窦淮的四肢捆住。
而剩下的则直接把扑来的双胞胎们捆成了一个特大号粽子。
宋峦城指尖重新燃起火焰，看样子打算直接把所有冤魂一起收拾掉。
这就是所谓的“神”的力量么？！这样的人一共有八个？！
窦淮眼眶通红，但在这种时刻他却依旧保持了惊人的冷静。
1.必须保护崽子们。
2.他需要更多力量。
也许是因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在宋峦城看来毫无攻击性, 所以禁锢住他的根茎并不坚硬。
窦淮直接放弃了长柄斧，腾出的手艰难掏出电话, 屏幕上属于酒店的小红点一闪一闪的。
他立刻把酒店放置在他们所处的地方。
红雾翻滚, 宋峦城新奇的发现自己所处在一间类似大堂一样的地方。
诡异的一幕让他想把火焰打出去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足以让等候许久的医生靠近。
穿着白大褂的人拍了拍宋峦城的肩膀，低声说道，“欢迎光临。”
【伙伴技能：通过接触, 可使特定目标陷入思维混乱, 持续时间三秒钟。】
这是医生的技能，判定生效的刹那, 地面上所有根茎齐齐一断。宋峦城瞳孔里出现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自己仿佛被丢进一个大型万花筒中,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技能倒计时：00:00:03】
窦淮马上抓起手机, 对准自己。
他需要更多力量，足以匹敌这些研究员的力量。
“更改身份信息！”
【姓名：窦淮】
【身份信息：游戏策划师】
删除【游戏策划师】，手动输入四个字——
【恶念之王】。
“既然你们都是杀死二重身才得到的恶念的力量，那么我就来当你们的王！”
那一刻，整个研究所猛然颤动起来！
餐桌边上一直好整以暇的七个人脸色蓦地一变，因为他们在同一时间都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威压！
是谁？！
因为控制人陷入混乱而发疯的粗大血管在地上砸出一片烟尘，烟尘中央是正在燃烧的火焰。
关思思惨叫着，灵魂各处都已经出现灼烧的痕迹。
好疼啊，本以为死掉之后就不会再哭了。
可是现在遭受的一切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疼，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怀揣着那么强烈的恨意，不惜变成丑陋的恶鬼也想报复的人就在前面，可自己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谁都阻碍她，谁都能伤害她。
白裙子烧掉了大半，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用遮挡了。因为恶鬼的身体是漆黑的，她满身满心都被恨和诅咒填满了。
要再死一次了吗？
关思思仿佛重新回到了活着的时候，她被困在小小一方病床上，束缚带截断了所有的生路。
而现在，同样的人只是随便抬了一下手，就用一把火断了她的死人路。
“真他妈的。”
小姑娘生平第一次骂了脏话，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人听见，毕竟火焰已经烧的愈发旺盛，灵魂虚弱到几乎要灰飞烟灭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身后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小孩子，不许骂人。”
关思思一愣。
身上滚烫的火焰刹那之间竟然消弭无踪！
谁？！
她蓦然回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近乎碾压般的威压倾泻而来！
细弱的小腿一弯，关思思差点直接跪下。
这是一种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然的臣服。
当鬼这么久，关思思第一次结巴起来。她愣愣抬头，不可置信似的说道，“窦、窦淮？你…你怎么了….？”
“没事。”
窦淮嘴角轻轻弯了弯，他的表情带着安抚的意味，眼球不自然地微微抖动。
他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爆发出的澎湃恶念根本掩盖不住。
如果不是之前就认识，关思思恐怕现在连开口都做不到，更别提后面已经吓成一团的双胞胎们了。
“回去，等我。”
窦淮只说了两个字，面前所有的厉鬼全都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与此同时，手机伙伴那一栏“哐哐哐”刷新出一百多条新伙伴。
【伙伴姓名：关思思】
【信任度：90%】
现在的他，真的像“王”一样。
但是…
在无人看见的背后，窦淮指尖狠狠掐进了肉里。
【恶念之王】所代表的意义凌驾于所有恶念之上，无论是二重身还是厉鬼，本身都是“恶”的具象化之物，它们的根基是无数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积累的越多，恶念所获得的能力越强。
比如关思思，是生前积累了太多的恨，才会在死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远远比其余的双胞胎强，可完全抵不过无数冤魂组成的牛头怪。
窦淮在成为“王”的瞬间，他的身体中就填满了无法估量的负面情绪。
那些负面情绪根本不是一个活人所能承受的，窦淮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内脏被挤压破碎的声音。
他眼前甚至已经无法看清任何东西，能准确的摸到关思思，是拼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做到的。
而现在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窦淮清楚，自己但凡往前走一下，恐怕立刻会七窍流血而死。
那些憎恨、难过、嫉妒和厌恶他每根血管都胀的满满的。
在这一刻，窦淮忽然理解了那些孩子们死前的绝望。
*
小家伙们一走，整个巨大的房间登时空出来不少。
餐桌前神色各异的七个人完全没有刚进来时的随意了，他们死死盯着窦淮，身上不约而同散发着薄薄一层黑影。
那是恶念的实体化，只有镜中世界的土著可以做到。
只不过两拨人的黑雾很有区别，研究员们的是稀薄一层，像是加了不少透明度的蝉翼。而窦淮的，则是漆黑无比，凝实又厚重，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而在酒店大堂里的宋峦城也跟着清醒过来，他瞬移到自己的同事身边，脸色很不好看，“喂！你到底做了什么？！”
“蠢货，给我闭嘴！”
站在餐桌主位的男人低吼道。
宋峦城微微睁大眼，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面前这个人类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不太一样了。
跟三秒之前随意拿捏的崽种完全不同，似乎是…是….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宋峦城在发抖，其实不止是他，大半个餐桌的人都在发抖。
这些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的确害怕了。在哄骗并且杀死自己的二重身进化成“神明”之后，害怕了。
【技能倒计时：01:20:12】
“那么，从谁先来？”
冰冷的声音宛若隆冬寒雪，窦淮一一扫过八人，视线最后停留在宋峦城身上。
宋峦城表情惊恐，意识到这是他刚刚说过的话。
这人在报复他！
“是啊，我就是在报复。”
窦淮低低一笑，缓缓抬起一根手指，“听说你喜欢火？”
“轰——！！”
漆黑的火焰瞬间降临在宋峦城身上！那是跟她扔出来的完全不同量级的火焰！
浓烈的恨意包裹着无数凄惨的哀鸣化为奔腾的热气，犹如神灵降下的惩罚！
王说，你得死。
宋峦城连叫都没有来得及叫出一声，整个人直接被烧成了一捧焦黑的灰！
风一吹，摇摇晃晃散了个干净。
其余七人见此情景，脸色一下变了。
🔒牲畜镇31
宋峦城的死, 极大刺激了在场剩余的研究员。
他们可是经过九死一生才获得了成神的资格，还没享受多少年，怎么就得死了呢？
继续看戏没有意义, 研究员们不约而同抬起了手。
那一瞬间, 整个房间猛的地动山摇起来。无数黑压压的雾刃刺破空气朝窦淮射出，天花板上下起浓硫酸一样的血雨。
地面在轰鸣，那些掩藏在幻境之下的镇民尸体此时一个一个从黑镜外面爬了进来, 他们被诅咒的丝线串成了串串, 沿着楼梯一路向上, 挣扎着扑向窦淮。
粗大的血管爆开, 里面的根茎牢牢捆住窦淮的脚。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研究员们只有一个目的，现在, 立刻, 马上杀死眼前这个男人！像他们一直以为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然而风暴中心的人一动也不动。
不是不想，是无法移动。
窦淮眼前是漆黑的, 因为身体里塞进了太多绝望, 他只要一挪动脚步就会立刻七窍流血而亡。
这些事情不能让研究员知道，他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七个人的攻击实在太密集了，这些人没有任何留手，势必要在最短时间内杀死他。
窦淮现在还无法好好控制王的力量, 全凭本能在化解, 在反击。
宽阔的房间内，到处都是爆破的巨响。
【技能倒计时：01:03:19】
恶念给予身体的压迫越来越重, 窦淮耳朵里渗出了血。
“他要撑不住了！”
餐桌边一个研究员眼尖的发现了这件事, 那是唯一一个女性, 左胸上的铭牌写的是[傅书瑜]。
傅书瑜觉得不能浪费机会, 她朝旁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冲向窦淮。
白色的地砖怦然碎裂，在傅书瑜的掌控下重组成几十把明晃晃的手术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
而跟她一起冲过去的同事则指挥尸体大军们组成了一堵人墙。这两人准备玩一把狂野飞镖，势要把窦淮扎成筛子。然后再用人墙压死。
傅书瑜在此之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的，她们一行十三人跟着方哥逃….来到这里之后。方哥第一次向他们展示了恶念的力量，傅姐无法忘记那种震撼。
她是第一个提出要杀死自己二重身的人，方元婴为她讲解了很多注意事项，接着屠了半个镇子的镇民才打开了两个世界的通道。
哄骗，利诱，傅书瑜成功了，她欣喜若狂，十多年的时间，她终于成为了“神”！
可有些同事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在不断诱杀二重身后，终于引起了它们的警觉。十三个研究员里，有五个失败了，永远埋在了地下。
傅书瑜虽然遗憾，但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兴奋。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确是被选中的孩子。
“我永远不会失败，因为我就是神！”
女人狞笑着，手术刀再次分裂出了更多的数量，密密麻麻朝窦淮扎去！
窦淮轻轻偏了一下头。
“砰！”
所有晃荡的尸体炸成一簇簇浓郁的血花，碎肉崩裂，精准无比打击在每一把飞来的手术刀上，直接把刀尖打成了反向。
傅书瑜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所有自己飞出去的刀又重新飞了回来，以闪电一样的速度扎穿了她和她的同事！
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
八去三，还剩五。
窦淮嘴里也流出了血。
“好冷啊。”他呢喃着，感觉当“王”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必须得加快速度了，要不然还没把这些人解决，我会先因为身体崩坏而亡。”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只闪过了一瞬，就立刻被更多的负面情绪吞没。
窦淮开始控制不住想要毁天灭地的心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正在逐渐被各种恶念控制。
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微微转动，地面马上陷下一个又一个大坑。
巨大的餐桌早已开裂，仅剩的五人狼狈逃窜。
“方哥！”
其中一个平头吱哇乱叫着，很不像其余的神一样冷静，“怎么办？你快点想想办法！要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平头名叫蓝岚，是跟方元婴同一个小组的、曾经负责关思思和关念念那一组的研究员。
他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抱负，有的只是对优秀发小的从属感。
方元婴就是那个优秀发小。
方考什么大学，蓝岚也考什么大学。方做什么研究，蓝岚也做什么研究。
方杀人，他躲在背后也捅出了那一刀。
蓝岚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跟对了人，即便他的同事一直都不怎么瞧得起他。
所以当真正的危险来临时，蓝岚依旧选择躲在优秀发小身后，他觉得这样起码会比发小死的慢一点。
然而窦淮现在是混乱的，他炸裂的阴气犹如核/炮一样轰在了蓝岚面门。
完全不讲道理。
而方元婴只撑开了护住他一人的保护罩，罩子内，优秀发小的眼神冰冷淡漠，像看死人一样看了一眼慌乱的蓝岚。
八剩四。
窦淮真的快撑不住了，他两只闭着的眼睛里开始流出血泪，膝盖也跟着陡然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操。”
房间内，仅剩的四名研究员不跑了。
方元婴刚才的漠然刺激了其余三人，他们对视一眼，感觉命运只能靠自己改变。
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闯进来大开杀戒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但他们必须从这里活着出去。
毕竟他们付出一切成为“神”，不是为了有天像炮灰一样死去的。
不过那个年轻人实在太强，就怎么冲上去很有可能像其他炮灰一样白白死去。
“我们必须联合！”
“对！他能杀我们一个，他能杀我们所有人吗？！”
“联合！打倒他！”
此时，一直沉默的方元婴终于说话了。他凉凉地扫过三人，“你们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联合吗？如果只是单纯的一起上，是活不下来的。”
三人表情崩了一瞬。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方哥说的话是对的。
对面那个魔神一样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造出来的研究所外有黑镜做结界，此时此刻恐怕整个牲畜镇都得被窦淮轰成渣。
三人默契的没有提篮岚，只是大声喊道，“方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能够使用二重身的力量，意味着所有跟“恶”相关的东西都可以随意操控。这也是研究员选择打造一个绝望世界的原因，神必须得呆在能使用神力的地方才配。
可因为窦淮的关系，现在整个黑镜内可以用的上的恶几乎都被窦淮掠夺并且掌控，留给他们的只剩很小一丢丢。
几人急需补充。
方元婴躲过爆炸，抬手指了指角落滚动的物体。
三人看了过去，眼底露出狂喜。
对啊！怎么把黑色心脏忘记了？
那里面装着丰富的绝望，是很好的补身体的食材，可以短暂提升他们的能力。
虽然有一部分心脏被炸成沫沫，可架不住餐桌上堆的心脏太多了。总有那么一大部分散落在地，如同汁水饱满的葡萄。
三个没有姓名的研究员立刻奔向最近的心脏，大口啃食起来。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提出这个做法的方元婴却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没有抓起黑色心脏，而是抓起了刚死不久的蓝岚。
补充绝望的方法有很多，可造出来的远远不如二重身的。即便是已经死了的二重身的躯体。
方元婴眼底一片血红，他的嘴一直咧到腹部，囫囵个儿把蓝岚塞了进去。
方哥身上稀薄的黑雾顿时重了一些。
他抹了抹嘴，视线落在了其余大快朵颐的三人身上。
不行，还不够。
方元婴能察觉到，对面那个年轻人身上的力量是突然迸发的。这样能够碾压他的恐怖力量一般都是有限制的，要么是时间，要么是能源。
不过看那人不管不顾的攻击看，大概率能源是满的。
只剩下时间。
也就是说，只要能拖过这段时间，那个年轻人就会变得毫无威胁，像是刚冲进来时一样。
方元婴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黑色心脏马上被三人分食干净，果然，身体里的恶念浓了一些，可以使用的阴气也多了不少。
三人终于拾起了信心，恶狠狠地看向门口跪着的年轻人。
“这次我们一起上！”
“专攻他的心！”
“方哥，你带头——”
最后一个人没有说完就感觉胸口倏的一凉，一支粗大的血管将他整个身体开了一个大洞。紧接着，血管像是吸尘器一样噗呲噗呲把他整个人劈开吸了进去。
方元婴满意地咂咂嘴，操控着的阴气已经接近墨汁的颜色了。
密密麻麻的根茎将傅书瑜和其余的尸体一起捆到了他的面前，现在，窦淮无意识的乱炸已经无法伤害到方了。
最后两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方、方哥你…”
“闭嘴。”
一直表情淡然的方元婴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很快，这种阴鸷又变成了贪婪。
“不枉我一直喂你们喂了这么久，来吧，神只能有一个。现在，是时候为神付出你们的一切了。”
🔒牲畜镇emd
八个研究员, 七个被吃掉了。
方元婴周身的阴气几乎变成了纯正的黑色，他餍足地眯了眯眼，发出疯狂的大笑。
终于！他终于拿到了同事们的命！天知道他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多少年了！
最一开始, 当他杀掉二重身后, 那汹涌而来的绝望几乎把他活活缢死。带着所有人远远逃离那个研究所之后他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发现牲畜镇是一个偶然，因为获得了恶念的力量。在靠近这里时，方元婴清晰地听见了来自地底的哭声。
再之后, 他哄骗镇民带着团队住了进来。一边练习操控能力, 一边在镇子里制造绝望。
后来他的能力越来越熟练, 地底的动物哭声也越来越靠近。
最终方元婴在一个午夜露出獠牙, 屠杀了镇子，将那些飘荡的牲畜冤魂聚集起来，塞进了人类的皮中。
他创造了一个绝望的镇子, 另一个世界也跟着到来。
十三个研究员在他的怂恿下开始杀掉每个人的二重身, 有五个人失败了，失败的人表面上是安葬了, 实际上是被方元婴吃了下去。
他的力量越来越强, 两个世界也融合的越来越快。
当两个世界的边界彻底模糊时，方元婴却惊讶的发现，他离不开了。
牲畜镇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罩了起来，他尝试了太多太多次, 都无法突破那层界限。好像有什么更加强大的力量把他们隔离了。
方元婴焦躁不安, 因为镇民死完，整个镇子跟鬼城一样。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给他吸食, 如果再出不去, 恐怕团队会直接饿死在这。
可就在这时, 一帮不知干什么的人突然闯了进来。
他们嘴里说着“游戏”“任务”“通关”等字眼, 小心翼翼在镇子里查看。
方元婴欣喜若狂，连忙做出了一系列机关来增加这些人的痛苦。
再次吸食到负面情绪，他兴奋了，三座工厂应运而生。
这么长时间，方元婴一直在积攒能力，可单纯吸食负面情绪只能混个温饱，不能让他更上一层楼。
现在好了，七个同事全被他吃干抹净，身体里的能量终于提升了好几个档。
“现在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意离开这个镇子了！”
方元婴狞笑着，瞳孔中有黑色的光一闪而过。
“我真该谢谢你，”他活动着手腕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依旧跪地的窦淮垫了垫下巴，如同上位者一样高傲地说道，“谢谢你给了我吃掉我同事的机会，也谢谢你送来的如此强大的力量。我只要在吃掉你，就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把我关住！”
“我要出去！去到外面让所有人给我磕头！让整个地球都变成绝望的养殖场！到时候我就是唯一的真神！”
方元婴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他表情极尽扭曲，用碎裂的砖块撑开一道厚实的防护罩，成功阻挡了窦淮的攻击。
窦淮双手撑地，咳出来一大口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死了！都不用我动手了！我马上就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方元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情绪已经跟一开始很不一样了。
“死吧死吧！让绝望占有你，成为我的养料！就跟那几个孩子一样！他们活着的时候不老实，利用二重身把我们赶出去。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是不老实！找外援又怎么样？！我能杀他们一次，就能杀他们第二次！”
“只不过这一次真的会灰飞烟灭吧！他们也只配灰飞烟灭了哈哈哈哈！”
狂笑的声音划破空气，就要陷入深渊的窦淮被最后这几句话狠狠刺了一下，他耳朵发出嗡鸣，混乱的神经里终于拽出了一根清晰的线——
保护好崽子们，不能让方元婴活。
于是，在一片混沌中，窦淮缓缓伸出手，在自己的血迹上划了一下。
下一秒，整个房间同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生生划开了！
像是有一把刀切豆腐一样直接把研究所横着切成了两半！
方元婴瞪大了眼，操纵着漫天阴气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浓郁的怨念在周在飘散，幻境彻底溃败。
来不及心疼，方元婴看着毫发无伤的自己一阵狂喜。
“哈哈哈哈！我能扛住了！我真的要变成唯一的神了！”
他看向窦淮的视线立刻变的阴冷，那感觉犹如看着一只将死的畜生，还是扛着大量经验包企图弑主的畜生。
“你不是那帮小兔崽子们叫来伸冤的么？”方元婴狞笑着，皮肤表情浮现出凸起的青黑色血管，“那我就先送你去地下跟他们团聚！”
他周身阴气暴涨，一个五米多高的巨型幽鬼在他身后显现！随着他的动作一齐扑向无知无觉的窦淮！
“去死吧——！！”
方元婴绝对有把握，对面那个跪着的年轻人已然是强弩之末了。这一击就先杀不死，也能造成致命伤！
他的嘴咧到了耳后，眼前几乎能看见未来统治所有人类的画面。
可就在即将拍烂那人的头时，一双白皙瘦长的手忽然抵了过来。
五米多高的幽鬼蓦然一顿。
那双手似乎并没用太多力气，只是很轻的向上一抬——
“嘎擦！”
幽鬼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高耸的身躯此时像是巨大的玻璃制品，从那双手触及的点开始疯狂开裂，眨眼之间便溃散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方元婴结结实实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成神？就你？”
窦淮的二重身挑了下眉，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方元婴。
“我的宝状态不好，让你蹦哒的够久了。现在，时间到了。”
时间？什么时间？
方元婴“登登”几步向后退去，他心脏擂鼓似的跳着，浓烈的不安深深席卷了整个胸腔。
只见二重身牵起窦淮的手，大量黑色的阴气顺着渗血的指尖渡向了他。
他们本是一体，现在，恶念终于交融。
二重身浅浅一笑，因为他感受到了窦淮身上的温度。
“好暖。”
就算强行被恶念侵蚀，也仍然是一个相当温暖的人。
所有的阴气转嫁到了二重身身上，他的一双眼逐渐变得猩红。
方元婴的手在不自然抖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惧。
打不过，会死的。
这个念头一出，刚才还叫嚣着要统一人类的研究员毫不犹豫转身就跑。那狼狈的模样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可二重身又怎会放过他？
无数漆黑的诅咒瞬间刺向方元婴，他周身撑开的保护罩甚至无法抵挡一秒就立刻崩坏。
血溅了满地。
不可置信的眼神连带着整颗头被硬生生削了下来，方元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惹上的到底是谁。
黑镜内彻底安静下来。
因为研究团队的灭亡，被揉搓成球的牛头怪镇长失去了所有恶念做支撑，直接溃散成了数不清的亡魂，缓缓沉入地底。
养殖场地动山摇，这里也即将迎来坍塌。
兜里的手机接连震动，可是窦淮已经没有力气去打开查看了。
这一次他为了赢，强行渡进了太多怨念。活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他身体上已经出现紫色的、类似尸斑一样的痕迹了。
即便二重身吸走了一部分，也无法撼动技能带来的能量。
更何况二重身本就是由恶念组成的，强行接触，恐怕会让窦淮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
在这样下去，恐怕撑不到技能结束，窦淮就会死。
二重身蹲在他身边，声音冰冷地朝另一个方向问道，“你能救他么？”
“啪嗒。”
这是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
“当然….毕竟他身体里的东西，闻起来好香啊。嘻嘻～好想剖开他的肚子吃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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