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死遁后徒弟被我逼疯了 > 15、洞庭湖之战
    自从筑基之后,谢芷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做一些古怪陆离的梦,梦中往往有一座宫殿。


    宫殿里有宫装迤逦的宫女穿梭于廊上,有不苟言笑的侍卫把守着宫门。走廊下的花丛总是开着艳丽的花朵,探头探脑的入廊里来。


    廊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好像那是专门为一个爱赤脚走路的人准备的,就如同大殿里那一入秋就开始熊熊燃烧上的地龙。


    梦里还总出现一个从未露过面的男人,有时候隔着帷幔,从大到无边的床上,传来男人喘息而充满情/欲的声音,一叠声的喊他“圆圆圆圆”(音译),他知道圆圆是他梦里的名字。


    有时是在摆放了许多高大古朴家具的宫殿里,那人声音清朗含笑,远远传来,说:“圆圆,你要藏好了,被我抓住了今晚可要好好惩罚你。”


    这时他往往藏在柜子里面,听着逐渐清晰走近的脚步声,紧张的简直不像是在做梦,连胸腔里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忽然脚步声没有了,四周寂静无声,他凝神从缝隙里往外张望,柜门一下被拉开,伴随着那人故弄玄虚的声音,一头栽入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心脏跳动的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往往这时,也意味着一场梦要结束,他永远都看不到那个男人的样貌。


    卢望真人在谢芷背上拍了拍,道:“要不要师父搂着你睡?”


    谢芷摇摇头,转身急切的踩着三师兄跨过二师兄,在一片“谢老四我揍你啊”的叫嚷声中千里迢迢奔赴到大师兄的怀里。


    陆明策早早的向他张开臂膀,待热乎乎的身体扑入怀中,收拢胳膊紧紧将人搂住,脸颊贴着滚烫柔软的脸颊,怜爱道:“我的阿芷。”


    这是小师弟唯一愿意和他亲近的时刻。


    但他却从不知道,每每这个时候谢芷寻他,是因为他身上的感觉,和谢芷梦里那个喊“圆圆”的男人十分相像。


    容钦怪叫一声,“嗷呜~大师兄,你也快抱抱我,喊我我的阿容。”


    俞书涯也起哄,“师兄我也要抱,你喊我我的……我的……阿涯?”


    “呕~俞老/二你把我恶心到了。”


    陆明策嘴角含笑,伸长胳膊在两个师弟毛茸茸的脑瓜顶上一人揉了一把,表示安抚,说:“睡觉吧,明天晚上教你们认完剩下的星宿。”


    他把谢芷撑起来从身上跨过放到另一侧,把身上的毯子往谢芷身上卷了卷,俞书涯半个肩膀露出来,冷风嗖嗖的。


    “喂,大师兄!”俞书涯不满的小声叫起来。


    陆明策反手摸索着把人扯到自己的后背上,说:“贴近一些。”


    陆明策用脊背给谢芷隔出一个温暖安全的小天地,不再理会身后鬼吼鬼叫起哄的两个师弟。


    在谢芷额头上轻轻碰了碰,说:“睡觉吧。”


    谢芷闭着眼睛不说话,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感觉只在撞入怀里的那一刻有些像,现在不光闷热,还被大师兄的臂膀搂着感觉很烦躁。他还是想挨着师父睡,但他又不能现在跑回去。


    为什么不能现在跑?因为大师兄会伤心吧,可他为什么会在乎大师兄伤不伤心呢?


    谢芷狠狠的往陆明策坚硬的胸膛里钻了一下,烦死了,明明大师兄这么凶,还总拿师兄架子管着我,我最讨厌别人拘束我。


    梦里那个会很温柔的喊“圆圆”的男人就很好,谢芷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这样想,眼睛弯了弯。


    师父说那是前世与我命运羁绊之人,所以这一世开了慧根之后,才又会在梦里见到他。


    我得找到他,这辈子这么长,我一定能找到他。


    谢芷安心的坠入梦乡。


    谢芷肩膀骨架还是单薄青涩的少年人模样,陆明策搂在怀中,只觉得不盈一握,心中怜意顿生。


    无端想起下山前几日发生的一幕。那日,他在悔过室训斥一个偷溜下山参与赌博的弟子,许是声音严厉了些,谢芷正从窗下走过,竟吓得身体抖了一下。他抬眼看过去,谢芷紧紧抿着嘴,不高兴的飞跑离去。


    陆明策叹息一声,脸颊在谢芷毛茸茸的发顶碰了碰,等这次回青城青城山上后,他就学着如何做一个平易近人的大师兄。


    卢望真人眼角觑了觑那边,大弟子和小弟子紧紧搂在一起,犹如蚌壳一般密不可分。反观二弟子三弟子,自己抱着自己的肩膀,长手长脚的缩在一起,看起来孤苦伶仃可怜兮兮。


    也才是二十来岁的大孩子呢,卢望真人心中慈爱之情顿生,闭着眼睛道:“你们冷不冷?谁要师父搂着睡?”


    容钦俞书涯争先恐后道:“我。”


    “我!”


    容钦已经抢占先机蠕动了过去,牢牢的霸占住师父的左边肩膀。俞书涯无奈起身,绕到师父的另一侧,躺下脑袋抵在师父的肋骨上,脸上露出小鸟归巢的幸福表情。


    第二天清早,师徒四人起来,心中不约而同感到奇怪,这个清晨太安静了,安静到只能听到静谧的水波声,虫叫鸟鸣声,而不闻一点人声,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四个人朝驻点的方向走过去,那里大片的帐篷都在,有的帐篷里被子还没有叠,一摸被窝还有余热。但是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难道他们已经去和巴蛇战斗了?”容钦猜测道。


    卢望真人轻蹙起眉头,遥遥望向洞庭湖中央的一大片阴影,说:“巴蛇还在那儿。”


    谢芷道:“或许情况有变,他们往别处走了。”


    师徒四人将这一大片据点转了遍,终于碰到一个活人。是斩蛇队伍里第二梯队的队员,某个小世家的弟子。


    那人懒懒散散的从帐篷里钻出来,在阳光下伸了一个懒腰,看见师徒五人,很惊奇的问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陆明策面色严肃道:“不知道友让我们往何处去,队伍中其他人呢?”


    “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那人懒洋洋的往地上一蹲,开始抓挠脖子和后脊背。


    师徒几人彼此看了一眼,容钦上前,帮他蹭着后辈上的痒,那人舒服的直抽搐,主动道:


    “你们昨天晚上不在营地里吧。还不知道四大仙门的人闹翻了,扶风派的弟子先撤了,然后巫溪派和磐安派的弟子也走了。只留下一个诸暨派,最后诸暨派的也连夜走了,据说回山上想办法去了,实在不行他们就搬家,换个山头也不是不行。”


    “四大仙门的人都走了,剩下我们这些二流三流门派能干的了什么?给巴蛇塞塞牙缝都不够。于是大家从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都陆陆续续的撤了。”


    “我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我不喜欢在睡觉的时间干别的事情,现在我睡饱了觉,也要走了,你们几人也快走吧,谁知道那条疯蛇什么时候就发威,这里说淹就淹。你们回青城山,那里可是个风水宝地,巴蛇就算把这洞庭湖折腾出花来,水也淹不到你们蜀地去。”


    这人站起来,朝容钦作了个揖,感谢他的“一挠之恩”,转身大踏步的往洞庭湖相反的方向去了。


    师徒五人蹲在洞庭湖边,看那湖中央盘踞着的巨大的黑影,一时间都沉默着。


    谢芷开口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卢望真人不回答,反问道:“阿芷在想什么?”


    谢芷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苦恼道:“我在想,青城山上师父捡回去的那些人,怕是要一直住下去了。”


    卢望真人无奈笑着摇摇头,说:“容钦,你在想什么?”


    容钦执着一根木棍在地上刷刷刷画着什么,忙的头也不抬道:“我什么都没有想,我在画阵诅咒诸暨派的人,希望巴蛇一尾巴把他们都抽回西天老家去。”他向来好舞枪弄棒,布阵排兵是师兄弟中学的最差的那个,在地上划来划去,最后画了个四不像出来。


    “书涯呢?你在想什么?”


    俞书涯道:“我在想,来的时候我看到这边很多村镇里还有许多人没有离开,他们大多都是鳏寡孤独之人,如果洪水真的来了,他们跑也跑不动,也没有地方可跑,只能等着被洪水淹没。我们五个人不知离开时能带走几个人。”他叹了一口气。


    卢望真人稍稍显露欣慰之色,却也因徒弟的话更加凝重了,说:“明策,你在想什么?”


    陆明策道:“我在想,以我和师父之力,不知能否将巴蛇斩杀于洞庭湖水之中。”


    卢望真人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紧紧盯着陆明策的眼睛,眼中满是探究和审视。


    陆明策坦然相对,目光澄澈,没有一丝犹疑和畏惧。


    卢望真人问道:“你不害怕?”


    陆明策道:“千亩沃土被洪水淹没,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才更叫人害怕。”


    卢望真人不住点头,眼眶忍不住发潮,这些弟子之中,陆明策是最像他的一个。


    “既然来了,就不能一无所获的回去,今天你我师徒二人就去会一会那巴蛇。”


    “书涯,我和你大师兄不在,师兄弟里就属你最大,你带着两个师弟回青城山去,师父和那些扶风诸暨大仙门里的师父比不上,没有好东西留给你们,这里是一袋灵石,本来想拿着路上给你们买些零嘴,可这一路上尽赶路,回去的路上你们不必节省,该花就花。”


    俞书涯憋的脸颊通红,热泪滚滚流下,说:“师父,我要和你和大师兄一起去杀那巴蛇,要活着我们师徒三人一起活,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你让三师弟带着小师弟回青城山去,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


    容钦把木棍一撇也嚷嚷开,“我刚才就想说啦,那巴蛇只是看起来又大又唬人,说不定就是个绣花枕头呢,那些大仙门的大脓包们又没和巴蛇交过手,就只说它厉害,我才不信,我非得亲自去试试不可,师父大师兄你们不要拦我,我已经决定了,就是你们不去,我也是一定要去的。”


    “让小师弟一人回青城山吧,他也那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走丢了。”


    谢芷皱皱秀气的鼻子,说:“我说过,我很讨厌青城山上那些人,他们又吵又脏,吵死了!如果你们不在,青城山上只剩我一个人,我一定把他们通通都赶下山。”


    “可是如果我把他们都赶下山,师父就一定会生我的气。大师兄也会不高兴。大师兄不高兴就会罚我抄书,我何苦惹你们不高兴呢?”


    “那不如我和你们一起把巴蛇杀掉。他们的家园就还在,到时候他们心甘情愿高高兴兴的下山回家,我落个清静,师父也不会生我的气。”


    卢望真人望着四个小徒弟,眼睛红红的,伸手抹了抹眼角,说:“师父就怕对你们不住,你们还小还年轻,这辈子的路还长。师父怕对不住你们。”


    陆明策望向湖面的方向,伸手一指说:“巴蛇朝这边游过来了。”


    容钦抖擞起精神道:“师父,现在已经不是你对不对的住我们的问题,是我们必须要拔剑自保了。”


    师徒五人齐刷刷的拔剑,凝神望向巴蛇游来的方向。


    卢望真人说:“一会儿我攻击蛇头,你们从侧翼包围上去,一定要小心,见势不对就撤退。”


    谢芷道:“打蛇打七寸,只是这巴蛇如此巨大,他的七寸在哪里呢?”


    陆明策忽然看他一眼,说:“师父,一会儿我们吸引巴蛇的注意力,让小师弟一个人从营地的方向撤退。”


    谢芷狠狠看向陆明策,说:“我不走!”


    卢望真人正要开口说话,谢芷道:“师父,你若是现在赶我走,我立刻就回青城山上将你收留的那些人全部杀光。还有你捡的那几只断翅断腿的斑鸠小兔,你养的那几只只会咩咩叫的山羊我全部杀了炖肉吃。”


    卢望真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蹙眉骂道:“孽徒!杀性如此重,罚你抄写《结缘经》一千遍。”


    谢芷抿着唇,倔强道:“抄就抄,反正我不会走。”


    接着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陆明策道:“你赶我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了,你还不知道吧,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告诉你是谁,反正不是你。”


    陆明策猛地变了脸色,神情严肃的可怕,“是谁?”


    这时巴蛇已经游到附近,发出哗啦啦巨大的水声。


    他狠狠把谢芷往后推了一把,说:“一会儿再收拾你。”迎着蛇头径直攻了上去。


    卢望真人紧随其后,师兄弟三人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朝侧方缓缓包围上去。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玩意儿实在太大了,远超于想象中的大,像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前,无论使用什么战术策略,他们几个人都像那试图撼动大树的蚂蚁一样渺小卑微的可笑。


    巴蛇随便就地一滚,他们就要奔出几百米外,气喘吁吁,上蹿下跳。


    开始谢芷还不放弃,想要找到巴蛇的七寸攻击,试了几次之后,觉得剑只要刺到巴蛇身上就已经牛逼哄哄了。若是能使出巧劲儿,一剑刺穿巴蛇的鳞片,那就一定要大喊着让师兄师父们都知道他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太阳从当空渐渐走到西斜,巴蛇也懒得再与这几个恼人的小蚂蚁缠斗,它原本只想上岸填饱肚子,没想到这几块食物这么难缠,转身朝洞庭湖里游去。


    巴蛇这一走,他们未必再有孤注一掷与之战斗的勇气。


    卢望真人大喝一声:“拦住它!”


    拦?怎么拦?


    谢芷忽然腾空飞起数十丈,以己为剑,直直垂坠下来,手中宝剑的剑尖直指巴蛇的尾巴尖儿,那里鳞片细小薄弱,最容易突破,这是谢芷与巴蛇缠斗了一天之后观察到的。


    之前巴蛇以尾甩山石,用的也只是尾部的中段和中后段,对于尾巴尖一直保护的很好。


    剑尖刺破鳞片,直插入血肉,一股血液喷射出来的,巴蛇竟然痛的仰天长啸一声,那声音呼啸尖锐,人世间绝无仅有。


    巴蛇狠狠的甩了一尾巴,想要以尾巴的重量压死他。谢芷却连它尾巴朝哪个方向甩都猜了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落地,就地一滚,脚程轻快的奔走出几百米,远离了那巴蛇肆虐之地。


    师徒几人各自找好掩体,等待巴蛇发疯结束,恢复了神智,又缓缓地围攻了上来。


    这时候巴蛇已被彻底激怒,顾不上腹中饥饿,势必要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蚂蚁碾死压碎吞食入腹。


    师徒五人开始了车轮战打法。只要找到空隙就朝蛇身上刺下去,即给巴蛇造成疼痛干扰,也能顺便寻找巴蛇身上的死穴,或者称之为逆鳞。


    太阳从西斜渐渐落到山后,天色彻底黑暗下来。


    这种情形师徒五人略占一些优势,他们经年累月修炼,五感要比常人好出许多,此时虽是黑暗中,勉强还可视物。但是巴蛇平日里追击猎物更多依赖的是味觉和听觉,目力极差。


    几人在黑暗中保持着持续的骚扰和攻击。只要动作足够轻巧,巴蛇就一定不会发现他们。深深刺上一剑之后,转身轻巧伶俐的跑走,留下巴蛇在原地发怒发狂,甩起巨大的尾巴打向山体,或在水面激起激起千层巨浪。


    这样不光耗费巴蛇的体力,也易使巴蛇失去耐心,变得更加暴躁。几人找到一条诛杀巴蛇的可行之路,不过这个法子用的是杀敌一百自损八十之道。


    太阳落了又升,升了又落,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几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一个手指头也能推倒,却依然保持着对巴蛇本能的进攻和防备。


    他们早就摸清了巴蛇的进攻方式,并确定这这庞然大物就是一个花架子,如果这时候再能来几个修真者帮忙,都不用多厉害的人物,普通的结丹弟子就行。


    他们有把握把这玩意儿活活缠死。


    远远的山上,站满了散去又聚拢回来的修真者,诸暨山上那些密密麻麻动着的小灰点便是诸暨派的弟子。


    容钦指着兴奋道:“师父,诸暨山上的人发现我们了,他们要来帮忙了。”


    卢望真人拄剑而立,眺望远处,神情越发黯淡憔悴,却隐约显露出一丝超脱于自然的悲凉与平静,说:“是,很快就有人来帮我们了,我们坚持住。”


    “喂——”谢芷忽然提气喊了一嗓子,“别看了,来帮我们呀——”


    这一嗓子仿佛把人吓到了,山上众人如鸟兽作散。


    谢芷撑着一口气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低头嘟囔一句“废物!”


    一场难得的实战中,几人进步飞速,巴蛇被他们被用剑戳得破破烂烂,不过依旧脾气暴躁。


    它的速度与第一天相比,迟钝了几倍不止。尾巴上的力量更是流逝的厉害。之前巴蛇一尾能将九淮山抽动,现在巴蛇一尾巴下去堪堪能撼动一个小土坡,泥土渣滓乱飞。


    比巴蛇更不能看的是他们师徒五人。


    卢望真人胯骨上挨了巴蛇一尾巴,现在他每次移动都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像一个跛子拖着不中用的整条右腿。


    容钦和虞书涯仿佛两个瘦脱了相的病痨鬼,衣衫褴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虽然修真者吸风饮露也能活,但是这十天十夜里,他们几乎没有一刻钟是能够停下来歇息的,连吸风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饮露了。


    卢望真人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他不光腰上挨了巴蛇一尾巴,脑袋也撞到了岩石上,现在整个脑仁儿就像一团浆糊一样在晃荡,如果没有外面的颅骨保护,立刻就能哗啦流下一地。


    他可能真的要不行了。


    可是他的徒弟们还好好的,他们还小,还年轻,又有了斩杀巴蛇这样难得的历练机会,将来一定是修真界人人瞩目的后起之秀。


    至于那条破破烂烂的大蛇,两颗眼珠子掉出来一颗,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上,这是陆明策的杰作。他虽然偏宠小弟子谢芷,可从心底里认为,陆明策最像他,他们一样心怀苍生,追寻着同一条大道。如果这次他真的不行了,就让陆明策接他的掌门印吧,青城派的立派之本,“修身济世”他已经做的很好了,相信日后能够做的更好。


    卢望真人的脑袋晕乎乎的,眼前视物也十分模糊,他望着那边诸暨山半山腰的建筑巍峨雄壮,隐约有小蚂蚁在里面移动。


    卢望真人将小弟子谢芷叫到跟前,缓缓从胸前掏出一张揉的皱皱巴巴的名帖,道:“你拿着我的名帖,上诸暨山请人来帮忙,记着,要有礼貌。”


    谢芷狠狠咬住牙,说:“我不去!”


    “他们不会来帮忙的的,他们在山上都看见了,他们如果想来,怎么现在还不来,我不会去求他们的,永远都不会。”


    “我们几个就可以杀掉巴蛇,巴蛇已经快死了,最多两天,两天就能将它缠死。”谢芷回头望了一眼,着急的想加入战场。


    卢望真人道:“巴蛇能坚持两天,我们可是一天都坚持不了了,你看看你的师兄们。”


    谢芷回头,这回仔细的将目光落在师兄们的身上,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似的瞬间渗出眼泪来。


    “师父求求你啦,不要孩子气,快去请人来帮忙。”


    谢芷狠狠的一抹眼泪,咬牙切齿的说:“我求他们这一回,为了师父你我去求他们这一回,但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卢望真人的笑容飘飘乎乎的,仿佛说梦话一般呓语道:“是啊,我们阿芷一身傲骨少儿郎,不求人,不折腰,你是替师父去求他们的,师父谢谢你啦。”


    谢芷从战场退下来,手里攥着名帖朝诸暨山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嘴里恶狠狠的呢喃重复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他们都得死,都得死。”


    仿佛只有这三个字,才能支撑他继续跑下去而不倒下。


    支走谢芷,卢望真人缓缓地扶着一棵大树坐下,朝着仍在战斗的徒弟的方向笑了笑,可是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大声道:“孩儿们,师父累啦,歇一歇。”喊完话后,他剧烈的喘息两声,缓缓咽下最后一口带着腥甜味道的气息。


    容钦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的卢望真人,一翻身踉踉跄跄落到巴蛇尾部,朝湖边一片水草丰茂的地方走去。


    俞书涯忽觉不对,大声道:“三师弟,你去哪里?”


    容钦回头,恍恍惚惚的说:“二师兄,我快不行啦,你不要告诉师父还有小师弟,一会儿我找个地方自己躺下,等你们把巴蛇杀死,你悄悄来看我,把我推到洞庭湖水里,就让我喂了洞庭湖里的鱼吧。不要告诉师父,我不想让他老人家难过。”


    俞书涯怔住。


    陆明策双手执剑用尽全身力气在蛇身上劈下一剑,从蛇腹到蛇尾裂开一条犹如天堑的大口子,血瓤瓤的,巴蛇疼痛大肆翻滚,陆明策顺势退到两个师弟身边。


    陆明策看到容钦鼓胀起来的肚子,心中一紧,问:“你怎么了?”


    容钦说:“巴蛇的尾巴抽到我肚子上了,这大长虫大臭虫看着不中用,没想到尾巴还是这么有劲儿,我的五脏六腑都被他抽烂了。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朝肚子里流去,你看,都鼓起来这么大了。”


    陆明策揽住容钦,将他扶到卢望真人坐着的树下。


    低头检查一番伤势,心中痛如刀绞。


    容钦疼到模糊,口中本能唤了几声师父,却无人应答。


    陆明策猛一抬头,卢望真人双眼轻合,嘴角带着祥和笑意,面容栩栩如生,却已坐化。


    “师,师父呢?”容钦说话艰难。


    滚烫的泪珠从眼睛里掉落下来,陆明策轻声说:“师父累了,睡着了。”


    “哦,那我不吵他。”容钦双手摸索着拽住卢望真人的衣袖,还像小时候那样,有师父在身边,心中就觉得很稳妥。


    陆明策把容钦轻轻靠在师父身上,跪下给师父磕了三个头,转身投入战斗。


    谢芷连诸暨山的第一道山门都没有进去。


    守门弟子问他是谁。


    谢芷满脸脏污血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却将脊背挺的直直的,说:“我是青城派弟子谢芷,我师父是卢望真人,他正在与巴蛇缠斗,派我来向贵派求助。”他遵着师父的叮嘱,很有礼貌。


    守门弟子笑嘻嘻的说:“卢望真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青城派又在哪里,我也没有听说过。你不会是骗子吧,你知道每天有多少骗子来我诸暨派门前招遥撞骗吗?”


    谢芷道:“我不是骗子,青城派在蜀地,这是我师父卢望真人的名帖。”他虚弱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守门弟子看着那一团脏兮兮的纸团,摇摇头道:“我不看,名帖可以造假,蜀地那么远,我怎么去求证你就是青城派弟子?”


    谢芷心里恍恍惚惚的想,你们都得死!


    他的眼睛缓缓合上又猛地睁开,说:“我师父现在正在与巴蛇战斗,那么大的动静,你们没有看见吗?没有听见吗?我们已经和巴蛇打了整整十天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声音低到近乎呢喃。


    “就你和我走,给你一个斩杀巴蛇的机会,现在巴蛇虚弱的你一剑就能将他刺死,你快点跟我走。”


    那个守门弟子看起来有些心动了,多么难得的亲手杀死巴蛇的机会,将来能在修真界扬名立万。


    他旁边的弟子耳语了一番,守门弟子立刻把脑袋摇的波浪鼓似的说:“师门有令,这几天洞庭湖不太平,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山门半步,还有,有人上门来说要我们去斩杀巴蛇的,都是骗子,一律驱逐下山,你快走吧。”


    旁边的弟子又补充道:“那巴蛇不用杀,他在洞庭湖里游累了自己就走了。”


    谢芷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巴蛇自己游累了,就走了?!


    他用力搓了搓手指,手痒难耐,真想几剑劈了这山门。忽然感觉一道阴嗖嗖的视线传来,谢芷猛一抬头,头顶山腰上的凉亭中,站着三五人,皆低头俯视着他。


    其中一男子,中年模样,面色冷硬,眼神冰冷,是这一年风头大盛之人,斩蛇队伍的带头人段其桥。他忽然伸手遥遥一指斗的天昏地暗的战场,嘴角露出个阴郁残忍的笑容。


    谢芷打了个冷颤,回首望去,那里已被诸暨派用阵法圈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


    难怪打了这么多天,一个来帮忙的都没有。


    谢芷后知后觉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想让巴蛇死,也想让斩杀巴蛇的人死,我们要是不死,你们会很没面子。”


    那守门弟子被说的面红耳涨,多少有些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谢指没有再与他多言,转身飞跑离去,一边自言自语道:“我们不会死的,我师父师兄都不会死的,等我回去杀了巴蛇,再来找你们算账。”


    “巴蛇也不该死,原来最该死的是你们。”


    他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一下,摔在泥地里滚了三圈,很想就地一躺,再也不要起来,忽然想起师父师兄们还在等着他,一轱辘爬起来,摇摇晃晃朝战场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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