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诸位仙首们,头一次这样畅快利索的决定一件事。
要知道四大仙门存续了几千年,过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日子,早就养成冗长疲懒的办事风格。
无定界策划此事之人也是个有本事的,直击仙门要害,挟持各家珍贵法宝,就像拿着一把高高扬起的鞭子,终于把懒毛驴们抽打着转动起来。
秘境寻宝?参加!寻到的宝物原本是谁家的,就归还给谁家。寻宝分为三支队伍,由比武中获得前三甲的弟子带队,这是无定界的要求。
每一队中都必须有扶风、诸暨、磐安、巫溪、青城派的弟子,找到的宝物是哪一派,当即就归队伍中那一派的弟子保管,这样别人就没有了窥视的可能性。
当然也不能完全由无定界牵着鼻子走,若秘境寻宝是无定界策划的一个陷阱,去往秘境寻宝的都是各家的青年才俊后起之秀,到时被人一网打尽,修真界损失的就是整整一代中坚力量。
秘境外由五大仙首两大家主坐镇,若是无定界搞鬼,当即攻进去毁阵夺宝,打上无定界去,杀了魔修活捉了无定界主。
鹿鸣山在一旁沉思一会儿,问:“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毁阵夺宝,攻入无定界呢?”
有人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鹿鸣山,目光中赤/果果的控诉着:你青城山在此次丢宝事件中毫发无损,却一味的怂恿我们与无定界开战,难道是想趁乱抢我们的宝贝不成?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上一代青城派掌门谢芷便是“强盗”出生。
鹿鸣山苦笑,心里也有些明白师兄为何瞧不上在坐的诸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无定界行使绥靖政策,当真以为那无定界的魔修是你退一步便能万事休的主。
而且,怎么就能让无定界直接攻入门派最深处最秘密的地方,掠走那么多的法宝呢?是无定界已经厉害到无人能挡地地步,还是……四大仙门已经走上盛极反衰的道路了?
向来对同僚们怀有敬畏之意的青城派掌门,头一回开始思考这个深刻的问题。
谢芷此时正在卷梳峰上的小屋里笑嘻嘻,没想到这一步棋走的这样顺利。四大仙门也是真废物,还有什么资格当仙门之首,去当猪屁股吧。当夜无定界攻击的哪怕随便一个二流门派,恐怕都要费点力气。
人间有句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了数千年的庄家,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固若金汤,其实里面早就烂成一堆破絮。
依他之见,五百年前如果不是青城派从天而降,四大仙门的破落相早就在面对巴蛇时就该现行了。
谢芷笑着笑着变了脸色,现在只要把那几把见不得人的老骨头解决掉,四大仙门就是没有锋利牙齿的狗,只得吠吠虚张声势。他就不信,到时修真界的各个仙门世家,能忍得住不把这几块肥肉吃了。
尤其浔阳江家和骊山明家,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可没少给予助力,他不在乎是否会培养出下一个扶风诸暨。
他只知道,五百年前他就发过毒誓了,这些人都得死!
话本里都说,反派死于话多、死于高兴的太早,可是谢芷实在忍不住,这几天他满山头乱窜,脸上笑容明媚灿烂,除了楚二顺那个见色起意的货,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觉得有些刺眼。
林承瀚板着脸说:“谢尊主这几日很开心啊。”
谢芷一脸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的表情,说:“是啊,开心死了,五十年一遇的修真大会,难道林掌门不开心吗?还是你瞧不起我青城派?”
这几天大概是林承瀚出生以来过的最不痛快的日子了,亲儿子被魔修打成生魂,又被闯入家中盗走那么多宝物,他心塞的简直要呕血。
林承瀚这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心胸自私狭隘喜欢迁怒,不然也做不出当年在洞庭湖战场上,看见卢望真人带着徒弟打赢了巴蛇,就下令将洞庭湖封起来,谁也不允许帮忙这等鸟事了。
只可惜他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这回找错了对象,他站在自己树立起的道德制高点上,指责谢芷道:
“谢尊主,修真大会再难得,隔五十年还是能遇到,这被魔修闯入家中夺走宝物的耻辱,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我们五大仙门同气连枝一损俱损,谢尊主怎能在修真界蒙此大耻之时,还能笑得出来呢?更何况青城派这次没有遭难,亏得还是我们都在青城山上做客,想他无定界魔修也不敢来放肆,如果还有下次,就不知道青城派能不能侥幸逃过一劫了。谢尊主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
“哦,是吗?”谢芷慢慢敛了脸上笑容,看着林承瀚,一字一顿道:“想必林掌门是在教我做事。”
林承瀚道:“谢尊主虽然修为高,年纪到底还是小,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我身为前辈,提点一二倒也不妨事。”
谢芷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一掌,直打的脚下地皮都颤了三颤,林承瀚当即后退出十几米,仰面摔倒在地上,只觉得胸腔极痛,五脏六腑都好像震碎了。
他想,他竟然连躲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等级上的压制,果真强悍!
谢芷岂是打一掌就能罢休的人,他追了过来,左手拎起林承瀚的领子,右手“啪啪啪”就是十几个嘴巴子,一边打一边骂:“谁说我有师父养没师父教的?”
“林掌门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这样刺痛我深埋五百年不敢提起的伤口。”
“祸不及师长,你骂我就算了,怎能连我师父卢望真人也骂上?”
闻风赶到的鹿鸣山,正要上前劝架,听到这句话,缓缓退到人群里。
“我……没有……”林承瀚被打的晕头转向,“我只是让谢尊主不要笑了……”
“我是没有师父教,全修真界都知道我谢芷没教养上不得台面,可是这能怪我吗?如果我师父还在,他一定会教我如何与人共情,如何在别人悲伤时不要为自己的事情而高兴。”
“可是我没师父教啊!”啪啪又是两耳光。
“林掌门您怎能因为这个就嘲笑我呢?全修真界谁都可以笑话我没师父,唯独您林掌门不行,您知道为什么嘛?”
“我……我知道……谢尊主您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知道你还笑我。”啪啪。
“谢尊主,求求您……他们都在看……”
谢芷仿佛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有冷漠围观的江浸月,幸灾乐祸溢于言表的明凰,以扇遮面掩盖笑意的乔原白,心有戚戚的楚大顺,看直了眼的楚二顺等人……
“你说,你为什么不能笑话我没师父?”
林承瀚脑袋里嗡嗡的响,又来了,您谢尊主到底要拿这件事吃我诸暨派几辈子?您一掌去把诸暨山轰平吧,啊?轰平吧,我不欠您的了,我这就去北冥大荒捉条巴蛇杀,不!我去把蛇窝给它捅了!我去把无定界挑了!您谢尊主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想什么时候笑就什么时候笑,求求您啦!我不想再欠您的啦!
林承瀚心里炸翻了天,嘴上却嗫嚅着他重复过无数遍的话,“因为,当年巴蛇在洞庭湖作乱时……洪水就要淹了诸暨山……是您师父卢望真人……”
他很丢人,丢人到恨不得经脉具断爆体而亡,可是又不得不陪谢芷把这场闹剧演完。谢芷是个疯子,做事不计后果,从来没有人能忤逆疯子的意思,为了将丢人的代价缩到最小,他必须顺着谢芷,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林承瀚说完,谢芷又破口大骂,骂的动了情,左手忍不住攀上林承瀚的脖子,缓缓收紧,可怜林承瀚感受到了这股危及性命的危险,却被谢芷压制着连动也动不得。
林承瀚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他后悔一刻钟前,遇见谢芷时为什么没有绕道而行!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辱骂卢望真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身的威压渐渐消失,林承瀚终于松了一口气,要结束了。
忽然觉得脸上一湿,伸手一摸,呆住了,口水?谢芷朝他吐口水?就算人间七岁小儿打架都不会使吐口水这招了。
他竟然被人吐了一脸口水。
此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林承瀚哇的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晕了过去。
谢芷抹着嘴从林承瀚身上爬起来,心里也十分不好意思,打到一时忘情,没忍住吐了口水,还被这么多人看到,咳!
抬起头,忽然看见陆长定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脚趾猛地蜷缩在一起,刚才他吐口水,都被陆长定看到了?
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瞬间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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