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迟的动作还是快。
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垫在了马上就要撞上墙壁的后脑勺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下,谭卿即使是睡神附体,也醒了。
眼睛还有些涩,她本能地抬手揉了揉,然而当视线里浮现出那张好看的脸,并且近在咫尺时,睡意瞬间消散。
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但实际上肩膀被他握住,丝毫未动。
掌心的热度透过轻薄的衬衫传过来,谭卿心跳得飞快,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前所未有的近,生怕被他听了去,发现什么。
“陈景迟。”她叫了一声,声音可能是刚醒来的缘故,泛着哑。
他低低嗯了声,撤回按在她肩膀处的手,托着她后脑勺的那只手也稍稍活动了一下关节。
等到那阵麻木的感觉过去,绕到前面,扶了扶她歪掉的帽檐,解释说:“刚刚看你差点摔倒,所以扶了一下。”
谭卿没说话,或者语言功能一时没跟上。
好在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
她摸出看了眼,接起,穿透力强的女声掀翻了那头嘈杂的背景音传出:“你们怎么还没到?在路上车被抢了吗?”
“......快了,你那边太吵我先挂了。”她仓促应付完,挂断。
陈景迟显然也听到了,拍了拍膝盖起身:“走吧。”
车子驶上宽阔空荡的道路,车载音响放着曾经挺火的一首歌《以父之名》,是她特别喜欢的曲风和旋律。
但此时,她完全没心思听,目光只注意着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
骨节修长,冷白的皮肤上青筋利落分明,很符合手控审美的一双手,但手背关节处有几道细微的破口。
来时还没有,受伤的原因不明而喻。
这让她有些坐如针毡。
终于在车子驶过一个街口时,忍不住开口:“前面能不能停一下?”
陈景迟闻言停车,侧过头本想问一句怎么了,女孩已经先一步推开副驾驶的门,往前面的一家药店跑去。
很快又折返回来,手上多出一个白色塑料袋。
能看清上面药房几个字。
谭卿把袋子递过去,指了指他受伤的手背:“要不要先处理一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景迟没接,而是直接把手伸了过去:“我左手不太灵活。”
潜台词就是:你帮我。
谭卿错愕了一瞬,但下一秒,抬头对上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时,又没了拒绝的定力。
她拿出袋子里的碘酒,棉签和一盒创口贴,小心地沾湿棉签,然后有些紧张地握住他指节。
触感温热,手心很快渗出黏腻的汗。
她低着头,咬了咬唇,又松开一点。
之前没这么近距离看,没注意到那些破了皮的地方还蹭上点灰白的墙灰。
心里更愧疚了,谭卿不自觉地将动作又放轻了些,不时地用余光打量他的表情,倘若皱眉,就再轻一点。
但似乎没有。
“好了。”处理完,她终于松了口气。
“嗯,谢谢。”陈景迟打量着手背上的两个创口贴,又看了眼耳根泛红的女孩,突然又轻叹了声,“这个——”
谭卿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很痛吗?”
“没事,就是以为你们女孩子会买那种有可爱图案的创口贴。”
他不说,谭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一向用的就是这种棕黄色的普通版,而且刚才进去得急,随便拿了一盒就付钱了。
“这家只有这种。”她又撒了个谎,密长的眼睫半遮着里面乌黑清亮的眼眸,从包里翻出了一支马克笔,思忖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画。”
陈景迟把手举到她面前,一副任她为之的意思。
谭卿也不负所望。
很快,看着上面q萌的两只小鸡,陈景迟问:“你喜欢鸡?”
“不是,送给你的。”不对,好像有点歧义。
“你属鸡,所以我就画了你的生肖。”
陈景迟眯了眯眼,有那么点郑重其事的意思:“谭卿。”
“嗯?”
“我不属鸡,属狗。”
听着怎么更像骂人了呢,谭卿有点尴尬:“那潘潇总叫你陈——”后面一个字被她自动消音,接着说,“是因为你属狗吗?”
“你要这么想,也行。”
-
另一边,狭小的包厢里,酒和菜都已经上桌了。
一群人看两人迟迟不来,饿得头晕眼花,潘潇忍不住了:“不等了,我们先吃吧,阿迟待会来付钱就行。”
江奇:“那迟哥要是不来呢?”
“那我付,行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有魔力,刚说完,门就被推了开。
陈景迟丝毫没有姗姗来迟的不好意思,一贯散漫地走向空着的位置坐下,顺便还拉开了边上的另一把空椅子。
谭卿关上门,坐过去。
“你俩这干嘛去了?”大概是察觉到空气突然安静,潘潇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了一遍,笑得饶有意味。
陈景迟:“没干嘛。”
“没干嘛这么慢?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就装吧你。”
“那时候在开车,腾不出手。”
潘潇显然不信:“这才多远啊,那时候就在开车结果现在到?你别说黎川堵车啊。”
“是没堵车,车半路熄火了,我下车推了半里地。”他语气一贯的平淡,就好像真的在陈述事实。
“...你就放屁吧。”潘潇也不和他继续鬼扯,拿起桌上的开瓶器,连开了三瓶啤酒,分别摆到俩人面前,“迟到了,先自罚三杯不过分吧?还有谭卿也要哦。”
说着,对其他人抛了个眼色。
江奇立马收到:“对,男女平等,不得有别。”
陈景迟飞了个眼刀过去,他又讪讪改口:“不过,迟哥愿意代你喝,也是可以的,对吧老汪?”
老汪剥着小蝶上的花生,已经喝上了:“没错,陈导这么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会让女生喝酒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把矛头都甩向了陈景迟。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们组什么时候有的这规矩?”
“一直都有啊,潜在规定。”潘潇料定他要耍赖,“现在废来不及了啊,今天人数不全没法投票,改个法条也得讲求民主不是。”
剧组今晚来的就八人。
除了老汪,江奇,许蔚还有她们四个外,还有美术组另一个女生,叫刘飞逸,一米七六,短发,人如其名,又酷又帅的一女生。
“行吧。”陈景迟也不推脱了,伸手拿走谭卿面前的酒。
看这架势,是要替她喝。
其实不太意外他会为自己解围,换成任何他认识的女生朋友,估计都会这样。
但谭卿还是把自己的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小声拒绝:“我自己喝吧。”
“真的吗?”陈景迟倒酒的手顿了顿。。
谭卿:“嗯,三杯,应该可以。”
他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接过她的杯子,然后拿过桌上的一罐椰子汁,拉开拉环,倒满又放回她面前:“喝吧,三杯可以慢慢喝。”
是在故意逗她吗?
谭卿指尖轻轻搭在杯壁上,没说话。
倒是她身边的刘飞逸,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打趣起来:“可以啊,陈老板,这是钓过几个姑娘了?这么会。”
“无可奉告。”
她又将目光投向潘潇:“潘总,爆料一下?”
“爆料多没意思,待会你们找机会让他自己说。”潘潇一语带过,看着陈景迟草率地喝完一杯,忙不迭抢过他手里的酒瓶,“我来,你他妈倒的半杯都是泡泡,作弊啊。”
“......”
酒精是个能催化气氛的东西。
很快,大家就玩起了酒桌上的小游戏——猜点数。
骰蛊里一共十个骰子,玩家摇前先报一个数,开盖后把猜中的点数拿走,给下一个玩家。
若是一个没猜中的人就要接受惩罚,也就是潘潇说的那个“机会”,真心话or大冒险。
第一轮从刘飞逸开始摇,她报了3,开了后2个3。骰蛊里还剩八个骰子,递给许蔚。
许蔚报的是5,中了三个,温婉笑了笑,递给江奇。
“靠,果然玫瑰都是带刺的,狠啊。”江奇犹豫地报了个2,还好开盖后有一个2,松了口气。
越到后面,越是战战兢兢。
轮到潘潇这,只剩下2个骰子了,他做法似的摇了半天,没中。
“真心话,问吧。”不等其他人说话,他自己先选了。
老汪:“真怂啊你。”
江奇:“和上一任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她说我指甲盖上没有月牙,活不长,不想守寡。”
“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没忍住笑了起来,潘潇烦躁地把骰蛊丢给陈景迟,“笑屁啊,快点陈狗,到你了。就两个,我不信你能猜中。”
陈景迟随口说了个六,不紧不慢地盖上骰蛊,摇了几下,打开。
两个骰子上下叠在了一起,朝上那面正好是六个点。
“草,你今天踩到狗屎了?”潘潇损了句,又同情地看向谭卿,“记得待会的仇都算到他身上。”
“不是还有一个吗?”陈景迟散漫地笑了下,拨开上面那个。
潘潇惊叹地看着又一个六:“你他妈老实说,是不是作弊了?”
“没有。”
到谭卿这又是新的一轮,最安稳的开局。
她悄悄地打量了一眼陈景迟,一连几轮下来,其他人都快把黑历史掏光了,可偏偏就避过了这俩人。
其他人眼都绿了,临时改了规则。
一轮中若是骰子中途就猜完了,不得直接从后面一个人重新开始,而是没参与的都要接受惩罚。
这一来,终于坑到了陈景迟。
最后一个骰子,他前面的潘潇,阴差阳错地猜对了。
“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潘潇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大冒险吧。”
江奇:“卧槽,迟哥勇啊,快出题。”
老汪也跟腔:“不能太容易啊。”
机会来之不易,一行人立马有如面临机密大事,压着声音商量起来。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地交流。
最后,刘飞逸阴险地笑了笑,宣布:“陈老板,现场选一个人接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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