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老宅,格外清冷,站在园中,竟听不到一丝足以打破幽寂的声响。
从宴会厅赶到此地,一路上将车开到最快速,失去理智的样子实在太荒唐了。
不该这般失控的,其实那照片并不算多么……
伫立良久的男人不由地扯出一抹苦笑。
如他这般清醒的人,也有找理由自欺欺人的时候。
“少爷!您……怎么来了?”
刚给老太爷送完参茶的少年,步入游廊,骤然看见驻足站立在廊下的高大黑影,登时吓了一跳。
盛檩从惊讶声中回神,目视着影影绰绰的幽森庭院,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站了许久。
“爷爷睡下了么?”
他并不转身,一双暗淡黑瞳依旧盯着前方夜色。
“老太爷喝了参茶,正要睡下。”小少年机灵,抬眼打量自家少爷冷峻的背影,略作思索主动说道,“少爷您是来接少夫人的吧,少夫人说要去看望老祖宗们,刚往祠堂去了。”
“嗯,”盛檩轻轻颔首,“你先去忙。”
盛檩不欲多言,浑身散发的冷肃疏离比往日还要强烈。
小少年虽觉奇怪,倒也不敢再说什么依言离开。
清冷夜风裹挟着身体,也让心绪暂时恢复宁静,半晌后,盛檩才调动浑身僵硬的肌肉,慢慢走向祠堂。
……
祠堂内,灯火通明。
再不是上次黎原被关时黑漆漆的恐怖片场景,他站在一排排牌位面前,不觉丝毫可怖,反倒悠然盘腿坐在蒲团上,笑盈盈地望着诸位祖宗。
三篮新鲜草莓摆在供桌上面,溢出一缕缕清甜的幽香。
“这草莓是家里种的,下午刚摘来,绝对没有打农药,各位放心吃……”黎原怀里还有小半篮子的草莓,他捏起一颗饱满新鲜的草莓送到嘴边,“这一来二去的,咱们也算熟悉了。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瞧上你们家大孙子了……嗯,对,我是男人,但看上就看上了,大家要怪就怪我,别怪他……”
草莓的果肉汁液在口中溢开,甜味中泛起一丝微酸,黎原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又抬眸笑道:“各位别急别慌,等解决掉坏人,我就离开他,你们放心啊。”
这话对一众作古的鬼魂说,好像是在骗鬼?
黎原讪笑了下,心里顿时有点发虚,觑了眼安安静静的老祖宗们,没敢再说下去。
倘若惹急了,哪位一时激动砸过来那就真成恐怖片了。
“各位慢慢吃着,小的先走了。”
赶紧撤。
黎原拍拍腿起身,抱着半篮草莓如一缕烟儿溜出祠堂。
走出祠堂,那种被众祖宗凝视的压迫感立马淡去,他抱着草莓篮子边走边吃,仍是那身散漫慵懒的姿态。
只不过刚走出祠堂,视线随意往园中一瞥,浑身就给定住了。
两秒钟后,笑意在眉梢眼角漾开。
“盛檩,你怎么来了?”
黎原快步迎上去,嗓音清脆,语气很是轻快。
然而面前的男人并不言语,面无表情,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巨大石像。
黎原暂时没有察觉异样,不解地歪了歪头,一副娇憨懵懂的模样。
倘若是平日,这般星辰衬映佳人的画面早已令人心弦拨动,然则此刻此时,盛檩看着这一幕,那颗向来强健的心脏却莫名地痉挛了下,一瞬间尖锐的痛感蔓延到手指,指尖发麻。
冷硬的石像皱了皱眉。
周遭光线晕暗,面前的人背着光,整个面庞氤氲在黯色里,黎原一时辨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想了想,他从怀抱的篮子里挑出一颗硕大饱满的草莓,往前递了递,“吃吗?下午刚摘的,特别甜。”
男人依然没反应,唯有垂下的眸光略略一闪。
黎原见状,恍然大悟地说:“哦……差点忘了,徐妈说你不爱吃草莓。好吧,那我自己吃。”
说着收回手,将草莓送到自己嘴里,小嘴叭叭地咀嚼着。
柔软的唇瓣渐渐染了艳红的汁液,还混含着丝丝香甜气息。
盛檩眉头紧锁,静静注视这一幕,眸色却愈渐黯沉。
那张刺眼的照片上,男生和女生深情地凝望对方,他们看起来同样青春,同样充满年轻的朝气。
不像自己与她,站在一起时宛如两辈人,总是那般违和。
女生的双手还被男生紧握着,她笑容甜蜜,并不见分毫抗拒。
那么,在镜头未能捕捉的地方,他们有没有紧紧拥抱过彼此,眼前的这双粉唇,有没有被吻过……
脑中“轰”地一下。
盛檩那根代表克制冷静的心弦彻底崩断了。
眸光泛冷,他一把抓住眼前人捻起草莓的手腕,将人狠狠往胸前拉了下,却不是拥人入怀的姿势。
随后松开手,用指腹死劲擦拭染了红汁的嘴唇。
“诶……不用擦……我还没吃好呢……”
黎原边说边摇晃脑袋,躲避那几根粗蛮的手指。
确实很不温柔,嘴唇都有点疼了。
见他不听话的躲避,盛檩索性一只手捏紧他的下颌,另一只继续摩挲娇嫩的唇瓣。
那股子沉沉冷意,也从固执而强硬的举动中漫溢出来。
看着男人冷峻如冰霜的表情,黎原终于感觉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竭力躲开手指的钳制,不安地轻声询问。
盛檩却不回应他,执拗地捏紧他的下颌。
这次,略微一顿,低眸吻了上去。
一定是疯了。
不是应该像从前一样,拿出照片质问,然后干干脆脆地结束这段关系吗?
为什么要做出这般幼稚的行为,还要吻她呢?
脑袋里有无数个自我疑问的声音,仿佛沉浮的气泡,一颗颗“砰砰”炸裂,令人头疼欲裂。
为了缓解疼痛,盛檩只能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揉进身体里似的,再在对方含糊不清的呼吸声中,更为肆意地亲吻。
直到,臂弯里的身体渐渐发软,乖乖地趴在自己怀里。
没见过这么吻人的!
“你属狗的!”黎原眼尾泛红,靠着男人起伏的胸膛呼呼喘气,睫毛处还挂着点水润薄雾。
过会儿,仰着小脸,下巴抵着男人胸口,又好似撒娇的嘟哝道:“你看……我嘴唇都快破了。”
说完,想想仍不解气,死劲拽了拽男人胸前的领带。
双唇艳艳,眼尾含雾,确是一副雨打梨花后的娇嗔可人。
盛檩垂眸将美景纳入眼中,却对此仍不满意,心里空落落的,只想要更多。
想要,面前的人变得更加妍艳动人,并且这份美丽艳色只因他而起。
嫉妒心令人发狂,盛檩紧揽住纤腰的大手旋即松开,猛地扣住黎原的手腕,强硬地拽着人往前走。
“你……又怎么了?慢一点……要去哪里?我快跟不上了……”
男人走得太快,黎原只能碎步小跑似的才能勉强跟上,到了回廊拐弯处,两根发软的腿麻花似的搅在一起,整个身体便向前栽去。
身子栽到一半,又硬生生被手腕处的强横力量拉回来。
他正要抱怨两句,骤然腰上一紧,整个身体猝不及防落入一片厚实怀抱里。
黎原:“……”
抱着人行走,盛檩的脚步更快更急,如烈风般急切。
片刻,两人堪堪穿过一处游廊小园,便是一声惊呼。
“少爷!”又是先前那个小少年,按照老太爷的吩咐,他正在园中认真浇灌那颗形状别致的老根梅花,撞见忽然出现的大少爷,登时吓到失声。
定睛一看,少爷怀里抱的正是少夫人。
少年年纪不大,十六七岁尚未成年,但偶像剧多少看过一点,见到如此场景稍微想了下,立即红了脸,声音磕磕绊绊:“少爷,夫人……你们……”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其实黎原也不知道,或许隐隐约约知道,但不敢深想,只得把脸埋进某人胸口当鸵鸟。
天色暗淡,看不清脸,但他还是要脸的。
盛檩没理睬目瞪口呆的少年,沉着脸色依旧大步向前,又绕过两间小屋,总算步入一处宽敞幽静的园子。
黎原来不及观察周围庭院景致,抱着他的人已经一脚将正屋的雕花木门踢开。
他对屋内的布局甚是熟悉,不开灯,直接往里走。
黑漆漆的房间宛如一张大口,未知的恐惧扑面而来。
黎原屏住呼吸,下意识抓紧男人的手臂衣襟,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再次腾空,被抛入一处柔软的地方。
“盛檩,这里是……”他慌乱地摸摸身下的东西,摸得一手软缎的滑腻,还带着刺绣的纹路。
下一秒,灯光乍亮。
霎那间,满眼夺目刺眼的红装。
黎原哑然地睁大眼睛,大脑宕机出现短暂空白,唯有呆愣的目光缓慢扫过屋中的景象。
深咖色的现代沙发,玻璃茶几,复古的梳妆台,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桌,插满书画的青花大瓶……处处都是中西合并的摆件。
而喜庆热烈的红,点缀得到处都是。
目光快要无法衔接,匆匆掠过后,最终低头惊落到身下这张圆拱雕花的架子床。
鸳鸯锦被。
这是,婚房!
黎原心头一震,立即慌张寻觅男人的身影,只见他大步折返向门口,将门紧紧栓上。
这样一来,无人打扰,里面的猎物也逃不掉了。
下一刻,盛檩转身,深邃如墨的目光越过满屋的红,投向红床软缎上的那抹纤致身影。
两人目光一碰,空气凝滞。
黎原顷刻有种被兽类盯住的压迫感,眼睫狂颤,颤出阵阵惊惶,身子不由地往后躲了躲。
而此时,他并不知自己的惊怯神色,以及这身淡粉色印花的典雅复古旗袍,与周围的景象多么相得益彰。
就好像穿越了时空,已然成为一位不知何种原因被俘虏至此的娇贵千金。
等待娇贵千金的,将是难以设想的可怕事情。
这强取豪夺的调调太足了,黎原抽了抽眉头,此时他要还不知道老男人想做什么,那就蠢到没边了。
可是,他身体的秘密还没到揭晓的时候,承受不起啊!
黎原慌得一批,立即手脚并用想要爬下床,然而男人一个威吓的眼神投过来,他又瞬间被定住手脚。
仿佛他倘若敢下床,便会招致更严厉的惩罚。
要命了!
黎原哭笑不得地扯出一个苦笑,当真笑比哭难看。
无法面对,只想晕厥过去。
另一边,沉默寡言的男人走到床沿,深邃无波的黑眸静静描摹床上的佳人,从清丽的面庞到修长的脖颈,纤细的腰,再到裙摆下柔韧白皙的双腿,最后落到旗袍开叉处那截白得晃眼的圆润腿根。
盛檩闭了闭眼睛,赶紧拂去霎那间激荡的失神。
一会的事,他不想太粗暴。
胸腔起伏两下后,盛檩重新稳住失措的呼吸,睁开冷眸,不再看床上那人小松鼠般慌乱想逃的模样。
随即,他将熨帖的西装外套脱下,随手一扔,再从容地将衬衫袖口挽起,松散领带。
这才抬眸,用目光锁住他的小松鼠。
眼见慌张张小松鼠就要逃,盛檩镇定自若地走向大床,温热的手掌一把抓住小松鼠的白净脚踝,不费力气地将人拽回来,圈入身下。
黎原: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盛总,你一定要支棱起来呀!!!
半夜爬起来写的,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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