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封闭的空间,森寒的嗓音仿如刀刃贴紧皮肤,泛起丝丝冰凉的危险。
说不发怵是假的。
黎原尽可能将身体紧缩向后,不与面前的人贴得太近。
一时紧张,手指不安地抠了抠身后的墙壁,墙灰嵌入指甲,厌恶地皱了皱眉。
盛明宇捕捉到这抹厌恶,冷冷一笑:“怎么?不乐意见到我?”
窗棱斜斜投入些许光亮,衬着盛明宇一半明一半暗的面庞,半人半鬼似的。
黎原抬眼觑了一眼,又慌忙把脸撇开,眼睫眨个不停。
盛明宇见状目色更幽更冷,凑近在黎原的脸边嗅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呵,你现在的香水味都跟他的一样了。”
黎原眼皮轻抖,抿唇一言不发。
“我就说这些日子你怎么一点忙都帮不上,原来是……变心了。”盛明宇说到这里,拇指食指一并掐紧黎原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
压低身子,“啧啧”两声满嘴讥讽:“怎么?他不过睡了你几次你就离不开了?之前不是要死要活不愿意,还以为多么三贞九烈呢,原来……也是个婊.子……”
这绿毛乌龟的嘴巴是去舔过马桶是不是?
黎原越听越气,先前那点愤怒也给怒意盖了过去,直勾勾瞪着盛明宇,“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的不是事实?”盛明宇闻言再欺身上前一些,叫人退无可退。想起什么又冷笑道:“不久前你不是还被他折腾到下不了床?呵呵,很爽?贱.货!”
撕开斯文温雅外表的盛明宇竟是这般低俗猥琐,言语粗鄙不堪入耳。
黎原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侮辱过,恶狠狠地磨着牙齿。
一时气急,不过脑子回怼道:“是!就是很爽,老子就喜欢被他折腾,不止那晚我们现在也天天快活,他……活……我喜欢得不行!”
黎原这番不知羞耻的豪言壮语嗖嗖砸来,盛明宇戏谑嘲弄的面孔愣了片刻,很快又变得狰狞可怖。
黎原丝毫不惧,还不屑地往下瞥一眼,扯起个轻蔑笑脸:“呵呵,比你那金针菇强多了!”
甭管是不是真的金针菇,男人都无法容忍这点被贬低。
盛明宇嘴角狠狠抽搐,面容扭曲,许是气得狠了竟是一时忘了反驳。
黎原心里一阵暗爽,趁着这人气到愣神便推开挡在面前的手臂,大步走向房门。
然而,他刚摸到门把手,又被反应过来的盛明宇拽回来。
这次盛明宇双眼猩红像疯了似的把人束缚抱住,一边动手一边说着各种低俗言语。
“敢说我……等会让你试试就是,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我就勉为其难睡睡你这破鞋……”突然,他碰到什么愣了愣,旋即嫌弃道,“好平……嘁,身材这么差瘦得像排骨,不知道老男人喜欢你什么?”
顿了顿,盛明宇又凑近禁锢在怀里的人的耳边,压低声音调戏似的说:“该不是你真的是个勾人的妖精……”
去你大爷的妖精!
黎原翻了个大白眼,眼见盛明宇贴着他的脸就要把嘴凑过来,死劲挣了挣,挣不开,只得慌忙把脸撇开。
他知道盛明宇正在气头上,态度强横自己根本挣脱不了,当然这人也不可能真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是存心恶心他罢了。
转转眸子,黎原索性放松身体不再挣扎,转脸盯着盛明宇怒意大于欲念的眼睛,柔情似水地笑笑:“阿宇,你不嫌弃我太好了,虽然我的嘴巴跟他那样过,但只要你不介意……喏,亲吧。”
说罢,大大方方地撅起嘴。
就不信听到这种话你还亲得下去!
果然盛明宇跟被雷劈中似的,俯身低头的动作完全僵住,冷质的眼眸逐渐被嫌恶充斥。
黎原心中冷笑不止,趁机一把将人推开,刚才故意端起的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嗓音清冽而冷淡,“盛明宇,别发疯了。”
黎原内心很想打爆盛明宇的狗头,但眼下自己处于弱势,只能暂且把人稳住。
而且,他明显感觉盛明宇的状态不对,真怕把人刺激过了指不定真会做出可怕的事。
变态惹不起。
“盛齐峰的事情没有转圜余地,你别白费力气了。”黎原走到门边拉开房门,淡淡月光洒落肩头,“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一句,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还有,我们别联系了。”
扔下这句话,身体脱离黑暗与灰尘融合的逼仄空间,黎原大步跨入静谧的月色清辉下。
“等我把录音给他,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
陡然,伴着幽风,从身后传来盛明宇不甘心的大声威胁。
闻言黎原脚步定住,站了站却没回头。
他自认没在盛明宇那里留下过任何算得上把柄的东西,那些微信对话也模棱两可,做不得证据,那么录音就是原主的了,与他有什么关系?
内心有一丝莫名的自信与笃定,他相信盛檩不是那种仅凭一段录音就轻信他人的人。
想明白后,黎原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那日老宅小惊险过后,黎原趁着后几日陪老爷子闲聊的机会,侧面打听了盛明宇去老宅的目的。
跟猜测的差不多,他一是表明自己跟彭城工厂的事件没有关系,其次就是替他老爹说情。
然而老爷子最看重的,就是这些个最初让盛家发家的工厂,若没有工厂没有辛劳的工人们,便没有今时今日的盛氏集团。
眼下工厂被弄成乌烟瘴气的样子,还闹出人命,老爷子没迁怒当初强烈推荐盛齐峰当厂长的盛明宇已算不错。
没想到盛明宇还好意思腆着脸来,哭诉他爹多么不容易,老爷子一听直接摔了茶碗,再把人狠狠痛骂一顿,最后,盛明宇只得灰溜溜离开。
老爷子还吩咐,以后不准盛明宇随便出入老宅。
黎原知晓这些,乐得多吃了两碗饭。
如今黎原和盛明宇彻底撕破脸,他也不想再和这人虚伪下去,就将别墅里专门打小报告的人揪出来。
的确是那名负责打理菜园的退休大叔,说是有人联系他,让他将别墅内看到听到的有关主人的事情汇报出去,每月会给他一笔钱。
这大叔一时贪财,又想着不算什么大事就应了。
大叔一再表示家里有重病的家人才会鬼迷心窍,连给钱的人也没见过,黎原懒得听他解释,报警也立不了案,直接将人辞退算作了事。
别墅里拢共也没几个人,很容易就能揪出眼线,但公司里人员众多却不好找。
黎原把这事给盛檩提过,盛檩并不在意,想打听就让他打听,整日做些蝇营狗苟的事不成气候,不必给眼神。
既然老公这么霸气,黎原也就懒得管,安心过日子。
只不过,由于彭城的事件,盛檩这边积压了太多集团总部的工作,每天都很忙,回家的时候黎原都睡了。
两人都没机会好好甜蜜一下。
某日,盛檩又一次凌晨才归,简单洗漱后钻进被窝,正要搂着熟睡的老婆睡觉。
没料到,看似熟睡的人刷地睁开眼睛,小拳头往盛檩胸口捶了捶,声音清亮毫无睡意:“每天都这么晚,你不累?”
床头夜灯照出浅浅光晕,衬映着彼此的柔和眉目。
盛檩把人再搂紧些,在怀里人撅得高高的嘴唇上贴了贴,满脸歉意:“抱歉,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以后我会尽量早一点回家的。”
黎原气鼓鼓地呼吸,又给人一拳头,“谁是这个意思了!我是说,你每晚凌晨回来睡个四五个小时又去上班不累吗!公司附近不是有个房子吗,在那里睡就行了,还可以多睡两个小时,本来工作就累,还两头折腾!”
一番叭叭不停的话语,将盛檩说得懵愣,稍微一想,眼眸弯起笑意,无奈地说:“可是不回来就见不到你了,你不是说不想和我分开,一天都不行吗?”
黎原微愣。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看他呆傻傻的表情,一瞧就是忘了,小没良心的。
盛檩忍不住掐掐他的脸颊,提醒道:“我从彭城回来那天,你说的。”
哦,是那天。
其实黎原是随口说的,撒娇嘛,可不怎么腻歪怎么说,没想到老男人当真了。
“嗯,啊,这个……”黎原支支吾吾,眼睛瞎转悠,使劲想怎么糊弄过去。
还没想好,搂着他腰的大手紧了紧,手指颇具意味地上下抚了抚。
“没关系……我想每天都看到你。”盛檩凑近在黎原唇边印上一个吻,吻很淡,动作却有几分热切,“老婆,我想你了。”
一时间,深邃眼眸里的那抹黑泛起沉沉浮浮的暗色,克制的目光静静凝望他。
黎原怎会不懂老男人的意思,况且他自个也有那种意思,就是……
他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装傻充愣道:“你不是很累?”
盛檩轻轻勾唇:“我不累,那点力气还是有的。”
那点力气……
“我……”蓦地,察觉什么黎原眼睛大睁,一把按住男人的大手,赶紧制止:“等等,我有点怕,上次……”
提起上回惨烈的情况,盛檩的大手松开移到黎原的脑袋上揉了揉,带着三分戏谑的笑,“今天有点累,肯定没法那么久。”
薛定谔的累。
还有,你在说什么啊!
黎原总感觉老男人在说骚话,却拿不出证据。
脑袋里转着些奇怪东西,又忐忑又心痒的,最后黎原实在没抵挡住本能,泥鳅似的从男人即将压过来的身躯下逃开。
“……等一下!”他光着脚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眼睛在整个卧室内乱飞,低眸又见男人侧身仍然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只得下定决心,“我去洗个澡!很快!你……你也洗一下。”
在老男人眼皮底下没法搞事情,况且那神秘药片也被藏在隔壁的房间,黎原只好先把人稳住。
洗澡是真,简单冲个凉而已,随后就是找药,又跑去楼下厨房倒了两杯红酒。未开灯的暗沉夜色中,等待药片迅速溶解的气泡消散。
种种心绪挤挤挨挨充斥在心头,一片混乱,他走上二楼时脚步不由地顿了顿,一瞬间竟然想要放弃。
可一抬眸,看着走廊尽头半开的透出暖光的房间,又控制不住被深深吸引。
进了房间,见男人曲腿闲适地靠坐在床头,拿着本书随意翻看。
黎原走过去,脱口而出:“你洗这么快?”
盛檩将书放下,瞥了眼那两只略显突兀的高脚红酒杯,目光闪过些古怪,却没多问,淡声回道:“先前洗过了。”
“哦哦。”
总感觉这对话蠢蠢的,黎原摇摇头,壮起胆子把盛着大半杯红酒的酒杯递过去,声音带一丝颤抖:“嗯……听说喝了酒会轻松一点,不那么……感觉比较好……”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黎原脸颊越来越红,头也越埋越低。
这份心虚情态落在另一个人眼里却是另一番解读,还挠得人心痒难耐,盛檩只当他是害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红酒不是这般豪饮的,但他有点等不及了。
“你也喝。”
他想看见面前的人身上染出更奇异的绯红色泽。
黎原闻言仰头乖乖去喝另外小半杯红酒,些许酒珠溢出嘴角滑落下颌,冰冰凉凉,心口禁不住紧缩一下。
却依旧不停止,在一道灼热目光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地慢慢滚动喉咙。
喝完,低眸,放下酒杯。
就在这时,手臂被用力一扯,水晶高脚杯坠向地毯,身体落入一个不容抗拒的坚实怀抱。
又甜又涩的红酒味道,随着彼此或浓或重的亲吻层层铺开,皮肤被体内作祟的酒意熏得炽热,透不过气来。
一吻过后,黎原趁机攀住男人的肩膀转了个身,变成趴着结实胸膛的姿势。
手指调皮地点了点男人冷峻的下颌,嗓音清润婉转:“你不是说,喜欢我不停喊你老公吗?”
男人呼吸起伏两下,却没有回应。
黎原放低声音,“老公……”
伴着尾音上扬的称呼,脸下的胸膛赫然震颤了一下。
老男人果然喜欢。
黎原勾唇一笑,撑起身子,随即将扎成低马尾的头发解开,一头黑亮乌发搭在肩上,拨开发丝,望着男人迷蒙的黑瞳柔柔一笑。
笑容很清纯很温柔,润着对男人的心疼关切。
还有一点儿,深藏的难以启齿的卑劣与难堪。
为了不被发现,只能这样了。
半晌,腰上的大手骤然握紧,黎原蹙眉仰头凝视着呈现团团暗影的天花板,顷刻润湿的羽睫禁不住轻颤两下。
嘴唇微张,叹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最后一次,快要掉马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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