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的是一部近日热映的公路喜剧电影,剧情紧凑,笑点密集,确实挺好看。
黎原这人一贯没心没肺,电影刚开场十分钟,他几个“哈哈”笑声后,心头那一丢丢忧虑便不见了踪影。
电影结束,两人走出影院。
先前热闹的中庭早已人去台空,周围散落着细碎的礼花,商场的工作人员正在拆除舞台。
黎原随意地瞥了一眼,一只手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一只手放到唇边打了个哈欠,眯眯眼睛:“有点困。”
“刚才笑声那么大,”盛檩失笑道,“怎么一出来就困了?”
黎原:“可能笑得太多,脑袋缺氧了。”
盛檩搭着他肩膀的手搂了搂,语气柔和:“是了,一会车上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缓步往商场外走,步履和谐。
即便只是看背影,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融洽的亲密感。
商场四楼。
沈昱伫立在玻璃围栏边,幽冷的目光紧盯着一楼缓步离开的两道背影,沉沉浮浮的冷意笼罩全身,心绪难宁。
于他而言,越看见两人甜蜜的画面,越深切感受到命运对自己的无情嘲弄。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为何现在又能欣然接受?
那自己小心翼翼埋藏多年的恋慕究竟算什么?
难道仅仅是一场没头没尾的可笑暗恋吗?
不行!不行……
那种人,根本配不上你!
冷意骤然凝结,他再也难以遏制那份被命运捉弄的愤怒,攥紧拳头猛地砸向栏杆,矜冷的眼眸里灌满了深切的嫉妒与疯狂。
阿檩,既然你可以接受男人,那么凭什么我不可以!
……
回程路上,黎原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还觉不够,回到家又继续窝在沙发里小憩。
而先前把车停进小区车库时,盛檩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自是舍不得让他拿东西。
于是,自个跑了三趟才把大包小包的采购品搬回家。
等他把买回的物品一一摆放收纳好,沙发上卷着毯子的人早已睡得香甜,小脸粉扑扑的,很软乎。
盛檩瞧了两眼,主动钻进厨房忙碌起来。
他极少下厨,并不代表不懂烹饪,相反因为在国外留学的经历,他的西餐做得不错。
煮意面的同时,将黄油下锅融化,洋葱末和蒜末炒出香味,再陆续加入肉末、番茄、虾仁炒熟,用小火焖直番茄软烂。
这时候,意面也煮得差不多了,捞起装盘,浇上肉酱,一道虾仁意面就成了。
盛檩本打算摆好餐盘,倒上两杯红酒,布置好气氛再去叫人。
沙发上睡觉的人却闻着味自个醒了。
“好香!”黎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趿着拖鞋走向餐桌,“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到了桌边,称得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登时映入眼帘,转瞬间,黎原眸光泛亮。
他不假思索地吹起彩虹屁:“哇哦,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我最喜欢吃意面了!还有虾仁!老公……mua,你真好!”
盛檩脸上猝不及防被啵了一口。
这感觉,很是飘飘然。
却不想,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亲脸的人腰一扭已经拉开凳子坐下,拿起叉子卷了面条就往嘴里塞。
饿死鬼投胎似的。
黎原的身心全在食物上,眼睛没再抬起过,吃了几口,感觉口干,又端起旁边的红酒杯,喝水似的灌了两口。
仿如牛嚼牡丹,哪有丝毫浪漫的氛围。
盛檩无奈地摇摇头,深感刚才专门弄气氛的自己纯属想太多。
半晌,他睨着眼前把红酒喝出豪迈气势的人,忽然凝了凝眼神,思忖一下,默默又给空了大半的高脚杯倒上酒。
换种方式浪漫,也不是不可以。
吃完晚餐,黎原算是真正的酒足饭饱了,半睡半醒地环着抱枕歪在沙发上,脸颊酡红,眼尾泛起一抹迷离的软红,特别撩人。
盛檩不禁多欣赏了几眼,却没动作,克制着收拾好餐桌和厨房才出现,状似随意地坐上沙发,指腹轻抚过染了酒意的面颊。
“要洗澡吗?”低沉的嗓子里满是不怀好意的诱哄。
黎原颤颤略沉的眼皮,弧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早晨才洗过,累,不想动。”
“那我帮你。”
话音落下,黎原的身体陡然腾空,他用软绵绵的拳头砸了砸一片厚实的胸膛,勉强算作无声的反抗。
浴室内水声淅沥,雾气蒸腾。
喝了酒的眼眸迷蒙而乏力,黎原愣愣地垂着眼,两只手软软地撑着素白的瓷砖。
他能感觉身后的人正在用香皂涂抹自己的脖颈、后背和四肢。
只是给他洗澡,非常规矩。
香皂涂好了,这人又拿了个浴花将沫浴露的泡沫揉开,再擦一遍。
不知为何要多此一举。
黎原睁了睁沉重的眼睛,懒得理,随他去了。
等皮肤被泡沫润过一遍,鼻息间已经满是蔷薇的香氛气息,而另一边则是肥皂清爽的薄荷香。
两种不同的香氛因子,在狭小封闭的淋浴间无声混合。
过会儿,黎原被掐着小臂拉到莲蓬头下,水珠蓦地涌下,柔和地淌过皮肤,带走皮肤上混合的芬芳气味。
热水温度并不算高,多了几分微凉的清冽。
他的脑袋比先前清醒了些,打量面前规规矩矩的男人,启唇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正经?”
盛檩并不回答,低声一笑,再将花洒取下,冲洗着手肘处滞留的泡沫。
冷峻的面庞上,薄唇紧抿,模样格外认真专注,但黎原瞧着这画面,心头总有几分不对劲。
他太了解这个人了,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几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眼前的人很快关掉了水龙头,欺身向前,伴着一声低哑的轻笑,一把将人环入有力的臂膀里。
他低着头,深邃的眼瞳黑而亮,透出迷人又危险的温柔。
臂弯太紧,黎原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倒也不觉害怕,稍稍用手抵挡一下过近的距离,轻挑眉梢,揶揄道:“你腰好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黎原闻言,忍不住瞪瞪面前的人,正要嘟哝嘴巴骂一句,顷刻间,整个人已被抱起。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肩膀,这时抱他的人俯身,温柔地碰了碰他的唇。
身后的瓷砖冰凉刺骨,黎原的身体禁不住抖了两下。
饶是如此,他并没有被放开,男人依旧抱着他,低头在耳廓轻轻一吻,语气带着惑人的低沉。
“你好像很好奇?”
“……好奇什么?”黎原一时不明白。
这次盛檩没有继续出声,再次紧抿那双冷淡的薄唇,一条手臂紧搂着怀里人的腰,另一手则握住黎原纤细的手腕。
两人十指紧扣。
突然,黎原开窍似的,好几日的疑惑一下就解开了。
他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原来,那看似鸡肋没用的扶手竟然有别的妙用。
他狠狠推了一把男人的肩,没好气地说:“你能研究些正经东西吗?”
黑眸沉着暗色,盛檩饶有兴致地勾勾唇,却没说话。
下一刻,黎原眉头轻微一蹙,也没了言语的力气。
夜色愈渐深沉。
一场夜雨悄然而至,静谧的小区渐渐染上了湿润的潮气。
没开灯的卧室,同样萦绕几分夜晚特有的微凉。
黎原整个人埋在暖融融的被褥里,只露出一张红润的小脸,嘴巴如脱水的鱼儿轻轻翕动。
着实累着了。
想起方才的事,明明早就轻松的手腕不禁涌出一阵酸软感,听见卫生间房门关上的声响,指尖又不受控制地颤抖两下。
究竟是有多喜欢浴室,才会安装那种东西啊喂!
一肚子叽里咕噜的腹诽后,他抬起眼皮,对着走过来的黑影飞了好几个眼刀子。
只不过,黑影压根没感觉,径自钻进被窝,用温暖的身躯拥抱着被子里累得气息恹恹的人。
“你体力不好。”盛檩曲指轻抚怀里人略微湿润的鬓角,“抓了几分钟就坚持不住了,以后该锻炼一下才是。”
听见这话,黎原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往这人养好的腰上狠狠踹上一脚。
转念一想,又给忍了。
毕竟,他还挺喜欢的。
他没再理睬,眼皮渐渐耷拉下去,快要睡去时,又听身后拥着他的人幽幽叹气:“算了,不锻炼也没关系,以后我辛苦点就是。”
“……”
黎原无语,嫌他烦,用手肘狠狠往后拐了拐,这人才没继续吵人耳朵-
翌日醒来,黎原的小臂反较昨日更加酸胀。
他默默一思索,很快便明白是运动过后肌肉乳酸堆积的结果,可是洗个澡嘛,也没多大运动量呀,就离谱。
更夸张的是,到了画室,连笔也握不稳,抖个不停,根本没法好好作画。
于是,他只能坐在杜师姐最爱的躺椅上,一边放空大脑,一边揉捏酸软的手臂。
杜依依叼着根老冰棍进来,一看黎原的动作,随口调侃道:“手伤着了?我就说练习要适度,劳逸结合才是。你可千万别学穆无趣,咱们画室有一个卷王就够了。”
听着她愉悦的语调,黎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朝她淡淡一笑。
“喏,吃冰棍。”杜依依随即递给他一根冰棍,又走到低头作画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穆秋峰那边,“你的。”
这些日子以来,穆秋峰性格变了不少,多了几分人情味。
他定神瞅了瞅冰棍,迟疑片刻还是接了。
杜依依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每次有好吃好玩的,给黎原带的同时也会给穆秋峰捎带一份。
冷不溜秋的穆秋峰虽不懂人情世故,却同样做不来特意针对的事,照样会给杜依依带一份。
一来二去,三人的关系因为有黎原在中间调停,倒是愈发融洽了。
杜依依送完冰棍,回到黎原旁边的木椅子坐下,吃着冰棍漫不经心地说:“美院和咱们国画系这边打算一起组织个采风活动,咱们系拢共就三个人,所以我把你俩的名字都报上了,周六上午八点校门口集中,去木西沟。”
黎原动了动耳朵,采风的事他先前听杜依依提过一嘴,并不意外。
穆秋峰那边则停下笔,抬起的冷眸在黎原掠了一眼,才对杜依依点了点头。
这点小动作自是逃不过杜依依的眼睛,她轻嗤一声,继续说:“美院那边的学妹说晚上还要露营,你们记得准备睡袋,帐篷的话可以两个人用一顶……”
顿了顿,她又对着黎原咧嘴一笑,“咱俩可以用一顶。”
“这个……”黎原知道杜依依故意说笑,配合露出为难的表情,“师姐,这不太好吧。”
杜依依“嘿嘿”笑了两声:“有什么不好的,到时候你穿女装去,咱俩就能睡一个帐篷了。”
穿女装?恐怕不行。
“对了,好久没见你女装的样子了,我还挺怀念的。要不你周六穿女装去吧,让美院那帮家伙看看,美人其实是不分性别的!”
黎原:不至于,真不至于。
杜依依:“乖师弟,你就再穿一次吧。”
黎原坚定地摇头。
杜依依:“呜呜呜,求求了。”
黎原转过脸不为所动。
两人一个劝说,一个拒绝,反复拉锯着,并没发现另一边画竹子的人早已顿住笔锋,墨迹不知不觉润透了宣纸。
睡一顶帐篷吗?-
这日晚餐的时候,黎原突然想起周末采风的事,便给餐桌对面的盛檩说了说。
关于什么时候出发,有哪些人去,需要露营住上一晚等等,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盛檩静静听完,点了点头,一贯沉静的面庞瞧不出丝毫异样,只是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将此事拂过。
片刻后,他给黎原的汤碗里舀了勺玉米排骨:“再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搬来这一个多星期,其实黎原已经胖了三斤,但他没说,乖乖端碗喝起汤。
不得不说,这汤还挺好喝的,老男人很有做菜的天赋。
盛檩这边放下汤勺,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摆弄两下,不露声色地编了条信息。
“叮——”
仅有六人的工作小群里,已有十几天没冒泡的总裁诈了尸。
闲得抠脚的众成员一脸兴奋点开工作群,摩拳擦掌等待大展身手的机会,一看内容又给蔫了。
盛檩:【周六团建。】
李助理:【团建是什么鬼啊,总裁,我们要上班!】
盛檩:【双倍工资。】
强子:【好诶!】
阿超:【谢谢老板!】
李助理:【……】
李助理:【请问两位是?】
工作群里叽里呱啦讨论热烈着,餐桌周围则温馨和谐。
盛檩放下手机,觑了眼对面喝个汤也不消停,时不时晃脑袋晃腿的人,不由地弯起眉眼。
眼中,掩不住那抹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穆师哥:真的……真的可以睡一个帐篷吗?
盛檩: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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